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是极轻的,在其中又带着些哽。
闻锦心里不是滋味,此刻仿佛她像是被倒掉在悬崖上,难受得心慌。
她往宋亦泠身边走,每一步都僵硬,在靠近宋亦泠不到半米的地方时,她伸手去握宋亦泠的左手,但宋亦泠转身走她前面,两只手在几厘米的地方交错,她落空了。
这一次,不再像是往常。
宋亦泠也没有再牵着她的手。
闻锦知道宋亦泠误会了,每一次宋亦泠安静的时候,心里就是装着事情。
上车后,宋亦泠也没跟她说话,一脚油门直接朝着她家去。
车停在车库里,一下车,宋亦泠步子很快走的前边。
闻锦小跑上前跟上。
在密码锁被打开时,她神情是紧张的,宋亦泠先进屋,她跟在后面。
门刚关上,宋亦泠转了过来,眼眸如雾。
“宋亦泠,你听我说,我跟她没什么。就是前段时间因为李以乔要签我那事儿,我找她问清楚。”闻锦慌张地解释,稍显得语无伦次。
宋亦泠也在听她说,心口起伏着,目光却是淡定的。
“秦熙跟你说什么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闻锦的思路,她稍愣了一下,抿了抿唇说:“她跟我说了些奇怪的话。”
“喜欢你?”宋亦泠音色冷冷淡淡。
闻锦抬头瞬间对上她的眸子,怔了半秒,回:“是,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主要不是在聊这个,我们聊的……”
“小锦。”宋亦泠打断她,吸气看了看别处,回头看她时眸光上覆盖上一层水雾,很奇怪,就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的淡红,“这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今天上那辆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闻锦在风里的手腕轻轻颤抖,脸色忽然就白了几分,心里忽然就像是翻起了浪潮,湿润润的。
而她愣的这一下,却被宋亦泠敏锐地看穿了一切。
“没有是吗?”宋亦泠忍不住鼻酸,那道眼神明明应该像是一把利剑出鞘,却在离鞘时忽然收住了,仿若转向刺回自己,慢慢把手从闻锦那儿抽回来。
闻锦忽地就握得更紧了:“宋亦泠,你别这样。我是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应该从哪儿开始跟你讲,你最近忙着进组的事情,我想告诉你了又会多出一些事情,索性就想自己处了。所以李以乔用尤清这个本子找我的时候我就见了她,我今天找秦熙就是说这件事。”
“所以你就瞒着我?”宋亦泠看着她,神色凄凉失落。
“我是怕麻烦。”
“我在乎的不是你见谁,也不是你上她的车,而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宋亦泠这段话仿佛震碎了闻锦的三魂七魄,她紧接着放轻了语调继续说,“我不会以爱为名去束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同时我也会无条件的站在你这边支持你要做的任何事情,但如果你觉得,我的支持,或者说我的保护是一件麻烦事,那我想,我们之间应该冷静冷静。”
闻锦的目光忽然虚虚飘荡,心脏剧烈一颤,如遭五雷轰顶。
宋亦泠终于垂下眸,像是不敢看闻锦的神情,把手抽回来背身走。
闻锦回过神,崩了许久的眼泪忍不住啪嗒掉在面颊上,心口疼得她喘不过气,就在路边她折身拦住宋亦泠,再次捏住宋亦泠的手腕,几度哽咽看着宋亦泠,宋亦泠眼眶此刻也变得微微红,似是被夕照染的。
“我错了,别这样好不好。”闻锦声音哽到听不见。
是的,她骄矜,将一切独立、骄傲、自主、倔强的标签都装进三观,装进骨子里,她要在自己的世界里变成了大女主,婚姻是成熟性,势均力敌。
她忽略了,宋亦泠要的是什么。
她如果换个方式,她告诉宋亦泠,她说我想自己解决,大概今天不会有这一场争吵。
宋亦泠胸口起伏,垂下的眼帘挂着泪,抬起头时倔强地把眼泪逼回去,她视线落进闻锦瞳孔里。
“我希望我们谈的不仅仅是恋爱,是信任,是考验。”宋亦泠目光上抬,落在了前方,她在看墙上的挂画,在看立在桌上的相框,唯独没看闻锦,“我要进组了,等我回来再说吧。”
宋亦泠用气息堵着喉头把手抽出来,睫毛上还有颤抖的眼泪。
闻锦肩膀颤抖着,抱住宋亦泠,面颊紧紧贴着她的胸膛,心脏是滚烫炽热的,面颊冰冷凄凉的,隔着薄薄的衣料贴着她。
而闻锦控制不住抖动的声音:“求你。”
宋亦泠如雾的眸子终究还是滚下两颗眼泪,眸子低敛,看着怀里这个自恃清傲的人丧失傲劲,她是不忍心的,连从容也压不住了。
微张的嘴唇里,有无数话想说,但这视线一瞥,却落进了半敞的包里。
漫画书的一角隐隐躺着,她轻轻一闭眼,起伏的胸口宛如被千军万马踩踏着。
“你先放开我。”宋亦泠声音维持着平静,“当你在选择隐瞒的时候,无论什么由,我都不原谅。”
她把着闻锦的手腕一点点剥离,像是抽茧剥丝将人从怀里带出。
声音哽到了极点,又要稳着淡定,她放轻了声音:
“试试,换个结婚对象。”
随着话音轻落下的时候,闻锦整个人也剥离了宋亦泠,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宋亦泠,似乎是想看穿宋亦泠,想要知道这句是无心还是有意。
而宋亦泠在她的对视里将眼睛移开,不看她,折身去拉房间的门。
她继而又去握宋亦泠的手心,对方身子一撇,毫无征兆地错开。
她落空了。
闻锦站在原地,想平静地控制自己,却忍到浑身都在发抖。
“宋亦泠。”闻锦又一次喊。
她的声音和关门声混在一起,忽然之间就给盖住了颤抖的尾音。
宋亦泠从不这样,而她生气的点闻锦知道的。重生有时候让她们在学着改变,她去试着解对方,解难处、解生活、解工作。
但谈恋爱哪有一帆风顺的。
原来,和前世做出相反也会出现错误。
人生,大概就是要在每一个选择中去成长。
闻锦坐在玄关处哭得泣不成声,她揪着胸口的衣服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直到气息冲破脑袋她整个人也跟着发抖。
捏着手机一遍遍打宋亦泠的电话,那头始终都没接。
在第十次拨出电话以后,闻锦绷不住难受将手机扔了出去,手机砸向桌上的花瓶,花瓶都懒得晃动两下,在原地炸开又跟着滚到地面,破碎声顿时炸满了整个空间。
而她不知道的是,宋亦泠哪儿也没去。
就在车库里,眉骨微红的看着方向盘,听着手机震动放慢呼吸。
宋亦泠指尖摩挲着项链的吊坠,勾着链条缠一圈,单手顺着链条摸到颈后,摁住扣子将项链摘下来,让吊坠上镶嵌的钻石压着指腹,试图让微胀的感觉填满心脏的难受。
闻锦问过两次这根项链。
躺在一张床上问过,吵架的时候也提过。
如果说闻锦是跟她回来的唯一,那这跟项链是附加品。
那会儿年轻,情侣之间的纪念日很多的。从青涩到成熟,每一步她都应该走得很完整,但宋亦泠总是觉得她应该还差点什么。
她们互相送过很多礼物,多数都是在过节或者是纪念日。
倒不是想可以追求个仪式感,出发点都是想让对方开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变得忙了,她没说,她一直记得每个节日,也记得每一次的纪念日。
包括在冰箱里的蛋糕。
项链是情人买的,情侣款。
宋亦泠回家时带了蛋糕,是她们常定的那家出的新款。
当时闻锦已经进组,她们时间就这样错开了。她没想到打开冰箱的时候,闻锦定了跟她一样的蛋糕。那天她吃了,蛋糕很好吃,甜腻配上红茶芝士的味道。
她想:小锦是会喜欢的。
很可惜,蛋糕盒子小了,她只能把项链拿出来,放在蛋糕盒子里。
或许闻锦看到蛋糕的时候就能发现。
打扫房间的阿姨问她:“宋总,我看您洗手台上还扔着一根项链,这么贵重的东西丢了怎么办。”
“首饰盒放不下了。”宋亦泠关上冰箱。
“那我给您放这个盒子里边吧,免得弄丢了。”
“嗯,阿姨你看着弄。”宋亦泠手机又响了,她单手接着电话,另一只手将未吃完的蛋糕装回盒子里,她打算带回公司。
挂断电话后,她匆匆拿包,穿鞋时又转头交代:“阿姨,冰箱里的我收拾好了。”
“好,我不碰。”
宋亦泠的确是很忙,她没有顾及到太多东西,她在算时间,闻锦这次进组也不会太久,大概就一两天就回来了。
但宋亦泠没想到再看到这根项链的时候,却是在门口的垃圾桶,蛋糕就扔在垃圾桶旁边。
是她把这根项链捡回来的,从蛋糕盒里捡回来的。
她一直戴在脖子上,闻锦如果不是真的失望,也不会扔掉。
她常常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哪里做的不好。
所以在闻锦提离婚的时候,她答应了。
试试,重新做选择。
第51章 人物
闻锦心里有事的时候,会喝闷酒。
她不喜欢群聚,都是单独在家里喝。喝多了就睡了,什么都不用想,心口也没那么疼,酒在这时候发挥的作用远比朋友的安慰来得更好。
醉酒后这一觉睡了很久。
是毛黎到她家才把人叫醒,还没进门先扯着大嗓门问:“昨儿晚上你哪儿去了?电话关机信息不回,宋亦泠也是,我以为你俩准备……”
毛黎的声音刹在进门第一步,屋子里的画面成功堵住了她的嘴。
花瓶碎片掉一地,沙发的抱枕滚落到地毯上,茶几上堆着几个空酒瓶,酒杯余了一点。
闻锦从沙发上撑起身子,看一眼,又躺下。
脚掉在沙发沿,后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扎破了,血迹都干了。
小挽从后边绕进来,也瞪大了双眼,什么也不说先关上门,看一眼毛黎。
而毛黎,连忙问:“进贼了?你别吓我,小锦。”
毛黎索性鞋都没换,往闻锦身边去,停在茶几前,视线横扫桌面的空瓶,见闻锦红肿的双眼像是全明白了。
“你们吵架了?”毛黎放轻了声音。
闻锦姿势不动,手枕着脑袋慢慢睁眼,声音平缓:“她不要我了。”
“你干啥了她不要你,前两天见你俩都好好的,发生什么了?”毛黎一时间难以接受闻锦给的这个消息。
对于闻锦和宋亦泠的这段关系,在一起时给毛黎重头一击,公关跑的她脑子都是麻的。现在说分手又是不提前报备,随心所欲,永远不给预告。
“你手机呢?”毛黎紧接着问。
闻锦坐起来,下巴朝着前面抬了抬,毛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小挽刚捡起来拿给毛黎看。
手机屏幕摔碎了,像是一张蜘蛛网沿着左上角一直扩散,毛黎摁下开机键,没有任何反应。
看这情况事情很大,毛黎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问了,把手机搁桌上。
“吵吵得了,吵架说的话不能当真,前两天你俩不是还商量着合同的事儿?”
“这次她认真的。”闻锦下眼睑又湿了一圈,吸了吸鼻涕,抱着双膝有气无力的,附身去拿桌上剩下的一口酒,毛黎先一手拿走。
她观察闻锦神情,看着那双肿得像是核桃的眼睛,把酒杯给正在扫地的小挽,人侧身挨着闻锦坐。
这会儿她倒像是变了一个人,认真问:“她提的?”
闻锦没说话,把头发往后撂,靠着抬眸看天花板,把眼帘的泪水逼回去。
“宋亦泠在哪儿?”闻锦问道。
“我哪儿知道啊,我打她电话没接。”毛黎附身拿茶几上的手机,翻来覆去查看,“你备用机呢?”
“扔宋亦泠家里了。”
上次到宋亦泠家的时候,闻锦把手机放客厅充电,走的时候就忘了。
毛黎啧了一声,有点难办。
“小挽,先别弄了,帮她买个新的手机回来。”
小挽搁了手里的东西点头,从进门到现在身上的帆布袋还没放过。
这时候毛黎才注意到她的脚,地毯上沾的血迹也逐渐干掉了。
毛黎起身去翻医药箱,嘴里一边念着:“你先别急着想宋亦泠的事情,想想你自个儿,童姐现在不松口傅导新话剧的事情,看样子是想让你续约,怎么这一年也要往下拖。还有,电影的片酬太低,你续合同让你转型,不然继续得接网剧,都到结尾了,她们这样做也不奇怪。”
闻锦现在的阶段的确是闲散不得,对于毛黎说的这些得放在首要去考虑。
毛黎捏着她的脚腕,搁到自己小腿上,用碘伏小心消毒,闻锦也没有动一下,双眼无神浑浑噩噩地靠坐着。
“先不说这个,等你好了再说。”毛黎低头撕创口贴,“你得快点好,明天不是还有话剧演出吗,你这样子怎么能行?”
作为明星,闻锦的个人情绪永远都没有太多时间消化。
她不能像普通人一样,随时有发泄的机会。
也不能任性有小脾气,每一步走得都是小心翼翼,自暴自弃是毁掉星途的最快方式。
小挽把手机买回来后,毛黎帮她激活装上卡,一打开满屏都是未接来电,唯独没有宋亦泠的电话。
“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吃饭。”毛黎把手机扔给她。
闻锦滑着屏幕,安装好微博进去滑着宋亦泠的动态。
“不想吃。”
在看到熟悉的微博时,她心脏隐隐作痛。眼眶不自觉地又溢满泪水,偏一下头躲开毛黎,让眼泪顺着眼尾渗进沙发靠背。
毛黎当然看见了,呼出一口气:“行,那当你减肥。”
话这么说,转身又跟小挽说:“给她弄点粥。”
宋亦泠没有任何动态,只有工作室发了一条要进组的营业帖,配图还是之前的海报,宋亦泠的古装扮相一直是很好的,而古装电影的海报清晰度和画风稍偏黑,更加考验演员的底子。
闻锦放大那张图,看得呼吸都重了。
“我想吃蛋挞。”闻锦说话鼻音较重,也没转头。
毛黎欲言又止,一眼注意到她的手机屏幕,眸子放软了,既心疼又无奈,转头朝小挽抬了抬下巴:“再捎两盒酸奶回来。”
“好。”
闻锦也没退出去,“嚓”一下锁上手机,让手机滑到沙发缝隙里。
“帮我给宋亦泠打个电话吧。”
“你怎么不打?”
毛黎问完话,闻锦转过来,眸光里还存着眼泪,她懂了,瞥下目光掏手机,三两下摁到宋亦泠的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那头没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