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她抬起手肘对着连连吹了几口气，疼痛混合着羞恼，让她一下就更崩溃了，下午在医院那股没哭完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我……”
她只说了一个字，哭腔就再也压不住了，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从抽噎到嚎啕大哭也就是一两分钟的事，压根就没给宋霖反应的时间。
等他忙不迭地松开人，凑到前面去想看看她怎么了的时候，江拾月已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粉底都给冲花了，一道一道地竖在脸上。
他犹豫了下，选择闭嘴，只抽出几张餐巾纸想给她擦眼泪，又被她一把推开：“你别碰我，你好讨厌啊，我最讨厌你了，全世界这么多人，我最讨厌你！”
她此刻情绪上头，说话也是毫无逻辑，只管喊了痛不痛快，可宋霖只一笑，又轻轻地给她擦了擦泪：“那怎么办？全世界这么多人，我最喜欢你。”
第294章 你别着急说
噗，噗，噗。
客厅里的灯闪了几次，忽然滋一声彻底灭了。
这房子这十多年来一直是江敬中一个人住，基本上就是得过且过的一个生活状态，就这客厅灯，都还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日光灯。
室内一下就暗了下来，边牧嘴里含着根鸡骨头嗯了一声，扭头看向沙发上，又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而江拾月的眼泪依旧没有停，宋霖那句话说完，她就跟没听见似的，转身伏在沙发上继续痛哭。
只这次倒是记得了手肘上的伤，手臂反着搭在了沙发边，哭得十分认真。
宋霖挠挠头，扭头看了另一边不为所动吃得专心的边牧，又看看伏在沙发上哭出了音调的江拾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抽痛了下。
他还是小看了江拾月，她这说不过就哭的绝招，从来都是一招制胜的。
屋子里不甚明亮，只就着厨房的那点光，能看见她耸动着的肩膀。
他仰头看看那日光灯：“这灯不亮了，你会换吗？”
她哭声停了一瞬，又继续嚎了下去，显然是不打算管这档子事了。
这灯属实老旧了，要换也得重换个灯了，可这会儿功夫，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人来换。
他掏出手机：“我给罗良俊说一声吧，让他找人过来换灯。”
“不要！”
这次江拾月倒是答得十分痛快，“你走，你现在就走……我家……”
她抽抽了两下，“我家这灯……跟你没关系……”
宋霖也没应这话，直接拨出了电话：“拾月她爸爸家你知道在哪儿吧？这灯坏了，你找个人过来换，带个新的吸顶灯就行，要最亮的。”
江拾月猛地竖了起来：“我说不要！不要不要！”
宋霖已经挂了电话：“我这么喜欢你，给你换盏灯算什么，买栋楼都行啊，你不用有负担。”
她双眼通红，眼泪尤自汪在面上，沿着刚才被冲刷出来的粉底道道径直往下，一路到了她糊掉的口红那里。
尽管这副样子，她依然梗着脖子在喊：“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你什么都不懂，你不要对我妄自揣测……”
宋霖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揣测什么？江拾月，在你我之间，我从来都是实事求是有一说一的，我不像你，明明对我有情，偏要装作一副恩断义绝的样子，你虚不虚伪？”
江拾月一愣，接着刷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他鼻子就开骂：“我虚伪？你居然敢说我虚伪，我们走到今天，这是我的错吗，这怨我吗？你居然……”
宋霖一脚迈过专心吃鸡的边牧，没多给江拾月一秒反应的时间，捧着她的脸就亲了下去，把她后面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江拾月人正在气头上，被他这么一来更加气急败坏，手砰砰地就捶了下去，宋霖咳了两声，退出半分，就着她的唇边说：“我今天可溺水了，肺疼。”
“你……”江拾月一噎，气焰一下子就矮了一半，嘴张了几张才说，“你那报告我看了，半点问题都没有，出去再跑个五千米都行。”
“是吗？”宋霖手指蹭了蹭她的脸颊，“那还是回到我们刚才的问题，拾月，你到底为什么哭成那样？你就不能？你哪怕一次说句实话呢。”
江拾月终于仰头看他，昏暗的室内，他的眼睛亮得宛若夜空中最耀眼的那颗星星。
她竟然愣住了，本来要说的反驳的话也在嘴里消散无形了。
“你……”
“我什么？”
宋霖又贴近了一些，这口气几乎呼到了她嘴里，压低声音，循循善诱，“拾月，你别着急说，你好好想一想，好好的……想一想。”
“我……”
两人脸贴着脸，身体挨着身体，一丝缝隙都没有，江拾月有些扛不住这旖旎到发腻的氛围，脸一偏想逃。
但宋霖今天是铁了心一定要逼出她的真心话的，岂会让她又这么轻易地临阵脱逃。
他一手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控住她下巴：“没关系，我们今天有点是时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这样陪你站到明天早上。”
江拾月垂着眼，此刻连看都不肯看他了，受伤的那只手耷着，另一只手抵在宋霖胸前，想要给两人之间挤出一丝缝隙。
“我……”
她嗫喏着，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反常的得更让宋霖胜券在握。
“拾月，说……你也是爱我的。”
他单刀直入，不再给她逃避的机会，看着她那张瞬间吓得变形的脸，抬手稳住她哆嗦着的嘴唇，笑了：“你这状态，好像我指认你是杀人凶手似的，咱俩说的这是爱情，不是血海深仇。”
江拾月嘴巴被摁着，勉强用了几下力，当然是没能挣脱，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宋霖今天来得突然，但没他那句话让她胆战心惊，她今天没敢神想的事情，被他毫不犹豫地一戳到底了，没再给她半点遮掩的机会。
她下意识地就想否认，可嘴被宋霖摁着，她没法说话。
她也说不出话。
往常说到这个事情，她都是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可今天，此时此刻，她却连句‘不是’都说不出来了。
她想跑，可宋霖显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一副就算等到天荒地老也要等她说出那句话的架势。
两人脸贴脸，身挨身，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又僵持了半个小时。
江拾月原本绷紧的腰渐渐松了，又过了几分钟，她终于叹出口气。
她输了。
第295章 你谁都不爱
咚咚。
咚咚咚。
伴随着敲门声的是罗良俊的大嗓门：“宋总，我到了，你在吗？”
江拾月本要叹的第二口气一下收了回去，她忙不迭推了推宋霖：“修灯的来了。”
宋霖头都没回，只几步把她逼到了墙角：“你刚才要说什么？”
江拾月此刻哪里还肯再说什么，只希望罗良俊赶紧进来，把她从这穷巷中解救出去，自然是摇摇头：“我只是觉得累了。”
这当口，门上又是咚咚两声，终于吃完了烤鸡的边牧先冲到了玄关，冲着大门就是汪汪两声大叫。
这两声极其突然，敲门声猛地停了，过了几秒钟，宋霖的手机响了。
江拾月探出头去看沙发上的手机：“应该是罗良俊打来的，你不接吗？”
“不着急这一会儿，让他等一等。”
宋霖仿佛在逗弄走投无路的猫咪一般，拿着根无形的逗猫棒在江拾月面前挥舞了几下，“你我之间的事情，比这灯重要得多。”
他忽地俯身凑了过来，贴在她耳边轻轻一笑，“你要是现在说，我现在就让他进来。”
江拾月一颗心越跳越快，几乎是无计可施了，她既承认不了，也没法否认，眼下只想能喘口气，要不然她那颗心眼看着就要从口里蹦出来了。
恰在此时，那边牧又叫了一声，她看向门口，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朝着它就喊了声：“开门。”
“汪。”
一声过后，那边牧竟然站了起来，前爪搭在了门把手上，往下一摁，门就噶嗒一声开了条缝。
又过了好几秒，那门才被慢慢拉开了，罗良俊小心翼翼地探了个头进来，先看看地上的狗，又往里张望了下，这才不确定地喊道：“宋总，你在这儿吗？”
他们两人这会儿正站在沙发边的墙角处，恰好是最背光的地方，罗良俊一时没看见，也没听见回答，只好低头冲那边牧笑笑，朝里一指：“我找人。”
边牧头一歪，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但确实没再叫了，罗良俊轻手轻脚地往里迈了一小步，侧着身让过这坐在正中间的狗，再次喊道：“宋总？江小姐？”
下一秒，从客厅方向传来了宋霖平静无波的声音：“这儿呢。”
他立马循声看去，恰好看到宋霖转身往这边走，而他刚才转身的地方，此刻还站着个江拾月。
他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来的时辰不对。
可此刻进都进来了，更何况门口还站着装灯师傅呢，他只能硬着头皮讪讪笑了笑：“灯来了，现在还装吗？”
“废话。”
宋霖慢条斯理地也走到了玄关这里，“来都来了，还等下一次再让狗给你开门吗？”
罗良俊讨好一笑，马上对着门外提声喊道：“师傅，进来吧，就这家。”
江拾月也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站在坏掉的日光灯下，对罗良俊说：“麻烦你了，这大晚上的。”
“没事没事。”他自然是连连摆手，“分内事分内事。”
旧的日光灯拆起来稍有些费劲，可到底是专业的师傅，十来分钟也全部拆下了，接着就把新的平板灯装了上去。
罗良俊从旁协助，前后一共半个小时，就旧灯换新灯了。
白亮的灯光再次亮起的瞬间，江拾月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
等她适应了一会儿，再放下手的时候，就听见罗良俊惊呼一声：“哎哟，江小姐，你这脸上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
她抬手摸摸脸，忽然想起方才自己哭的惨状，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脸上的妆已经花成一片了。
她捂着脸转头就进了洗手间，一照镜子，差点没被自己吓死。
眼泪把粉底冲出了两条明显的沟壑，夹杂着些许睫毛膏全都糊在了花成一片的嘴唇边。
她啊一声低叫，难以想象她刚才就顶着这张花脸站在客厅里。
她哼哼着差点没哭出来，挤出两泵卸妆油糊在了脸上，边按摩边想死，她今天到底是踩了谁的太岁了，真是一件顺心的事情都没有。
搓着搓着，她忽又想起了方才分外执着的宋霖，这是难以想象，他居然能对着她这样一张脸说出那么多胡言乱语。
接了两捧水在脸上，卸妆油慢慢地乳化了，她动作慢了下来，耳边又响起宋霖的那句话。
“拾月，说……你也是爱我的。”
她又是一抖，立时低头开始洗脸，待冲洗完泡沫之后，江拾月再度抬起头来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江拾月。
你……
“你不爱宋霖，你谁都不爱，你……”
她忽然就说不下去了，连看着镜子里的人都不敢，只能垂头看着水池，再度俯身用水扑了好久的脸。
再度抬头的时候，镜子上都挂满了水，她的脸隐在层层叠叠的水珠下面，忽然连她自己都看不清了。
“我……”
她定定看了好一会儿，接着抬手拂开了镜子上的水雾，却怎么都看清楚镜子里那人的样子。
“江拾月，他说的……”
他说的，兴许……
她还没来得及想出个所以然来，洗手间门就被敲响了，是宋霖在门外说：“拾月，你电话震了好几次，是你那韦秘打来的。”
江拾月匆匆抽了张纸擦干脸，立刻拉开了门，客厅里面只剩下宋霖一个人站着，别说罗良俊了，连狗都不在了。
“你洗好了？”
宋霖边说边把手机递给她，“我没接，但一连打了几个，兴许有什么急事。”
江拾月接过手机，也没看他，只边拨电话边往沙发那边走：“韦秘，怎么了？”
她擎着手机听了会儿：“什么？你现在人呢？”
她说着话快步走向门口，“你找保安，先稳住他们，我马上就到，还有，去工厂调些人过来，别让他们闹事。”
她刚要摁下门把手，宋霖已经先她一步打开了门，侧身闪出门外：“我陪你一起去。”
江拾月还在跟对面说话，只冲他摆摆手，意思是她自己去就可以。
但宋霖推着她出去，反手带上了门，揽着她的肩就往下走：“你见过这种场面吗？你知道胡搅蛮缠荤素都来的人是什么样的吗？”
江拾月这会儿已经挂了电话，她边往下跑边说：“不用了，这是我们胜奇自己的事情，你最好是……”
“我最好还是什么？”
宋霖一手虚虚护住她的手肘，“胜奇门口的人，除了要钱的人还会有谁？他们怎么前面不发难，这大晚上的过来闹事了？”
两人已经走出了楼栋门，江拾月心里急得不行，脚下已经开始小跑了：“为什么？”
宋霖抬腕看了看时间：“你自己去，和我陪着你一起去，你得到的答案会截然不同。”
第296章 你谁老子啊？
已近晚上七点半，胜奇一楼大厅里热闹非凡。
往常这个点，员工基本都下班了，只剩一个门口值班的保安。
今天却是不一样了，几个保安全都堵在大厅里，拼命拦住推推搡搡的众人：“别激动别激动，各位各位，有话好好说，你们这会儿来，这领导都不在啊。”
打头的是个黑壮的胖子，大腿有铁桶那么粗，牢牢地抓在地上，任保安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他还一手拂开两个保安：“我不用见你们领导，我今天就是来搬东西的，周盛良那个死老赖，欠钱不还！”
保安打了个踉跄又勉强站住了，依然尽职尽责地揽在闸口：“这空口也不能书说白话啊，我也不知道你你……你是谁是不是？这事还是要等领导来。”
“等什么领导！我都等了多久了，周盛良被抓进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手指几乎要戳到保安眼睛里，“拿钱买货，天经地义，你如今不付钱，也不搭理我们，我们这是被逼的！”
“对对对！”身后一帮人跟着喊道，“我们都是被逼的！”
当中一个保安伸手拼命阻拦，一边回头问那个打电话的：“来没来啊？什么时候到啊！拦不住了啊，要不然报警吧……”
“报警？”黑胖子一听这话更激动了，抬脚就是一踹，把说话这保安给踢出去了几米远，“你还敢报警！我才是受害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