秦栀瞪了他一眼道:“我何时答应要同你一道了”
“哦”江枫眼帘微抬,“还嘴硬啊你的心若*能像嘴一般硬,方才就不会被骗了吧”
“……”
秦栀坐到树后处理了一下伤口,用木棍夹好断裂的骨骼,方才再度出现在江枫面前,“走吧。”
“嗯”正闭目养神的江枫忽的抬起头来,刚好瞧见秦栀整理脑后发丝的一幕,她常年待在藏书阁研究术法以至于不怎么见光,皮肤白皙异常,眼瞳也是淡淡的琥珀色,阳光下整个人都发散着柔和的光晕。
她用木簪挽起发丝,睫毛微卷,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因疼痛致使唇色有些发白,娇弱的外表下偏生藏着一颗倔强顽强的心,好似墙角奋力生长的蒲公英。
明明一吹就散,却依旧昂起头颅,偏要比旁的小草长得更高。
让他下意识间生出怜惜守护的心思,他伸手替她抚开耳尖散落的一缕发丝,从怀里摸出一颗岚芜石来,轻声道:“这是我方才寻到的,给你。”
少年心事便是如此的直白,有什么好东西总想着留给心里喜爱的那个人,看见她不理自己会故意捉弄她引起注意,看见她受伤又会心里隐隐作痛恨不得替她手刃那几个凶手,他忽然很后悔方才的轻敌与失误。
秦栀转头疑惑地望着他,这小子不知是不是太阳晒的,脸都红了,那双狡黠的眼此刻竟有几分呆滞,像个二傻子似的直勾勾望着自己。
她出于“临时伙伴”的道义,关切问了句:“病否”
第43章 岚芜
春光作序,万物和鸣。
二人踏着凹凸不平的山间小道,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花香,山风穿过树叶轻轻拂过脸颊,温热的暖阳钻出缝隙在二人身上撒下金箔般的碎花。
“一、二……五个,竟然捡到五个了方才在山下时还以为岚芜石很少呢!”秦栀颠了颠沉甸甸的布袋,“也不知里面几分真几分假,为了万无一失,咱们还得再寻一些。”
江枫依旧是那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嘴里斜斜叼着片树叶,抱着胳膊紧跟在秦栀身后,瞧见她身后衣襟汗湿了一片,走路也有些喘气,便止住脚步略带犯懒般道:“哎呀我累了,咱们找个地儿歇会吧!”
秦栀回头望他只觉得嫌弃,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闹小孩脾气……可如今二人组队互为队友,必须为对方的感受考虑,于是秦栀折了两片树叶铺在地上,道:“休息可以,离我远些。”
江枫岂是那般听话之人,明明是垫在屁股下树叶他偏偏用来当枕头,毛茸茸的脑袋抵在秦栀腿边,后者一垂头便能看见他那双含笑的眼眸打量着自己。
“再看我真揍你了!”秦栀挥了挥拳头,又摘下一片树叶盖在他脸上,接着自己盘膝闭目,索性眼不见为净。
休整了半个时辰秦栀恢复了气力,给伤口换了药后二人方才重新上路,一路上遇到不少同为平民子弟的参赛者,鲜少能遇到世家子弟,二人曾躲在石头后面偷看苍玉书过迷阵。
是了,第二关本就叫“山林迷宫”,自然不是寻找岚芜石这般简单,途中会在不经意间触发设置好的机关,困入迷阵之中想法子脱身,而成功破阵后会有预定的岚芜石奖励。
在上山不久江枫便被一道迷阵绊住了脚,要不然也不会让聂竹遥有可乘之机,如今好不容易跟上了秦栀,自是半步不离。
遇到苍玉书之前二人也入过迷阵,皆是十分容易破解的阵法,若按灵师等级来划分,不过一阶而已。
然苍玉书所处的这个阵法看似简单,不过几步便走到阵眼所在,可偏偏其中蕴含一丝空间之力,若没有刚好卡在点上刺中阵眼,便会顷刻间将人送回原点。
“她好像身子有些虚弱,如此反复闯关,耗费了不少内力。”秦栀轻声喃喃,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江枫瞧了她一眼,看见她那憧憬的目光,又扫视苍玉书浑身上下,他有些没好气地说:“从前只知男人会对美人感兴趣,头一回在女人脸上看见痴汉笑,秦栀,你收敛一点!”
似是第一次从江枫的话里听出了不悦,秦栀转头望了他一眼,几乎张口就来:“欣赏美人怎么了我瞧你也长得不错啊。”
一句话直接让江枫如鲠在喉,硬生生憋红了脸。
半晌方才吐了句:“你忘了聂竹遥怎么骗到你的吗看人不能光看脸!”
“你的意思是,你与聂竹遥一样,脸一看就不可信咯”
“……我当然不在这个道理的范围内!”
秦栀立刻反驳:“那苍玉书也可以不在这个范围内啊。”
“你认识她吗就这么偏袒她”
“有何不可苍玉书九岁便以一己之力单挑极北白熊,以熊肉救活了被盗匪洗劫一空的村子,外界传言皆是她的美名,若是能跟她做伙伴,做梦都得笑醒。”
“好好好,我看你迟早栽在美人身上!”江枫怒极反笑,忍不住给秦栀鼓起了掌。
正斗着嘴,那边已然传来吐血的声音。
秦栀探头望去,只见苍玉书内力耗尽,整个人以剑拄地,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了,她蹙了蹙眉,一个箭步上前冲阵,来到苍玉书的身边。
“你是谁”苍玉书显然十分警惕,长剑顷刻间横在秦栀脖颈。
可后者微微笑道:“在下秦栀,同为落单参赛者,想与你结为伙伴。”
“伙伴”苍玉书冷笑一声,接着斩钉截铁道,“我不需要伙伴。”
早在研究白曜的卷轴时秦栀便打定主意,哪些人需要提防、哪些人需要避而远之、哪些人值得深交,显然,经过她的分析,苍玉书正是她一早便想要结识的伙伴。
她品行纯良,为人正直,万不会做出背刺队友之事。
秦栀刚准备劝说一二,岂料江枫抱着胳膊大剌剌闯了进来,扬着下巴瞥了眼苍玉书,又径直走到秦栀身边。
“怎么这么快就抛下我了你个小白眼狼!”
听着江枫的控诉,秦栀无奈扶额,另一边的苍玉书显然警铃大作,已将二人视为敌手。
“你们果然是来对付我的吗”
她脸色苍白,却依旧寸步不让,剑锋浮起寒霜,雪貂毛逐渐覆在脖颈间,两道金纹自面上而起。
秦栀连忙摆了摆手,“苍玉姑娘误会了,我们二人并无恶意,只是看你落了单,想同你结为伙伴一同闯关。”
苍玉书再次一字一顿答道:“我说了,我不需要,接着在秦栀与江枫脚下划出一道剑芒,是与之划清界限的意思。”
江枫不屑撇嘴,小声喃喃,“装什么装,就剩那么点内力还想着闯关,不自量力。”
苍玉书逼着二人站远了些,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再次冲阵,眼看即将刺中阵眼时,她身子一晃又回到了原点,阵法所加持的内力威压致使内力耗尽的她吐出一口血来。
秦栀脚下踏着雷霆玄虚步,轻飘飘来到阵眼前,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手中霆霓剑刺过去时,周围一切事物都静止了一瞬,紧接着阵法被破,三块岚芜石应声落地。
秦栀上前为苍玉书查探了一下脉息,又在其身后为她打入一道内力护着墟鼎,见她面色逐渐好转,方才松口气来。
本就是为了与她结为伙伴共同闯关,若让苍玉书折在这里,便是破了秦栀的计划。
在秦栀的真心相待下,苍玉书终于松了口:“我可以同你们一道,但仅限于这一关。”
江枫嘴角一直挂着不屑的笑意,此时甚至笑出了声,“说得好像跟我们在一处很丢人似的怎么方才若不是我们秦大侠出手,你早被淘汰了!”
“江枫!”秦栀睨了他一眼,他哼了声不再言语。
苍玉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丝毫算不算上恼怒,接着颇为认真地盯着秦栀道:“我不善言辞,多谢你救我,我欠你一个人情。”
她站起身望向江枫:“我自知如今残躯会拖累你们,还是不要一道了。”说罢转身往山下走去,她不再继续冲阵了,也不知现下手中的岚芜石是否有真的,是否能成功进入下一关
秦栀没多做挽留,此行目的本就是为了结交苍玉书,也算是大功告成。
待到入夜时,二人已收集十二枚岚芜石,担心影响第二日的闯关,决定停下休整,秦栀攀上高树,在树杈之间窝着,身下是白曜给她的法器摇摇帐,可以伪装成周围的环境将秦栀完美匿形。
“喂,那我呢”江枫支着脑袋趴在秦栀身边,“就这么不管我了,好冷漠的心啊,这晚上蛇虫鼠蚁这般多,我又细皮嫩肉的,青青真的舍得”
闻言秦栀微微一怔,掀开摇摇帐问道:“你怎知我乳名青青”
江枫眼珠微微一转,道:“真叫青青呀我猜的。”
“……你不许这般叫我。”
“青青,青青!”
在江枫软磨硬泡下,一会说外面冷,一会说害怕有人乘虚而入偷袭他,秦栀终于心软了几分,给他腾出一块空地。
“不许碰到我,衣角也不行!”秦栀拿出装着岚芜石的布袋,放在了二人之间。
江枫低眉笑了两声,斜斜倚在了她身后。
夜色寂寥,星子藏在流云之后,唯余一轮枯月。
帐子内传来有序的呼吸声,秦栀是真的有些累了,多年未出门,如今遇上这些青年才俊心理压力极大,担心入不了扶桑山修道、学不会本事报仇,也担心自己无所作为帮不上白曜的忙,忧心忡忡了许多日,今夜是真的累了。
江枫笑容收敛,微眯着双眼似是有些漫不经心地勾起她一缕发丝缠在掌心,目光顺着秦栀肩头而下,落在纤细脖颈上,她瘦得出奇,皮肉紧贴着脊骨勾勒出凹凸不平的流线,耳后有一颗灼目的小痣泛着微微红。
他指尖凝聚出一条红色小蛇,顺着她衣角蜿蜒而上,舌尖轻轻舔舐着那颗小痣,微弱毒素令耳朵顷刻间失去知觉,森白蛇牙钻过耳垂留下一道洞痕,他抬起手,温热内力止住血修复了伤口,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般重新缩回角落。
翌日,众人齐聚山后峡谷,据说那曾是千年前的一处古战场,当年正邪一战让此处寸草不生,如今经过扶桑山千年养护,虽魔气已除,却依旧不生植被,便修葺成了格斗场。
岚芜石一一校验,再次筛去了数十人,留在格斗场上的不过三十四人。
与之前两关不同的是这一次不远处的座席上出现了十三道虚影,为首的那人自虚影中走出,一袭飘逸流云水色长袍,容色淡然声音却十分威严。
“第三关是大混战,一直战至最后一人方为结束,按倒下的次序逆位排名,最后十名可拜入扶桑山成为内门弟子,后三名可以根据自身属性自选峰主为师,其余人若想留下可归属十三峰下外门弟子之列,通过每年年考亦有入选内门弟子的机会。”
到如今这般情景,各路结盟者已不再伪装,秦栀与江枫并肩而立,藏在人群不起眼的角落观察着四周,霍宁惜与霍星洲自然一队,以前者的脾性,二人果不其然交不到同等水准的灵师伙伴。
苍玉书孤身一人执剑而立,风影狐卞薇薇亦然。
秦栀目光扫视一圈,与聂竹遥、邢鹿、嵇泉三人对视,一时间火花四射。
第44章 暴怒
众人听完规则皆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可谁都不愿最先出手,见此情形不用多想,必然是脾气火爆者沉不住气。
只见霍宁惜长枪在握,眉毛高高挑起,面上浮着两道金纹,口中念诀以枪为笔在地上画了个巨大的符咒。
众人心中警惕之际,她暴喝声传来:“藏头露尾的鼠辈,既然都不愿出手,那便滚下角斗场罢!”
红色巨浪铺天盖地地奔赴而来,众人大惊失色,恐怖的温度灼烧着皮肤,血肉一片沸腾,不少修为低下者被这火焰灼伤,纷纷主动离开格斗场地。
江枫向前踏出一步,左臂覆着蔚蓝色蛇鳞,化出盾形水流屏障护着秦栀,右臂顷刻间被火焰裹挟,连带着半边身子都是一片金红之色,他一拳轰出打散了周边焰火,不让其靠近自己与秦栀。
不远处有人同样破除了霍宁惜的咒法,惊叹道:“半月灵蛇极致水火双属性……这世间竟有如此极端的异化灵兽,着实令人叹服。”
手持重剑的玄衣少年发自内心赞叹了江枫几句,后者当即心里有些飘飘然,十分得意地冲着秦栀挑眉轻声道:“瞧见没,识货的大有人在,也就只有你总把我当瘟神,真是令人伤心!”
秦栀撇了撇嘴,当下是贫嘴的时候吗
她悄悄打量了那重剑少年一眼,身材健壮,面上两道金纹浮现,手臂上生长出金色狼毛,显然是金属性本命灵兽——无尽鸣狼。
他与江枫互相拱了拱手,道:“在下颜戈,希望阁下能坚持到最后,与我爽快地打上一局!”
江枫面色淡淡,答道:“江枫,幸会。”
秦栀睨了他一眼,这小子在自己跟前话密得她都插不上嘴,这会怎么摆出高冷架子了
说话的功夫,台上已被清扫大半,留下来的无一不是精英。
秦栀细数了一下,除去出生世家的霍宁惜、霍星洲、苍玉书和卞薇薇,还有方才自报姓名的颜戈,便只剩下聂竹遥那黑心的三人。
霍宁惜借助法器造势的一招,竟让台上刚好剩下十名灵师。
看台上不知不觉多了几人,巨大灵兽虚影下,最中间的玄袍男子打量台上状况,扫视一圈后目光落在了颜戈身上。
“看来他便是这一届的魁首了。”
他身后首座上,那斜倚着扶手的月白长衫之人抚了抚鬓角,目光闪动,“我看不一定。”
“哦掌门有何高见”玄袍男子转头望向他。
掌门轻笑了几声,道:“应泽啊,我看那个半月灵蛇挺有意思,当得第一。”
“半月灵蛇……水火双属性,”商应泽微眯双眼,仔细观察了片刻,“虽说是极致水火属性,可那颜戈亦是极致金属性,更何况金属性是以战力著称。”
掌门身子半躺,似是腰背疼痛,他懒洋洋闭上眼小憩,“应泽可愿同我赌上一把”
“乐意之至。”
看台之下,瞬息万变。
许是众人皆将聂竹遥三人行径看在眼里,又或者是三个人的组队目标较大,于是预备合力将其击败。
霍宁惜方才消耗不小,此时借助法器原地休整,瞥了眼弟弟霍星洲,后者当即会意,一个箭步冲向嵇泉,嵇泉乃是火属性灵师,本命灵兽为赤啸虎。
霍星洲速度极快,奔跑之时手臂上逐渐覆上烈焰般的豹毛,炽烈的火光自他拳头迸发,在嵇泉恐惧目光中一拳轰出。
嵇泉方才为了护住两位队友,以自身内力化为火焰屏障强行与霍宁惜的法咒对抗,已是消耗巨大,此刻面对霍星洲突入袭来的拳头有些应接不暇,很快便被击中面门倒地不起。
霍星洲吹了吹拳头上的薄薄灰尘,道:“最讨厌‘赤霄’二字,怪只怪你名字起得太像。”
赤焰家与赤霄家同为南诏贵族,偏偏赤霄为王,赤焰为臣,如今赤霄家遭逢大祸被迫让幼女登基称王,本身地位尊崇又实力强劲的赤焰家怎能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