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霖让江拾月平躺在了椅子上，“我出去买块巧克力来。”
她闭着眼点点头，只觉得躺了不多一会儿，那脚步声就去而复返，接着一阵窸窸窣窣声，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巧克力。
微苦的甜很快在齿间化开，吃完了一整块巧克力，她急得发慌的心跳终于缓了下来。
宋霖又扶着她坐了起来，递给她一杯水之后，才在她身边坐定。
“你……”
他欲言又止，末了摇摇头，“你俩真是能找事，上次你打人，这次她打人，怎么的就只能用暴力解决问题啊？”
江拾月一口气喝了半杯水，慢慢找回了些力气，她轻哼一声：“讲理要有用，要警察干嘛？”
宋霖也哼了声：“警察就抓你们这些爱动手的人。”
江拾月还没回嘴，他的手机就嗡嗡振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很快接起：“到了？”
他站起身要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回头指指江拾月，比了个等我的口型之后就走了出去。
不多时，他领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两人走到了警务前台，问了几句话之后那男人往里走去，宋霖转身朝她走了过来。
江拾月扭着脖子往里看：“谁啊？来解决事情的人？”
宋霖掰过她脑袋：“律师。”
她面上一喜：“那晚晴姐没事了？”
“不知道。”宋霖没好气地说，“这是你该掺和的事吗，不知道自己还怀着孕吗？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江拾月翻了他一眼，“不用你管。”
“那我现在把那律师叫走，左右是不用我管。”
宋霖作势起身要走，江拾月急忙拉住他，哎呀一声，到底不情不愿地服了软：“我离得远远的，晚清姐可猛了，我人还没到那两人就都被她打趴下了。”
“她是这样，我跟你说啊……”
她还想跟宋霖描述辛晚晴的英勇，但见他双眉紧蹙一脸不满的样子，讪讪住了嘴，摸摸鼻子换了个话题：“你那律师靠谱不，晚晴姐带下就会出来吗？”
她刚问完这话，就见辛政领着辛晚晴走了出来，江拾月哎呀一声，立马起身想迎上去，但到底低血糖刚过，脚下还有些发软，一个踉跄才险险站稳。
宋霖立时扶住她手臂，接着起身揽住她的肩：“别动，等他们过来吧。”
辛家父女俩很快走到了跟前，辛晚晴低着头有些恹恹的，但还是对宋霖颔首笑了笑：“麻烦宋总了，我这破事还要请这么大的律师来办，属实是大材小用了。”
辛政也连忙握上了宋霖的手，重重摇了摇：“感谢小宋总了，要不是今天有你帮我这忙，我到现在还跟个没头苍蝇乱转呢。”
宋霖也笑了：“哪儿的话，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办，我这集团养着也是包年的，一次不用他也一分钱都不少收啊。”
辛政连连摆手：“不是这话……”
他又摇摇头，“罢了罢了，大恩不言谢，回头我请吃饭你可一定赏光啊，我先送这孩子回去，你看这三十的人了，还让我老骨头来派出所捞她，可不说呢。”
辛晚晴低着头没说话，江拾月轻轻叫了声晚晴姐，拉着她走到了角落。
“这就没事了吗？那小玉不会来找麻烦吧？”
辛晚晴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李律师说后面的事情交给他办，叫我不用再出面了。”
江拾月哦了声，看看她有些发白的脸色，想了想又劝道：“早些发现也好，这要是等结婚了再有这事，那更麻烦了。”
辛晚晴浅浅嗯了声，默了会儿抬头冲江拾月挤出个笑容：“别担心了，不过是个渣男，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刚才就把这人给拉黑了。”
“倒是……”她回身看了看，“这小宋总今天在这儿，一半是因为我爸，一半是因为你。”
她拍拍江拾月：“遇见事才能看出人来，你也别太绝对了。”
第80章 我的意见都多余
辛晚晴跟着辛政走了，江拾月也抬脚要走，被宋霖拉住了：“我送你。”
她从包里掏出钥匙晃了晃：“我有车。”
宋霖一抬眉，手一伸抢过了那钥匙，当先一步朝外走：“那我开车。”
“诶诶，你……宋霖你把钥匙还我！”
江拾月跟着追了上去，宋霖倒也没跑快，只在她前面一步，走到院子里举起钥匙一摁，滴滴两声响，那可爱的小电车两只前照灯就亮了。
“嗬，这车可真够大的，跟你那房子不相上下，这能坐直吗？”
他嘟嘟囔囔着坐进了驾驶位，“哟，还挺宽敞，看不出来啊。”
江拾月这时候正好也坐了进来，她扯着副驾驶的安全带往下拉，切了声：“我又不像你，我的钱都得花在刀刃上，够用就行了。”
宋霖摁了启动，跟摆弄玩具似的把每个功能都尝试了一遍：“前几天还说自己养个孩子绰绰有余呢，现在又只能把钱花在刀刃上了。”
他扭头把这车上下打量了个遍，“我一想我宋霖的孩子以后得坐这乌龟车里……”
他又啧啧两声，“真是作孽。”
“你给我下去！”江拾月使劲往外推他，“儿不嫌母贫，我江拾月的孩子才没你这么多事儿。”
宋霖嬉皮笑脸地任她推搡着，脚下松开了刹车，车子缓缓驶出了派出所。
“行了，哪这么多力气，低血糖那劲儿过了？又厉害上了。”
他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摸出袋话梅递给了她。
“吃两个，别又犯上恶心了。”
江拾月看看这话梅，又看看他目视前方的侧脸，到底还是接了过来。
撕开包装，她拿出一颗放在嘴里，酸酸甜甜，确实让她喉咙里舒服了些。
她看向车窗外，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晚归的路人不知道是否跟她此刻一样，心情就像那久久等不到的绿灯一样，越来越焦躁。
“宋霖……”
“先吃饭吧。”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绿灯一下就跳了出来，车流再次缓缓蠕动了起来。
“我知道家餐厅，本帮菜，你肯定喜欢，去尝尝。”
开过这个路口，宋霖摁下转向灯，左拐进了条小巷子，一直开到路的尽头才停下车。
“就这儿。”
他先下了车，接着去副驾驶位开了车门，“小心着点儿，这里有坑。”
这坑属实有些大，江拾月一个跨步跨不过去，正想绕圈呢，被宋霖拦腰一提，直接带了过去。
一过这坑，他又把人放了下来，只虚虚扶着她后背，引着人往里走。
好长一条巷子，只顶头有个路灯亮着，余下的就是最里头的屋檐下挂着盏灯笼，在夜色中泛着蒙蒙的光亮。
宋霖一指：“就那儿。”
他也看见了那灯笼，轻笑了声，“今天运气还可以，还剩一桌。”
江拾月没听懂这话，跟着他往里走：“什么叫还剩一桌？”
“你看。”宋霖指指那灯笼，“这是家私房菜，一天只两桌人，连预订都不接，只在门口挂灯笼。”
“来了的人自己看，两盏灯笼说明还剩两桌，一盏灯笼说明还剩一桌，要是一盏都没有的话……”
江拾月接腔：“那就是请下次再来？”
宋霖笑着点头：“就是这意思。”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门口，宋霖上去敲了敲铁环，门很快开了，出来个瘦高挑的圆脸女人，她一见宋霖就笑了：“呀，小宋总来了。”
宋霖点点头，跟江拾月说：“这是老板娘。”
江拾月觉得她笑容可亲，也冲她点点头，老板娘让开一步，比了个请进的手势，等这两人进来了，又跨步出去取下灯笼，锁上了门。
她快走几步追了上来，引着两人往里走：“揽月阁空着，坐那儿行吗？”
江拾月眉毛一下高高扬起，抬头瞪了眼宋霖，这包厢名不用这么应景吧。
宋霖却埋头笑了，只跟着老板娘往里走：“可以，挺好。”
一路走来，没想到这小院子还挺深，标准的苏式园林。
亭台楼阁，曲径通幽，沿途用池水相连，从长长的回廊里走出来，又过了道月亮门，老板娘带着他们停在了一座水榭前。
江拾月抬头看去，门上的匾额上写着揽月阁三个字。
她哇了声：“真好，没想到吴城还有这么有意趣的地方，我这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都从来没听说过，怪我没见识了。”
老板娘掩嘴笑了：“哪里的话，我们主做老客生意，这样那样的宣传又都干不来，你看这一天两桌生意，没喝西北风就不错了。”
宋霖推开门，回身指指她：“你这两桌抵别人十桌，这话你怎么不说？”
老板娘哎呀一声，请江拾月先往里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又没拖你来哦。”
江拾月径直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朝外看，这水榭在池子里，周围散落着零星的荷叶，她深深一个呼吸，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分外清爽。
老板娘在她身后一指：“你看那儿。”
江拾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半轮月亮隐隐绰绰的映在荷叶下，又突然被几尾鱼儿撞碎，但倏忽之间又恢复了原样。
她回头看宋霖，笑得眼睛都亮晶晶的：“你看，真是名副其实的揽月阁。”
宋霖也走过来看：“这些也都算到你账单里的。”
江拾月拧眉看他：“你可真扫兴。”
老板娘拍手笑了：“这话我一个老早就想说了，奈何不敢得罪小宋总啊，今天总算有人替我说出来了。”
应酬的话讲完，就该办正事了，她退了一步，“那我下去准备了啊，稍等就安排上菜。”
她说着就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江拾月还趴在窗栏上朝外看：“这儿可真舒服。”
宋霖也坐在了她旁边，跟着一起看了会儿水面：“喜欢下次再带你来。”
江拾月摇摇头：“我跟晚晴姐来。”
“你俩？”宋霖哈地笑了，“这可不让打架。”
“啧，你怎么回事？”江拾月扭头瞪了他一眼，“我们这是事出有因，谁没事要打人啊，你怎么说个没完没了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你才不是。”江拾月腾地坐直了身子，“你就是担心我肚子里的孩子。”
宋霖盯着她没说话，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随便你说，反正我说什么也做不得数，你一天一个主意，我的意见都多余。”
第81章 怪我自作多情
江拾月心里一窒，但依然偏过了头：“我前次跟你说得挺清楚的，今天的见面也是个意外，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离开。”
她说完这话，起身要走，又被宋霖一把拉住：“得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多嘴了行吗？天大的仇吃完饭再说，可别又饿晕在街头了。”
江拾月还想回嘴，可这肚子不争气，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响，告诉这两人它是真的饿了。
她脸一下就红了，想嘴硬也嘴硬不成了，到底吃饭要紧。
揽月阁的门又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三个服务员端着盘子鱼贯而入，十几个精致的盘子摆了一桌，说了声请用餐后人又很快出去了。
江拾月被宋霖拉着半推半就地在桌边落座，打眼一瞧，这一桌子菜光摆盘就大有讲究，这完全五星大厨的水准哪。
“尝尝，他们这儿不让点菜，都是老板娘定的菜单，每天都不一样。”
宋霖拿起了勺子，先给她舀了碗汤，“饿太久了，先暖暖胃。”
江拾月今天确实饿了太久了，以往那自然是无所谓的，但她肚子里还有个要争营养的，那可真是一点都糊弄不了。
她也顾不上再跟宋霖斗嘴了，当即埋头吃了起来。
热菜又上了好几道，江拾月虽然想装一装矜持，但只怪这饭菜实在太好吃，她最后吃到顶喉咙口才停了下来。
“哦呦，太撑了。”她扶着桌边站了起来，沿着四周的窗户溜了好几圈才舒服了些。
宋霖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起身走到门边，推开门跨过门槛：“走走？消消食。”
江拾月拐了过来，跟着他重又走进了这院子里。
九点刚过，夜色愈深了，六月底的天气本该闷热，但这小院里凉风阵阵，伴随着虫鸣蛙叫，十分惬意。
江拾月走了会儿又累了，索性坐在了廊椅上，手臂搭在栏杆上，抵着下巴往水里看。
看着看着困意就袭来了，她捂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宋霖揽住她的肩：“困了？我送你回去吧，到家再睡。”
江拾月揉了揉眼睛，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人虽然困，但还是清醒的。
她一伸手：“车钥匙给我就行，我自己开回去。”
宋霖挑眉，嘴角的笑若有似无：“那你是要先送我回家？”
江拾月仰头看他，此刻清风拂面，明月当空，她耳边只有虫鸣蛙叫，和他这句应时对景的调笑。
她心砰砰一窜，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口，但又被横亘在那里的饭菜给压了下去，她吞了吞口水，低下了头。
“想得美，这里离你家不远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都含在了嘴里，“你自己走回去。”
但宋霖耳朵却极好的样子，他弯腰想看她脸，被江拾月一甩躲了过去。
他又啧了声：“真是用到人朝前，人用完了就朝后啊。”
江拾月头还是撇着，只轻哼了声：“不是我叫你来的。”
宋霖掏出车钥匙晃了晃：“怪我自作多情。”
他低头凑得更近了些，呼吸都吹到了蒋江拾月的脸上，热腾腾的，让人无端地心慌。
她登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想都没想就一个使劲推开了宋霖，他没防备，连着倒退了几步，一下坐在了对面的廊椅上。
他呆呆看她：“你哪那么大力气？这好亏辛晚晴打架你没上场，要不然那两人都得让你腿都打折了。”
宋霖一走，江拾月的呼吸终于顺畅了些，她下巴一抬：“你们都是活该。”
“我哪里活该？”他双臂一抬，架在了栏杆上，歪着头看她，“我对你，那可是日月可鉴。”
江拾月倒退几步也坐了下来，她侧过身去，手臂搭在栏杆上，默了半晌才说：“别说胡话，月亮当空挂着呢，当心掉下来砸死你。”
宋霖啧了声，叹了口气：“江拾月，你可真没句好话能让我听听的，也不知道我图什么。”
“你图我……”
宋霖立时抬手：“打住，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江拾月果然没往下说，他回头去看底下池子里的鱼，“说来说去就是那句话话，可我想说什么你却是都不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江拾月哼了声，“你说来说去何尝不是也那么那几句话，可哪样又是你能做到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