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泠正好滑到这张照片上，退出去之际，耳边被一道诧异的女声拉回思绪。
“宋总，这么巧，又见面了。”
又是姜璃，比在微信上还难甩掉，宋亦泠点了点头。
姜璃当时顿了顿，随后说：“听说你喜欢看名著史册，我刚好带着一本，你看看，打发时间。”
还没等宋亦泠拒绝，转身就没了影，不到两分钟递了一本书到面前，姜璃的动作麻利得很。
“那你好好休息，你有事情随时喊我。”
姜璃个子很小，所以喜欢穿A字短裙，转身走时，宋亦泠在她裙上看到了一点红。
毯子还未盖热，摸过包拿了一张卫生巾，还有一根没戴的围脖，然后叫来空乘，让空乘将这两样东西给姜璃，不透露自己的名字。
当姜璃收到东西时，还满是诧异。
彼时才想起来自己来大姨妈了，空乘顺带准备了暖茶一并端过来。
宋亦泠闭着眼休息，书也没看，不过这个期间一直没睡着，大概闭着眼休息了半个小时的样子，她才睁开眼看时间。
打算把书给姜璃还回去。
姜璃正玩手机，手指“啪啪”打着消消乐，摸桌上的口香糖扔嘴里嚼着，旁边的是助，凑过来。
“喝点水。”助把杯子递姜璃嘴边，“怎么样？姜璃姐，你刚刚有提吗？”
“宋亦泠那张脸都垮下来了，我怎么提？我也没得罪她，但我觉得她烦我。”姜璃点屏幕的力度加重，“之前也没人跟我说宋亦泠有点装啊，现在好了，没有应对措施。”
宋亦泠在她的这句话里步子放缓，视线凝着停顿几秒，有点装？这三个字没听懂，但不高兴是真的。
捏紧了手里的书脊，折身回走时，姜璃的助注意到她，一个劲儿给姜璃使眼色，此时姜璃往回转，瞳孔放大。
四目几秒相对，一个被抓包佯装淡定，一个满脸黑线不屑地睨着。
“宋总。”姜璃大概是宋亦泠见过脸皮最厚的人，这时候当作无事发生起身，“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亦泠不说话，撂了她一眼，不跟小孩子计较。
走了几步以后，想起是来还书的，转向她，把手里的书给她。
整个过程一句话也没说。
另一边闻锦已经见到了乔迎前辈，老太太带着一顶黑帽，身上一件薄羽绒穿着，描了眉。最显眼的是脖子上带着的一块佛牌。
圈里人多数都信这个，听说这块佛牌是乔迎老太太花高价请回来的，识趣的都不会问，更不会多嘴去夸。
乔迎见小辈亲和力也较强，但跟荧幕上不太同，老太太一本正经也不开玩笑，找不出一点喜剧人设，而且这次重点是，老太太要带徒弟上场。
重点也是捧乔迎的这位学生。
小姑娘此前在央视一档百姓展示才艺的节目上得了全国亚军，其实吸粉得亚军的原因还不光是扎实的高音唱功，还有出梗的性格。
节目结束以后，是有不少的公司因为名气抛去签约的橄榄枝。
但不过她没签，没有签约意味着谈节目合作以及资源都会减少，接下来的一年里基本都没有工作，只在一档模仿秀节目里露脸，拿到的酬劳少的可怜。
就因为这一档模仿秀认识了乔迎老太太，收作学生。
才有了上春晚的机会。
这些事情都是在到了现场见到乔迎以后才知道的，韩钰生怕闻锦不同意，在大家伙儿说换到茶室方便洽谈时，韩钰赶紧拉闻锦走后边。
“你别看这次的重点是捧那小姑娘，咱们能上节目打一转不就行了？多少明星想上春晚提一下知名度，总不能因为这样就给推了。”
“你是不知道这样会很麻烦？”闻锦目视前方跟她说，“谁都能看出来重点捧谁，我要配合捧她，大年初一媒体就会发疯写稿，这倒是其次的，就是此前她们为什么不提前在电话里说好？我是不太高兴这个做法。”
“这圈子里有这股风，你别说咱们这事儿这样，现在外边好多大学生找工作都这样，HR骗了人去才把工作性质说清，不合适白跑一趟，咱们能白跑吗？你挣得多啊，这些委屈算得了什么。”
“我没说委屈。”
闻锦视线定在老太太后脑勺，刚说完话，老太太转过来。
“小锦啊，晚上我让人定了餐厅，粤菜你吃得惯吗？”
闻锦在她的话语中疾步上前，脸上挂着笑，走近后乔迎挽着她的胳膊，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仿佛很投缘一样挽着走。
“吃得惯，还挺喜欢的。”闻锦轻弯着身子回。
“那就好。”乔迎走前边，工作人员都跟着后边走，步子也没有越过。在快到茶室前，老太太问，“我听说藏册公主传项目在筹备，打算请哪位导演？”
众所周知藏册公主墓前几年出土时，在全国备受关注，此前历史对这位公主无任何文字记载，但在墓中所留下的竹简补足了消失的一段王朝历史。
公主墓是近几年考古史上的重大发现，剧本也是由国家考古队的教授审视过。
所以在《藏册公主传》的剧本刚出来时，网上已经掀起大风浪。这样的重点项目，圈内都是有所耳闻。
“还没定下，项目现在移交到了宋亦泠手里。”闻锦也没有正面回答。
乔迎先有点诧异，说：“我早跟小夏讲过了，这剧她自己不行的。话说回来现在的青年导演怕欠点火候，请冬凌，冬凌能拍！”
“听说冬凌导演很久不拍了。”
“老了就该多活动活动。”
这句话一出来，乔迎自己脸上带着笑，身后的工作人员也就跟着笑了，大家的笑声一直传到茶室里。
乔迎往主位上坐，大家都站着没动。
直到人坐下，闻锦才拉椅子。
韩钰刚好走到闻锦旁边，小声说：“老太太十几年前大火的《喜剧星》就是冬凌导的，两人很熟。”
“诶？小锦，你有没有什么建议？”乔迎忽然转过来问。
韩钰直起身子，两个人的悄悄话结束。
闻锦抿着笑想刚刚在隔壁议论的剧本初稿，她不懂小品也不能乱提意见，只能从人物上下手说。
小品排练和呈现不仅仅是背稿，还有临场发挥，太过形式化的东西拿出来在台上会有尬演的效果，闻锦在乔迎老太太身上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这场会从上午一直持续到晚饭时间才结束。
出门时，她还想着韩钰的话，乔迎是个在工作上认真不岔话的人，一下会议场又绝对不聊工作，要捧的学生走后边，闻锦就跟着她走前边。
“乔老师，我听说冬凌导演跟您是好友？”
乔迎没有直接回答，转向她问：“宋总有没有想法请冬凌出山？一把老骨头该活动活动了，她这人脾气傲，要是有想法跟我说，我给打个电话。”
这事情不等闻锦开口，乔迎自己就说了。
闻锦当即露出笑意，站远了鞠躬：“谢谢乔迎老师。”
“没事没事，走吧，我们先吃饭。”
在乔迎看不到的地方，韩钰走了过来，小声说：“冬凌导演会给乔迎老师这个面子，这事情应该就不难谈下来了。”
“帮我订一张明早去南城的机票。”
“你要明天早上过去？”
“是，免得夜长梦多，先把这件事定下来。”闻锦走在人群最后面，乔迎这时候转过来对着她一笑，她也回应着，同时示意她自己坐前面那辆车先走。
闻锦点点头，等着老太太上车，才慢慢收了笑容。
“时间太赶了，后天一早还得见名人访谈那边，节目组的几个人组织开会。”
“来得及，定明天晚上回来的机票。”
闻锦不打算在那儿住，有乔迎提前打电话，她再跟着宋亦泠去一趟这事情就能定下来。快的话，事情处完了宋亦泠也能回来。
韩钰说：“那行，不过你跟乔迎老师不熟，初次见面，她帮这忙也没有个原因，很奇怪。”
“她就是在等我主动提这件事，或许是为了捧那个学生，想让大家伙儿都出点力。”闻锦暂且只能这么想。
..
宋亦泠从机场出来，后边姜璃又追出来，包往左肩上挎了又挎，腰上围着宋亦泠给的围巾，侧着身子跟她说。
“宋总，你酒店订好了吗？你在南城不着急的话我带你尝尝特色菜。”姜璃笑说，“我刚刚说你那几句别往心上去，我嘴糟，我不对。”
宋亦泠脚停下，一秒后睨着她。
姜璃连借口都不找，直接认错，伸手不打笑脸人，宋亦泠本来也就没生气，这么些年什么话没听过，哪会因为姜璃的这点话就生气。
姜璃被她这个表情给怔住了，小口吸气，收了笑：“我不是故意让你听见的。”
“别跟着我。”宋亦泠只扔给姜璃这四个字。
随后转身就离开了。
姜璃真没再跟，在宋亦泠走出好几步以后，喊：“宋总，我晚上给你发消息，你记得回我，我请你吃特色菜。”
宋亦泠：“……”
从机场到酒店，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她人到酒店没几分钟，快递也送过来了。这是她准备拿去送礼的，众所周知冬凌喜欢玩香。
当快递打开时，宋亦泠遇到了一件更棘手的事情，包装盒坏了。
第一时间检查里边的野生奇楠，品相还是好的。
“我现在要的不是赔偿。”她很平静地在电话里跟杨诗词转述。
宋亦泠觉得这有点像不好的征兆。
杨诗词：“快递公司客服说意外是会有的，运货途中的损坏有时候根据情况也是不可避免，现在做赔偿处，也是保险费的三倍。”
这个价格，自然是没有这个包装贵的。
宋亦泠迟迟得不到解决方案，也就说：“算了，想别的办法。”
“要不然宋总，我让人去重新买个包装，现在买过来应该来得及。”杨诗词又说，“到时候把款式发给您，您挑挑。”
“嗯。”宋亦泠先把电话给挂断了。
目前也只能先这样。
她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正好是晚餐时间，她在酒店点了一份沙拉让人送到房间，开始收行李箱。
等餐途中，手机屏幕亮了一瞬。
姜璃真的发了消息过来。
[宋总，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南城老街这边有一家特色餐厅，味道很正宗。]
宋亦泠瞥一眼，没有回。
这时候杨诗词也跟着发来消息。
[杨诗词：南城有一位雕刻师，店里有不少成品，尺寸您发我一下，她人今天去外地了，她女儿在店里，我发过去，您线上挑挑。]
[宋亦泠：把地址发给我，我自己过去选吧。]
..
宋亦泠是一个较真追求细节的人，尤其是给人送礼上，要送肯定得用心，不能将就。
杨诗词找的个老师傅是南城老街有名的雕刻师，南城千年前是古都，有不少非议传统文化保留了下来，后来政府规划老街文旅项目，将非遗手艺统一聚在此处，来南城，这条街就成了必打卡的景点。
到晚上，老街依旧是人来人往。
整条街亮着红灯笼，有些大唐不夜城的味道。
宋亦泠根据杨诗词给的地点找店铺，她避着人看导航，导航总是七拐八扭，这里分好几条巷子，宋亦泠已经开始看不明白手里的导航了。
她站在原地，返回百度搜索店铺门头。
而在她头顶后方的二楼是一家餐厅的包间，位置是最好的VIP包间，能一眼看到半边南城老街的屋顶，暖色调印着夜晚半边天。
筷子轻轻点着瓷碗，姜璃撑着下巴反复滑手机。
对面的好友问：“到底来不来啊？”
“没回我。”姜璃生了一双大眼睛，半阖着眼皮时也看着灵动，视线聚在筷子顶端，使劲敲了一下碗中心，呼出一口气，“应该真不来了。”
“谁让你说她坏话的，能来才怪。”好友站起来伸懒腰，扶着腰看窗外，“咱们手里的本子不能都砸了，我妈已经不给钱了，之前购了好几个IP，现在脱手不了，我已经挨骂了。”
姜璃倒没有这般着急，椅子往后推，起身背靠着窗台，抱双肘，若有所思。
“能不能不死磕宋亦泠？咱们找找腾桥娱乐，问渔，制片人那么多。”好友继续说，“宋亦泠连你发去的本子都没看。”
终于，姜璃说话了。
“不行，李以乔手里很多版权，好多都是烂了也没拍，我们白纸黑字的合同里写着要对原著负责，宋亦泠手里的戏才是认真做的。”
“你不能什么都要，我们现在已经亏钱了，亏这个字你知道怎么写吗？她们又要钱又要显得自己像个圣人怎么可能，真要是圣人，那别签合同啊，要我说别管那么多了，谁要收你就给卖了得了，趁着现在市场在，有几个已经打电话要，咱也就别端着，一套都给出了，几本给个打包价，我是不敢再问家里要钱再做这买卖。”
好友喋喋不休，道齐全，思路清晰。
这方案，很多人都会这样做。
姜璃再次陷入沉默，转到窗口透气，视线远眺，要走这一步，那她当初承诺给原创作者的话就是空话。
就在这时候，她往楼下看，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目光收紧，继续盯着。
好友还在说：“官司的事情我来搞定，我姑姑是律师，你只要应下，我回头就给问问，咱们把合同弄好，收个本钱回来，我们别干这个了……”
姜璃猛地转身，拿包，咻一下人从好友面前折过，往楼下跑。
“你去哪儿？”
“把菜点好，等我回来。”
..
百度百科显是这家店铺的门头像是在巷尾，宋亦泠搜索旁边的店铺，然后重新导航。
旁边有个摆摊卖工艺品的老太太，桌上摆着一些几厘米高的小瓷瓶。
宋亦泠赶时间决定问路，她说出店名，老太太立马起身给她指另一边，从这儿出去拐个弯就能看到买首饰盒的店。
道谢以后宋亦泠加快步子朝着那个方向去。
十分钟以后，到了老太太说的地方。
但这家店的门头跟她要找的不是一家。
在这样的文化街，相似的店铺都是好几家。
杨诗词已经让那家店的店员出来接她了，要说人脉，在南城是有的，但处私事基本不会用，她不太习惯麻烦别人，这和性格有关。
“宋总。”
声音干脆有力。
同时肩膀被一股力量拍了拍，宋亦泠认真地神态收回来，本能往后看。
姜璃露出两颗虎牙，如白天在飞机上那种笑对着她。
“找门店吗？”
姜璃一边问，一边就偏头看了一眼，宋亦泠屏幕贴着防偷窥的膜，什么也没看到，往回缩的时候，宋亦泠手机才稍微倾斜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