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第三次。
和林衔月的淡定相比,许柔明显是慌了,她此时也反应过来,是自己刚刚说的话被别人听到,转述给了傅初白,这才引得对方探寻的一眼。
许柔有些紧张,抬手扯动林衔月的袖子,声音带着颤:“我们,我们怎么办啊!”
毕竟是背后说人,若真要论起来,是她们理亏。
林衔月被她扯得晃了一眼,连带着眼神也飘忽,等再抬起眼时,窗外街道上的那群人已经不见了,显然是进了隔壁酒吧。
她盯着地面上日头的斜影看了一会儿,轻声道:“没事,”
“傅初白看起来,不是那种会介意别人背后聊他的人。”
-
傅初白在酒吧有个固定的卡座包厢,
一行人径直上了二楼坐下。
“明天比赛要上场的人自觉点,别喝了。”
傅初白身形懒散地后靠在沙发上,将已经抽完的烟蒂扔在烟灰缸里:“等比赛完了我带你们几个单独喝。”
俱乐部的这帮小伙子都是这几年傅初白一个个挑出来的,平时虽然和傅初白之间没大没小,但关键时刻也知道不能掉链子——明天有场和另一家俱乐部的交流赛,虽然没啥荣誉,但涉及面子,还是要稍微重视些的。
于是等陆宴楠打完招呼走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帮围着喝酒喧闹的人里面非常明显地坐在三四个喝果汁的。
他走到傅初白边上坐下,唇角挂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后天晚上留出时间来喝酒啊,老齐请客。”
那头老齐正喝酒呢,听到这话没憋住,边咳边转过头来:“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请?”
“就凭你打赌输我!”
陆宴楠笑,语气有些欠儿,抬手拍了拍傅初白的肩:“这位刚和女朋友分手了,咱两上次打赌,是说两周吧。”
“靠!”
老齐低骂了句,将视线转到傅初白身上:“真分手了?为什么啊?”
“再多一周都撑不下去了,非得让我请这孙子喝酒?”
老齐是俱乐部的经理,大他们几岁,对傅初白在学校里的事儿并不清楚,上次也是偶然和陆宴楠聊起,一时上头才打了这个赌。
傅初白从桌上捞起一瓶酒,语气平淡:“她事儿太多。”
老齐有些不解,还是边上的陆宴楠出来贱兮兮地答疑解惑:
“第一周还行,也不怎么管他的事儿,偶尔一起吃个饭喝个酒,也还凑合。这第二周啊,那阮安就和被下了降头一样,什么事都想管一脚,今天要陪着逛街,明天要陪着看电影,连白哥赛车的事也要问,这不找事儿嘛~”
老齐疑惑的表情缓缓崩裂,目瞪口呆间满是惊异:“哈?这叫事儿太多?”
“这不都是陪女朋友的正常操作?”
“他连这都不愿意,你们学校那帮女生还上赶着和他谈恋爱啊?”
陆宴楠啧了下嘴,眉尾轻挑:“这怎么能叫上赶着?这叫你情我愿,而且那些女生就吃这套,不然这么多人都在他手上伤了心了,怎么还有人心甘情愿来试呢~”
“像你这种二十四孝好老公,估计很难理解。”
老齐和他对象是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分,圈子里公认的佳偶天成。老齐也是个会宠人的,自然很难理解傅初白这种奇奇怪怪的感情关系,吸了口气:
“你们这样的人啊,迟早得栽。”
“等着吧,劈你们的雷在路上了。”
这一句话里调侃打趣的意味太明显,陆宴楠笑出了声,就连边上一直平静沉默的傅初白也没忍住,唇角往上抬了抬。
老齐显然不想和这二位少爷继续斗嘴,转身重新加入那帮小朋友的酒局。
而陆宴楠显然还没从刚刚那场对话脱离出来,支起胳膊怼了两下傅初白,声音里裹着笑:“下次恋爱之前和我打个招呼啊,想赌的人多着呢。”
傅初白瞥了他一眼,也不恼:“合着,你这是拿我当赌面啊?”
陆宴楠调戏地挑了下眉:“这不还是因为你有这个资本,到哪都有讨论你的,这不,今天这夜生活还没开始呢,隔壁店就碰见两了。”
傅初白本来正在从烟盒里取烟,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不免一停,眼角漫开一层淡淡的笑意,像是想起什么,半晌,将烟送进嘴里咬着,语调模糊:
“行。”
“有苗头了告诉你。”
第7章
偏体力型的兼职对林衔月来说比较好的一点就是脑子里不用想太多东西,身体的轻微疲惫感让她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细听还有透着寒气的风声。
经过漫长的雨季之后,京北终于是迎来了冬天。
对床的徐云烟睡得正香,林衔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翻身下床。
孙晓敏和蔡静今天早上都有早八,这会儿也起来了,二人见林衔月也拿着东西过来洗漱不免有些意外:“你们今天不是没课吗?这么早就起了,去图书馆啊?”
林衔月摇摇头:“没,孟老师上午有堂课,让我去给他帮帮忙。”
孟老师是英语系的老师,也是林衔月他们班名义上的班主任,只不过年纪大了,平常不怎么管事,很多事情都喜欢手底下的学生干。
若是研究生,就让帮着看看本科生的作业。若是本科生,就帮着在其他学院的课上做助教,做些点名收作业的活儿。
活儿本身不难,可偏偏这节课是上午
第1节。
英语系的众人熬到大三好不容易等来几个没课的上午,自然是不愿意为了其他学院的课程早起,于是这活儿在班里转了一圈,最终落到林衔月头上。
当然,林衔月答应这事也不全是被迫。
一方面是她习惯早起,就算没课也是会去图书馆的,在哪里看书对她影响不大。
第二则是孟老师对她的确不错。
大一那年她有门课的期末考试卷被录错了成绩,90多变成60多,虽说也是及格,但对绩点的影响颇大。
林衔月当时找了几个任课老师都说没有办法,最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孟老师发了短信,结果第二天孟老师就专门为她这事去了趟教务处,赶在系统关闭之前把成绩改了回来。
有这件事在,林衔月对孟老师一直都是挺感谢的,所以也愿意帮孟老师的忙。
三人收拾完一起出了门,只是两堂课在完全两个方向的教学楼里,也没法同行太长时间,互道了声再见之后林衔月便一个人往四教走。
四教边上有个超市。
按理来说,教学楼边上的超市向来是最不缺生意的,没吃饭的买面包牛奶,嘴馋的买零食,还有急需的文具。
可偏四教这个,或许是因为早上的排课的确不多,林衔月进去的时候,不算小的一个店铺只有收银员坐在柜台后面打着盹。
林衔月拿了两根红笔芯和一个笔记本,抬腿走到收银台边上结账。
收银员显然是对这次降温准备充足,开了个小电暖气。来结账的人往收银台边上一靠,便能感觉到明显的暖意。
林衔月今天没来得及加衣服,依旧穿着条单裤,纤细的双腿裹在浅色的面料里,风一刮起来光是看都觉得凉,这会儿蹭到个热源,本能地展了下肩膀。
只是这动作刚进行到一半,身后便传来一阵懒散的脚步声,紧接着,人站在林衔月边上,手上捏着罐咖啡,声音低沉:
“结账。”
味觉醒的稍晚,直到这会儿,林衔月才闻到略有些呛鼻的烟味儿,以及即使沾了水汽却依旧难以掩盖的酒味儿。
她抬起眼,在柜台里面那扇大镜子里,对上傅初白疲倦懒散的眼睛。
他的头发沾着水汽,像是刚洗过头没吹干的样子,虽没了往日的精致,却多了几分洒脱随意。身上的衣服也已经不是昨天那件白色卫衣,换了件黑色的休闲衬衫,里面搭件白T,和外面的寒风瑟瑟完全不是一个季节。
傅初白半垂着眼睛,一时也看不清瞳底的神色。
林衔月将视线收回,付账,然后径直朝门口走去。
只是没走两步,她就听到身后的动静,
也是一阵脚步声,
从商店延伸出来的脚步声。
林衔月没停,依旧是往前走着。
大路上有不少赶着去上课的学生,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合着风声,不算安静,可林衔月的听觉却像是被黏在身后,将傅初白的脚步声听得异常清楚。
男生腿长,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应该是可以被轻松跨越的,可偏偏傅初白却像是累了,脚步松散着,不紧不慢地将身位控制在林衔月身后。
脚步声交杂在一起,和原本平缓的呼吸节奏间出现细微的偏差。
林衔月垂着眼睛,抬腿走进教学楼。
呼啸的风声被钢筋混泥土的建筑挡住,耳边骤然安静了两秒,可是紧接着,那串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就又传了过来,
依旧是在林衔月身后。
像是恐怖电影到了关键时刻,
要么找到能够逃出生天的法宝,
要么被追入穷巷毫无还手之力。
林衔月突然有些慌,大脑激烈运转之下有什么细小的信息跳了出来——好像孟老师这门课,就是商学院的英语必修。
所以傅初白,
是来上课的。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结论落地的瞬间,林衔月大脑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感慨傅初白这人,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还能坚持上早八,倒也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顽劣不堪。
想着,林衔月已经走到教室门口。
还没到上课的点儿,教室门开着,里面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人,见林衔月进来,不约而同地抬眼朝她看,显然是对她这个陌生人的突然出现略显疑惑。
林衔月倒没觉得不适,朝班级里的人礼貌地笑了下,刚准备抬腿往讲台上走,身后就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站在这儿干嘛?”
“进啊。”
男生的声线低沉,裹着笑的时候染着让人手脚发麻的磁性,林衔月肩膀一滞,几乎是本能地转身去看。
傅初白双手插兜靠在门框上,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眼眸里的散漫隐去小半,凝着一汪漆黑抬眸看她。
教室内霎时间安静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其中一个男生回过神:
“操,傅少,你这是昨天分手今天就带着新的来了啊?!”
只要有人起头,其他人就不会憋着,纷纷接茬开口。
“傅少这是换风格了?”
“阮安要是知道了不得气死!”
“别是刚从床上下来吧~”
这个年龄的男生似乎一涉及到男女之间的事情,语气里就会不自觉地沾上点儿轻浮,话一说完,便有几个男生没忍住,低低地笑了两声。
傅初白的唇角往下压了半分,但看向林衔月的眼神却没挪开。
女孩巴掌大的一张脸藏在黑发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冷的味道,面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这几句不合时宜的玩笑有丝毫变化,只是看着傅初白,过了一会儿,转身走上讲台,利索地打开电脑和投影仪,
是老师的范儿。
台下的笑声和调侃瞬间消失,其中几个说话下流的更是脸色一白。
傅初白没忍住,轻笑出声,朝开玩笑的那几个男生低骂了一声滚之后,在靠门这侧的前排寻了个位置。
林衔月将孟老师的课件调出来后在靠窗第一排坐下,半垂着头开始看起自己的书。
因着刚刚那一幕,其他人摸不准林衔月的身份,一时也不敢多说什么,教室里就这么诡异的安静下来。
临近上课的时候,陆宴楠终于到了,他和孟老师前后脚进,见到傅初白坐在前排时不免愣了一下,等步伐丝滑地坐到他后面,才抬手戳戳肩膀:“你干嘛?”
傅初白将目光收回来,唇边挂着抹好以整暇的笑:“还能干嘛,学习呗。”
陆宴楠这下更傻眼了,探着身子往前凑,语气凝重:“怎么,你家老爷子对你的考核标准又严苛了?”
傅初白眼眉微抬,眸间染上一丝不耐,没再说话。
陆宴楠也立刻品出自己刚才这句来的不是时候,乖乖地将身子缩回去坐好,装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他两说话的空儿,孟老师已经把这门课的介绍说的七七八八,话题自然而然地也就落在林衔月身上。
“我年纪大了,学校很多电脑的东西搞不来,所以就找了我的学生来做助教,以后咱们这门课,点名签到、收发作业这种事情就都由助教负责。”
孟老师说着,抬手朝林衔月示意了一下,林衔月也算是驾轻就熟,侧过身朝教室众人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那几个先前开玩笑的男生脸色并没因为林衔月只是个助教而有所缓解。
“行,那现在咱们就第一次点名。”
孟老师大手一挥将接下来的工作抛给林衔月,林衔月也自然是捧着点名册站起身,面朝着众人,开始按照名单一个个念起名字来。
陆宴楠这会儿才终于是看清女生的脸,眉头微拧,抬手拍拍傅初白的肩:“哎,我怎么觉得这人这么眼熟啊,是不是在哪见过?”
傅初白靠着椅背,半仰着头,视线随意地落在林衔月身上,喉间闷着笑了两声:
“可能吧,”
“没印象了。”
陆宴楠本来也没打算靠着傅初白那种对女生见过就忘的记忆,正打算在自己脑海里好好搜寻一下的时候,自己的名字就被点到。
回忆被打断,寻找活动也只好偃旗息鼓。
林衔月在最后一行的名字上画好勾之后又拿着笔从上到下核对了一遍,随即转头朝孟老师示意一下。
孟老师对林衔月向来是信任的,也没把点名册拿回来,只按照老师的习惯抬起眼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声音随意:“有没有没点到的同学?”
教室里安静了两秒,紧接着,一声低哑的,像是带动胸腔共振的轻笑传来:
“我。”
教室里的空气寂然一秒,
林衔月指尖微顿,抬眼看去。
傅初白靠在椅背上,搭在桌面上的手指无节奏地轻敲着,眉眼间掩着半分戏谑:
“老师,没点我的名字。”
第8章
傅初白的突然开口让班上原本有些松散的氛围顿时凝聚起来,刚才看到这位助教和傅初白一起进来的那几个的视线更是像探照灯一样在二人之间来回穿梭。
陆宴楠也登时反应过来:“对啊,怎么没点你的名字?”
傅初白没说话,只是笑,视线也从孟老师转到林衔月的脸上。
林衔月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视线收回去,垂着头正在盖中性笔的笔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