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气才刚出,嗖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就从帘子后砸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巧砸在了姜飞的脸上。
只见那黑乎乎的东西从姜飞僵着的脸孔缓缓滑落,吓得桑青羽手中的缰绳都险些要松开,“姜,姜大哥,你没事吧!?”
姜飞不说话,只是拣起掉在车板子上的松茸,沉声道:“谁干的?”
“我......”宁宁掀开了帘子,弱弱地应了一声,“飞大哥,对不起,宁宁不是故意的。”
却不想此时姜飞已经看清了手中的东西,脸色大变,立马急切追问,“这东西是哪来的?”
“是,是宁宁在林子里拣的,就是咱们村子外头的林子。”
宁宁话才刚说完,眼前便闪过一道黑影,再细看的时候,原本坐在她面前的姜飞竟然已经跳下马车。
桑青羽急忙拉紧了缰绳,停住了马,回身大叫,“姜大哥,你去哪?”
然而姜飞并没有回答,而是迅速地消失在了林中。
“奇怪,宁宁,这是什么?怎么姜大哥反应这么奇怪?”甚至不惜跳下行驶中的马车,到底有什么事如此紧迫?桑青羽不明白了,姜飞这个人在他眼中越发神秘了起来。
宁宁也觉得十分奇怪,她倒是知道姜飞一直在寻找什么,但是这不是他所要找的才对啊,“大哥说这是松茸,能换银子的,难道飞大哥也想去挖松茸换银子不成?”
桑青羽倒是知道松茸值不少银子,可姜飞既然能将月牙村买下,想必也不在乎这么一星半点的银子才是,可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奇怪?
这一时半会的,怕是也弄不明白了,姜飞也已经不见了踪影,桑青羽便还是决定先去镇上再说,姜飞这个人也不是他能一时就琢磨透的。
幸亏这里已经离镇上不远了,桑青羽驾着车走了大半个时辰便进了流花镇。
这镇子虽然看起来不大,倒是热闹得很,似乎是因着镇子离几条官道的交汇处最近,人来人往的,比寻常镇子都要繁荣。
可就算是这样,桑青羽牵着的这黑色高头大马,拉着做工精致的车轿还是格外的引人注目,毕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该是哪家大人的马车才是。
只是见着桑青羽衣衫陈旧,便当他是出门来采买的管事,然后又见着一个看上去才三四岁的小姑娘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那身衣裳虽然有些旧,但看着不便宜,多半就是这管事家里的大小姐了,趁着这集日出来逛街呢。
小姑娘不懂事,耳根子又软,正是个好宰的主!
于是有眼力见的小摊贩便都涌了上来,各自叫卖着自家东西。
“这位公子,看看我家的米吧,今年新下来的,虽然不算大,可这旱地里能种出这些已经算是不错了。”
“白面要吗?渣子都已经筛过了,这镇上就没有比我们家更细的白面了,只要十文。”
“野味也来点吧,这年头,林子里怕是都打不到比我这野猪更肥的野味了。”
“我家的菜也不错的,公子,来点吧。”
这琳琅满目的,看得宁宁的眼睛都花了,哪样看上去都是极好的,于是不由得便张嘴就说,“那就每样都......”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桑青羽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捂住了嘴。
宁宁顺势抬头看向桑青羽,只见他脸上挂着那宁宁十分熟悉的笑容,一个念头便闪过了她脑海中,哥哥要开始了!
果然桑青羽松开了宁宁,自己上前一步,就伸手随便摸了一把那白面,“啧,这叫已经筛过了?”
第122章 传下去,那三兄妹不好惹啊!
那买白面的一听,不由得讪笑着后退了两步,原来还是个懂行的啊。
只见桑青羽丢开白面就转了一圈,“这米一捻就碎,分明就是放了不知多久的陈米,前几个月的那场大雨之后下来的米怎么可能会是这成色,这菜也是,不要以为洒了点水在上头就新鲜了,这菜叶子一摸就掉了,至于这野猪,宁宁,往常这样大小的野猪你一天能打多少来着?”
宁宁一听,掰着手指还真要认真数,桑青桥便按下了她的手,颇为不屑道:“就这么点大,不用宁宁,我一天都能打下好几头。”
还能打野猪,这几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几个小贩这才知道怕是招惹上了不好惹的人,“哎呀,既然公子看不上,那就算了。”说着立马就散了去。
见他几句话就直接让人吓跑了,就连宁宁都忍不住惊叹,“哥哥好厉害啊。”
听到宁宁夸奖,桑青羽扬起头来,轻哼一声,“那当然。”虽然他也只是跟村民学了个皮毛而已,看来还真有用。
也不知是不是这几个小贩将集市上来了仨不好糊弄的消息给传来了去,之后桑青羽他们到集市上采买的时候异常顺利。
桑青羽不过就是多看了一眼那白米,小贩立刻就拿出了新米来,“哎呀,还是公子识货啊,这才是新米,上次下雨之后,这田里的米不知怎的,长得格外的好。”
宁宁好奇地凑上前去,便闻得一股清香扑鼻,“哥哥,这是好的。”
“当然,还是小姐识货啊。”小贩立马笑开了花。
既然连宁宁都这么说了,那定然是好的,桑青羽便问,“那怎么卖?”
“十二.....”话还没说完,小贩就见着那个据说能打野猪的小公子皱起了眉头,似乎面露不满,他心里一抖,立马改了口,“七文一斤就卖给公子了。”
说罢,他眼角还瞥了一眼桑青桥,嗯,揉了揉鼻子,表情是缓和了下来。
“七文!?”倒是轮到桑青羽惊讶了,临来之前,他还跟村里那几个农户出身的村民打听了一下,这上好的新米没有个十文以上是拿不下的,现在竟然只有七文钱,实在让他意外得紧。
“是,是啊,新米不多,就便宜卖给公子了。”小贩说着心里滴血,他这根本就一分都没赚啊!
若是不多不是会卖得更贵才对吗?
桑青羽弄不明白了,他原本在京中时候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现在这纯粹是靠了这一路来的历练和村民的指导,真到了实际,他还是很有些拿不准的。
“哥哥,那就八文,好不好,连那袋子米壳一起买下来,好不好?”宁宁指着小贩脚边那袋金黄色的稻壳说道。
“要那个做什么?”桑青羽说完就后悔了,宁宁要的东西当然有她的道理,到时候就知道了。
于是也不等宁宁回答,桑青羽便让小贩就按八文钱将剩下所有的新米都卖给他,顺便再加上那袋子稻壳。
小贩一听乐了,这稻壳本来就拿来无用,他正打算回去的路上丢掉,现在还平白能赚上几个钱,他当然乐意得很了,加上八文一斤,他还是能每斤赚上个一文钱的。
他忙不迭将米和稻壳都给桑青羽打包好了送到了马车上,还顺便又将桑青羽这三兄妹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不好招惹,还喜欢买上些用不上的消息给传了出去。
于是桑青羽在东家以五文钱一斤买下了磨得细细的上好白面,再附赠上一大袋子的米糠,西家肉铺里买了半扇猪肉花了五十文,还给了不少不要了的下水,北边买了几箩筐的新鲜菜只用了十五文,宁宁还提回来了些硬邦邦,圆乎乎的东西。
弄得桑青桥倒是纳闷了,“宁宁,这些玩意你要来做什么?没听到那些人说都是不要了的东西吗?还得白花银子。”
“不要的也不是没用的呀。”宁宁守着这一箩筐的东西很是满足,“哥哥你就等着瞧好了,而且咱们又不是没钱,那些大叔大婶在外头卖菜好辛苦的。”
桑青羽闻言点了点头,要说在第一家他还看不出来,那之后几家他怎么还会瞧不出来小贩因为怕他们才开出了这么低的价,这年头,能活下去都不容易,倒也不必占这样的便宜。
桑青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而且宁宁说不定有法子变废为宝呢,给人惊喜可是宁宁最擅长的了。
米面买齐了,桑青羽又照着宁宁的说话买了些说是可以做菜的东西,就是他不太明白怎么有些还是在药铺里头买的,这药能下饭吃吗?
再来就是棉衣棉被了,下个月怕是就要开始冷了,这些过冬的衣被都得备上一些。
而且新年也要到了,虽然现在在外头,可桑青羽想着毕竟是宁宁在他们家过的第一个新年,这新衣衫自然是不能少的,桑青桥那几身衣裳也被他给折腾得有些破了,他的也得备上,大哥一路以来都在照顾他们,辛苦得很,大哥也不能少,至于娘亲,那就更不能亏待了。
不过这可都是等着过年那天才能给他们的,得保密才是,所以桑青羽便随便找了个由头,让桑青桥带着宁宁去买些糖葫芦,糖瓜点心什么的,将这俩大嘴巴给打发了出去。
宁宁临走前还跟桑青羽交代了说要将那松茸拿去卖掉,桑青羽随意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随便嘱咐了两句,“那就去当铺那卖掉吧,随便换些银子就是了。”
他没见过宁宁手中松茸的成色自然这么说,要是瞧见了,非得悔得肠子都青了。
桑青桥虽然隐约懂得些松茸的贵重,却也拿捏不好,所以当当铺老板见着这么大的松茸,强装镇定,叫出一两银子一根的时候,桑青桥差点就点头答应了。
“还有这个。”宁宁说着又将金牌给递了过去,自己接着吃起糖葫芦来。
见着金牌,当铺老板一下子就坐不住了,头都要伸出了柜台,急切问道:“这,这是你们谁的?”
桑青桥不知为何感觉不对,又见着宁宁在吃着糖葫芦,便抢先一步,说:“是我的,老板,这能卖几两银子?”
老板闻言,脸色一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表情很是狰狞,“它不值钱,但是你,价值连城!”
话音刚落,还不等桑青桥细想这是什么意思,便听得耳边忽然一声巨响,眼前白光一闪,他便人事不知了。
而这声响吓得附近百姓以为出了什么事,慌忙跑了出来,就连布店的伙计都慌忙进来叫他们老板逃命,“老板,不好了,当铺炸了!”
他刚说完,店里那客人顿时脸色大变,“你说哪里炸了!?”
第123章 吓得魂掉了!
此时外头街上已经乱成了一团,这忽如其来的爆炸虽然十分奇怪,只是将当铺炸得面目全非,周遭店家竟然丝毫无伤,但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爆炸,大家都纷纷逃离当铺,生怕爆炸再起,被牵连了进去。
只有桑青羽奋力地在人群中逆行,心里不停地责备自己,怎么让宁宁和三弟自己去了当铺,他为什么不跟着去,要是宁宁和三弟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才好?
越是靠近炸得稀烂的店铺,他的眼前那被炸得血肉模糊的两人尸体似乎越发清晰,他顾不得其他,高声大叫,“宁宁!三弟!”
“哥哥。”
忽然一个熟悉的小奶音似乎在回应他,只是声音才刚飘过耳朵,就淹没在了喧闹的人群中。
“走开!都给我走开!”桑青羽大叫道,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直到他看到了人群后,站在街边的小小身影,他忙抬起袖子来将眼泪抹掉,生怕眼睛模糊,又错过了宁宁。
“哥哥!”宁宁似乎也见着他,正要上前两步要迎向他,又不知想起了什么,止住了脚步。
桑青羽拨开人群才见着躺在宁宁脚边,眼睛紧闭的桑青桥,“宁宁,三弟他怎么了!?”
他忙快步上前,小心地抚摸桑青桥的身体,虽然桑青桥的衣衫看着都是灰尘,但他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势,他才见着桑青桥闭着眼睛,气息平稳,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哥哥,三哥没事,他,他只是暂时,唔,睡着了。”宁宁小心翼翼地挑着话来说。
只要是宁宁说,那他一定没事,桑青羽莫名松了口气。
要是放在往常,桑青羽肯定会觉察到宁宁的异样,但是现在见着两人平安无事,他感激的心已经压倒一切了,根本就顾不上其他。
“走,我们快离开这里!”桑青桥不敢再留在此处,忙背起桑青桥,手里牵上宁宁,快步往他停在布店门外的马车走去。
宁宁顺从地跟上他的步子,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已经不成样的当铺,他们已经走了,看来他们没有发现那根本就不是哥哥。
直到将宁宁和桑青桥都放上马车之后,桑青羽驱车出了流花镇,他的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这才想起去看看那俩孩子的情况,结果一掀开帘子,桑青羽便只见着宁宁的头靠在桑青桥,她自己也睡着了。
想必是被吓到了,桑青羽回想起来今天见到宁宁的样子,确实有些心不在焉,怕不是被爆炸声吓得魂掉了,不行,得快些回家让陆子行瞧瞧才行。
他猜得倒是也没错,只是魂掉了的那个人不是宁宁,是桑青桥。
就在那当铺老板一挥手引发爆炸之时,桑青桥的一魄就被宁宁抽了出来,塞进了那混着猪下水,米糠和稻壳的布袋中去,接着就被当铺老板给带走了。
虽说只有一魄,但桑青桥隐隐约约的还有些意识,他虽然不能动,但是眼睛还能看,耳朵还能听。
于是他便见着当铺老板此时眼睛猩红,脸上布满血丝的可怕模样,明明只是寻常人的当铺老板却能一手拎着他,轻轻松松地在屋顶上跳跃,竟没有半个人瞧见,另一只手紧握着那个令牌,血丝从令牌中伸了出来,满满地爬上了当铺老板的手。
当铺老板浑然不知,还疯狂大笑,“我抓住他了,我抓住他了!”
桑青桥呆滞的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抓住我?为什么?谁要抓我?
只可惜他现在呆傻得很,根本就想不了许多,这念头闪过了便消失了,他只能任凭着当铺老板处置。
当铺老板出了镇子之后便往东边的山上去,才到山脚下,桑青桥便闻得浓重的香火味,啊,是这里有供奉,山上该有庙吧!?
这庙宇的香火怕是还很盛,桑青桥见着来来往往许多的人从身边经过,只是往山上去的人皆头上盖着黑色白布,从山上下来的人则顶着白色轻纱。
或是因为他们的视线都被布纱阻挡,竟没有一个人瞧见当铺老板这诡异的样子。
当铺老板脚步轻盈,三步并两步便到了寺庙跟前,门口的沙弥见着他竟没有半丁惊讶的样子,只是轻声说了句,“师父在里面等了许久了。”
“是。”当铺老板一改之前的疯狂,毕恭毕敬地应道,随着小沙弥走进了庙里。
被提在他手中的桑青桥便见着庙里大殿之上跪拜着许多人,都是头顶着黑布向上面坐在的造像跪拜,那造像足有十尺高,羊首狼蹄,头有尖角,身披龙鳞,脚如苍鹰,竟是麒麟。
“啊!”
忽然桑青桥脑海中闪过了另一个声音,小小的,清脆的,女童奶音,啊,是宁宁,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但却没有奇怪宁宁的声音为何在他脑海中出现。
当铺老板看着麒麟造像的表情很是崇敬,如同最虔诚的信徒,甘愿为麒麟大人做任何事。
小沙弥继续平静地在前面带路,将当铺老板领到了后院中,他才停下脚步,“师父就在里面。”说罢他便直接离开,竟没有半步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