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汐叹了一口气,“只是如今太后病情加重,而温太医被太后召去,近身伺候,如今若是想要让温太医前来瞧一瞧可都成了问题了。”
甄嬛漱口过后,嗓中也没有方才那般异物堵塞难受之感。
轻声咳了咳,“左右不过是这阵子变天,前些日子贪凉穿单薄了些,哪里麻烦得了温太医,若是放心不下请太医院的太医过来一瞧也便好了。”
流朱应下,“是,奴婢这就去。”
刚动步,便被甄嬛叫住,“流朱,明日再去吧,夜深了便不麻烦太医了,还有夜深路滑,你又粗心,若是摔出好歹可如何是好。”
流朱有些不依,唤了一声,“可是娘娘……”
“好了,我的身子我知道,不过是孕中吐一吐,能有什么事,你还是在这儿陪我说会儿话吧。”
如此说来,流朱这才愿意,只能悻悻回到甄嬛身边。
槿汐见状便贴心道,“这夜深了,奴婢多掌些烛火来,娘娘绣东西莫要伤了眼才好。”
“嗯,槿汐姑姑总是这样的细心。”
槿汐抿笑,“娘娘吐了一番可觉腹中空空,想要进些吃食?方才奴婢让小厨房煨了山参鲜虾粥,现下想来正好到时候,不如奴婢去呈来?”
见她如此体贴,甄嬛满脸都是幸福之色。
“瞧瞧,只怕是我的腹中孩儿知道槿汐煨了粥,故意折腾一番,便是要给这粥挪地方呢。”
甄嬛一番话逗得二人发笑,槿汐忙不迭的下去将粥呈上。
偏殿……
祺贵人看见皇上来,自然是欢喜,自从知道皇上翻了她的牌子。
便让姑姑们伺候她从上到下十分精细的洗漱了一番。
姑姑们可不敢不精细,这位主儿,虽只是贵人,但是脾气可是顶天儿般大。
只是胤禛到了之后,却现郁郁之色。
“这几日你可有去看莞妃?”
胤禛幽幽问道。
其实,他今日翻祺贵人的牌子,是不敢去见莞妃。
他内心逃避,因为那日钦天监正史的一番话。
祺贵人娇嗔着,“莞妃有孕素来不爱走动,无事也只是去御花园走走,臣妾除了晨昏定省外,实见不上莞妃几面呢。”
“莞妃沉静,只是惠嫔这几日忙着照顾太后,无事你多去陪她说说话。”
胤禛开口闭口,便是日夜挂念着的甄嬛。
祺贵人自然是不服气,“皇上,你瞧瞧你到了臣妾这儿,问的却都是莞妃的状况,难道您就不关心臣妾吗?”
说着,拉着胤禛的手,轻轻的晃着。
颇有些撒娇嗔怪的意思。
唯有这番,胤禛这才挑起眼,另有意味的看着她。
方才关心莞妃之事,浑然抛诸脑后。
“哦?朕何尝不关心你了?”
祺贵人哼道,“皇上来了可有正眼瞧瞧臣妾嘛,臣妾可是日思夜想才把皇上盼来,今夜可不许皇上说旁人。”
“那你是如何日思夜想朕的?”胤禛靠着,挑着的唇,满眼欲望。
祺贵人很是明白床笫之事,立刻倾身伏靠在胤禛的胸膛之上。
她身上好闻的花香透过发丝,散发出来,挑拨着欲火。
“皇上不想亲自试试……?”
……
这一夜,甄嬛孕吐折磨,身子忽冷忽热,一夜未眠。
可偏殿内,却鱼水之欢毫不停歇。
直到胤禛起早上朝之时,这才发现碎玉轩正殿人人慌张,有太医进出。
这才询问苏培盛。
“苏培盛。”
“奴才在。”
“莞妃何事?”
苏培盛抬起头,“皇上,莞妃昨日夜里病了,折腾了一夜,不过皇上别担心,太医院的二位太医已经在碎玉轩候着,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胤禛一听,脸色一滞,匆忙提起衣袍,迈步。
“朕要去看看。”
“哎,皇上您慢些……”苏培盛紧紧的跟上。
胤禛转入碎玉轩内,守在里面的是浣碧。
而甄嬛正躺在榻上沉睡着,只是看她眉宇处任由挥散不去的忧郁之色,想必这一觉她睡得也不太踏实。
“如何?”胤禛压低声音,不想打扰甄嬛。
浣碧如实答到,“回皇上,娘娘昨日夜里反复呕吐,太医已经看过,服下药后,娘娘这才好些,现下刚睡下不久。”
胤禛点点头,小心坐在甄嬛床榻边。
许多年后,甄嬛回忆起那一夜,依旧觉得痛苦。
她也多么的庆幸,皇上来的时候,她正好睡下。
否则,她若是醒着,看见这个刚从别的女人榻上承欢辗转而来的男人,又在自已榻前卖尽温柔情意的假模样,不知该作何感想。
……
“莞妃昨夜病了?”
年世兰一早起,便听闻此事。
颂芝点头,小心翼翼的帮她整理发髻,“是啊,昨夜太医院两位太医都去了,惊动了好些人呢。”
“皇上可有去?皇上昨夜宿在哪儿?”
年世兰随口问道,而眼神却在打量镜中自已的美貌。
“皇上昨夜宿在祺贵人那儿,莞妃大抵并未惊动皇上,皇上是今晨才过去。”
听见这个结果,年世兰冷笑一声。
半晌后,“可有查问,莞妃病中的缘由?”
“这个,奴婢并未多问,可需要查……”
忽然就在这时,周宁海拖着瘸腿,一瘸一拐的急忙闯进来。
“贵妃娘娘不好了!大将军他,大将军出事!”
年世兰蹙眉,眼眸立刻浮上警惕之色,忙询问。
“周宁海勿要慌张,一字一句仔细说来!”
第161章 一病不起
说是冷静,但周宁海肩膀直抖,嘴唇哆嗦,好半天才将话说利索。
“回娘娘,京中出事了……昨夜京中有一虎从朝阳门墙上窜入,巡城兵丁围追堵截不成,虎竟直闯年大将军府中北园之中,最后被北城将土袁将军刺死。”
颂芝听到这儿,松了口气,“我当时何事,怎的叫你如此紧张,不过是一虎误闯大将军府罢了。”
可是年世兰脸上的神情却未减缓,反而是想到了什么,愈加凝重。
“奴才也是如此以为,可是谁知今日早朝,袁将军向皇上禀明此事,皇上竟然生了大怒,还有大臣以此事弹劾于年大将军,只是具体如何说来,奴才也不知,不过皇上龙颜不悦,人人皆知。”
年世兰五指收紧,低呼,“不好……”
颂芝不明所以,但是看着自家娘娘脸色不好,也有所紧张。
“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娘娘可知?”
“母亲怀有哥哥之时,曾梦见一只白虎在家中徘徊休养,事情传出后,便有人说哥哥是白虎精转世而来,是年家福报。”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事不过是街坊和下属奴才们的奉承之词,自然是做不得数。可这虎不偏不倚竟然闯入了年宅,此等诡异之事……”
纵使年世兰再怎么不懂文墨,却也知道鱼帛狐篝之典故。
当初陈胜吴广起义,便是假借鱼肚传帛,学狐叫声,妖言惑众,煽动民兵,顺利起义。
而今,年羹尧本就位高权重,一人之下。
先有传言,后有事实,如此诡异,若再加有人妖言惑众,说哥哥真是白虎精转世,大富大贵之象,后果如何不堪想象。
皇上自然恼怒!
“不行,本宫要去见皇上……”
周宁海立马警醒过来,“娘娘,娘娘不可,现下皇上正命钦天监正史与张廷玉大人在养心殿谈论国事,若是娘娘去了,只怕也见不到,娘娘还需小心身子啊。”
颂芝也连忙跪下,求她。
是啊,如今她还拖着病体,此事急不得。
她一时心急,看见颂芝和周宁海双双跪求,这才回过神来。
她开始想办法……
现在写信传给哥哥,让哥哥立刻辞官。
可,京城与西北最少也要三五天的车程,只怕等信赶到,哥哥再辞官的信回道京城里,也只怕是来不及了。
而且此事发生,皇上必定更加警戒京中与西北来往。
若是她与哥哥传信之事被皇上发现。
以胤禛多疑的性子,难免怀疑哥哥是在联络她以求谋反之事。
此法不妥……
不如,自已去求皇上,说白虎梦不过是母亲胡诌的?
不行,此事早在京中传的神乎其神,就算自已解释,皇上未必相信。
这下,左也不行,右也不行。
实在是叫年世兰走入死胡同一般无力。
那种无力感,犹如在康庄大道上,偏被一个小石子扳倒。
她改变了这么多,可是她无法改变的是……
自始至终,胤禛想要杀哥哥的决心。
这样的决心,是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便可称为杀哥哥的缘由。
这样的决心,是她带着前世记忆,也都难改的。
忽的,年世兰猛地咳嗽了起来。
颂芝立马上前查看,“娘娘,娘娘……”
等咳嗽过后,颂芝瞥见她手中绢子里竟然带着丝丝血迹!
“是血,快,快传谢太医!”
……
“本宫这是怎么了?”
年世兰虚弱躺在榻上,唇白眼虚,抬眼瞧着眼前给她诊脉的谢匀,轻轻掀唇问道。
“娘娘这是气血攻心,身疾骤发,这才晕厥,娘娘可是有何事忧心?不过此时,纵使是天大的事也该放一放的,娘娘您的病,还需细细调理啊。”
谢匀啰嗦唠叨着,苦口婆心的劝解,神情浑然都是担忧之色。
年世兰不以为然,只是淡道,“这病要紧吗?”
“虽说当初药剂药量都是微臣再三斟酌,可是是药三分毒,更何况娘娘所入还是毒药,自然需要时间恢复,可若娘娘时常这般,那微臣也不敢保证。”
年世兰为了哥哥,对自已的身体,当然下得去狠手。
所以她并不在乎自已的身子。
她重活一世最重要的便是保全年家,保全哥哥。
若是哥哥都无法保全,那还有什么用。
不行,她掀被下床。
“本宫要去见皇上,颂芝,快去备下……”
可说不到几句,便虚弱地倒向一边。
颂芝急忙接住,好在她手快,稳稳接住。
“娘娘,您现下可不能任性,谢太医,求您一定要治好我家娘娘啊。”
颂芝急的眼泪直冒。
她一个丫头,当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一个老虎,叫皇上和娘娘都动了这么大怒。
“娘娘,微臣,微臣求您,顾及身子,莫要去……”
谢匀自然忧心,可别无他法,只能跪地磕头。
年世兰咬唇,摇摇头。
恨自已身子不争气,若是她此刻能够出去。
哪怕是能为哥哥说些什么也好。
她是病了,只感觉身子软绵绵的,每一处都犹如火烧,经脉更是痛苦不堪。
这样情形之下,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能够解围。
就这样,年世兰大病了三日。
在梦中,幼时年府之事,犹如走马观花一般,一幕幕闪过。
忽然,她听见窗外似乎有人正在哭。
随后又传来了弘历的训斥之声。
恍惚间,似乎听见了关于哥哥的话语。
她从睡梦中醒来,攀在床头,看见身边的拂冬,她问道。
“是何人在廊下?”
拂冬轻道,“回娘娘,是四阿哥和颂芝。”
“让她们进来。”
等到拂冬将二人唤进来。
满脸疲惫的弘历,眼下已有淡淡乌青。
弘历凑近,“额娘,您醒了,可想进些吃食?还是要弘历陪您去外头走一走?”
她病这几日,弘历寝食难安,日日守在床前伺候。
她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她身后,是颂芝哭肿的眼睛。
“颂芝,为何哭泣?”
“奴婢……”
“额娘,颂芝是担心额娘的身体,故而感伤落泪。”
弘历立马答道。
话虽是这么说着,年世兰却有些怀疑。
她再次看想颂芝,“颂芝,不得对本宫撒谎,可是哥哥出了什么事了?”
弘历也回头看了她一眼,而颂芝这回却咬死了没说。
第162章 宜修
只见颂芝忽的跪下,在年世兰面前泪如雨下,可是嘴里却死死的咬紧了,不愿意说出口。
见状,年世兰便急了,撑着身子坐起来。
弘历连忙去扶,满脸的心疼,“额娘,您慢些,没出事,你别担心……”
话刚说完,一抬头,便看见她那双风情的眸子,此刻氤氲泪雾,羽睫被打湿,像是丛林中被风雨淋湿的麋鹿一般。
话就这样噎住,再难说出。
年世兰咬着牙,“颂芝,本宫问你,到底出了何事!”
若不是身体不支,年世兰此刻恨不能立刻闯出去,闯进养心殿,好好与胤禛对峙。
就算殊死一搏,也要拼到底。
颂芝这才松口,“娘娘……大将军他,他辞官归乡了……”
说完,就跪在地上,不敢去看年世兰的眼睛。
哭得更惨了。
闻言,年世兰愣住了……
弘历赶忙拍着她的背,轻轻道,“或许舅舅只是一时兴起,儿子听闻,年大人已经派人去西北询问了,就连皇阿玛都下发旨意让舅舅回京,额娘或许此时还有转圜。”
所有人都担心年世兰会气急攻心,怒不可遏。
可却没想到,年世兰丝毫没有想象当中的怒意,反而,很平静。
她愣愣得望着窗外,窗外的大树重获新生,已经长出了许多茂密枝丫,连叶子都看起来那么的生机勃勃。
而从那茂密的树叶中,照射进来一缕淡淡的阳光。
恍如照射进她的生命中一般。
年世兰笑了。
笑地很好看,风情摇曳,风韵动人。
“额娘……”
“娘娘?”
“哈哈哈哈……”
年世兰靠在床头,就这么看着窗外的那一缕光,笑着。
她笑上苍有眼,给她重生的机会。
她笑自已运筹帷幄,胜命运一子。
她笑她曾经步步错,而今终于一切皆要平。
不知不觉笑得眼泪从眼眶中流出,好似珍珠。
她向上轻轻拂去泪水,不忘吩咐颂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