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霖默了两息,接着摁下了车窗,人凑到窗口吐出两口气:“江拾月,你气死我算了。”
江拾月只哼了声:“也不知道谁气死谁。”
这场毫无意义的斗嘴在车子开到病房大楼前结束了,老吴摁下P挡,回头对着背对背的两位祖宗小心地笑了笑:“二位,到了,右边下车,小心病床。”
江拾月率先下车,宋霖也很快跟了上来,江敬中昨天刚转到了普通病房,今天就醒了,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她路上也接到了江敬娟又哭又笑的电话,此刻她恨不得一下就蹦到病房门口,可偏偏几个电梯都横在楼上不下来。
等着上楼的人很多,没多一会儿就把江拾月挤到了角落里,宋霖一个错身跟她换了个位置,将她护在了里面。
没多一会儿,电梯总算来了,两人跟着人潮挤进了电梯,江拾月再次被挤到了电梯角落里,宋霖跟她面对面站着,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护在她脑后。
两人挨得很近,因为实在拥挤,江拾月也没有办法推开他,只能就这么贴在他的胸口,几乎可以听见他砰砰的心跳声。
电梯缓慢上行,几乎每层楼都有要下的人,电梯门一次次地打开,江拾月透过人群缝隙朝外看,忽然意识都在自己耳朵里砰砰跳着的是自己的心心跳声。
宋霖的胸膛就在眼前,他今天穿了件短风衣,里面是个戴帽子的线衫,挂绳上此刻还带着根绿油油的草根。
这个拥挤的电梯里,他的气息将她铺天盖地地笼罩起来,是那种……
她尚未用力呼吸,脑子里便已经跳出了描述。
清晨的露珠。
叮。
她的绮思还没发散开来,他们的楼层就到了,宋霖拉着她的手,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接着也没放开,直接就一路走到了病房走廊里。
江拾月此刻魂还留在电梯里,愣愣地看看两人交握的手,脑子里又闪过他帽衫上的那根草,忽然叫住了他:“宋霖。”
宋霖回头看她:“你爸现在住哪个病房?”
“我爸?我爸……”
江拾月再次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悚然回魂,猛地甩开了宋霖,往后倒退了几步,却不防撞了上推着车的护士,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待到一切平息,江拾月心虚地都不敢抬头看他,只埋着头一个劲儿地朝前走,江敬中如今住在顶头的单间里,要穿过整个病区才到。
推开门前,江拾月忽然扭头说:“你回去吧,我爸上次就是被你气到脑出血,这次要是再见到你,我怕又会出什么意外。”
宋霖听了这话,却也没说什么,只摁下了门把手,当先一步走了进去。
第268章 你就什么?
江敬娟正俯身给江敬中擦脸,嘴里还在不停地低声呢喃着什么。
江拾月跟在宋霖后面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小姑,我爸醒了?”
她推开挡在身前的宋霖,快步走到病床前,俯身轻轻摸了摸江敬中的脸,“爸,爸你能听见吗?”
江敬中慢慢睁开了眼睛,但许久都没能聚焦在江拾月脸上,连着眼皮掀了几掀,重又闭上了。
“爸,爸你醒醒啊,你看看我,知道我是谁吗?”
江拾月见他又睡过去了,慌忙想抬手推他,被宋霖往后拽了一步,“他才刚醒,身体还很虚弱,现在说话的力气都还没有呢。”
江敬娟连忙帮腔:“是呢是呢,梅主任也是这么说的,就说醒了就是好的,只是……”
她忽地眼睫直颤,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虽然说抢救得及时,但梅主任说可能会有后遗症。”
江拾月立刻问:“什么后遗症?”
“偏瘫、失语、意识障碍、记忆力不好之类的,医生说了一堆,但也说啊,要醒过来看,说也是可以慢慢康复的。”
江敬娟擦擦泪,又拿起江敬中的手反复擦拭了几遍,把毛巾又放进热水里淘了淘,这才看了看宋霖,又看回了江拾月。
“你们,和好了?”
她问得寻常,江拾月却立刻甩开了宋霖的手,绕到了床的另一边:“没有,在办离婚呢。”
江敬娟却一反往日的大惊小怪,淡淡哦了声:“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也管不了了,但是,你们要吵要闹,别赶到医院来,也别在你爸面前吵,他如果再被你们气出一次脑出血,那神仙也难救了。”
这话一出,江拾月和宋霖都沉默了,两人齐刷刷低着头,最后还是宋霖先开了口:“小姑,这不是我本意,我……”
“不用跟我说。”江敬娟一抬手,“我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神听你们这些烦心事了,我也听不懂。”
她始终低着头,没再看他们,宋霖干巴巴地站了会儿,沉默地叹了口气:“小姑,我再给你加个护工吧,这爸要是真暂时手脚不灵便,你也不好弄。”
江敬娟说不用:“拾月这边已经请了一个了,我力气大得很,我哥现在都瘦成一把骨头了,我抱得动。”
再次被拒绝,宋霖能说的话也全都说完了,他看看监护仪,又挠了挠眉毛,朝外一指:“那我……先走了?”
江敬娟没说话,江拾月没看他,他讪讪往门口走了几步,回头喊了声拾月。
江拾月只当做没听见,低头看着床上的江敬中,宋霖走近一步:“拾月,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江敬娟绞了毛巾,抬眼看了看她:“有话就出去说去,别这会儿不吱声,回头又说不清楚。”
江拾月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动了脚步,跟在宋霖后面出了病房。
走廊里没什么人,只不断地响起几号病床的呼叫声,宋霖往前直走,领着她直接进了楼梯间。
江拾月站在防火门口,没进来,只说:“你要说什么?说吧。”
宋霖手往怀里掏去,她又立马说,“医院不让抽烟。”
他的手拿了出来,手心里攥着的倒不是烟盒,而是个小小方方的盒子。
他走近两步,递出那盒子:“给你。”
“我不要。”江拾月往后倒退一步,“我什么都不要。”
宋霖的手横在半空中:“不是我给你的,我奶奶给你的。”
江拾月转身要走:“那更不能要了,你应该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你奶奶,越早知道越好。”
宋霖也不答这话,只把盒子又往前递了递:“你打开看看。”
江拾月一掉头就要往走廊里去,只是脚步还没迈出两下就听见宋霖说:“你不要的话,我现在就把这扔下楼去。”
她抬起的脚又落了下来,朝天翻了个白眼,吁出口气,倒退几步回去,果然见宋霖立在窗边,手里拿着那盒子,伸出了窗外。
“不是,宋霖,你神经啊,你有本事你就扔下去啊。”
“好。”
他手朝下,说着话就作势要往下扔,江拾月诶了声几步跑到他身边,将他胳膊直接扯了进来:“你还真扔啊!”
宋霖顺势就把那盒子那放进了江拾月手里,握着她手心合上了:“不让我扔你就收好,你要真不想要,自己去还给我奶奶,她家住哪儿你也知道的,用给你发个定位不?”
江拾月瞪了他一眼,低头打开了这小方盒子,是枚蝴蝶胸针。
“呀,真漂亮。”
这蝴蝶翅膀是蓝色珐琅做的,边上鎏了一圈金,身体则是一块流光溢彩的蓝宝石,十分精致。
“这胸针年代久了,小时候我都是在柜子里看它的。”
宋霖靠墙站着,“据我奶奶说,是她年轻的时候,最好的朋友送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戴。”
江拾月小心翼翼地合上了盒子:“我明天就还给她去,我们俩都要离婚了,奶奶的东西我是绝对不能收的。”
宋霖默了两秒:“江拾月,你这离婚不离婚的,就一定要挂在嘴边二十四小时喊是不是啊,用给你拿个喇叭不?”
江拾月把盒子往兜里一揣,翻了他一眼,本转身就要走的,可身子扭到一半又转了回来,指指他:“赫扬的合同,你不许跟我抢。”
宋霖哈地笑了:“赫扬人家现在有供应商呢,你凭什么换掉人家,胜奇是有专利技术还是碾压性的价格优势啊。”
“不用你管。”
江拾月再次指指他,“我们之前的客户,已经被云程抢走了,如果你胆敢再来抢赫扬,我就……”
“你就什么?”宋霖走近一步,把她一下又拽进了楼梯间,脚下几步流转,便把她挤在了墙角,“你说,你就怎么样。”
江拾月哪里是吃这套的的人,膝盖一个曲起就要踹出去,宋霖十分熟悉她的套路,背脊一下弓起,人往后蹦出一步,倒是完美躲过了攻击。
“谋杀亲夫啊你,这踹坏了受损失的可是你。”
江拾月听见这胡话只觉得更生气了,抬脚就是一踹,宋霖闪躲的不够及时,这次倒是被踢到了半脚。
他嘶了声:“你可真是一心就想置我于死地啊。”
江拾月往边上一挪,迅速退出了楼梯间:“你再这么乱来,我早晚打死你!”
第269章 去爬山
春寒料峭,可各路鲜花都争先恐后地开了。
余韵文掐起一朵小花,插在了耳朵边,又扯下一根花枝横在了面前,这才冲着镜头一笑。
“哎呀,对对对,阿姨,特别好特别好。”
官婷蹲着马步,以各种姿势给余韵文拍着照,“完美完美,阿姨,你可真是风采不减当年啊。”
谁不爱听好话,余韵文也被哄得眉开眼笑,弹开了花枝,连连朝官婷招手:“来来,婷婷,你也站这儿,阿姨给你拍几张。”
官婷说好,两人换了位置,又是一阵嘻嘻哈哈,宋霖推开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妈?”
余韵文转头看过来,脸上还带着笑意,“霖儿起来了啊,来来来,妈给你和婷婷拍张合照。”
“什么?”
宋霖以为自己听错了,“拍照?不是,你们这一大早的在我门口干嘛呢?”
“干嘛干嘛。”
余韵文几步走过来,顶着他的额头就是一顿戳,“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妈啊。”
宋霖一甩头,往后退了半步:“你都给我发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的时间那都是按秒算的,哪有空给你说那些废话。”
“诶你。”
余韵文一把揪住他耳朵,拽着人就往台阶下拖了两步,“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你啊。”
宋霖一时不备,只能矮身被她拖了下去:“妈,你行了你,有完没完啊。”
余韵文拽着不松手:“我不管,今天你哪儿也不许去,就陪我和婷婷去爬山。”
“爬山?”
宋霖捂着耳朵,“我很忙,我今天还有很多会要开,哪还有空跟你去爬什么山……”
余韵文手下转了个圈:“云程少了你不会破产,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重要,车子已经等在门口了,你今天要不去,我们就断绝母子关系!”
说完这话,她终于松了手,对着他冷哼了声,掉头就往外面走,宋霖捂着被揪得红惨惨的耳朵:“妈,你到底要干嘛啊!”
余韵文大步朝前走,拉着频频回头的官婷:“去爬山,不然就断绝关系。”
大门吱一声又打开了,孙姨拿了个保鲜袋出来:“先生,吃喝我都给备好了,去吧,也是难得陪陪你妈,也让她开心开心。”
宋霖眉头打成了个死结,最后终于重重一叹气,推开孙姨的保鲜袋,抬脚跟了上去。
…………
“张扬。”
江拾月车子缓缓停下,落下车窗,她俯身冲窗外喊道,“这儿这儿。”
“拾月,早啊。”
张扬打开车门坐了进来,递给她一杯热拿铁,“热的,早上就别喝冰美式了,伤胃。”
她还贴心地把饮口打开了,放在了置物孔里,“给你打开了啊,趁热喝。”
江拾月调好了导航,左右扭了扭脖子:“好,我们开到萩山大概一个小时,你路上还能稍微睡一睡。”
“我不睡。”
张扬喝的也是热拿铁,她这几天在微信上和江拾月聊得十分投机,难得有个人跟自己这么有共同语言,因此今天就特意约了她出来爬山。
“天气这么好,你一个人开车多无聊,我陪你说说话吧。”
江拾月自然是样样都依着她的,说话也都是挑她爱听的说,因此这到萩山的一个多少小时,一路上倒也是欢声笑语。
她们出发得早,开到萩山也不过九点过半,一下车,江拾月深深呼吸了几下山里微微冷冽的空气,顿觉舒服不少,好似连日来的烦闷都去了不少。
萩山不高,不足千米,正儿八经爬上去也就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但这两人边爬边玩边拍照,到中午的时候也才爬到半山腰。
两人坐在亭子里歇脚,商量着这午饭去哪里吃,江拾月打开景区游览小程序,仔细研究了下地图,抬手一指:“从这往上,你看那个平台上,那边可以吃饭。”
张扬凑过来一看:“那走吧,宜早不宜迟,我是真饿了。”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扶着站了起来,十分钟后就爬到了平台上。
景区没几个能吃饭的地方,因此这地方虽然只有五六座小吃亭子,但外面的小桌子上依然坐满了人。
江拾月看张扬脸色,知道她哪样都不想吃,便拍了拍背包:“要不嫌弃的话,我包里还有两个三明治,早上自己做的。”
她说着话就掏了出来,“我去买两杯奶茶,我们就凑合吃两口。”
张扬十分高兴地接过了三明治:“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她四处一看,后面恰好有个空位让了出来,就边往那边跑边说,“我先去那边占位子。”
看着张扬往那边走,江拾月就去排队买奶茶了,人还挺多,她边排队边刷手机,往前挪了几步之后本想回头看看张扬坐在那儿,可这脖子一扭,越看越不对劲。
张扬立在一张桌子旁边,正跟站在她对面的人讲话,只是这话不知是怎么讲的,她的脸越涨越红,声音也越抬越高了。
江拾月察觉出不对劲,立马就往张扬那边跑,跑到她身边的时候恰好听到她喊了句:“你这人也太没素质了吧!”
“怎么了这是?”
江拾月立时揽住她肩拍了拍,“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张扬抬手一指对面那人:“这位置明明是我先坐过来的,她偏得说是她先占的,我说我们两个人一起做,她说三个人坐不下,让我滚。”
她越说越生气,眼眶眼见着就红了,抬手恨恨一指,“这人嘴也太臭了,拾月,她叫我滚。”
江拾月再度安抚地拍拍她肩,转头去看那抢座的人,是个女人,穿着一身冲锋衣,妆容精致,长相妖艳。
嘶,这人,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