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住门，“姐，进来，我送你上去。”
志明愣。
淑婷说：“我觉得娄总的管理比以前的好，钉是钉铆是铆，要招进来的新人只看能力，可能以后不用看别人脸色了。”
志明惊奇万分。
“你从哪里这么想的？”
前组长那个坑死我的王八蛋回来了！怎么又是看能力招人？怎么可能？这不还是各个头头安插自己的人争权夺利啊！
淑婷笑了笑。
“我猜的，黄姐的业务口碑是可以的。”
志明感到了陌生，淑婷把她送上去。
她到了人事的门口，一个中年高层员工哭着出来，扑通一声跪在门口，说自己上有重病老人下有上学小孩，有房贷有车贷，不要辞掉他。
门里不知道有什么回应，那个中年员工崩溃地忽然要冲进去，里面有人喊了一声“保安！”
接着几个保安大哥把中年员工连劝带拖运了出去了。
看到管资源的周哥骂骂咧咧被掺走，志明唇亡齿寒。
刚才喊保安那男声挺耳熟。
志明退缩了，准备找个地方先想给晏晏打电话，问她这种情形该怎么表态合适。
人事的办公室里传来一句欢快的“黄姐！”
什么鬼！
志明耳朵一激灵。
人事部辞人的竟然是娄晓旭这崽种！
志明受到巨大冲击。
这个世界怎么了？
她走进门去，娄晓旭正看着助理擦被摔碎的茶具，明显是愤怒被裁走的员工砸的。
小旭说：“黄姐坐下等一会儿，茶具给砸坏了，待会儿请你喝我家老头子喜欢的茶叶。”
志明瞠目。
“合着公司这大半员工是你下嘴给裁的？”
“容易打发走的给我，更刺儿头的是我姐亲自对付。”小旭摸头，“我都是按我姐说的办的。刚才的周伯伯虽然还行，但他的技术太老了，只能坐办公室，可是在资源采集和分流上吃回扣摆脸色严重，太拖所有部门的项目进度。”
志明瞪眼指他，“你小子原来是安插来的间谍啊！”
“我也不算是。”小旭一脸可怜，嘀嘀咕咕说：“我是真被安排过来的，也不想干这里的工作.......可是你又不肯让我加入一起做游戏。”
“你姐在，哪个没上市的小作坊敢收你这大王子！”
“黄姐说话就是逗，哈哈哈！”
小旭在人事一把手的位置坐下，助理清走碎片和水迹，换上一套新茶具。
他笑着说：“黄姐，你坐郑哥的位置，薪水和福利加倍。”
志明怔住。
小旭问：“不满意啊？年薪再提提？”
他翻着电脑的记录，一边自语：“我姐说最多能提到百分之多少来着.......”
志明呆了半晌，“副组长是谁？淑婷？”
“孙玉玉。”
志明差点掀翻小旭第二套茶具。
小旭吓得蹦起，“怎么了？”
“前组长那个王八蛋当副组长？”
“孙玉玉听你的话啊。”小旭不认识前副组长，大眼镜后面的眼睛眨巴，“黄姐，你是组长。”
志明以前被前组长排挤打压得惨极了，立刻受不了。
“前组长跟我不合！饶了我吧！”
“你比她级别高。”小旭不解地重复，“你是组长，孙玉玉听你的。”
志明扶额。
这是什么风水轮流转，她跟仇敌的位置成了最开始的组长和郑盈泰！
小旭想了想，说：“黄姐，你是组长，孙玉玉是副组长。”
“说点有用的，你都重复三遍了！”
小旭笑。
志明定住。
小旭移开目光，收敛掉眼睛里面肉食者共有的光芒。
他换了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说：“黄姐，我真的想跟你们做游戏去，不想在这里当黑脸裁员断人财路。”
小旭摆摆手，“黄姐，没事了，安心工作，我送您出去。”
志明头疼：“办公室裁了大半，工程师就剩仨！郑盈泰那么厉害的人都走了，组里只剩下我跟淑婷，淑婷还调走去其他部门，项目怎么正常进行？”
小旭从桌子上翻出一匝简历。
“招新人补进来，我姐说按能力考核培养。”
“你自己那水平，”志明脸色难看，“看得了人家什么能力？”
小旭把简历递给她：“所以是志明姐你来考核和挑选技术员和设计师，我跟姐姐说了。”
志明拿住简历，在翻天覆地的变革中身心震荡，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你姐姐，什么都知道？”
小旭好心说：“当面还是叫娄总。”
志明动容得惊悚。
志明拿着简历走到门口，消化着恍惚。
她忽然回头说：“等等，这是让我站队？站娄总？”
“志明姐跟我不是朋友嘛？”
“说明白！别跟我含沙射影！”
小旭笑了笑，“郑哥就算了。黄姐，他和兰钧哥哥出局了。”
第68章 结婚10年3个月
她晚上跟乔晏晏打电话，说起郑盈泰走了，公司里大变样，垃圾组长都回来了。
乔晏晏吃惊：“金昊真跟娄林异联手啦？”
志明揉头，“我被升到副组长的位置.........我不懂，我又站队了？”
晏晏想了一阵：“你说林异姐弟让你选新人？”
“说是凭能力选，看似挺公平正常的。”
晏晏问：“金昊的人也进来了？”
志明嗯一声，“我不懂啊！”
晏晏噗嗤笑一声，“我觉得，接下来进公司的那批没背景的新人是林异要培养的人，娄家和兰氏老总是朋友，林异能算计吞下自己伯伯的产业，估计也忍不了跟金昊共分兰氏。”
志明愣：“林异要跟兰氏和金昊三足鼎立啊？”
晏晏哈哈笑：“是啊！”
“新进来的员工是林异给自己培养的人？”
“了不起啊，志明，你搭上她弟弟这条线，你培训新人不就是他们半个老师？”
志明五味杂陈，“什么封建时代东林党！”
晏晏安慰，“没有坏处的，志明，那个垃圾组长当了你的下属，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算我这一份！”
志明愤怒了：“林异迟早要独吞兰氏的公司，拿我当对付金昊的刀啊！”
“那你就对垃圾组长忍忍，驱使她干活，让她开始道歉讨好你。”晏晏叹气，“别的不管了，让她出错被林异姐弟拿住。”
志明想起过往的磋磨，心里很难受。
晏晏安慰说：“图个清净，那就以后觉得有问题再说，咱们见招拆招.........我跟甄哥下个月结婚，请你跟老公来吃喜酒。”
志明惊，“恭喜啊！”
“唉，我一生爱帅哥，最后和实力派妥协，后代颜值和个子堪忧了。”晏晏吐槽，“甄哥的头越来越秃，我得叫他去做植发。”
“听说植发很疼.......”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阵，志明叹气，瘫在家里沙发里想了想，打郑盈泰的电话问问，没有打通。
“老公。”
吉祥坐下，“嗯。”
“晏晏结婚，咱们买票下个月去天津。”
“好。”
志明靠住他，蹭了蹭，感到茫然。
她自言自语，“风水转来转去，真没影响啊？”
她不觉得高兴。
她觉得恐怖。
志明也就学前组长霸凌的做法，把最基础的项目分给现在是副组长的她，孙玉玉态度还挺正常，笑眯眯地有时候跟她回忆过去的办公室记忆，当然是不包含算计打压她的部分。
按惯例是组长和副组长一起面试和培养新人实习生，志明也就分了一部分人员给孙玉玉考核培训。
除了得认识许多新人，工作上大致相安无事，人模狗样的小旭时不时来找她摸鱼，中午拖她去人事办公室吃午饭打最新的游戏，两个人时而一起发胖，然后互相嘲笑。
月底孙玉玉的项目组里，一个新人小姑娘忽然嚎啕大哭，冲出办公室。
熟悉的崩溃、哭声，志明的心弦一颤。
她把那个崩溃的小姑娘叫进办公室，小姑娘语无伦次，声泪俱下地说自己什么也做不好。
其他实习生也说她是屡次出错，业务做得不行，排在最后。
志明单独跟新人聊了一阵，原来一个通知传达给孙玉玉后，她分给组内的新人时，搞信息差和制衡。
也就是把好的分给听话和好控制的人，把没有意义的分给不服从的或者是优秀不好控制的，然后带头排挤和批评，其他新人为了得到工作和机会，也就上行下效，让孤立成为最弱势的小姑娘被结结实实的忽视和打压，陷入自疑自责，然后理所当然的循环出错。
志明翻看小姑娘的实力派简历，怒不可遏。
她让小姑娘出去，把副组长叫进来，门也不关，愤慨至极，劈头盖脸地发泄怒骂。
“她是做架构逻辑的，去对表格数字、报账打杂搞接待，肯定出错！你真有本事，让新人在她专业领域显露特长！”
志明火气，“你又要弄废一个人，这新人不服你，不给你便宜占不巴结你，是不是？”
办公室所有的人看她们。
孙玉玉不慌不忙：“组长，你这么说得拿出依据来，猜测煽动是八卦和诬告。”
志明阴沉：“这小姑娘学的是新技术，就让她呆在新技术的位置上，别搞斗争磨人那一套，搞得办公室乌烟瘴气还影响效率！”
孙玉玉密不透风，“新人刚进社会，心态需要调整是很正常的事，每个人的情绪处理能力有差异，一两个调节不好非常正常，不是所有人。”
志明太熟悉这官方语言但是把关键推脱得一干二净的味儿了，“这小姑娘能力可以，我带着。”
孙玉玉笑：“组长，你这样在搞团体了吧？”
志明知道自己不算聪明，没有接话了，直接给小旭打电话。
她说：“我们这里有个新人，你们能不能重新分配？”
娄晓旭一会儿就下来，孙玉玉的脸色开始变了。
小旭现在天天喝茶养生闲出屁，对着志明笑哈哈：“黄姐，分配去哪？新人有问题就刷掉嘛，公司有正常的淘汰率。”
“新人告状副组长。”志明满面愠色，“说她管理不透明，对员工进行工作无关的负面引导和暗示。”
“嗨，没多大事。”
志明瞪。
小旭转向孙玉玉，“副组长，上去聊聊。”
孙玉玉在几十分钟后回来，脸色极差地进来道歉。
志明面无表情地想，娄晓旭跟她说了什么？
“别试探我底限。”她冷冷地说，“你明里暗里做的那些事，人人都能学。”
孙玉玉装傻。
“我听不明白跟工作无关的事，组长再说清楚点？”
“整人搞小团体，”她摁住桌子，憎恶地说，“我就带头做你从前在办公室做过的事，让你成为那个少数。”
她把新发布的琐碎任务全部排给副组长，和新人小姑娘说说笑笑，理也没理孙玉玉。
小旭打电话过来。
“黄姐，我打一天游戏无聊死了，带上哥我们出去露营看星星呗？今天有流星雨！”
“你跟副组长说什么了？”
“就喝喝茶，问了问金叔叔的事。”小旭轻松地说，“志明姐，咱们围着篝火烤吃的看星星，露一晚上营，我想哥手艺了！”
“他有个屁的手艺.......就是比你好一点。”
“哈哈哈哈哈。”
志明仰头看城市上空灰霾后透出的星星。
有那么一点亮，但不多。
第69章 结婚10年4个月白天
过了一个星期，志明继续去上班，一向蛮横不好惹的总工程师笑容满面的找她去吃饭，还送礼给她。
志明不明白怎么回事，总工程师有个亲戚，想进来工作，但是招新人的时间已经过了，临时加进已经实习几个月的新人队伍里，就想要志明开个口子跟娄晓旭牵线，走关系。
主要是她跟人事部的娄晓旭关系特别好，没事就一起打游戏，志明是体验其他买不起的好游戏，增加灵感到夫妻俩的游戏项目里，小旭是打发时间熬过他没兴趣的工作。
前阵子志明还试戴了小旭从国外带来的VR眼镜，两个人蒙着眼睛在公司里像表演行为艺术一样，拿着手柄对空气戳戳打打地扭曲使劲儿，被调皮的同事录下来取笑。
比较搞笑的是用虚拟现实体验恐怖游戏，黑夜里窜出来拿着电锯地鬼怪贴脸时，志明吓得心脏差点撅过去拔了眼镜，小旭在旁边抽电似地乱窜叫破了嗓子。
他们再也没碰那部恐怖游戏，志明晚上怕得不敢睡，揪起揉眼睛的吉祥陪她上厕所，第二天顶着憔悴的黑眼圈撞见同样黑眼圈的苍白小旭，精神衰弱的她扑上去就一顿迁怒的暴捶，把小旭追得飞奔上到八楼楼梯，志明自己阑尾炎跑得发作，被熊猫眼的小旭拖去医院检查，在公司传为第二个笑话。
就她和娄晓旭的交情友谊，逐渐走向了活宝和谐星的方向，弄得志明对自己产生了质疑，她前半生多么苦大仇深啊，严肃而沉重的仇富反压迫，每天带着对社会的愤怒批判和悲观思考希望世界毁灭，结果跟小旭一碰上就变成了吃喝玩乐狗屁倒灶，像两个高中打闹的学生，人均清澈中透出纯厚的愚蠢。
晚上她跟吉祥打电话，说有饭局不回家，总工程师在饭桌上笑眯眯地给她介绍年轻亲戚，让她给娄晓旭牵个线。
总工程师跟亲戚说她好话：“黄组长对新人特别亲切培养，要是进了公司，你好好跟她学。”
年轻人态度特别好的点头。
志明想了想。
她说：“下一个项目，你和副组长合作。”
粗壮凶相的总工程师绽开满脸横肉，笑着点头，“好好，我知道。”
他会好好收拾孙玉玉。
就像孙玉玉以前当组长的时候，坐在上面，干净无辜、隔岸观火、合理而并无责任的让底层小职员活在灾难和痛苦磋磨里。
这就是上位者、上级们轻而易举的手段。
志明回到家里坐了一会儿，拿凉水冲脸，打了一个寒颤。
我可以报复。
现在这个位置，整人太容易了。
我的手一点也不会脏，可以害人而完全不参与，出事也轻轻松松的推卸掉关系，再做出和善公平的态度，去拉拢不明真相、视野受限的下层员工们，还可以选择利己的时机去为他们伸张正义。
而且所作所为合理至极得让别人吃尽闷亏，做得多了能逼别人走，能让别人被磋磨得发疯，隔岸观火、心安理得地推动亦推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