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霖收拾了碗筷出来，江拾月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心情有些复杂，她清了清嗓子：“你还挺贤惠的。”
宋霖手一滞：“这是个适合男人的形容词吗？”
江拾月抬了抬下巴：“形容词分什么性别。”
宋霖今天什么脾气都不敢有，他再度点头：“你说了算。”
他说完就拿着抹布往厨房里走，江拾月扭头目送他，忽然喊住了他：“宋霖。”
“嗯？”
她站起身，侧过头没看他：“明天早上，后天早上，大后天早上，我都不会改变主意，面很好吃，但一次就够了，早些回去吧。”
“愿意替你生孩子的女人多了，真没必要在我这儿白费功夫。”
第51章 你怎么在这儿
宋霖定定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抹布在手里慢慢团成一团，他背对着江拾月，看向窗外：“上午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高兴。”
江拾月垂下头，没说话。
宋霖扯了扯嘴角：“但当我听见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时，我其实并没有太当真，拾月，江拾月……”
他顿了片刻才接着往下说，“我不知道是你问我会不会娶你的时候有了迟疑，所以你才坚决拒绝我的任何提议。”
江拾月抬头看看他的背影，少顷又撇过脸去，嘴唇有些颤抖。
“你说得对，结婚不该为了谁勉强为之，说实话我现在要是娶你，就是为了这个孩子，但也因为孩子的母亲是你，所以我才愿意结婚。”
他缓缓转身，江拾月赶在他转过来之前背过身去，抬手迅速抹掉了眼角的泪，浅浅吁出口气。
屋子里，两人位置换了，江拾月背对着宋霖，努力摁下声音里那股哽咽：“以后到底会怎么样，不是现在几句话就能定下来的，没必要冒这个风险，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认为这就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说完这话，她转身进了卧室，轻轻关上了门。
宋霖扭头盯着那扇门定定看了片刻，末了把手里的抹布扔进了水池里，接着几步走到了沙发边，把茶几上的东西一股脑装进了包里，拎起来就往玄关走。
穿鞋的时候，他再次回身看了眼紧闭的那扇房门，江拾月话里话外半分余地都没有，他宋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还要怎么样？
难道此刻就去结婚？
但她又说不想为了孩子结婚，她还有她自己的人生要过。
条条路都被她堵死了，就是一句绝话，这孩子不想要，恨不得现在就去打掉。
算了。
他摁开门把手，咬了咬后槽牙，江拾月有句话说对了，愿意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多了，没必要在她这儿白费功夫。
砰！
大门重重关上，卧室里的江拾月身子一震，好半晌，她低头看向小腹，手轻轻地放了上去，两滴泪掉在了床单上，又很快隐去。
…………
第二天八点钟，江拾月就出了门，这次她没去吴城医院，转道去了西边的安德医院。
这边没有吴城医院挤，她十点之前就做好了全部检查，医生看了看单子，从抽屉里拿出手术同意书让江拾月签了字。
“三天以后，下午一点准时过来，门诊手术，需要有人陪同。”
江拾月签字的笔顿了顿：“一定需要吗？”
医生看了她一眼，又看回了电脑屏幕：“无痛手术打麻药的，你需要一段时间来苏醒，最后是有人照顾一下。”
江拾月低头哦了声，把签完字的纸递了回去：“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出了门诊大楼，她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会儿，直到逼出了满头满脸的汗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她看了眼默然无声的手机，宋霖果然没再联系她。
他那么一个天之骄子，昨天被自己劈头盖脸地说成那样，再来纠缠不放就不是宋霖了。
这样也好，大家都知情，大家都接受，这就是最后的结果。
三天之后，下午十二点半，江拾月提前半小时到了安德医院，临进门诊大楼的时候，她停在了原地，抬手抚上了小腹，那股被自己刻意忽略的心痛重又涌了上来。
但事已到临头，两点一过，一切就会又回到从前。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往里走，忽然听到了救护车滴呜滴呜的警报声，她回头一看，门诊大楼前快速停下了一辆救护车，车门开了，抬下来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血呼哧啦的一个人，正捂着头哀哀叫唤。
两个医生推着病床冲到了门口，将伤者转移到了病床上就往急诊推，江拾月连忙退到一边，偏头往外一看，救护车上又送下来个轮椅，一位银发老太太被搀扶了下来，重又坐在了轮椅上。
救护车把人放下来之后便开走了，只剩那老太太前后左右看了看，医院门口都是匆匆而过的人流，没人有伸把手的意思。
那老太太嘴里嘟囔了几句，不知说了什么，接着就撑着轮椅扶手准备站起来。
但这轮椅像是没锁住，这老太太眼见着要站起来了，那轮椅的轮子往后滴溜溜一转，带着人就要往后倒。
江拾月哎哟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一手扶住老太太，一手拉住了轮椅。
“奶奶，你小心啊，这摔了不得了的事。”
江拾月嘴上说着，扶稳了老太太又让她坐回了轮椅上。
那老太太显然也吓了一跳，长出一口气才笑眯眯地扭头看向江拾月：“小姑娘，谢谢你哦，要不是你，我今天可要摔个大跤了。”
江拾月笑着摇摇头：“搭把手的事儿，谈不上谢。”
她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四十，还有时间，便问：“奶奶你要去哪儿，是要去看刚才那个抬上来的人吗？”
那老太太恍然大悟，她拍拍大腿：“对对对，再麻烦推我去急诊行不行，小王伤得严重啊，我得赶紧看看去。”
江拾月没有二话，推着她往急诊去了，进去问了护士，说是还在缝合伤口，一会儿还得做个脑CT，让家属先去缴费去。
江拾月看着老太太实在是行动不便，索性帮人帮到底，就带着人又去缴费。
好在缴费的地方就在急诊室门口，也没什么人排队，老太太打开微信付款码，请江拾月帮她扫好了费用。
江拾月收好了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五十五了，她得赶紧上去了。
她把老太太推到了过道边上，蹲下来说：“奶奶，你家里人呢？什么时候过来？”
那老太太刚要说话，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面上有几分犹疑之色，但还是点了接通。
“喂。”
“哎呀知道了，我挺好的没事。”
“啧，那他们都跑了，我哪能见死不救啊？小王平常对我挺照顾的，我肯定要送他来医院啊。”
“你懂个屁！”
“行行行，你来你来，你亲自来好吧。”
她看向江拾月：“小姑娘，这是什么医院来着？”
“安德医院。”
江拾月抬腕看了看表，已经一点了，她心里有些着急，但还是等老太太挂完了电话才说：“奶奶，我还要上去看病，这挂了号了，到时间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可以吗？”
老太太看了眼急诊室：“可以可以，我孙子就在这附近，几分钟就到，请你再把我推回急诊室行吗？看不见人我不定心啊。”
江拾月自然说好，她把人又推回了小王床前，又去找护士问了问情况，一一转达给老太太之后，如此又是十分钟。
这下是真不能耽搁了，江拾月蹲下来拍了拍老太太的手：“奶奶，我上去了，如果你孙子没来你可以联系我，我把我号码留给你。”
老太太笑眯眯地夸她人美心善，真是难得的好孩子。
她摁开手机递给江拾月，后者点开通讯录，将自己的号码和姓名输了进去，又递还了回去。
老太太接过来一看：“好名字，江……”
“江拾月，你怎么在这儿？”
第52章 我没你心狠
江拾月背脊一僵，没敢回头看，这听着，怎么像是宋霖的声音？
老太太倒是一愣，她把两人来回看了一圈：“你们认识？”
江拾月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搭个手帮的居然是宋霖的奶奶。
她直直站起，勉强挤出个笑容：“奶奶，既然你孙子来了，那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经过宋霖身边时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肘：“你去哪儿？”
江拾月没看他，用力甩了甩，没甩脱，有些急了：“你管我去哪儿！你放手！”
宋霖看了眼严淑华，她好好地坐在轮椅上，只衣领被扯乱了，头发支楞着，人倒是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奶奶，打到你了吗？”
宋霖抓着江拾月没放手，看着严淑华摇摇头才把人往外拖。
江拾月有些急了，回头冲着严淑华喊：“奶奶，你看他，你让他放开我呀。”
严淑华哦哟两声，叫住了宋霖：“你这小子，有话好好说，在医院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宋霖还真停住了脚步，他俯身凑在江拾月身边低声说：“你想让她知道你现在要去打掉她重孙子？”
江拾月一抖，终于仰头看了眼宋霖，不再挣扎，任由他带着自己走到了急诊室外面。
过了一点，医院重又忙碌起来，走道里络绎不绝的人，江拾月咬唇低着头，再次看了看时间，一点十五了。
她指了指楼道方向：“去那儿说。”
两人前后进了楼道，宋霖带上了门，几步逼近江拾月，忽地冷笑一声：“还知道换医院，怕我找到你啊？”
江拾月没接这茬：“我约的是下午一点人流，现在我必须得上去，上次该说的话我们都说完了，没必要再重复一遍。”
她低头避开了宋霖灼灼的视线，强自稳了稳心神，“你奶奶是跟着救护车一起来的，那人被打得挺严重的。”
宋霖哦了声：“你们还挺有缘分。”
江拾月不想再跟他纠缠了，转身就想上楼梯，宋霖却当先一步跨上了台阶，居高临下看着江拾月。
“你知道我刚才去干什么了吗？”
江拾月偏过头不说话。
宋霖自问自答：“刚刚，就刚刚，我去周盛良的楼盘上走了一遭。”
江拾月猛地抬头看他：“周盛良？”
是了，周盛良那块地，就在西郊。
“对，周盛良。”宋霖点点头，“云程和胜奇达成了初步方案，我会接下这个楼盘开发成人才公寓，再造一个城西综合体，辐射西郊。”
他简单说了说，接着一笑：“周盛良活了，胜奇活了。”
江拾月眉头慢慢蹙起：“为什么？你不是说那块地是垃圾吗？”
“那要看在谁手里。”宋霖手插兜耸耸肩，毫不避讳地说，“我可以拿这块地，但是不是这时候，也不是这价格，我们云程，原本可以赚更多的钱。”
“但我现在接下了，以周盛良的要求，注资五亿，共同开发。”
江拾月仰头定定看着他，鼻尖一酸，抿了抿唇偏过头没说话。
宋霖扭过她下巴，抬起了她的脸：“江拾月，我没有你心狠。”
他下了台阶，手慢慢搭上她的小腹，轻轻抚了抚：“我舍不了这个孩子。”
“亏我还找了吴城医院的医生，要是你去流产，让他们千万拦住你，谁能想到，你个心狠心辣的女人，居然还换了医院。”
他呵地一笑，“今天要不是跟我奶奶阴差阳错在这里撞上了……”
他没再往下说，江拾月嘴张了几张都没能说出话来，她心头一阵发酸，忽然捂住脸痛哭了起来，宋霖被吓了一跳，片刻过后又笑了，他把人搂进了怀里，轻轻拍了拍：“要哭的是我吧，我如今破了大财，却不知道能不能免了这灾。”
江拾月还在嚎哭，宋霖晃了晃她：“这孩子你到底要不要？你约的一点钟可真是来不及了。”
江拾月抽噎着还没说话，楼道门被人一把推开了，严淑华推着轮椅站立在门边，拧眉看着面前抱着的两个人：“什么孩子？”
宋霖刚要说话，严淑华手一摆，指了指江拾月：“你说。”
“我……”
江拾月赶紧推开宋霖，擦了擦满脸的泪，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我……不是奶奶，你能走路啊？”
“我当然能走路！”严淑华眼睛一瞪，“我只是腰不好，不能久站，要不是他们不让我开电动轮椅，我能这么费劲吗！”
她显然十分不满意自己的出行工具，宋霖哈了一声：“就这普通轮椅你都能自己赶到西城来，要上电动的你不得开到美国啊。”
严淑华哼了声：“我今天不跟你扯这个，我就问你们，孩子是怎么回事？”
两人都低头不说话，严淑华到底是几十年老教师，对审问早恋这事轻车熟路，她再度指了指那软柿子：“拾月，我刚才都听见了，现在再问你一次就是给你自己坦白的机会，事到如今，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
其实她费劲巴拉地赶到这楼道里，只听见两人最后一句话，但她何等聪明，上下文自己一联想，就知道了七七八八。
江拾月捏着裙边的手紧了紧，她刚张嘴想说话，身边的宋霖就一口气倒了个干净。
“奶奶，拾月怀孕了，我想结婚，我妈那儿，你给我想想办法。”
第53章 怎么看？正面
余韵文扭了扭脖子，敲了敲僵硬的腰，嘶了好几声，从车上跨了下来。
又是半天的麻将，真是比不了年轻时候了，几个小时一坐，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从包里掏出手机，她找到宋霖的电话，打了过去。
那头接得很快：“妈，在哪儿呢？”
余韵文进了家门，坐在穿鞋凳上换拖鞋：“还能去哪儿？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奔忙呢，打了一下午的麻将，刚到家。”
她晃着手腕往屋里走，“哦哟，手腕都酸死了，打不动打不动了。”
那头宋霖笑了下：“我就说你瞎忙，我这么大个人了，终身大事还要你操心，我自有安排。”
余韵文哈了声：“你安排？你懂什么呀！结婚可不是谈恋爱，方方面面的事情涉及得多了，家庭了，父母了，哪样不得考虑？”
她走进衣帽间，手机搁在一边开了免提，“我跟你说啊，这事得我给你办，你好好工作就行了，我回头先筛一轮再给你过，可不许什么牛鬼蛇神都往家里领。”
电话那头宋霖默了片刻，才又笑着说：“行了妈，你别管我这事了，我都快三十的人了，一天到晚当我三岁小孩似的。”
余韵文不爱听了，她俯身凑近，提高音量喊道：“你就算今天八十了也是我的孩子，我不管你谁管你！”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我开会去了，你早点休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