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同行——白鸟一双【完结】
时间:2024-11-20 23:05:16

  说着,她还原起前几天晚上的动作,原来她乱动的手也有个中原因。
  那晚,她的手悄悄丈量着肃征的肩宽。
  “睡衣不那么讲究尺寸,但还是希望你穿得舒服点。”晏青棠道。
  睡衣毕竟是定制的,由她提供了一手的测量数据,编辑了发给她的设计师。这几天有空时,她就在悄悄沟通细节,惹得那位设计师姐姐都好奇起这两套男款睡衣的主人究竟是谁。
  “也不知道淡蓝色你喜不喜欢,反正我喜欢。”晏青棠的手指抚过领口,“这里绣了点特别的东西。”
  肃征低头,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瞧见了银白色的小小月牙。
  “帕米尔高原的月亮。”她笑道。
第48章 048 初探过往
  肃征从前的三十年,都不曾活得这么精致。但此刻让他情绪激荡的却不是睡衣本身,而是送衣裳的人。
  他低下头去,抬手去摸领口绣的银色月牙,晏青棠的手没抽离,于是两人的指尖轻轻碰触在一起,他的手掌覆盖在她手上。
  “很喜欢。”他道。
  是衣裳,更是人。加快的心跳在告诉他,他喜欢晏青棠。
  这世上有许多事,都是因为人而变得不一样。“帕米尔高原的月亮”,从前是肃征在边防的孤寂,如今是陪在他身旁的晏青棠。
  “喜欢就好。”晏青棠朝他笑,接着牵起他的手,同他商量下一步计划,亲近且随意,“明天我们就走了,去哪儿好呢?”
  晏青棠的计划原本就具有临时性,再加上晏雅钧派来的人还在围追堵截,他们虽定了出发的时间,可还没定去处,在几个备选项目的地之间犹豫不决。
  回喀什地区,去阿克苏地区,甚至还有乌鲁木齐……
  这个时候重回喀什地区,或许就应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到喀什市后,再飞伊宁,重回那拉提草原,看草原上五月花开最好的时候。
  这方案是肃征想的,晏青棠最初也赞同。
  然而没等肃征回答,晏青棠就又说出了自己最新变动后的主意:“我们在和田地区转转吧,毕竟离叶城这么近。如果不想多待,至少在皮山县待两天。”
  距离近是真的近,叶城县离皮山县不到一百公里,开车只需要一个多小时。
  肃征抵触也是真的抵触,否则也不会在她问起时沉默,面色凝重。
  可她依然想去这个和他们最初议定结果完全背离的地方。
  肃征曾经待过的哨所在皮山县,他那几年前为国牺牲的班长,大概就是他逃避回到皮山县的原因。可逃避并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肃征就此被困住,她却要想方设法将他救出来。
  话音一落,晏青棠果然看到了肃征神色中的抵触,便聪明地解释起理由来:“我是想去看看皮山县那棵很有名的柳树。”
  她要将去皮山县的理由全都归因于己,这样肃征便再没有理由拒绝。
  往后的计划她还没想好,但至少觉得,先顺利把肃征带去皮山县再说。
  提起当地有名的那棵柳树,肃征也有印象。
  皮山县巴什兰干乡的戈壁沙漠地带,生长着一棵千年古柳树。这棵柳树有九个树冠,因此当地人都叫它“九头柳”。
  晏青棠心系植物考察,自然对这类奇观感兴趣。
  于是肃征缓和了神色,答应她道:“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去皮山。”
  “好!”晏青棠的迂回路线得以走通,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于是脸上笑盈盈的。
  半晌后,晏青棠又一次拉住了肃征的手,却是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肃征还愣着,她已将他推搡到门口,软声道:“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
  赶客还真是干脆利索,看来今晚她只有帮他换上睡衣这一件任务,根本没想其他,现在是一门心思要推他出门。
  肃征无奈地笑了下,只好向她道晚安:“你也是,早点休息,明早我会在门外等你。”
  站在门口依依惜别,他很想吻她,可又本能地克制着,好让自己不显得莽撞。
  最终他只是握着晏青棠的右手,极珍视地轻吻了下她的手背,旋即放下,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而他没有看见,身后的晏青棠反而因此红了脸。
  关上门后,晏青棠站在洗手台前,捧起一捧清水,任冰凉的水浸润她的面庞。洗净了,让发烫的脸颊降了温,才回床上躺下,打开手机,寻找起某个人的联系方式。
  “我想要更多关于肃征的资料,你那里有吗?”
  说话时,晏青棠已换了一副口吻。
  因为她的身份,对方待她十分客气:“晏小姐,你想要关于什么的资料呢?他的专业素质是过硬的,这点我们可以提供材料佐证。”
  她目标明确,并不那么有耐心,听到对方的回答没能很好领会她的意思,便皱起眉来,轻按眉心:“肃征当年退役的原因,你知道吗?是正常退役,还是有什么隐情?”
  “抱歉,这和他的保镖工作无关,我们也不知情。”对方回道。
  这在晏青棠预料之内,可她不愿放弃:“那总能查到一些信息吧。”
  对方仿佛更加为难了,许久后才小声道:“晏小姐,边防部队是有保密要求的,这不好查吧。”
  “谁让你这么查了?”晏青棠一愣,没好气地指点着愚钝的对方,“你倒是查查他的关系网,比如他的亲人,然后从他们那儿打听他的过往。”
  “亲人的信息我们确实有。”对方语气微顿,“但肃征的亲人已全部不在人世。包括他的父母,他们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双双意外身亡。”
  “当年出事之后还有报道,稍后会把链接发给你。至于其他的,还需要细致的调查。”对方补充道。
  晏青棠从未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长久的沉默后,晏青棠挂断了电话,等人把报道链接发给她。
  可真正发过来后,却不敢去看。
  夜里,小旅馆的灯光无比昏暗,晏青棠靠坐在床头,犹豫几番,还是点开了那个链接,看到了第一行字。
  “云南昆明的肃斯年、叶梦安夫妇因遭车祸,于1月21日抢救无效去世。”
  在2004年那个年代,能被新闻报道,大概是有特别的原因,晏青棠接着往下看。
  “遵照肃斯年、叶梦安夫妇立下的遗嘱,两人的器官已被捐献。他们的善举让五个人的生命得到延续,并让四人重见光明。”
  “据悉,这对夫妇再无亲人在世,只有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儿子,年仅十岁。”
  “社会爱心人士为肃斯年、叶梦安夫妇的善举而感动,动员社会各界为孩子捐款,但被其拒绝。”
  “根据追踪报道,肃斯年的一位战友已将孩子收养。”
  报道实际上很短,但信息量巨大。
  划动网页时,晏青棠的手都在跟着发抖。
  原来肃征十岁时,就失去了他最亲近的父母。
  1月21日……
  晏青棠在手机日历中点了跳转日期,那是2004年的除夕。
  在其余家庭阖家团圆、欢声笑语的时候,肃征站在冰冷的医院走廊,听着抢救室的医生宣告父母死亡。
  那一刻,他一定绝望痛苦到极点。
  而他明明还那么小……
  或许也不算太小,这样的年纪刚好能记事,所以把这天发生的事也尽数记下,无法忘怀。这是另一种痛苦。
  晏青棠自认家里不太平,母亲没有话语权,父亲控制欲强,可总体而言,她是被父母宠爱着养大的。
  她试图想象从十岁时就失去双亲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可最终想象不出,只剩下对肃征的无尽心疼。
  在她平时与母亲打电话,与父亲争吵时,肃征在旁听着,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可能会有些许羡慕,也可能早已习惯。
  晏青棠匆匆回忆,感觉那些时候的他一切如常,神色也没什么异样。
  他从来不告诉他这些,所以她对此一无所知。
  而如今,她总算知道些他的事,可寥寥数语,依然解不去所有的谜团。
  比如新闻报道里提到的“战友”,肃征的父亲也曾经当过兵吗?
  那一家人后来如何了?肃征又是为什么来到新疆当了兵?
  当兵多年后,肃征因为什么退役?且一直抵触再去皮山县?
  疑团重重,真正最直接的方法,可能就是从肃征本人口中得知。
  可这也是最难的方法,晏青棠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成功让肃征主动开口。
  而她在看完新闻后,也不敢再贸然问起肃征的过往了。
  那些回忆太沉重,她怕重揭肃征的伤疤,伤了他。
  于是夜里,她只是抱着手机,点开肃征的微信反复看着。
  他的朋友圈背景是一片纯黑。但头像的颜色很鲜亮,是一簇嫩绿的叶子,晏青棠观察了很久,感觉是茶树。
  是他的故乡云南的茶树吗?
  看完头像,她又切到聊天页面,徘徊不去。
  看得久了,设置的睡眠时间弹出来提醒,她也就准备睡了。
  然而下一秒,肃征的消息就发了过来:“明天一早就出发,还不睡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被抓包的晏青棠有些惊讶。
  “因为我看到‘正在输入中’。”肃征老实回答。
  “其实我已经准备睡了。”晏青棠反应极快,接着直接反问,“所以你也在看我吗?”
  肃征:“……”
  几秒后,他才又打起字:“睡了,晚安。”
  “先别睡。”看他要结束聊天,她连忙挽留他。
  那边的肃征等了好一阵,可她什么都没发来,于是有点无奈:“叫住了人,又没理由,又不说话。”
  “那是因为我在开移动网络!”晏青棠懊恼,“算了,我给你打电话……”
  在肃征毫无准备的时刻,晏青棠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声音低而缓,是掺着爱意的絮语呢喃:“谁说没理由,我想你了,不行吗?”
  晏青棠更想说的,是心疼。
  如果必须掩藏,找另一种去替换,会想说爱。
  如果再换一种,不至于太唐突,或许是想念。
  但这突然的一句表白,还是让肃征直接愣住,无法招架,甚至于发起呆来。
  这回轮到晏青棠无奈了,软语透出委屈:“信号这么差吗?住隔壁房间都听不见我在说话。”
  “原来你也记得是住隔壁房间。”肃征终于开口,而后轻笑了声,“大晚上也不忘逗人。”
  他早习惯了晏青棠逗他,明明他被她从房里“赶出”还没太久,且这些天他们整日都待在一起。
  朝夕相处的人,也会想念吗?
  “谁逗你了……”晏青棠反驳。
  肃征的反问更快,还有些疑惑:“真的?”
  晏青棠无法说出真正的理由,终于还是含糊地遮掩:“你就当是吧。但你不许挂断。”
  “接了我的电话,就代表你也想和我说话。”晏青棠强势道。
  肃征并不反驳,或许确实如此。
  他质疑着晏青棠的一句“想你”,可实际里,他却也是真正在想晏青棠。
  不愿从晏青棠的身边离去,回房时恋恋不舍,躺回床上也会不断回想方才的她。
  她张扬热烈,绝不会委屈了她自己,对他想吻便吻。
  而他真的会被她三言两语撩拨住,有意或无意,恐怕也不止如此,她的一个浅吻,一个拥抱,甚至于简单的牵手,都会使他沦陷。
  可这状态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追查不出,深究不清了。
  就如此刻,他只恍然:“想聊点什么呢?大晚上的。”
  “你很着急睡觉吗?”晏青棠小声问了句。
  肃征摇头,温声答她:“没有,我什么时候睡都行,我是担心你明早起不来。”
  “你不是答应我明天叫我起来嘛。”晏青棠顶了他一句,“只要你起得来,那就没问题。”
  肃征当然起得来,他对睡眠这事有抵触。从二十年前开始,噩梦就与夜晚的他相伴相随。
  从最初一两年的频繁,到后来的偶尔,再到近三年的频繁。
  近些年的噩梦频率已经让肃征习惯,像最近一个多月这样安然无事的,反而是反常。
  有时,肃征甚至会想,或许是晏青棠闯进了他的生活,才驱散了他的噩梦。更幸运的是,连带着有几天,晏青棠闯进了他的梦里,成就了几晚此生少有的美梦。
  和晏青棠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很快乐的事。
  想到这里,他的语气更透出一缕宠溺,缓缓道:“好吧,今晚想聊什么,我都陪你。”
  这话实际上带着不自知的诱惑,晏青棠差一点就想直接问他过去的事,特别是退役有关的事了。
  但她还存有理智,知道旁敲侧击,从细微处入手,让肃征得以无知无觉。
  “你的头像为什么是叶子呢?”晏青棠问道。
  “因为我妈姓叶。”肃征回她,“她喜欢云南茶树上的叶子,给我取了小名叫‘叶子’。”
  这是一种双关。“叶子”也有“叶”的孩子的意思。
  由此,肃征的姓氏源自父亲,小名则与母亲有着特别的牵绊。
  晏青棠了然,突然感觉他的小名好可爱。
  “原来你的小名叫‘叶子’啊。”晏青棠回味了一下这个亲昵的称呼,又联想起自己,笑着道,“我爸不叫我小名,但我妈会叫,我的小名叫‘棠宝’。”
  “嗯。”肃征点头,“我听过你妈这么喊过你,大概猜出来了。”
  “有点幼稚吧?”晏青棠不好意思,“我妈这些年也很少这么喊我了,但在我小时候是一口一个。”
  肃征却笑得温和,又有几分眷念:“不幼稚,听着很温暖。”
  顿了顿,他又道:“也让人羡慕。”
  他刻意回避主语,但其实羡慕晏青棠的人,就是他。
  他以为晏青棠并不知晓他的家庭,于是轻快地带过了,道:“人长大了就是这样,小名就像是只跟孩子绑定,渐渐的,也就没人叫了。”
  然而晏青棠明白他在说什么。
  失去双亲的肃征,当然不曾再被谁叫过小名。那曾经满含感情的小名,最终只成为一个小小的纪念。
  “也不一定长大后就没人叫吧。”晏青棠悄悄擦了擦眼睛,将哽咽咽进肚里,“总会有人把那个人当小孩的,无论他长到多大。”
  “是啊。”肃征接过她的话,“就像你妈妈,还会叫你棠宝。有人爱的人就会有这份幸运。”
  得知一些事后,晏青棠真是听不得肃征这样说话,哑着嗓子回他:“你也有啊,叶子……”
  她叫他的小名,让他心头跟着一震。而他已顾不上为此欣喜,更牵挂着突然有了哭腔的晏青棠:“你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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