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萤准备给小黄人拍照时,手机忽然响起的铃声把她吓了一跳。
屏幕上蹦出一行字,写着:之奚的生日。
她盯着那个已经变得陌生的名字,怔了几秒,随后才想起这是今年早些时候在日历上设置的提醒事项。
“出什么事了吗?”身边的俞斯言问。
蒋萤回过神来,迅速关掉提醒,删掉这项内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说:“一个过期的提醒罢了。”
十二月末的北京就像一个生态冰柜,就算出了太阳,空气里仍然裹着刺骨的寒意。蒋萤说完这句话立刻打了个喷嚏。
俞斯言伸手替她将脖颈处的围巾往上扯了扯,将她半张脸遮住,暖意迅速笼罩住被冻得有些发麻的脸颊。
“谢谢。”
蒋萤抬眼看向俞斯言,声音在羊毛围巾的遮挡下显得有些模糊,但依旧掩盖不了其中的轻快。
“不客气,你再拿着这个。”
俞斯言从包里拿出两个鸡蛋大小的粉色圆球塞进她手里,蒋萤的掌心立刻触碰到令人舒适的温暖。
“今天温度比前几天高,没有刮风,但还是很冷,怕你冻着,我带了两个暖手宝。”
俞斯言说着,隔着柔软的毛线帽子摸了把她的脑袋,“走吧。”
今天园区里的人很多,俞斯言买了优速通的票,两人先去了小黄人乐园和哈利波特园区,照逆时针方向玩了一圈感兴趣的项目,随后在下午回到好莱坞大道附近吃了点儿东西,就在咖啡厅里坐下休息。
蒋萤捧着热咖啡,透过透明玻璃窗往外看去,恰巧可以看见伫立在好莱坞大道尽头那棵被金色绸带和彩灯环绕的巨大圣诞树,一群穿着红色圣诞装束的人站在圣诞树前唱歌跳舞。
这时阳光已经散去了,天光变暗,隐隐有下雪的趋势,在冬季寒风和昏暗天色之下,挂在街道边上的斑斓灯带变得更加耀眼,欢快的音乐和舞蹈让外头一切都变得热闹无比。
咖啡厅里倒是很安静,大多数客人都在外面的商店购物或者沉迷在游戏项目里,他们又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像是躲在一片无人打扰的小天地。
多久了?多久没有沉浸在像现在这样纯粹的快乐里了?
蒋萤忍不住在心里这么想。
她之前一直想来环球影城玩,但总是凑不出合适的时间,今天第一次来这里,除了觉得新鲜有趣之外,还有一种久违的幸福感降临。
“我们可以在五点去星耀小镇,那里有一个圣诞老人见面会,然后在五点四十五的时候会有演出......”
俞斯言说着,注意到蒋萤正出神地看向窗外。
他声音一顿,转而问:“你玩得开心吗?”
蒋萤笑着说:“我很开心!只要想到外面很冷,我们坐在温暖的咖啡厅里还能看见热闹的表演,就觉得幸福得不得了。你呢?你玩得开心吗?”
她转头看向俞斯言,撞上他温和的目光。
聊天时,俞斯言经常会这样看着她,听她苦恼地抱怨论文思路不畅或是听她兴致勃勃地夸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有意思,然后他总是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让聊天对话毫不无聊地延续。
他们总有很多很多话可以说。
室内暖气充足,这时似乎开始变得更热了
蒋萤觉得有股燥意爬上她的脸颊,下意识侧过脸和他错开视线,睫毛轻颤着,别在耳后的碎发随她轻微的动作而掉落在脸颊处。
俞斯言伸手替她将发丝拢在耳后,温暖的掌心轻轻碰过她的脸颊。蒋萤没躲开。
他轻声说:“其实我不是一个仪式感很重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认识你之后,每个节日在我眼里都变得很有意思。萤萤......”
“......嗯?”
“我一直在想该怎么不草率地向你表达我的心情,本来打算在今晚某个浪漫的时候再正式地跟你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话好像就这么到我的嘴边了。”
窗外忽然飘起了雪花,街上挂着的灯带将绚丽的光泽投射在玻璃窗上,咖啡厅里放着曲调活泼的Jingle Bells。
在这安静的角落里,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无形的纱帘,只剩下俞斯言表白时轻缓而温柔的声音。
她凝视着俞斯言,漆黑的瞳孔里映着他清秀斯文的脸庞,对他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
这场表白结束于一个浅尝辄止的亲吻。
唇瓣一触即分,酥麻的触感却一路蔓延至蒋萤的胸腔,那颗她曾经以为被摔碎了的心脏,此刻正开始另一个人而急速地跳动着。
离开咖啡厅的时候,俞斯言用温暖的掌心将她整只手拢住,握紧,免得人群将他们冲散。
星耀小镇舞台右侧的小屋子里,圣诞老人坐在装饰华丽的椅子上,他们到的时候人不多,蒋萤兴冲冲地拿出拍立得,他们和圣诞老人一起合了个影,然后在一个视野极佳的位置观看了小镇舞台上的演出。
距离圣诞演出还有二十分钟,俞斯言怕她着凉,准备去前面的开放式小店里买热巧,那里排着长队,预计要等很久,他坚持让蒋萤在卖纪念品的小店里吹着暖气等待。
蒋萤站在堆着玩偶的货架边上,手里捏着他们和圣诞老人的拍立得合照。
照片里的俞斯言站在她身后,让她背靠在他的胸膛上,将她牢牢圈在怀里,他们俩都笑得很开心。
她用手机给这张拍立得拍了张照,随后打开很久都没有用过的微博小号,把这张照片上她和俞斯言的脸用卡通头像挡住后发了上去。
「幸福!」
这段时间微博更新了不少功能,蒋萤和周安宁聊天时听她偶尔提起说可以看访客记录了,不过她并没有去研究这项新功能,毕竟也没有熟人看见这个小号。
她顺带趁着这会儿有时间,直接动作利索地把今年八月以前发的那些微博都迅速地删了。尽管俞斯言知道她有过一位前男友,但既然答应了和他在一起,这些旧微博多留一秒都显得不太尊重他。
删完最后一条微博没多久,礼品店厚重的门帘被人从外掀开,俞斯言拿着杯冒着热气的巧克力走过来,黑色发丝上落着点点白色的雪花。
“走吧,已经到五点四十五,演出要开始了。”他将热巧递给蒋萤,将她揽进了怀里。
蒋萤将手机放进了口袋,因此她没有看见在微博访客那一栏里这时更新了一条新的访客记录。
来自于一个ip在美国的黑色头像用户。
第27章 前男友
“快跟我说说今天俞斯言是怎么跟你怎么表白的!”
周安宁正在贴面膜, 透过镜子看着已经躺在床上的人。
虽然今天玩得很开心,但回到宿舍的时候蒋萤还是被冷得打颤,她迅速洗了澡就缩回床上, 这会儿把自己卷成一条毛毛虫的样子,靠在床头跟周安宁说了大致的经过。
俞斯言还亲手做了一个姜饼人陶土挂件作为圣诞礼物送给蒋萤, 现在就挂在她书桌的台灯上。
周安宁有些感叹地说:“和跟自己一样的普通人谈恋爱, 和跟大少爷们谈恋爱相比还真是不一样, 咱们宿舍多久没出现这种礼物了?还挺新鲜的。”
听她这么说,蒋萤也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以前周安宁和戚闻在一起的时候,恋爱日常无非也就是高级餐厅和奢侈品礼物。
戚闻一个月的生活费是二十万, 他会转五万给周安宁当零花钱,然后用剩下十五万带她到处挥霍,导致周安宁一开始恋爱就因为这种从未接触过的生活方式而陷入一种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状态。
后来蒋萤跟陆之奚在一起了,陆之奚的手段高明很多。
当蒋萤还住在宿舍的时候, 他会让家里的保姆用昂贵的食材熬补品和甜点, 每天准时准点地送到蒋萤的宿舍,连周安宁都有份。两人逛街基本就是散步消遣,真正要买东西的时候,他都是把要求发给专人, 由店里的人直接送到家里挑。
像费时费力的手工挂件玩偶这种东西, 是完全不存在于这些少爷们的世界里的,就算跟他们提, 他们也会感到很迷惑——堆成圣诞树形状的爱马仕、香奈儿、LV和迪奥礼盒不比这个好吗?
周安宁忽然有些好奇地问她:“对你来说, 俞斯言会比陆之奚更好吗?”
蒋萤陷入了片刻的沉默,然后说:“斯言很真诚。”
和生活在富裕家庭的男孩子恋爱其实很危险, 他们有能力给的东西太多,太不费力, 这些东西对于她这样的普通女孩儿来说,又从未接触过、拥有过的。
因此当东西被送到她手上时,像是披上一层具有迷幻色彩的糖衣,让她沉迷乃至迷失,让她误以为那是她所理解的爱,从而看不见这种人所处世界里深埋着的冰冷法则,也看不见他温柔外表之下所深藏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内心。
和俞斯言相处的时候,她感到有种脚踏实地的安全。
周安宁注意到蒋萤忽然不说话了,像是沉入回忆之中,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呸呸呸,不想了,现男友就是最好的!”
“没关系,都过去了,今天我和斯言玩得特别开心,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两个还可以去玩一趟。”
蒋萤跟周安宁提起了她和俞斯言玩过的游戏项目,两人聊得正起劲,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收到了一个电话。
她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是一个归属地在美国的陌生号码,点击接通的动作生生一顿。
周安宁:“谁这么坏,大晚上的打电话过来。”
蒋萤把电话挂断,若无其事地说:“是推销电话。”
没过多久,那电话又拨了过来,这回她直接将电话拉黑了。类似的号码她拉黑过一回,那边的人应该知道了她的意思,自那后再也没有找过她。
至于今天为什么又会收到这样的电话,蒋萤不打算细想,也不愿意去猜测。
可她没想到,就在把这个号码拉黑了五分钟之后,手机里收到了另一个同样归属地在美国的手机号发来的短信。
「我想见你。」
蒋萤把手机丢到了一边,捂住脸无声叹了口气。
“准备睡了吗?我去关灯?”
周安宁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撕下脸上的面膜,慢悠悠地轻拍沾着精华液的脸颊,打了个哈欠。
蒋萤轻轻“嗯”了一声,很快宿舍的灯就黑了下来,只剩下躺在被子上的手机屏幕发出刺眼的光亮,扎得她眼睛生疼。
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情,她才给那个陌生号码回了一条消息。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以后请别再发消息过来,我不希望他误会。」
这消息发出去的瞬间,还没等她再次把号码拉黑,那电话就又打过来了。
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在寂静的宿舍显得有些突兀,震得她手臂发麻,。
躲在被子里玩手机的周安宁探了个头出来,“是俞斯言吧?他也太黏人了,这时候还给你打电话呢?”
蒋萤没吱声,捏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爬下床,走到走廊里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很嘈杂,隐隐传来机场航班的英文播报声,但打电话的人却没立刻说话。
蒋萤也沉默着。
过了很久,她才听见一道带着鼻音,略带哑意的声音:“你在哪儿?”
她说:“别打电话过来了,这不合适。”
那边的呼吸变得急促,话音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今天是圣诞节。”
蒋萤没说话。
他说:“我想你。”
她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又说:“那个人做不到像我那样照顾你。”
她回复:“我喜欢他,他很好。”
那边迟迟没有再说话,蒋萤叹了口气,声音无奈:“之奚,以前的事我都忘了,也已经重新开始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但你也向前看吧,以后别再联系我。”
说完这句话,她把电话挂了,在无人的走廊里静静站了半分钟,随后摇摇头,将心里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思绪彻底抛下。
*
再过二十分钟就要开始登机,陆之奚的手机里还在持续不断地收到信息。
多数是母亲责备的消息,叔叔文森特也在坚持不懈地劝他放弃去中国的行程,先安抚好老威廉姆斯。
就连跟随爷爷二十来年的公司高层艾米丽也给他发消息,告诉他只要能够跟老威廉姆斯服软,解释清楚和他父亲以及私生子的矛盾,老威廉姆斯会愿意继续支持他,按照原定的遗嘱择日公布。
艾米丽还告诉他,如果现在他去中国,只会让一向讨厌别人感情用事的老威廉姆斯更生气,
陆之奚给艾米丽打了个电话,那边喊了句“谢天谢地”,随后问他是不是已经从机场回来了。
“帮我跟我爷爷道歉,我马上要登机了。”
他这句话说完,那头就传来老威廉姆斯气急败坏的骂声,骂他竟然蠢到防不住自己爸爸的算计,还骂他像没用的文森特叔叔一样为一个女人晕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