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挺好看的。
廖青一愣,红着耳朵转头。
好没出息啊你。
廖青想,闷闷地上楼梯,半天没有再说话。
乔榆两步并做一步,很快就和廖青并肩而行,他也不说话,时不时侧眸观察廖青的神情。
乔榆知道自己的隐瞒,让廖青不开心了,他有心想要解释,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枉然。
他隐瞒在先,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廖青生气都是理所应当。
两人一个气闷自卑,一个愧疚自责,都不说话。
老式小区的楼梯走道不是很宽敞,他们并排行走,偶尔会不经意地衣角相碰。
廖青把手揣在兜里,感受到布料的摩擦,耳朵越来越红,心里也越来越烦。
到达出租屋时,廖青无声地长出一口气,一面庆幸还好她没有扎头发,有个遮挡物,一面暗骂自己忒没出息,没定力。
我脸红个茶壶泡泡?
进屋以后,廖青冷着脸换上拖鞋,给站在门外的乔榆拿了双一次性拖鞋,递给他时,又不知怎的,非要欲盖弥彰地补充一句。
“这个是我爸妈准备的,他们偶尔会从昭县来看我。”
乔榆认真点头,有些拘谨地在门口换好拖鞋,同手同脚地跟着廖青走进客厅。
廖青撇见他蹩脚的动作,不由得感到稀奇。
她记忆里的乔榆哪里有过这种局促、笨拙,甚至可以说紧张的时刻。
她从前还以为,乔榆天生就不会在意任何事呢。
乔榆察觉到廖青默默地打量,更加紧张了。他笨手笨脚地坐到沙发上,象牙白的耳垂默默染上了一层淡粉色。
“不,不好意思,”乔榆低声道歉,“不是很习惯在这种场合下交流。”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反正你足够聪明,足够强大,一个人就能安排完所有的事情,都不用在意别人的想法。
廖青越想越酸,撇了乔榆一眼,却在无意间扫过乔榆胯|间。
啊,卡其色休闲裤果然很显身材。
不对不对,你在想什么?
廖青摇头,把不该有的想法从脑子里清除,尴尬地轻笑两声,“你先坐一会儿,我给你倒一杯热水,顺便看看冰箱里都还剩些什么?”
“好。”
“哦,对了,”廖青接好半杯热水才想起来这样不太礼貌,转身冲乔榆说,“我想起来了,我……”
话刚说出口,廖青就可耻地停顿了半秒,她她她,居然看到乔乔在腿上压了一个抱枕?
所以说,刚才的视线是被乔乔察觉到了吧?
这一秒,廖青只想在所有社交媒体上疯狂刷“接世界毁灭,接小行星撞地球”。
廖青静默一秒,礼貌地扬起笑容,继续往下说,“乔乔,我这里有咖啡和茶叶,是之前从隔壁省带回来的白茶,你要喝点吗?”
“没关系,热水就好,我只是进来看看,又不是什么客人。”
乔榆故作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实际上手又往抱枕上按了按。
廖青:就是想死,当事人就是后悔,就是想死。
我为什么要请他进来?我为什么要酸他?我为什么要看他?
廖青心里后悔三连,嘴上唯唯诺诺,“哦好。”
她低着头走过去,把一次性纸杯放到乔榆身前,“你先喝,我去看看今晚吃什么?”
“要我帮忙吗?”乔榆问,神情间已看不出太多异常。
“你会做饭!”廖青惊讶,接着立刻拒绝道,“不用不用,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你第一次来,又很累,先休息吧。”
“好多了,”乔榆坚持,“吃完了再休息也不迟。”
廖青大脑短路,白了一眼乔榆,“哇,你还真敢想啊?”
“啊?”
乔榆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以后脸色爆红,端起纸杯,战术性地抿了一口热水,低声说,“我没那个意思。真的,你别误会,真没有。”
乔榆都这样说了,廖青自然不好意思再胡说,她红着脸收回视线,摇摇晃晃地往厨房走。
来个人杀了我,就现在,快!
廖青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在脑子里反复播放刚才的画面,稀里糊涂走到冰箱前面。
“乔榆,来帮忙吗?”
廖青拉开冰箱门,冷不丁地、别扭地喊了乔榆一声,“反正我手艺不行,只会一些很简单的菜,味道也,不怎么样。”
乔榆答应得干脆,“好。”
廖青听到乔榆的回答,感觉他就像在自己耳边说话一样,于是扭头往后看,正好对上乔榆的银框眼镜。
廖青有些尴尬,就没话找话,“啊哈,你竟然会做饭!现在会做饭的男生很少诶。”
“会一点点,”乔榆低声说,目光越过廖青,在略显空荡的冰箱里巡梭,“我母亲去世得比较早,经常自己照顾自己,所以会一点点,但也比较普通,只会些家常菜。”
“抱歉。”
“没关系,并非你主观上想要伤害我,是我自己提起的,所以不用感到抱歉。”
廖青沉默,虽然定时服药,接受心理咨询后,她的精神状态和情绪稳定多了,但习惯性的思维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她有时候仍旧容易感到负罪感。
廖青克制住自己想要再次道歉的冲动,从冰箱里拿出西红柿、鸡蛋、西兰花和一盒明虾。
“能做成菜的好像只有这几个,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大前天买的上海青都蔫了,看样子是不太能吃了。”
“已经够了,两个人吃不了太多。”
乔榆自然地接过廖青手中的食材,动作小心克制,并没有发生偶像剧中不小心指尖相触,进而十指相扣的缠绵场景。
“番茄炒蛋,凉拌西兰花,油焖大虾,三道菜配上米饭,足够我们两人吃了。”
廖青看见乔榆克制正经的样子,又想起乔榆刚才被自己问到脸红的模样,她低笑一声,在乔榆流水般悦耳的男中音中主动承担淘米焖饭的活计。
廖青做饭的时候,乔榆就在一旁熟悉厨房,从柜台上找出大蒜、生姜、大葱等辅料,接着在旁边漫不经心地处理辅料。
廖青偶尔撇过去,只觉得自己昏了头,竟然觉得乔榆少见的慵懒也很迷人。
廖青暗骂自己太没出息,安静地低头洗菜。
乔榆在她旁边擦菜板,等着切菜。
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时间便在无言的寂静中悄悄溜走。
或许这样的状态太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以至于廖青手上搓着西兰花,脑子已经开始神游天外了。
她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乔榆怎么会妖怪呢?乔榆看起来多正常啊。
妖魔鬼怪难道不都是骗人的传说吗?
竟然真的有妖怪管理局,还是国|家机构!
我是还没睡醒,在梦游吗?
乔榆察觉到廖青散漫的视线,知道她又在走神发呆了。
他一面细致地挑虾线,一面忍不住想起高中的廖青也是这样,很容易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一想起梦中的经历,乔榆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任茗。
如果周诗琦因为抄袭、作弊暴露而自|杀,那任茗会怎么样?
周诗琦显然撑不了太久,任茗会来找他和谈?
或者再来带走廖青?
如果任茗当初再狠心一点,那……
乔榆心口一窒,不敢再想下去。
他也不明白,自己何时这么在意廖青了?
明明一开始只是想报恩,只是心疼她被挚友蒙在鼓里,只是想帮她一把,让她从深渊中走出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了呢?
乔榆回答不上来,他无声地叹息一声,又开始想廖青什么时候能消气。
白素贞那么爱许仙,也不敢让许仙看见她的原形啊!
唉,难不成我要学白素贞找一株仙草,好让青青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梦?
乔榆出神的时候,廖青已经把菜洗完了,她心里还有点生气,把洗好的西兰花往乔榆身前重重一放,直接退出厨房。
他想做饭,爱做饭就让他做!
看他能做出个什么样?
廖青心想,倚在门边,歪着头看乔榆忙活。
乔榆没有说谎,他是真的会做饭,应该说还挺擅长烹饪的,刀工精炼,动作娴熟,加调料、调火候都不慌不忙,很有姿态。
廖青看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生气,乔榆其实旁敲侧击,提醒过她好几回了,言辞之间也没有非常抗拒让她知道真相。
她一颗心纠结来纠结去的,最后竟感觉,就这样看着乔榆忙活也不错。
葱姜蒜爆香的香气经由油烟机抽走,只余一些勾人的香味在空气中游荡,明虾下锅,与热油相撞,一时间噼里啪啦作响,热闹极了。
多生活,多浪漫。
她少女时代从未设想过的场景,居然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廖青想着,忽而笑了,她很高兴,她一直爱慕着的乔乔还是这个样子――温柔、随性、自信,永远落落大方,永远泰然不惊。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啊。
画面太过美好,廖青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眨了眨眼,泪珠从纤长浓密的睫尖坠落,不知是因为幸福,还是因为遗憾。
廖青决定不和乔榆生闷气了,她要找个时机问清楚,情绪憋在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痛苦,却会伤害两人的关系,倒不如痛快说出来。
吕其率那种垃圾,她都能好好说话,为什么对着乔乔却要做锯嘴葫芦呢?
厨房里忙活的乔榆对廖青千回百转的少女心思一无所知,他同时打开燃气灶的两个灶头,往油焖大虾的锅里到了小半碗水,便转小火让其先焖着,另起火开始做番茄炒蛋。
三道菜都做完的同时,电饭煲也“叮”的一声跳转到保温键。
廖青慌忙擦干眼泪,跑过去搭手,“我来端菜盛饭,乔乔你吃多少饭?”
晚饭上桌,卖相中规中矩,但味道意外的好吃,连凉拌西兰花都又爽口又好吃。
廖青赞不绝口,吃了大半碗米饭。
酒足饭饱后,她瘫在椅子上,仍不忘吹彩虹屁。
“乔乔!你真是太太太谦虚了!这样也算普通的话,那我的手艺只能配进下水道!超级好吃哦!我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多了!”
“是吗?”乔榆不信,但他很高兴廖青不生气了,“你喜欢就好。”
廖青信誓旦旦,“真的,好吃!饭量是不会骗人的!”
乔榆笑眼温柔,跟着点头,然后放下筷子,站起来准备收拾碗筷。
廖青出声制止他,“你是客人,还这么累了,不能让你收拾,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放着让我来吧。”
乔榆没有客气,依言坐回凳子上: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要有来有回,才能长久。
有乔榆看着,廖青不好意思摆烂,起来收拾碗筷,端到厨房刷洗。
出租屋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从厨房到客厅茶几,也没有大型家具格挡,乔榆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廖青。
廖青在厨房洗碗,她动作轻快,嘴里还低声哼着流行小调。
乔榆则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时不时抬头看廖青一眼,确认她的存在。
他自然而然地感到心安,在廖青的歌声中,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廖青洗完碗,远远地就看到乔榆仰头靠在沙发上,好像是睡着了。
“原来你说的吃完饭再休息是真睡觉啊?”
廖青小声嘀咕,没叫醒乔榆,转身回卧室拿了一条毛毯出来,轻手轻脚地盖在乔榆身上。
“坐着都能睡着,还折腾什么?”
“姐姐,姐姐。”
一道脆生生的童声响起,廖青循声看过去,发现一株疑似有手有脚的植物正向她飞奔而来。
廖青:“?”
就是这玩意儿在我身边待了几个月?
有没有一种可能,植物拔腿狂奔,开口说话,一点也不可爱啊!
乔榆你骗我!!!
廖青心思复杂。
终于解禁的小织梦兽兴冲冲地跳上沙发,踩着乔榆的脸蹦到廖青怀里,再用细嫩的藤蔓扒住廖青的头发,借力跳到廖青头上。
别说,还挺轻的。
廖青看着乔榆额头上的红印子,心情更加复杂。
小织梦兽在廖青头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起来,正要说话的时候,被踩脸的乔榆醒了,无奈地盯着她们俩。
廖青摸了摸鼻子,为自己辩解,“是她自己要踩的。嗯,与我无关。”
“啊!局长大人也在这里啊!”小织梦兽佯装无辜,“对不起,织织太高兴了,没有看见。”
乔榆好脾气地说,“没关系,正好醒了,你记得好好保护姐姐就行。”
“再坐会儿吗?”
“不了,我回去吧,太晚了,再待下去不太合适。”
“哦,好,”廖青拍了拍头顶躁动不安的小植物,对乔榆说,“那我送送你?”
乔榆不放心,“别送了,安全重要,有问题就用织织的触角捏碎传送符。”
“哦,好。”
乔榆在门口换好鞋子,抬头看见廖青略显郁郁的神色,有些无措地温声说,“别生气,明天我来接你,好不好?”
“等一切都结束了,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你不问,我也和你说。”
廖青重展笑颜,“哪有这样的,我不问肯定是不想知道,你还说什么?”
“嗯,都听你的。”
两人在门口缠缠绵绵了小半个钟头,乔榆才在廖青的目送中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廖青想到乔榆毫不掩饰的目光,靠在门边上,又痴痴地笑出声。
小织梦兽不解,“姐姐你笑什么啊?他都走远了。”
“没什么,”廖青关上门,摸了摸小织梦兽柔软的触手,说,“你还小,以后长大了,就明白了。”
小织梦兽有些遗憾,“那还要好久好久呢。”
“为什么呀?”廖青问,拐弯去了卫生间,“我看乔乔是正常地长大的啊。”
“老妖怪们说我得先变成人,然后才能发育,长成大人,但也要很久很久,我能活很久很久,乔哥哥他不是纯种的妖怪,长得快,活不久。”
“啊?咳咳咳。”
廖青受惊,咳得到处都是牙膏泡沫,她忙吞了口水漱口,心惊胆战地问,“织织,你是说乔乔很快就会死吗?”
我不会还没睡到男神,就要当寡妇吧?
救命啊!我不要啊!
廖青欲哭无泪,“织织,乔乔他还能活多久啊?”
小织梦兽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应该能活得和姐姐一样长,因为乔哥哥的爸爸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