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妍从服务生手里拿起一杯红色的酒，指了指埋头面对桌子的吉祥，对服务生说什么。
服务生拿了一个盒子过来，在吉祥面前打开。
这时志明听到学长的脚步声。
“朱总。”她冷冷地说：“你拿星辰娱乐和金董事签了对赌协议，是真的？”
朱学长一愣。
“徐西纯今天找我。”志明面无表情，“她说你要输得倾家荡产了，所以来拉上我去星辰娱乐拼死一搏，是真的？”
朱精益的脸瞬时崩溃。
“Bitch！”他坐倒在志明对面，一只手抓乱头发，装模作样的体面和高端只剩狼狈，“她为什么多事告诉你这些？”
“你也不知道徐西纯想什么，我从来看不出她的心思，她爸妈都不全理解。”志明冷笑奚落，“学长，你去跟她玩什么？”
她的手被朱精益握住，志明眼皮跳了一下，皱起眉。
“你不懂我在星辰娱乐过得多煎熬！”他的脸上出现挣扎痛苦，“我虽然得到金昊的投资，名义上是星辰娱乐的老总，但是星辰娱乐的中高层全是金昊的人，我不能实际掌握公司，在关键权利和人力资源被制衡，根本没有办法达到对赌协议的条件！这样下去我这么多年，只是白白给对文娱一窍不通的金昊赚钱，最后输得一无所有，等着让金昊接手吞并！”
志明嘲讽地哼笑，“一无所有啊，是很难的。”
学长红通眼睛，越加紧握她的手。
“我需要自己能信的核心团队，志明，来帮帮我！我们大学做的《星宝》就很成功，只是没能完成，对不对？我们一起拿回星辰娱乐的主权，通过了对赌协议，我和你平分星辰娱乐！我现在暂时收走所有创作者版权，只是为了快速达到对赌协议的金额，我们真的可以创造对创作者最好的平台，把星辰娱乐做到最成功，达到你的理想和我的理想！”
“我有什么理想啊？”志明笑了，“我只想拿到看得见的钱。项目后续收益达到三四百万，只给我十八万，过得去吗？”
学长咬牙答应，“给你一半，我们重新开始，星辰娱乐的起点对你来说更高！”他着急地承诺：“不要听徐西纯的挑拨，这个女人一直嫉妒你，她心理变态，就是要毁了你，让你当她奴隶她才高兴！我本来喜欢你，我们在大学做的一切都很顺畅，是徐西纯眼红你会变得比她好，她最后也毁了我！”
志明哈哈大笑，抽纸巾擦掉眼睛里的眼泪，一口手工咖啡也喝不下。
“徐西纯现在是金昊的老婆，”学长气急败坏地继续说服，“她发现你要来星辰娱乐和我合作对付她老公，就是来搞破坏，她心底就不能容忍你的生活变好，你被她折磨了多少年，这次不能让她得逞！”
志明在对桌笑到打嗝，无力地摆起手：“你不用再讲了，我知道了，现在有点事。”
朱精益感动，“志明，我们合作？”
“等一下，”志明揉笑僵的脸，“我好像看见我老公了。”
她转头注目对面高楼会所中的吉祥。
学长顺着视线也看到了他，沉下脸，“志明，你要和我平分资产，夫妻资产同样是对半分配，没有徐西纯插一脚，我们现在就是共同创业成功的夫妻！”
她并没有听，打一个电话，注视对面窗内吉祥接起来。
“老公。”志明嗓音惊喜，“好巧，我看见你和兰小姐了。”
吉祥的声音传过来，“老婆，你怎么在这里？”
窗后的他起身四处张望，兰妍放下书看吉祥。
“我下午不上班了，在你窗户对面，”志明也起身挥手，眉开眼笑，“既然这么凑巧，我们干脆凑一起聚一聚，你跟你的班长说说吧。”
吉祥答应，“老婆，我们一起。”
她挂了手机，对脸上生气的朱精益说：“金董事的派系被我公司的兰总斗赢出局了，你知道吗？”
学长惊讶：“所以你.......”
“他们也是在各个岗位上安插自己的人，也是争功夺权分资源，互相的算计倾轧。”志明背起电脑包朝高级会所走去，“没想到星辰娱乐还是一样。”
学长跟随点头：“兰氏集团在南方的根基深。”
设计高档的会所大门打开，一个人奔跑出来，紧抱住她。
吉祥沉下脸，对朱学长充满敌意地捏住拳头。
“老婆，出差结束了，你怎么还是和他一起？”
志明被按住，吉祥挡住她，“是他又来纠缠你？”
志明笑了，“老公。”
漂亮的兰妍在后面走出来，优雅而贵气。
“真巧，打扰了，兰小姐。”志明客气地说：“这位是我大学学长，星辰娱乐文化传媒的朱总朱精益。”
兰妍说：“你好。”
吉祥看住志明。
她按着吉祥的肩膀，继续介绍说：“我的学长很优秀，大学时候我和他一起合作过一些小项目，后来他一手建立了现在的星辰娱乐，兰小姐有没有什么看法？”
兰妍温和地说：“我回国不久，对国内的文娱市场不太了解。”
朱学长满目惊艳。
“我从来没见识过兰总家开的高级会所。”志明笑，“兰小姐，我今天沾我老公的光、你哥哥兰总的光，可以进来见识高级场合吗？”
兰妍看向她，礼貌地回答：“你客气了，这里只是我在外面休息的地方，请进。”
志明弯起眼睛，笑眯眯地问吉祥：“老公，这里舒服吗？”
吉祥说：“有拼图。”
“什么拼图？”
吉祥忽然高兴地牵住她往上跑，穿进一间光照明堂似的大厅，指一幅油画。
“《向日葵》，老婆，你买给我的拼图。”
志明睁大眼睛，“是梵高的真迹。”
吉祥点头。
“老婆，你看，它比拼图的颜色好看，有很多拼图没有的东西。”
兰妍在后面上来，微笑说：“这是哥哥去年给我的生日礼物，黄女士也喜欢梵高？”
“我没有文艺细胞，就觉得黄橙橙的颜色让人高兴，”志明平常地问：“学长怎么看欧洲大师的遗迹？”
朱精益笑，“志明，你谦虚吗？”
学长开始侃侃而谈，人文历史，政治经济。
吉祥厌恶朱精益的存在，去自己干活的窗边坐下，拍拍天鹅绒的高级座椅。
“老婆，这里软和。”
志明拿吉祥的肩膀当靠枕，眯起眼睛，睨着在顶级名流闺秀面前积极表现的学长。
吉祥生气，“老婆，人渣又来害你，我赶他出去。”
志明冒出一句，“你想护着兰妍啊？”
“她有钱有势力又聪明，才不需要保护。”志明轻蔑地说：“弱小经不起动荡的，是我们这种干活拿工资的小老百姓。”
“什么意思？”
志明捏住他被饮料滋润过的嘴唇。
“嘘。”她说，“就当那个人渣是小丑，老公，咱们心里不理睬他，我一分血汗钱都不想赔给他了。”
吉祥似懂非懂。
志明好奇摸他红润的嘴唇，“你喝红酒了？怪香的，让我尝尝？”
吉祥对着嘴巴重重亲她一下。
兰妍把目光从学长身上移开，望向远处的他们。
志明捶吉祥，“我说的是红酒，不是这个！”
也不知道哪儿被听到了，很久就有服务生端酒过来。
志明看着透明的血色，一撇嘴。
“法国红酒啊。”
后来，学长找她的次数逐渐变少。
志明每天主动打电话，张口就是要他一半身家才跳槽，朱学长开始生气指责，然后断绝消失。
“我当然比美丽富婆拥有的资源少。”她熟悉而冷彻地笑，“这些人，根本就没变过。”
金昊和兰总，都是王八蛋。
我他妈谁也不在乎！
第49章 结婚6年2个月
志明加入郑盈泰的团队。
她的薪水翻倍，成了副组长。
总工程师对她的态度开始变好，在聚会的推杯换盏间的澄清对她误解和被人误导，对当初笨笨的小员工志明怀着一片锻炼她的好心，志明开始在她骂了很多年的公司里见到许多笑脸，遇到很多友善周到的‘好人’。
这就是郑盈泰们看到的世界，他们或者优秀出众、或者是背景强硬，或者两者都有。
她身为不懂站队也不服欺负的小蝼蚁时，看到的只是世道艰难和轻视凉薄。
晏晏都说对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站队抱住大腿，顺着风势升职加薪。
以前她板住脸的冰冷被人认为是不服，组长之流按着她捶打碾压，打到她依旧脸上不服，但是必须得吃瘪吃亏，像个到处不讨喜的傻子和就爱惹事的刺儿头。
现在她脸上的冷漠，被其他人认为是严峻不可侵犯，是对她这个副组长实力和心思的疑惧和猜测。
同样的脸色和态度，在不同的位置，身处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郑盈泰有一天留下她，皱眉说：“你那个前男友怎么回事？朱总怎么敢缠上兰妍，他不是来追回你的？”
志明面不改色地编排推诿，“我不知道。如果我是男的，肯定喜欢家财万贯的兰妍博士。”
郑盈泰看她一眼，“要不是知道你老公的事，我就信了。”
志明淡淡笑了一下。
郑盈泰翻记录：“今年新来的实习生对你评价很好。”
志明意外，“有这评价？”
郑盈泰笑：“他们说能跟你学到东西，新来的应届小男孩小旭，给你评价满分加一篇小作文。”
今年办公室进来的实习生就两个，一女一男，志明瞪眼，“他总出大错，我次次忍不住骂他。他给我满分？”
“小姑娘容易觉得成熟有钱的年长男性有魅力，”郑盈泰不明意味的笑，“其实男孩子在年轻的某一段时间，也容易喜欢指导帮助他工作学习的成熟女性。”
志明鸡皮疙瘩起一身：“什么恋母恋姐的社会化版本？”
郑盈泰肯定是经历过，反驳说：“谁不喜欢好母亲和好姐姐？”
志明定定地看住郑盈泰，“我觉得这叫慕强的雏鸟情结，本质是弱势期盼安全感和庇护吧？”
郑盈泰笑：“你好像变聪明了。”
志明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背上电脑包就要下班离开。
郑盈泰忽然说：“娄小旭是林异的弟弟，你还是态度对他好点，把握尺度。”
志明眉毛一竖，阴阳怪气，“我说呢！实习的那个女孩子努力又认真，你们告诉我内定了总是出错让我收拾的娄小旭！”
郑盈泰跟上出门的她，玩笑说：“你共情上了？那个小女孩像你实习的时候？”
志明没好气，“你直接告诉我，这个小旭是跟他去年出国镀金的姐姐一样，来镀金刷简历的吧？”
郑盈泰默认。
志明拧眉劝说，“那个实习的女孩子，我觉得她是真的需要这份工作。”
“就算这样，还是会重点培养小旭。”郑盈泰坦然，“志明，其实没有什么工作是两三个月不能上手的。”
郑盈泰说，“再说林异的弟弟技术和业务欠一点，你不用亲自帮他解决，让带他的老员工来干。”
志明想起自己和刚开始来实习的乔晏晏。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她皱眉：“你这么会为林异的弟弟着想，那你收拾他搞坏的东西？”
郑盈泰好笑：“我是好心告诉你内幕。”
“我知道了。”志明唉声叹气，“以前你告诉我，我也不懂，只会生气。”
大家真是习以为常啊。
出办公楼时，两人看到外面下起雨。
“我的车在保养，”郑盈泰打电话叫车，“一起打车？”
志明刚点头，看到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下楼出来。
这就是他们刚才说的新实习生小旭，满脸没有被为难和打击过的干净和天真，脸上戴着一个圆圆的大眼镜。男孩笑起来说：“黄姐、郑哥。”
志明心里哼。
这个关系错综复杂的公司除了招进来干活的她，就没有其他普通人了？
公司前面的路段堵得死死的，郑盈泰半天排不上车，志明也叫不上。
这时一辆小红车转个圈停在两人面前，车窗降下去，露出男孩的脸。
“郑哥，黄姐，下雨了，我送你们？”
郑盈泰坐上副驾上，年轻的男孩从主驾副驾之间的空隙探出身，慌张地翻整后座堆积的杂物，给志明腾出空间。
好像都是一堆钓竿钓具、冲浪板、旱冰鞋、泳衣、飞盘和猫粮狗盆。
小旭不好意思，“黄姐，挤一下。”
志明想，不缺钱的青春真快乐啊。
她坐在了猫毛狗毛上。
郑盈泰和小旭似乎就熟悉，郑盈泰在前面问：“这是你姐姐的车？”
小旭前座的脑袋动了动，“我姐姐出国了，就把她的车送给我。”
他们在前面开始聊起车，反正肯定是很贵的那种，志明习惯性地翻看手机里的网店。
她编辑发布公告，删除所有设定售卖的产品。
郑盈泰声音响起：“志明，问你。”
她的脸从屏幕的光里抬起来，小旭扭头问她：“黄姐平时有什么爱好？”
志明敷衍地说挣钱。
瞧了瞧跟她挤在后座的玩乐设备，志明想，我没钱发展爱好，都是有目的的生存。
她又看了看年轻毕业生后座的冲浪板什么的，忽然觉得，自己和吉祥是不是过得有点憋屈了？
小区前没有车进的路，志明在外面的大街停下，挥手告别。
回到家里，吉祥在桌子上鼓捣一个盒子。
志明问：“你买东西了？”
吉祥牵住她，“老婆，你看这个拼图，可以立起来，不止拼一面。”
志明看到满桌子的白色零件，实木的。
她有些惊讶，拿起一块掂了掂，每块都沉甸甸，木质比他们的家具都好得多。
“这是什么？”
她翻出盒子，看到立起来的多维拼图图纸。
“这个可以拼成一个钢琴，拼好了能弹出声音。”他指另外都是异国文字的盒子，“这是地球仪、挂钟。”
“兰妍给我的，”吉祥期待，“老婆，我们做这个吧。”
志明不吭声。
她拿手机对这几个盒子拍照，竟然在网上搜也搜不到。
志明微笑，“我算是知道你在学校里是怎么答应做她的小‘男朋友’了。你们做小同桌时也是这样，每天收她的贵重心意？”
吉祥的黑眼睛一滞，沉默了。
志明说：“你喜欢玩就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