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贵。”裴止唇角带了浅浅的笑。“这手机的颜色适合你,就买了。”
玫瑰金粉色、又漂亮又可爱、适合你…许柠脑子里转了几个大弯,终于反应过来。裴止这是借着销售的话,在表达他的观点吗?
他不好直接夸她漂亮可爱,但是销售说,玫瑰金粉色适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所以,他就指定要买这个色?
许柠弄懂这点,心里有甜蜜的泡泡泛上来。看着那台玫瑰金粉色的手机,忽然觉得价格没有那么刺眼了。
以他的性格,他无法直接夸出口,却愿意绕一个弯,拐着弯儿说出他心中所想,承认她是漂亮可爱的女孩子,这种暗戳戳的表达,似乎比上下嘴唇一碰说出的话更令她感动。
两人买好手机后回到家,先坐在沙发上,把通讯录、基础的软件给备好了。许柠用湿巾把两台手机仔仔细细擦过一轮,再把手机壳给套上去。
手机壳也是专卖店里赠送的,借着情侣机的掩护,许柠大着胆子挑了情侣款手机壳,黑色的小羊皮壳套裴止的那一台,她这台套樱花粉的小羊皮壳。
裴止接过她仔细擦干净、套好壳的手机,在应用商店里下载了一个微信,当场注册了一个微信号。
“把你微信给我一下。”裴止说。
“你下载微信啦?”许柠听裴止这么一说,感到讶异。他不是从来不用微信这种即时通讯软件的么?
“要跟上时代,所以下一个。”
只有他心底才知道,真是因为跟上时代么?他从不觉得他会和这世界、这时代脱轨。只不过,许柠使用微信的频率太过频繁,她会通过微信给她的好闺蜜们发消息,好像微信上有一片她小小的世界。
以前他很漠然,从不觉得通过电话和她联系有什么奇怪。
如今却觉得,不该错过她这片小小世界的。
微信如愿以偿地被添加上了。裴止的头像还是微信的原始头像,注册账号也是一串乱码,但聊天框里,有了一个小小的粉色兔子头像。
许柠看着她的粉色兔子头像出现在裴止的手机界面上,笑眼弯弯。她是他微信里,第一个添加的联系人啊――虽然说是占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宜。
加好微信后,许柠就把新手机放在茶几上充电,自己先回主卧换衣服了。
只剩裴止还坐在沙发上,将手机闹钟、日历、天气界面按照他习惯的方式设置好。这时,许柠手机发出“铮铮”两声轻响,裴止将目光扫过去。
是许柠收到了两条信息。
都是一个备注叫“陈Z泽”的联系人发过来的。
泽:「奶茶好喝吗?」
泽:「那个,足球队和拉拉队有联谊的传统。我们这届的联谊还没办过呢,要不咱两牵头办一个?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大学城附近新开了一家影院,有IMAX荧幕和杜比全景声,体验很好。」
裴止不动声色地扫过,目光在“看电影”三字上停留了一瞬。
两人一起吃过晚饭,裴止没有回研究所,收拾好碗筷之后,去了书房。
许柠今天一大早起床,早上自习消耗脑力,下午又带着队员们练习啦啦操,一整天下来体力脑力双消耗,小小身板根本支撑不住。
她给阳台的绿箩和多肉浇了水,把衣服从阳台撑下来叠好,放回衣柜,就去洗澡准备睡觉了。洗完澡后,看书房的灯还亮着,想来裴止今晚不回宿舍公寓睡了。
也就是说,今晚他会和她一起睡主卧。
想到这里,许柠从衣柜里摸出一件纯棉无钢圈的文胸套上了。和裴止同床共枕,其实也没什么。这段时间,裴爷爷和她阿婆时不时隔三差五过来,她和裴止都被迫睡在一块。
好在床够大,她睡觉也规矩,裴止睡觉也很规矩,两个人不怎么会碰到。
每当这时,许柠就把当下的处境想象成古时候睡大通铺。据说以前生活条件没这么好,一家子人睡在一个炕头上,不就是一人一个被卷,互不打扰么。
而且,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每当要睡在一块时,裴止会推迟入睡时间,通常都是她上床坠入梦甜乡后,裴止才回房。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他的脚步声,放得很轻。
今晚估计也一样。
许柠睡前看了下手机,看到了陈Z泽发来的那两条,想了想,这般回复。
小柠檬:「奶茶挺不错的,谢谢你请我们拉拉队喝奶茶,下次我们拉拉队也回请你们。」
小柠檬:「我记得是有联谊这么一个传统,回头我和她们商量一下,看看是想一起团建看电影,还是喜欢别的活动。」
她把两条消息回复过去,和汤佳然、梁清清水了一会群,道了“晚安”之后,就把手机放好在床头柜,关掉卧室灯,拉起被子盖到下巴。
半个小时后,隔壁的裴止关上电脑。
今晚,他根本无心学术。书房的门半掩着,他侧耳,不时关注着门外OO@@的声音。
他听到许柠走过来打水,水落进她的帕恰狗小茶杯里,然后有很轻微的“咕嘟咕嘟”声,是不是她在喝水?
她自己喝了水,去浇阳台上的多肉和花草。
等到外头彻底没有了O@声,他知道她睡下了,才走出书房,洗澡上床。
主卧里留了一盏小夜灯,是她为他留的。
小小的橘黄灯光下,映出许柠那张脸,她已经睡熟了,小脸恬静而柔美。
裴止走过去,盯着她的小脸看了好一会。脑中,许柠在表演台上跳啦啦操的一幕挥之不去。
心中有某个角落,已经不一样了。
半夜,窗外狂风大作,呼啸的风如过无人之境,带着一种将道路两旁行道树都劈折的力量。黑沉沉的夜幕里,银蛇跃动,像鞭子,霹雳声不绝于耳。那雷声好似响在人耳根子底下,将人从一片模糊混沌里唤出来。
裴止不是被雷声吵醒的。而是被哭声。
他起初以为是梦境,那哭声一阵阵的,像幼猫低低的呜咽,怎么会有小猫咪哭得这么厉害呢?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
哭声莫名让他心沉,一直下坠,当他坠到最底时,他猛然惊醒,终于意识到,那只哭泣的小猫是许柠。
主卧的窗大开着,狂风吹起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一道闪电劈进来,霎时间将主卧映照得犹如白昼。
也就在这一瞬间,裴止看清了许柠的脸,她闭着眼睛,一双小鹿眸哭得发红发肿,鼻头红红的,两片娇嫩的红唇呜咽着贴在一块。
看到她哭泣的小脸,好像那道闪电也劈进了裴止的心里,让他心脏疼痛。
裴止支撑起半个身体,将手放上她肩膀,轻轻地摇动。
“小柠,醒醒,是不是做噩梦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来了~【哭成泪狗】【咬牙切齿】【很好,今天又填了一章】【非常感谢小可爱的留言,如果不是留言可能这个坑会被我留到很后面才填,呜呜】感谢在2024-01-05 02:52:17~2024-01-09 23:4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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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梦魇
◎那就陪你一辈子◎
窗外依旧狂风大作,雷声如潮,豆大的雨点砸到窗棂上,碎裂。许柠哭得抽抽噎噎,不能自己。
冷汗顺着她的额头一阵阵流下,将她的小熊睡衣完全打湿。裴止握住她肩膀,轻轻摇晃,但还是叫不醒她。
裴止从未见到一个人能哭得如此伤心、如此难过,就好像遗失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这种伤心和难过,几乎能将他一个淡漠之人内心深处的相似情感完全唤醒,这一刻,他恨不得能和她感同身受,恨不得能痛她之痛。
许柠被困在一个梦境里。梦里,她被一团迷雾追赶,那团迷雾要全然地笼罩她、要将她完完全全吞噬。被冷汗浸透的衣服紧紧贴在她后背,黏腻无比。她头脑发麻,双脚好像被灌了铅,明明想跑却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看自己被迷雾吞噬,连叫喊都泯没在喉咙里。
迷雾将她完全笼罩之际,忽然散开,许柠眼前出现了两张血淋淋的、破碎的人脸。妈妈那张精致、姣好的面容面目模糊,五官因为激烈的撞击而完全变形。爸爸那张英俊、深邃的脸都骨折了,凹陷下去一块,雪白的脑浆从茂密的黑发里渗出…
他们临死前的惨状就这么硬生生刻在她的脑海里,在她的视网膜中,要叫她一辈子记住、一辈子忘却不了。
爸爸妈妈流出的血那样红、逐渐蔓延到她脚面,如附骨之蛆。许柠“啊――”地一声尖叫出来,只觉得上臂剧痛,终于从噩梦中醒转。
睁眼,对上裴止冷静的,关切的脸。
许柠一声呜咽,猛地伸出手臂,揽住了裴止的脖颈,泣不成声。
“教授你救救爸爸妈妈,他们死了,流了好多好多血,我不知道怎么救他们,求求你帮帮忙…”
她几乎是埋在他怀里,埋在他胸膛处,滚烫的泪水烫湿他的睡衣,揽住他脖子的手紧得像胶圈,紧紧地搂住他,箍住他,好像他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妈妈她这么爱美,她知道自己脸碎成那样,她肯定受不了的…”
“小柠。”裴止唤她一声,全然没想到她即便从噩梦中醒来,也依旧未摆脱梦魇,心疼地反搂住她。
这是两人第一次全然的肢体接触,拥抱。但谁都没有邪念,非常纯洁。
“不怕不怕,小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裴止靠着床头坐起,将许柠玲珑的身躯完完全全抱在怀中,一手在她背部轻轻抚摩,另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像抱一个被噩梦吓坏了的孩子。
此刻,他心中没有一丝一毫别的想法,他只知道,许柠有多么多么需要这个怀抱。
改变了睡姿,被从床上抱起来,许柠才稍稍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也才从梦境中挣脱,意识到那是一场噩梦。
但,那又不完完全全是一场噩梦。只是往日现实在眼前的又一次重现。
“梦到什么了?可以和我说说,别怕,我一直在这里。”
窗外的雷声仍在持续。雨声更大了,许柠感觉到,湿漉漉的雨气要漫进来,将她整个吞噬。但,半明半寤里,裴止的言语显得如此稳定、他的身躯紧紧地抱着她,不动如山。
好像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在那里,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是恐惧的迷雾里、是不真实的噩梦里,唯一真实的、让她心安的存在。
“都会过去的,宝宝。”他低声,一声“宝宝”自然而然地叫了出来。现在的许柠,可不就是宝宝?一个需要大人安慰抱抱的宝宝。
他忽然好庆幸,今晚他留在这里,留在许柠身边。
她是不是怕雷雨天气,怕打雷?
一想到她要是从噩梦中久久挣扎,被噩梦久久缠绕,却没有一个人来叫醒她,他就心痛得无以复加。
许柠背上汗珠半干,极度流汗引起的蒸发让她身体轻轻打了个寒噤。裴止立即扯过床上薄被,像包住小婴儿那般紧紧将她裹住。被褥下,他搂着她的臂膀是那样温暖,有力。
“擦一擦汗。”裴止拿过床头柜上一条干毛巾,递给她。
“嗯。”许柠终于再度开口,原本柔美的嗓音变得十分遥远,好似从一个幽灵之地传来。
“我是做噩梦了,也不算是噩梦,是发生过的…”
她用毛巾印上脸颊,低声。
这是她从小到大最害怕的梦魇,一直追着她跑。她不敢告诉任何一个人,哪怕阿婆也不敢。
她怕她会刺激到阿婆脆弱的神经。毕竟,阿婆将她一人辛辛苦苦拉扯大,已经很不容易。她妈妈的早逝,阿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永远是阿婆心口的一块疮疤,是心尖上溃烂的一隅。
若在平时,她一定会觉得裴止是高冷的存在,是山中高士,是山尖雪,就连她同他多说一句话,都害怕打扰到裴止研究数学。
但今晚实在太特殊,她不记得这些,只记得他是她迷雾里唯一可以拥抱的存在。
她想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告诉他。就像心里怀揣着一块巨石,那巨石每每在雷雨天气下便变得格外沉重。而今,她终于找到一个深谷,这深谷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她终于可以将这巨石丢进深谷中。
裴止如深谷。他是平静的,永恒的,他会永远在那里。
“我小时候,身体很弱…”许柠慢慢地打开话匣子。
她是母亲早产生下的小孩,从小身体赢弱,小时极容易发高烧,烧到一定程度,还会惊厥。是以每次高烧,都会将父母吓出一身冷汗,在家里一丝一毫耽搁不得,立即将她往医院送。
好不容易养到三四岁的年纪,许柠的高烧惊厥症终于好了,不再犯病,爸爸妈妈也渐渐放下心来。
只是,随着她年岁渐长,从幼儿园到小升初,父母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剑拔弩张。他们争吵的话题永远只有一个,钱。
六岁的一个夏夜,小许柠记得父母吵得格外严重,妈妈对爸爸说了重话,爸爸把暖水壶都摔了,壶胆碎了一地。小许柠在学校里上了游泳课,回来只觉得浑身湿黏黏的,想洗个热水澡。
她不敢找妈妈,妈妈在哭,爸爸涨红着脸,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眼看着到了睡觉的点,小许柠自己走进浴室,想像往常一样洗澡。只不过,那晚恰好家里煤气烧完了,莲蓬头里洒出的水很冷,淋在她的小身板上,她冷得骨骼都在打颤,牙齿格格作响。
洗了冷水澡,结果自然是她发烧。
等妈妈发现时,她的额头已经烧到铁板一样滚烫,小身板一直打颤,白净的小脸发绀发紫。这可把父母急坏了,忙忙送她去医院。
爸爸只有一辆摩托车。爸爸开车,妈妈坐在后头抱着她。
当时已是半夜十二点。小许柠被妈妈抱在怀里,忽然听闻一声雷电巨响,几乎把迷糊的她震得清醒,一个激灵。
耳边,父母的争吵仍在继续。妈妈埋怨爸爸出门前不看天气、车上不放雨衣,爸爸则面色铁青地反驳,说要不是她不料女儿洗澡的事,女儿也不会跑去洗冷水澡,也不会发烧。
争吵持续升级。经过一个拐弯,一辆失控的大卡车猛地撞了上来,雪白的灯光刺得人瞳孔皱缩。卡车像末世里的劫难,要把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庭,全然地撞击、撞毁。
…
幸存下来的只有小许柠。小小只的她被爸爸妈妈很好地护在了怀里。爸爸甚至张开双臂,试图以人肉之躯为身后的妻女抵挡一个钢铁巨物携带着可怖加速度的更惨烈撞击。
而妈妈紧紧地搂住了她,像一床鸭绒被,把她包在怀里。
小许柠双手双腿骨折,内脏受了极大程度的冲击,在ICU急救了两天,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夏天过后,她在医院里度过。她的外公外婆闻声赶来,外婆流了很多眼泪,给女儿女婿料后事,照顾外孙女。两位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声令人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