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漆黑眼睫颤动,“歼灭”
帝君嗓音低沉,适时给上压力,“为了仙界安危,便是要我牺牲也在所不辞,在真正的道义面前,我们别无选择。闻仙人,难道你要沉溺于小情小爱,抛却世间正义的大爱么”
所以,他们并非不痛惜,而是瞻阳仙君自己走向魔界,他们有着光伟的理由歼灭,这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
而若到了此刻还要为堕魔的仙君说话,反是拘泥于私欲之中,不将大局看在眼里,弃仙界安危于无物。
少女问道:“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真是聪颖,已是猜到他们说这些话的目的。
皇女坐下塌,此时不再呈俯视之态,眉眼柔和看着她,将先前在殿堂中讨论过的谋划与她说明。
少女听着她的话,面色愈发苍白,杏眸盈着水光,“为何是我”
皇女:“比较我们这些人,他不会防备你。”
少女沉默了,皇女也不催促,直等了许久,有人敲响了房门。
是传令官来了,他手端着碗,推门而入。
皇女眸光一转,轻柔拍了拍少女单薄的肩膀,就如同长辈对一个晚辈那样亲和,“只是一个想法罢了,你不想也没关系,仙界如此多的仙人,再寻旁人即可。”
她与少女视线对上,心里震颤了下,到底眼前之人还是太过年轻,她才百来岁。
仙界任何一个仙人都比她年岁要大,却无人比她更合适。
皇女稳稳接过传令官递来的碗,柔声道:“你才醒来,体内魂魄未稳,这是为你备的安魂汤。”
无法推拒的态度,给到少女的压力已是十分沉重,所以她缓缓接过了碗。
碗中液体透明,轻微波动着,在皇女与帝君的关切眸光下,少女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
皇女微眯起眼道:“无事,你喝下汤药好好休息。”
少女敛下眼睫,一手持碗,另一手轻抬袖,秀气将碗举起,片刻后,她覆袖垂手,手中的碗已空,而她唇瓣泛着湿润水色。
皇女心中松了口气,再看向她的眼神微动,透着些许怜悯。
喝下“汤药”一会,少女抬手按住额头,道:“我有些头晕。”
“头晕”皇女温声安慰道,“汤药能稳固魂魄,不必惊慌。”
少女咬住唇,纤长睫毛无力垂下,嗓音疲弱道:“我应是困了。”
皇女并不知晓寻常人在喝下加入菩提子忘清水的反应,她伸手准备扶少女躺下,少女的手下意识回缩,“我可以的,只要休息一会。”
听到她的话,皇女不再勉强,心中大石落地,待少女醒来,她就会忘却一切。
她将成为杀死瞻阳仙君最关键一环。
若能杀了他,仙界将成世界的霸主。
少女缓缓闭上眼睛,金乌也慢慢落下了。
皇女叹了口气,走到了窗棂边,轻声道:“她喝下忘情水,便不会再感到痛苦,只是委屈她了。”
帝君默然,开弓没有回头箭,待少女醒来,将不会记得瞻阳仙君这个人,且与他无半分瓜葛,而她需要的,是对于现在魔界领主的深深仇恨。
……
周如松在仙府前等了数日,才等到结界的解除,看着殿门缓缓打开。
一只不起眼的灰雀自里边飞出,他眸光盯着一齐走出的三人。
皇女甫一见他,面色微变,“周仙人,你怎么在这”
周如松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盯着旁边的少女,“闻仙人,你可还好”
少女面庞一如以往的软嫩,只是面上透出奇怪的神情,看着他道:“你认识我”
皇女顿时给了帝君一个眼神,周如松眼瞳震动,他还是来晚了,“你们竟然真的将……”
“请慎言。”帝君沉声打断。
周如松眉眼冷冽,才说出“去看天道――”就被帝君施展的结界再次困住,然后只能看见他张动的唇瓣,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少女神情毫无波动,只是扫过他一眼,仿佛他是个无关的陌生人。
皇女见她如此,满意地弯起唇。
现在的少女被她精心灌输复仇意识,脑海里只有杀死魔界领主的念头,旁的什么都没有。
她是仙界最好的一把利刀。
带着少女前去殿堂,一切都已备好。皇女仿佛看到世界一统于仙界的局面,那该是何等的光耀。
……
魔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十禁铁血律的颁出,令魔界上上下下脱了一层皮,而旧的人死了,新的很快又顶上。
炼魂门为了不废魔窟,想偷瞒下魔窟位置,抱着魔界领主哪怕神通广大也无法知晓全部魔窟地点的侥幸心理。
然魔界三门之间并不和睦,青喜门主为讨好新任的魔界领主,不知在哪找到魔窟上供丹药记录的册子,给领主过目。
于是,施Z照着这个册子,一个个寻上门。
先前他给过炼魂门机会,现下进了魔窟见着魔人就杀,离开时踩在地上都能溅起血水,后边跟着他的魔将两股战战,甚至以为他杀上瘾了。
魔界中他杀得飞快,阴阳界里人挤人的奈何桥轰然一声,塌了,殿前的魂魄排得看不见边际,鬼差见此景象一拍大腿,坐在地上鬼哭狼嚎起来,“桥都压断了,这可怎么办啊!”
随着册子的翻页,魔界炼魂门的人几乎快被杀绝,在领主令下,被放出的药人安置好去处,本来凶狠的魔人如雨中瑟缩的鹌鹑般好生照顾这些药人。
其余魔人意识到,这位魔界领主真是说到做到,压根没跟他们开玩笑,也决不给后悔的机会。
眼见着领主杀的人越来越多,另外两门的魔人自危,连夜将那十禁铁血律背熟,甚至远远见到领主那抹雪白的衣角,手心就生冷汗了。
魔界炼魂门剩的人不多了,每个魔窟都被血洗,紧接一纸符烧毁所有,一时间到处都是浓浓升起的烟灰。
而手持册子的领主却是淡然地翻过一页,雪白衣裳连点血迹都未沾上,与碎肉横飞、血腥脏污、焦土黑烟的场面产生极度割裂感。
青喜门主这般狠辣的人,近日回屋时都不敢闭眼修炼,因他那递出去的册子,导致炼魂门快灭门。
不管怎么说,有他的“功劳”在。
但不仅青喜门主,魔界上下都战战兢兢,上任魔界领主好歹想着称霸世界,会保留魔界实力。
哪里像现在,战后元气大伤的魔界,经领主一杀更是凋零,若是仙界入侵,根本无力抵挡。
施Z将册子翻了遍,还有小半魔窟位置不在魔界而在魔教,尚在魔界的魔窟都想糊弄过去,何论魔教的
魔教的魔窟,是他与她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走。”只简单说了这么一字,他步入虚空,魔将连忙跟上。
魔教以黑血派、钦天派代表的两股势力相争,黑血派以越军掌管,钦天派以决鸣掌管,主流分成三门,与魔界一样。
内部矛盾,是魔界和魔教的老传统,内部势力不合,总是分派竞争,导致里边的人互相猜忌,无法达成共识。
越军与决鸣未收到魔界的炼魂门已被拔除的消息,还以为魔界与魔教相隔甚远,领主不会亲来查看,于是保留着魔窟。
可他们哪里知晓领主手中掌握的册子记录着所有上供丹药的魔窟,所以凡是能做丹药的,一个都逃不过。
待越军与决鸣寻到传闻中的领主,他已是废除了好几处魔窟,碉堡似的层叠建筑在他的剑意下恍若刀削过豆腐,漫天的烟尘混杂着血腥尸体,俊美男人神情冷淡,瞥过他们一眼。
不过是一眼,却让他们背生冷汗,因这冷淡的眼神似是想着他们还有没有价值。
幸好领主没有动手,只是对他们道,“放出的药人需安置好。”
他们连忙点头,心想着眼前的人哪里是什么领主,应当叫杀神罢。
直到施Z拔除完最后的魔窟,身后跟着的魔将已是摇摇欲坠,哪怕再勇猛的将士,长时间看着血腥场面也是会受不了。
施Z确认一遍册子无遗漏,回到了魔界。
经他此番威慑,见到的魔人不敢再与他对视,一副胆颤模样。
唯有算婆,可能是她看不见,所以无谓。
“领主身上杀业浓重。”算婆道。
施Z应了声,他在魔界一向冷淡,像是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算婆将自己卜算的道出:“仙界有进攻之象。”
他缓声道:“好。”便垂下眼睫,似在沉思。
片刻后,一只灰雀飞入殿中,他抬手接在掌中,修长指节抚了抚它的头,灰雀便叽叽喳喳传讯。
听完,他动作顿住,眼瞳深似黑夜。
灰雀传讯完便凭空消失了。
她要杀他。
第99章
算婆卜得极准,果然没过多久,仙界便侵入了。
彼时魔界正在重建宫殿,里头搬动木材的魔人顿时放下手中的木材,听到消息慌张聚成一团,商讨着如何应战。
当然心中有对新任领主的怨气,因为那铁血律,已是死了许多的魔人,接着没给他们喘气机会,便被赶去建造宫殿。
怕是暴君都没领主这般专横,若他们是孱弱的凡人,早就累得口吐白沫,也是身强体壮,才勉强撑住日夜赶工造宫殿。
连偷懒都不敢,毕竟那冷血无情的领主凭虚御空在高处,雪白的衣裳看得人心惊胆战。
不过短短时间,宫殿已搭建好了地基。
魔人们已是乱成一团,如热锅上的蚂蚁,而上边的领主仍是平静无波,淡声道:“你们接着,我去应战。”
底下魔人一脸震惊之色,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接着建,宫殿就这么重要吗
他们不知如何是好,领主已是无视他们的慌乱,雪白身影径直穿入虚空。
等空间恢复平静,魔人们面面相觑,“领主的意思是他一人前去应战仙界”
另一个魔人战战兢兢道:“我们魔界要亡了。”
“领主疯了!”
“嘘,你不要命了!”
“都快死了,还怕他干什么。”
“唉。”
在魔人说话间隙,施Z已是穿出虚空,准确无误从漫天包围的仙人中捕捉到少女身影。
少女身上的伤已经恢复,难以想象先前她的心脏被刺穿过。
他不由想着,若当时他下魔界时带上她会如何,可她说过喜欢仙界,那样努力修炼只为飞升,他为不重蹈正雨堂的结局,所以没带她走。
可这一切的忍耐换来了什么
施Z眸光幽沉,如深邃的海,令人探不清其中的想法。
他周边只有些许魔将和魔人,比起气势汹汹的仙人,显得单薄无力。
新上任的炼魂门主看着他独身一人前来,难以置信道,“领主,其余人呢”
虽然杀了许多,但也不至于这么少罢
施Z淡声道:“他们有事要忙。”
“……”门主瞪大眼,眼下是魔界生死存亡之际,有什么比这还重要!
“可现下这情况……”真的迎战不是,后退也不是,前去就是送死,后退亦违背体内的血性。
魔界的小声嘀咕令仙界看不过眼,再看着他们这般少的人出现,表情各异。
领头的皇女面容沉肃,厉声道:“瞻阳仙君,你可认罪”
帝君义正辞严道:“你叛变仙界,堕入魔界,我们是为正义而战。”
仙人们的灵力威压震得风云变化,天几乎要塌下的阴沉。
见两位掌权者都发声了,其余仙人忍不住怒道:“何必唤他仙君,他如何担得上城府如此深沉之人,在此关头弃仙界而入魔界,无耻至极!”
帝君往那仙人方向看了一眼,放在以前,哪里有人敢对瞻阳仙君说这些话。
只是现在看魔界势弱,加之仙君走入敌对阵营,而仙界以覆压之势,方敢这般嚣张。
“是啊,他配不得叫仙君!”
有朝一日也能对位高之人如此放肆,又有如此正义的理由,真是叫仙人心情舒畅。
不过那曾经被唤作仙君,现在该叫领主的俊美男人却丝毫不受影响,连解释都觉得奉欠般面无表情。
简直目中无人!
明明被包围是魔界,他怎得如此镇定。
在仙人声讨中,有一道清喝混在其中,“魔头!”
施Z眸光落定在少女秀丽的面庞上,她那双水盈盈的杏眸盯着他,透着憎恶之色。
她跟着骂他‘魔头’。
灵力搅动的风刮过雪白衣裳,衬得他飘然若仙,光站着便透出矜贵出尘的气质,无人压得过他半分光彩。
于是责骂声音不自觉停了。
皇女眸光沉凝,到了这般地步,她未有丝毫松懈,递给帝君一个眼神。
“如此我们决一胜负罢。”皇女扬声道,一双环刃凭空浮现于她眼前,环刃闪着寒芒,她伸手抓住。
蓦地,她眸光一利,环刃已是脱手而出,飞射向施Z方向。
她一动,其余仙人跟着动起来,举起手中兵器冲向魔将。
而魔将手持着号旗,身边可以号令的魔人少之又少,但兵临城下,焉有退却道理于是挥旗冲向仙人。
施Z瞬时抽出长剑,环刃与长剑撞出激烈火花,四处喊杀震天,另一个环刃紧接而来,他掌一挑剑,两道环刃瞬间被击飞而出。
不等他喘气,侧边的帝君长剑劈来,施Z的剑在腰后传出,另一只手流利抽过,抵住了此招。
受两人围攻,他应对自如,防得滴水不漏。
显然,皇女与帝君想以快招定胜负,须得在施Z应对不及时刻,一瞬露出的破绽以来偷袭。
少女一直保持着距离,确保能瞬间动手。
皇女蹙起眉,若没与施Z对战的人大约不会理解,他看似一直在防守,可反震出的灵力刺得虎口发麻,看不出他的实力深浅。
两道环刃霎时间快如残影,甚至空间都被灵力削得扭曲,凌厉杀意携着快剑,皇女帝君搭配得天衣无缝。
施Z往后退一段距离,剑身耀着白芒,轮转成光轮般的剑墙抵挡,终是说了句,“我无意与你们争斗。”
“晚了。”皇女眼神一沉,在战时说这种话,难道他是怕了还是他装作若无其事模样,实际受了重伤,现在无力再战。
否则,他如何带着这么少的魔将出战
他是她的心腹大患,既然无法控制的人,势必死了才能安心。
听了他的话,皇女越战越勇,环刃飞出的轨迹上无论触到任何东西,皆轻松切割而过。
几个魔人被她的环刃拦腰斩断,内脏从腹中脱出,极其血腥。
皇女抬掌,召回两道环刃,手掌触在薄刃上边,鲜血瞬间染透了环刃,环刃在汲取她的鲜血。
以血为祭。
两道环刃逐渐变得赤红,爆发恐怖的灵压,空间在灵压下碎裂重组,周围的仙人与魔人自觉避其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