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世卿见她紧绷的神色松懈下来,便大着胆子握着她的手腕,只见她的神色又绷紧了。
他一时间才发觉,他的阿慈原来没有那般的遥不可及,她原来也很好懂。
她在无人可依靠时,便逼自己成为这世间的脊梁,不信任你时的多番试探,尖刺对着外面,内里只剩下一片柔软。
“阿慈我只想问你,如果这些事都解决了,你会离开这里?让我找不到你吗?”
在现代她已经车祸身亡,宋亦慈摇摇头:“我不会离开。”
她没回答他第二个问题,她现在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看到他受伤紧张担忧失控是真,但究竟有几分是喜欢,她自己都还不清。
谢世卿听到她不会离开,长呼出口气放下心来。
早就料到第二个问题没有答案,他也不失落,这一生这么长他等得起。
宋亦慈回握住他的手,安抚道:“睡吧,明日还有场硬仗要打。”
谢世卿原本知道母亲之死的真相会睡不着,然而不一会便陷入一片昏暗。
宋亦慈目光落在两只交握着的手,他的肤色比她的稍深些,他的手比她的大一圈刚好完完全全包裹住她的手。
也许等这件事了了,她便能给出答案了。
她试着将手抽出来,动了几下没抽动,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担心将他吵醒,便没再动弹。
秋枫出现在她身后:“小姐,我来守着吧,你去歇着吧,你也累了。”
门外传来‘邦邦’打更声,五更天了离天亮没多久了。
“我就在这守着,他今夜不发烧便没事了,这样我也放心些。”宋亦慈歪着头看向秋枫,“你在金陵有什么亲戚可以暂住吗?你去那边住几天。”
倘若天亮后,真有人来发难,刘武一个大男人留在回春堂也无妨,秋枫一个女子,总担心她受欺负。
秋枫将外袍披着宋亦慈身上:“小姐,怎么说这话,是不要秋枫了吗?”
“说什么话,让你好好休息几日还不好?”
秋枫坚持:“我不走,小姐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宋亦慈长叹口气:“明日如果回春堂被砸了,你跟着谢世卿回谢府,等着我来接你。”
秋枫看着她凝重的神色,眼睛含着泪:“小姐,我不可以跟着你走吗?”
宋亦慈擦了擦秋枫颊边的热泪:“等下次去个好地方,我就带你一起去,快睡会吧。”
她靠着在床边打盹,秋枫在站在一旁陪她。
——
天光微熹,回春堂外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比起当日养生美容馆开业还要热闹。
“宋亦慈,你出来。”
“你罔顾人命,你快看看你害死多少人。”
“咱们冲进去,砸了这回春堂。”
谢府的暗卫已经全部隐匿,只剩下调拨的几个府兵守在回春堂前,众人见府兵手持绣春刀,不敢贸然往刀口上撞。
“宋亦慈你要仗着谢府的势力欺负人。”
宋亦慈是被嘈杂的叫喊声吵醒的,她看了看谢世卿的脸色,有了血色比昨夜要好了很多。
好在昨晚没有发烧,他这一关算是扛过去了。
她笑了笑抽出交握的手,谢世卿因着药性正睡得沉,抽出手只是不悦地皱着眉毛。
压着睡了几个时辰,手臂有些发麻,她用力的甩了几下,检查他的伤口没有渗血发炎,将他的手塞进薄被里,起身往外走。
外面如此吵闹,应该是肖云天带着徐娘子的尸体来给他发难来了,她能对付。
宋亦慈推开回春堂的,看着停在门前的三口棺材,呆住了。
众人愤恨咒骂地站在回春堂前,她依次从他们面前扫过,参与减肥的周家,参与养生的赵家,参与美容的金家,他们抬棺而来,为他们死去的亲人讨个说法。
周行知扶着棺木走上前:“宋亦慈,我娘子不过是爱美心切,才会着了你的道,她究竟哪里招惹到了你,你竟然是杀了她。”
“我杀了周娘子?明明昨日她还好好的送我出府了?”宋亦慈本以为只是肖云天发难,事态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
周行知愤愤道:“送你出府?你休要再狡辩,明明昨日你杀害了我娘子后,慌乱逃出府,我们可是有人证物证,你不要以为你杀人手法巧妙,我们便不知。”
宋亦慈疑问:“奇特杀人手法?”
“还与她这杀人凶手多说干甚,开棺,看看她到底敢不敢面对她杀的这些人。”
三口棺木被齐齐打开,宋亦慈走上前,秋枫拉住她的手,她放开她的手上前。
周娘子嘴角带着笑像睡过去一般,这死法和姨娘一模一样。
宋亦慈心惊难怪徐娘子死前一直念叨对不起她,原来还留了个大礼包给她。
“你留在我娘子头里的锋针,我已经取出了,报了官府衙门,现在我就要打死你这凶手,砸了你这回春堂。”周行知扬手便要抽宋亦慈,被刘武拦了下来。
养生的赵家和美容的金家面色乌青,中毒而亡。
赵娘子含着泪站在棺木前:“宋亦慈,我家家主都是吃了你养生的汤药中毒而亡,你好狠毒的心思,为了金陵的药材生意竟然对我们痛下杀手。”
金娘子怒道:“我女儿也是用了你的面膜,才中毒而亡的,宋亦慈你还我女儿命来。”
眼见众人越来越往她这边聚集,朝她发难。
她飞快的退到回春堂,只是速度晚了,她快要被人群吞没了。
她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大力的往回拽,后背靠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熟悉的味道萦绕鼻尖,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众人蜂拥而上,她被牵扯着退回到回春堂大堂内。
刘武秋枫回到大堂内,紧紧关着大门,大力抵着门不让人进来,愤怒的乡民推开府兵,拍打着回春堂的门窗,愤怒的嘶吼叫器着让她赔命。
进入大堂内谢世卿没松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抱她抱得更紧了,腰间不断收紧的手,仿佛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他愠怒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宋亦慈,你给我下药。”
他明明算好,就算她打算以身犯险,他也会暗中护她安全,没想到她压根没想过和她共同面对,他怎么能不生气。
他不肯让她受一点委屈,凭什么这些人给她难堪。
宋亦慈没想到谢世卿居然能这么早就醒来,按照她的药量至少会睡到午后才对。
她心虚安抚:“你失血过多,为你安眠有助你的伤势恢复,没打算瞒着你。”
谢世卿心绪低迷控诉:“宋亦慈,你对我能不能有句真话。”
她心绪下沉,面色沉重,就算告诉谢世卿穿越炸药之事,她也没打算依靠过他,她潜意识的和这个时代的人划清界限。
处李师师之事,也是因为她同是穿越者,收拾她的残局罢了。
她拽紧袖口,被压抑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掰开他的手挣脱他的怀抱,不想再纠缠无奈道:“开门让他们进来吧,说好的这戏得演下去。”
秋枫和刘武目光从宋亦慈又转到了谢世卿。
谢世卿愤怒走上前,打开回春堂大门,众人一拥而上,看到开门的是这小霸王又生生停住脚步。
“我站在这,我就看谁敢进来砸。”
第50章 锒铛入狱
众人看着谢世卿站在宋亦慈面前,护着她不受伤害。
周行知愤愤道:“谢世卿,你真的要袒护这个杀人凶手,为了她堵上谢家的名声。”
谢世卿挡在她面前:“谢家什么名声哪里轮到你说三道四,你是亲眼看见她杀人了,一口一句杀人凶手。”
“交出凶手。”
谢世卿站在前面寸步不让:“你们可是试试。”
上官静和叶语君从人群中扒拉进来,上官静一改以往怯懦模样,大声道:
“诸位请仔细想想,宋亦慈怎么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害人,她真的想要害大家怎么可能从她自己的药里下毒,这不是伸手打自己的脸吗?”
叶语君站在周行知面前:“锋针杀人在义蓬山庄就被宋亦慈勘破,她如何会用这种早就被人识破的手段再杀人,人的致死穴位可不止一处,她知道的可比我们的多,随便挑个不是更让人没法发现吗?”
众人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深觉她们说得有道,亲人的离逝一时间愤怒冲昏了他们的头脑。
众人一时间两极分化。
“她们说的有几分道。”
周行知:“别听她们胡说,她们强行为宋亦慈开罪。”
两人衙役粗鲁的推开众人:“让让……衙门办案,无关人等让开。”
衙役迅速为肖云天开辟出一条道来,肖云天穿着官服威严走上前站定,开口质问:“宋亦慈,你可知罪。”
这是上正戏了,宋亦慈从谢世卿身后走出来,谢世卿不肯退让拉着她的手,她无奈地回握回去,贴近他耳语:“放心,我有分寸的。”
谢世卿就是太过相信她,才会被她骗这么多次,实在难以放心。“阿慈,你……”
宋亦慈冲他扬起一个安抚的笑,松开他的手走上前,“肖大人,敢问我到底犯了何罪?”
肖云天冷笑:“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徐娘子昨夜死了,我问你是不是你杀了的。”
众人刚被平息的怒火一下就被点燃了,“她就是杀人凶手。”
赵娘子道:“肖大人,宋亦慈她还杀害了我家夫君。”
肖云天面朝众人:“大家放心,一件件案件我都会解决,给大家一个公道。”
宋亦慈好笑的看着肖云天,明明他才是豺狼在这里扮演英雄。
宋亦慈故作惊慌:“肖大人,不是我杀得徐娘子,我没有杀人,我一个大夫只会看病救人,则呢么可能拿起屠刀杀人。”
肖云天冷笑:“昨夜你是否打晕唐观,强行进去监牢,杀害了徐娘子。”
宋亦慈矢口否认:“我没有,我一直待在回春堂。”
“早就料到你不会承认,只可些你做这一切早就被更夫看见,你进去牢房一个时辰,出来后徐娘子就死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宋亦慈装作害怕往谢世卿身后躲,谢世卿张开手拦住肖云天:“肖大人,我倒要问问你昨日午后,你在何处。”
肖云天看了眼谢世卿面带不屑,“我自然在衙门处案子,怎么谢公子还对我的行踪感兴趣。”
王仵作:“谢公子,昨日肖大人在衙门断了一天的案子,我一直和他在一起。”
谢世卿嘴角抽搐,心间已经起了杀意。
难怪他敢如此大张旗鼓的来,不怕谢世卿发难他带人绞杀他之事,看来他早就找好了替身在府衙内做好了不在场证明,只要他抵死不认,他能耐他如何。
“谢公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肖云天不屑嘲弄,挥挥手两个衙役上前押宋亦慈,“现在便捉拿宋亦慈归案。”
谢世卿后槽牙咬碎,“谁敢。”
“别动手,我自己走。”宋亦慈挥开动手的衙役,安抚地捏了一下谢世卿的手,主动的跟在肖云天身后。
“肖大人,查清案件,杀了她为我们家人在天之灵。”
“这是自然,只是得带着他们验明死因,还他们一个真相。”
众人护送着棺椁跟着来到衙门,宋亦慈被衙役推到牢里,大力一推她一个踉跄倒地,看起来狼狈极了。
众人离去,只剩下肖云天一人站在大牢外。
肖云天嘲笑的看着她,看到她狼狈模样心里畅快极了:“从见你的第一面起,便觉得你一直高高在上实在令人作呕。”
宋亦慈看着肖云天终于揭下伪装,强装柔弱:“我竟然不知道肖大人竟然如此看我,我以为我答应保你十年性命,你应当感谢我才对。”
肖云天咧嘴一笑:“这个倒是要谢谢你,不过现在你身为阶下囚,为了活命你不得照样保我活下去?这样主动权还在我手上不是更好。”
宋亦慈看着他,只觉得他狰狞扭曲,和平日装出的柔弱书生模样完全不同,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p那我肯定用心为你医治,好保护我太平。”
肖云天达到他目的哈哈大笑,脸上满是胜利者的笑容,得意离开。
宋亦慈蹲坐在干草上,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昨夜还是在牢房外看着徐娘子,谁能想到这么快就又回来了,还是自己进牢房这种回法。
还不知道自己在这牢房里待几天。
——
义蓬山庄,朗月阁。
吕婷焦虑的走来走去,自从对赌完成后,她就被带回了家,母亲明面上说是为了见见父亲,可是大半个月过去,父亲也没有归家。
她总觉得不对劲。
昨日她竟然听见侍女议论回春堂被砸了,宋亦慈杀人被抓。
她慌忙跑到朗月阁,李明云贴身侍女赵娘子却拦住了她。
赵娘子嗔怪道:“大小姐,夫人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你怎么这时候还要来烦她,你都这么大了,左右还是要体谅一下夫人的。”
她一向对李明云身边的人发怵,在李明云门外徘徊了半晌还是离开了。
她只得又跑回去等,想了想总觉得坐等也不行,就想回回春堂看看,却被拦着不准出门。
她在那跺脚,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只见山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她惊喜的叫了出来:“肖云天。”
肖云天听见她的声音,面带这温和的笑朝着她走来。“婷儿,为什么在这。”
他可没有告诉她今日会来,没道她会在这里等她。
吕婷看见肖云天像看见了救星,“云天,你知道宋姐姐出事了吗?是你带人去抓的她吗?她不可能杀人的,她肯定是被冤枉的。”
肖云天按着她:“婷儿,你别慌,我知道你担心她,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把她抓起来,只是为了保护她,现在所有人都指认她是杀人凶手,她在回春堂只会更危险。”
“可是牢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死了那么多人,宋姐姐会不会害怕,我想去看看她。”
肖云天好笑的看着吕婷:“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胆子小吗?宋亦慈从医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会害怕死人,你快别想了,回去好好休息,待过几日我查清真相,保证把你的宋姐姐全须全尾的还给你。”
吕婷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真的?”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送你回去。”肖云天拉着吕婷的手送她回她的院子,他笑着将她往院子里一推,“快进去吧,别想了。”
吕婷转过身:“云天,我想再问你一次,我们之前究竟见过面吗?”
肖云天本来打算离开的脚步一顿,难得一见的迟疑:“我不会回答过很多次了,我家在开阳,我们如何见过。”
“云天,我没有你们聪明,很多事我也没想明白,但我只希望你们不要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