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怜一面施法,防止轮椅摔倒,一面冷着脸回答,“不喜欢,我大师姐其实也没你好看,满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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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因为穿河条鱼炖得鱼汤格外鲜美的缘故,楚怜没和窃生生气,还好声好气地告诉他好生养伤,离开的事情再等等也无妨。
或许是那日楚怜对窃生有了点好脸色,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楚怜总觉得窃生有点不太对劲。
比如说,她以前早起练剑的时候,窃生从来不会来看她练剑,他一般比她晚起一个时辰,起床洗漱后就开始做早饭,等她练剑回来,刚好能开饭。
但这些时日,窃生每天都在早起,几乎是和她同时醒来,在推着轮椅跟在她后面,看她练剑。
也不知道枯燥的、重复的练剑有什么好看的?窃生竟然眉眼带笑,每日都要看上一个时辰,再心满意足地回去做早饭。
也不嫌烦?
楚怜马步扎稳,身子前倾。
怜不得含着前几招蓄的势,被她投掷出去,剑气波及很远,带起冲击无数。
怜不得旋转回收,楚怜错开剑锋,伸手接剑,侧身,将其收于剑鞘中。
“不行,杂念太多。”
楚怜摇头,也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窃生的不对劲影响到她了。
听起来好像是她道心不够坚定的缘故,但试想,观察对象是个温柔贤惠、厨艺满分的大美人,照顾着她的衣食住行,还时不时偷看她,目光交接时便对她羞涩微笑,却又什么也不说。
日日如此,她楚怜又不是修无情道的,不被影响才奇怪吧?
她要搞明白,窃生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楚怜想,起身收势,大步往回走。她垂眼抿唇,寡淡的面相更显冷峻,不可接近。
为了搞清楚窃生的想法,也为了防止窃生再不小心使伤口恶化,楚怜暂且放下白日打坐修炼的日常活动,几乎整天都和窃生在一处,观察并记录窃生的日常活动。
俗话说,不要对他人感到好奇,因为好奇是爱情的开端。但很显然,这这种定律在楚怜身上并不起作用。
因为窃生没什么好让人好奇的。
窃生的生活看起来很丰富,但实际上和楚怜这种穷剑修没什么区别,也是日日重复的、很有规律的。
早上洗漱后,楚怜练剑,窃生就看楚怜练剑,做早饭,喂灵兽,浇花,准备午饭;午饭过后,楚怜要午睡,窃生先吹埙哄她入睡,然后出门喂鱼,清理食堂,空闲时做木工,或者是一些别的琐事,再准备晚饭;晚饭后,楚怜练剑消食后入定修炼,窃生则是清理完灵兽的屋舍后在洗漱就寝。
不过,现在这些能用清洁术的活计,都被楚怜包揽了,反正对她来说也简单,就是念个法决的工夫。
而楚怜帮窃生省下来的时间,都被窃生拿来琢磨一些小玩意儿,做出来的东西,大都被他悄无声息地放到楚怜书桌上,拿来哄楚怜开心。
楚怜伸手,从桌子上拿下来一个铁制圆盒子,圆盒子上有个对月歌唱的鲛人,底部有个发条。窃生说这是从西方的大陆传来的玩具,叫八音盒,只要拉动发条,就能发出固定的一段音乐。
窃生在里面另加了阵法,录了他用大鱼埙吹《春江花月夜》和《长恨歌》两首民乐的乐声,往左拧是《春江花月夜》,往右拧是《长恨歌》,两首歌的时间都很长,晚上窃生不方便哄楚怜睡觉时,她就可以用八音盒放音乐,听歌入睡。
楚怜往左扭了一点点,八音盒上的屈尾而坐的银发鲛人就旋转起来,《春江花月夜》的流畅婉转的前奏也跟着响起来。
楚怜听了一会儿,等低沉悠远的埙声停止后,她一手捏着银发鲛人,打开储物袋,做贼似的把八音盒扔进了储物袋。
楚怜有个习惯,特别喜欢的东西,她都不会多碰,反而会把它们收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
只要想到它们藏在只有自己能碰到的地方,独属于自己,楚怜就会感到一种变态的、奇异的满足。
她不知道离开幻境以后储物袋里的东西会不会消失,但截止到今晚,她已经往她的储物袋里,存放了七八件窃生给她做的小东西。
怕被窃生发现自己的小癖好,楚怜把八音盒装进储物袋后,故作平静地抬首,往窗外看一眼。
没成想,却正好看见应该在睡觉的窃生起身,推动轮椅,从后门走了出去。
这月黑风高的,他不睡觉,是要去干什么?
伤口不是才刚见好吗?又要去折腾什么?
楚怜心中疑惑,她起身要追,又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尊重窃生,但是她下意识忽略了一个事实――她楚怜二十年来,又尊重过谁呢?她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尊重!
楚怜眉头微蹙,绷着小脸,给自己又找了一个另外的、也不怎么说得过去的理由。
她还不知窃生是人是鬼,也不知道他的真正实力如何,冒然出击容易打草惊蛇,不如就随他去吧,分出一缕元神,大概知道他去哪里了就行。
像之前入定修炼时监控窃生那样,楚怜分出一缕元神,隐去神魂气息,附身在窃生周围,监视他活动的轨迹。
窃生一心往地泉走,并未发现楚怜的元神已经跟着他一路过来了。
他腿上的伤口又快长好了,楚怜说过两日帮他把山河棋刻完,他们收拾收拾,就准备出发。
其实窃生前几日看到伤口开始长皮,就想故技重施,再到地泉去,剜鳞割肉,以求能和楚怜在错美峰再多呆一段时日。
但楚怜白天总是和窃生在一块,他没有单独行动的机会,所以窃生只能等一个楚怜先入睡的晚上,偷偷前往地泉。
第二次去地泉剜鳞,窃生不像上一次有闲心悲春伤秋,他处理好伤口,很快就化成人形,又用改弱版的清洁术清理好身上痕迹,接着迅速推着轮椅回去。
窃生的活动轨迹通过元神传回楚怜识府中。
楚怜不明就里,只能看见窃生又往后山去了,过了青溪,在山里呆了一会儿,才出来。
把窃生的行动路线记在心里,楚怜装成睡眠不好的样子,赶在窃生回来的时候,起来关窗,正好与匆忙回来的窃生四目相对。
“楚,楚怜,你怎么起来了?”
窃生紧张至极,不敢推动轮椅过去,在院中结结巴巴问。
“是被我吵醒了吗?”
楚怜果断回答,“不是,没睡好。”
借着如水的月光,楚怜看清了窃生小腿上又开始溃烂红肿的伤口,但这次窃生身上干净清爽,没沾水。
所以,是专门去青溪那边糟蹋腿上了吗?
真是有本事啊。
楚怜眼睑微敛,垂眸微笑,冷峻寡然的脸不怒自威,她温声问,甚至没有像上次那样发疯。
“窃生,你去干什么了吗?”
窃生攥紧袖子,不敢回答,他有些后悔,应该前几日就换上长衫,把小腿遮起来的。
楚怜跳窗而出,踏着如水的月光,微笑着向窃生走来。
月光下,她身形削瘦,面白如雪,眸光冷淡,如同海族传说里的堕魔的海洋神女。
窃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逐楚怜的身影,他的心脏也随之而颤动,并渐渐与楚怜的脚步声同频共振。
窃生仰头,看他的神女停在自己面前,低头,掐住他的脖颈,笑眯眯道。
“真有本事呢,伤口刚长好就破坏它,反反复复,最后真会断腿,当一辈子瘸子哦。”
“你就这么不想好吗?”
楚怜分明没有用力,窃生却觉得她甚至连同自己的心脏都掐在掌心,压制得他呼吸艰难。
“直说啊,我早说了断你一双腿,对我来说很简单的。我杀过好多恶鬼和魔族,手上不知道死过多少生灵,不过陌生人的一双腿,我下得去手。”
楚怜舔了舔唇角,冷然的眸子里显出几分疯魔癫狂来。
“要试试吗?很快的哦,就不会再这样疼了。”
窃生心中既怜惜又害怕,在听到楚怜说“不会再这样疼了”的时候,他猝不及防伸手抱住楚怜的腰,将脸贴在楚怜小腹上。
他这时才发现,这个举世无双的天才少女,远比他想象得坚强,勇敢,且瘦弱。
他甚至不敢想象,楚怜平静的表象下曾经经历过什么。
窃生开始为自己的莽撞而后悔,他词不成句,急促而慌张地解释。
“不,不,我不是!我想好!我想好的!我没有不把腿当回事,我只是担心,我就是害怕。我害怕我好了我们就要离开这里,我害怕我们会分开。我,我就是希望我们可以在错美峰多呆一段时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也不是想伤害自己。”
“对不起,楚怜,对不起。”
说到最后,窃生居然带了哭腔。
鲛人泣泪成珠,窃生担心被楚怜发现自己不是人类,他竭力忍住泪意,把脸贴在楚怜裙裳上,不敢再剖白自己,只是不住地低声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楚怜问,声音冷硬如铁,她推开窃生,后退一步,说。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得是你自己。真是可笑,你不惜自毁,让伤口反复溃烂,就是为了留住我?”
窃生惊惶抬头,往日的气定神闲、温柔疏朗全然不见,一双浅棕色眸子水盈盈的,只叫人觉得可怜脆弱。
他说,“是的,我希望能和楚怜留在错美峰。”
“为什么?”楚怜坐到浮空的怜不得上,同窃生在一个高度对视。
与窃生四目相接时,她恍然大悟,道,“你莫不是喜欢我?”
不怪楚怜现在才看出来。窃生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形象,喜欢上楚怜后的表现真称不上明显,而楚怜这么多年来又一直是个双向寡王,没追求过异性,也没被异性追求过,自然无法察觉窃生的心意。
“你喜欢我,所以才对我这么好,才不想离开这里,才害怕会和我分开?”
楚怜一边复盘一边问,一句比一句直白。
隐秘的、不可告人的心思在这种时刻被楚怜毫不遮掩地点出来,窃生惊慌且羞耻,白皙的面皮像是被火焰炙烤般,迅速布满红云。
他向后推动轮椅,想要往后退去,却被楚怜用法术将轮椅定在原地。
“你现在在害怕什么?你喜欢我,却害怕被我发现?你是觉得我会发疯,杀了你吗?”
楚怜歪着头问,一双点漆瞳黑白分明,显得她有些木楞。
窃生斩钉截铁:“不是!”
楚怜非要问个明白,“那是为什么?”
“对,我是喜欢你。”
在楚怜的逼问下,窃生破罐子破摔,动听得像是唱歌一样的声音里含着浓郁的,近乎流动的苦楚。
他说,“我心悦您,我想和您在一起,但我分明知道这并不可能。”
他是附身鲛皇珠的境灵,楚怜却是误入幻境的修士。
他终究要送她走,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他甚至不敢奢求永远,可是,他只是,只是想在镜花水月中多沉沦一刻,难道也是痴心妄想吗?
“对不起,我不会再自残了。”
窃生仰头,抬手拭泪,在宽大袖子的遮掩下,他将细小的珍珠收入袖袋。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并不可能?”
楚怜单手支颐,马尾垂落胸前。
她把玩着参差不齐的发尾,眼角余光瞥到窃生指尖的细碎闪光,楚怜挑眉,没发作,反而开始回想自己有什么值得窃生这种居家大美人喜欢的。
她知道自己不够漂亮,性格不好,又疯又病还别扭,生活习惯也一塌糊涂,不会照顾人,就是被人照顾也能给别人惹一肚子气。
好像,除了半灵之体给她点满的修炼天赋,她真的没什么招人喜欢的地方。
难道窃生就是仇敌天?等着她爱上他,好成人之美呢。
又或者,窃生是幻境为了迷惑她的心智,让她迷失在幻境中而搞出来的美人关?
楚怜满腹疑窦,但她还是冲惴惴不安的窃生点头,说,“可能啊,我同意,我接受你的告白。”
管你是龙傲天男主,还是美人关,尽管放马过来吧。
我楚怜此生,还未曾怕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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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楚怜自认为行为坦荡,无半点不妥,窃生却被突如其来的喜讯砸了个晕头转向。他双眼圆睁,水润含情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第一种情绪不是喜悦,而是惊讶,惶恐,以及不敢置信。
窃生举着袖子,忘了放下来,长袖遮住他微张的薄唇,他呆愣愣地自言自语道。
“我醒着吗?我是不是在做梦?这是幻境的境中境吗?”
楚怜不理解窃生的反应,只觉得他有病,但她还是好脾气地一一回答窃生愚蠢的问题。
“醒着,不是,不知道。”
楚怜解开轮椅的定身术,驱使着怜不得飞到窃生身后。她将脚搭在轮椅椅背扶杆上,脚尖用力,漫不经心地推动轮椅往她的房间走。
轮椅向前滚动时,楚怜的绣花鞋尖自然而然地触碰到窃生的后背,与他轻软透气的云雾纱衣衫相互摩擦。有时那绣花鞋面还会戳到他凸起的蝴蝶骨上,在他蝴蝶骨处勾出别样的、细密的电流。
楚怜没什么反应,窃生却被这若有若无的触碰折腾得面色通红,脑子里不可言说的画面闪烁跳动。
窃生下意识挺直脊背,身子微微向前倾,不着痕迹地避开楚怜的鞋尖,好使自己不要再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阿楚还小,我怎么能将那些肮脏的事情与她相连呢?
窃生在心中唾弃自己的龌龊,却听到楚怜用冷硬的、浑不在意的腔调,说出白日炸雷般的话。
“小师姐说恋人是比同门更亲密的关系,我们彼此之间有一些情人间的义务。第一天,有意义,我决定履行它。”
窃生:!!!
“啊,什么?”
窃生猛地抬头,魂归识海,才发现轮椅已经进了厅堂,正在往竹帘处拐弯。
竹帘?那不就是阿楚的房间?!
窃生手足无措,心慌意乱,大脑里一瞬间不知道翻腾出多少限制级的画面。
他红着脸,闭上眼,在楚怜挑开竹帘前,纠结着开口,声音里带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和正义感。
“楚怜,不行!你还小,这种事情不着急。”
只是善心大发,想替窃生上药包扎的楚怜:……???
看不出来啊,长成这样子,脑子里居然都是些黄色废料。
楚怜不是少不经事,天真无邪的少女,她幼时同沈萍萍在世间流浪,后又在放逐之地厮杀长大。
无论是艰难混乱的底层人间,还是妖魔纵生的混乱血腥之地,肉|体|交|欢都是最廉价易得的快乐,随处可见。
在她漫长的少女时期,她不知道被迫见过多少活|春|宫,各种稀奇的姿势都有,甚至还见过腰细腿长的魔族高|潮时,被突然窜出来的仇家一刀砍掉生|殖|器和脑袋的荒唐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