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晏晏喝着咖啡骂推活和风险给下面人的狡猾副组长,志明翻看文档,花几个小时摸索出来新后台的实操和用的参数。
“你别慌了,这点儿小事。”志明揉眉心,“周一再办。”
乔晏晏脸上感激:“志明你梳理出来干什么,我心里就安稳了。”
多年老社畜的志明心里冷笑,是的,听我说的做,你就安全了,出了错错就是我的。
算了,我这几年早被算计背锅成筛子了。
上面的人甩手不管不沾,就逼着要求完成任务,那底下的人完成任务出错,错肯定就是他们的。
所以怎么说越下层的人错误越多,名声越坏!
志明在心里骂,避险抢功的人当然好名声!不干事的当然干净!
这人吃人的恶心世界,老娘出生前是怎么想不开投胎到地球当人的?
就生存得一路辛苦又倒霉。
乔晏晏说:“志明,我以后能不能跟你一起午休?办公室里面的人心眼子太多了,甄精英又在高层项目里。”
志明放下咖啡,怔住。
你别说,这里咖啡挺好喝。
以前她只当咖啡是提神的能量饮料,专门加班和通宵没睡好要提精神才用。
“我跟你一起吃饭。”乔晏晏说,“我看到组长跟副组长关系最好,他们肯定都不是好人。”
志明开口。
“你说,和我一起吃饭?”
她形单影只几年了,即被逼着吃力而不讨好,又被孤立漠视。
志明竖起浑身的刺,厉声质问。
“你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志明回到家里,看见满地凌乱的纸,猫还缩在塑料储物箱里,打翻了一次性碗里的水,瑟瑟发抖地瞧着另一头红了眼睛的李吉祥。
搞什么?
她疑虑着捡起地上的纸,纸上画着凌乱的笔迹。
吉祥抬起头看她,双手捂住头,眼睛里全是血丝和挫败,急促的重复。
“不像!我画的不像!你让我画猫,我画不出来!”
志明心里叹气,在外面给乔晏晏救火,回到家里,吉祥又闹出幺蛾子。
这老公真是无用,浪费满地的纸。
志明心里翻个白眼,面无表情的说:“拿笔涂下它身上的花色大致意思下就行了,几分钟搞定的小事你弄了大半天?”
她瞧冷清的厨房,“午饭也没做。”
喝了一肚子咖啡,人又精神食欲又起来了,嘴里说出来的话飞快。
吉祥的脸更加苍白。
他耸拉下黑发毛蓬蓬乱支的脑袋 ,低声说:“它老是动,我画不准。它老是动,老是动。”
志明瞧惊恐的胖猫,不知道吉祥做过什么单纯但恐怖的行为,想让这一只活猫‘固定’下来。
她预感不妙,伸手提起吉祥的袖子,看到白得透出青血管的手臂挂着几道渗血的抓痕。
“唉!”她叹,“我就知道我总是遇不上好事。”
刚在家落脚的志明接着把人带扯出门,“狂犬疫苗几百上千的,”她没好气的说:“走吧。”
真是个笨蛋,一点小事也做不好,还是让她破财了。
给同事加了个班,还花钱去医院。
外面叫了一辆车,后座的吉祥双臂紧紧圈住志明,头枕在她肩膀上,好像变得十分无力。
志明一脸嫌弃。
“对不起。我画不好那只猫。”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垂着眼睫,紧紧抱住她,反复解释,“它老是动,我想让它停下来,好好让我画,它老是动.....”
志明绷起脸,麻木地看车窗外灰蒙蒙的天,想到自己给敌人做嫁衣的又一个项目,自己在背后被人联手算计设计得明明白白的。
郑盈泰很清楚,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要不来吸她和乔晏晏这类小员工的血,要么袖手旁观,共荣共利。
吉祥在耳边反复的澄清和崩溃的絮语,嗡嗡嗡的随着志明对命运的无能为力一起包裹住她,沉沉的向下坠去。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什么,多事的来了一句:“客人,你弟弟真像个姑——”
志明骤然应激大叫:“谁弟弟!”
她更大声的骂骂咧咧:“这是我儿子!”
司机闭嘴了。
吉祥不知道她在说谁,还沉浸在画猫的失败里。
司机奇怪地从后视镜瞅这对奇怪地男女。
志明愤怒,我真的那么难看?连一个瘦成骨头的狗男人也比不上!
她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先稳定吉祥,“猫猫狗狗肯定是要动,你那么在意它不懂你的要求,拍下照对着画几笔就好了嘛!真死板,我叫你别碰猫,还是被它抓了!”
她发泄地怒搓吉祥毛蓬蓬乱支的黑发:“头发长得乱草鸡窝似的,刺得我脖子疼,给你都剪了!”
志明啰啰嗦嗦,接着怨恨地指责起过去所有给她添麻烦的生活琐事,吉祥垂着眼睫,粘在猛然变成连续炮仗似的老婆身上不吭声。
她的胸被摸了一把,吉祥的手还往下按了按。
志明鼓瞪眼睛,掐住他脖子摇晃。
“狗屎男人!”
她到医院选择最便宜的狂犬疫苗针,一测试还发现吉祥过敏,只能选贵的。
志明青着脸付出了四位数,肉疼不已。
这辈子真是孤军奋战的命,外面的打压拖累,家里的继续拖累,意外不断。
几分钟随手画个猫样子的小事多简单,这脑子不会转弯的笨蛋老公还整成了受伤破财。
猫主人没见回应和踪影,倒是吉祥打针后发烧了。
当时志明在给他剪头发,对的,亲手剪是为了抠搜省钱,反正吉祥是个不喜欢见人的家庭煮夫,剪残了也伤害不大。
志明拿个大甩卖淘来的便宜推子在吉祥脑袋上刮,手下的头发越剪越短,剪毁了就截断,最后剪到了青白的头皮,志明刷地冒出冷汗。
吉祥一动不动坐在她手下。
志明难堪地面对劳改犯似地青头皮时,伸手摸到一颗十分烫的头颅。
志明变了脸色,掰过他的脸来看,吉祥一脸虚弱,嘴唇烧得干枯。
“热。”他说,“老婆,我要喝水。”
打了最贵的狂犬疫苗,还能发烧过敏!
志明马上冲去医院找那骗钱的狗屁医生,医生也没给啥解决方法,就说看情况,一天后还发热再去医院挂号。
一天后还浑身高热,就是出大问题了吧?
志明又慌又悲愤,知道自己整个宝贵的双休也都为别人赔进去了。
我上辈子是不是烧杀抢掠中国人的万恶小日本,这辈子活着尽遭报应啊!
浑身高热的吉祥十分脆弱,脑袋光溜溜带着几道错剪到肉的红痕,无力地抵在志明肚子上,低声难受的说:“老婆,我想睡,做不了晚饭了。”
志明皱眉:“知道了!”
要不是那颗脑袋被自己剪得惨不忍睹,志明管他多么虚弱,先把人揪起来骂一顿。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她这种边缘化的底层小人物,能骂出声的,只有家里这个更没能耐的笨蛋。
志明把吉祥拖扶到床上,在厨房里叮里咣啷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魔法实验。
她端着一碗不好吃的半糊粥,喂给疲倦又烧热得睡不下的吉祥。
这时候实习员工乔晏晏又发来工作消息,求她教教搭把手。
志明烦死了,工作侵袭得双休不能消停,家里又多了病人得照顾。
她的手臂烫热起来,吉祥几只干瘦的手指握住志明的手腕。
“老婆。”吉祥眼睛湿润,莫名像个大眼睛汪汪的小牛犊子,“你对我真好,我爱你,最喜欢你。”
志明心里阴阳怪气,是啊,你出幺蛾子来给你擦屎兜底,生病了来照顾你,老妈子一样的,我也想要这样的伴侣。
可是正常人看不上我,无意扶我这个贫。
我本来喜欢比我强的优秀男性,可是比我强的男人,他就不想要更优质貌美的女性?
志明心里叹气,这就是真相啊,老鼠跟老鼠成对,麻雀还是跟麻雀在一起,这社会浮于表面的信息,偏偏喜欢刻意给所有人营造些幸运登天的明星幻象、能够改变命运的神话。
造就多少人去追求不会属于自己的东西,带来多么大的挫磨与痛苦。
人跟人怎么能是一样的?
两个底层的精神病将就凑合,搭个伴儿,才算是真相。
比独自过夜,被抑郁症的负面思绪侵袭崩溃强。
这也是真相。
志明看着被窝里那个光秃秃挂了几道剪刀伤痕的脑袋,板着脸把湿毛巾盖上去。
她“嗯”一声掩饰犯下的过错,“吃。”
志明搬着笔记本电脑去外面加班收拾实习生的失误,趁线上的乔晏晏在那头“嗯?啊......哦哦哦!”摸索新项目平台的空当,抽了张废纸几笔涂个猫像挂在门外,晚上八九点的时候,猫主人就找来了。
猫主人一听志明报了四位数的狂犬疫苗,马上客气而疏远地抱住猫说:“我家的是不外出的宠物猫,该打的针已经打齐全,人被抓伤了没事啊。”
志明把那人和晦气的狗屎猫赶出自己的家。
合着吉祥根本不用花钱打狂犬疫苗,打了针还出事发烧!
而吉祥探着烧得红通通的头瞧外面的动静,一脸不知悔改也不知错的模样。
志明深吸一口气,解决了乔晏晏的问题,晦气地撕了门口贴的猫像,右手闪电般窜来一阵带酸的抽痛,她捂按住手臂,抽口冷气,五根手指僵直似的张开抖动。
这么多年了,就不该碰笔。
可是,吉祥画只小动物就崩溃的样子,也指望不上别人。
志明心里漫上悲观,她好像一辈子都这样。
学业事业上一直孤军奋战,日复一日做着无济于现状的白用功,面对的尽是碾压她的强敌。
因为慕强喜欢比自己优秀的人,可是平凡而且被排挤的自己未曾真正落到优秀的人眼里过。
人间恨她。
她抹掉眼角溢出来的泪珠,胡乱收拾了自己,阴沉着脸钻进被窝,手脚并用攀上发热得好像火炉的吉祥。
她手冷脚冷,心也在冷,需要暖和。
残缺的人,就该找残缺的人。
志明弓身往吉祥火热的胸口挤,脆弱得像去医院时,需要老婆的他。
她抱着她滚烫的大玩偶、大抱枕,心里止不住的伤感抽泣。
没有办法,抑郁症的悲伤情绪,她控制不住。
小人物的生活,无能为力。
第8章 结婚3年10个月
万恶的周一到了,已经心累的志明困倦地来到工位,看到小姑娘乔晏晏和组长说说笑笑,聊最近的工作。
职场里都是逢场作戏,周六乔晏晏还在哭诉大骂这群把麻烦和辛劳推给底层新人的奸诈畜生。
现在看起来好像一派和谐,所有人都正正常常。
她来到自己的糟心而痛苦的工位,看到一杯热乎乎的咖啡。
志明愣了愣,转头看拿着材料走出门去找甄精英的郑盈泰,再看看......
没谁好看的。
郑盈泰只是对被组长排挤的她没有当面落井下石。
有什么好期待的,得斯德哥尔摩症了我?贱!
乔晏晏和组长和气地挥手道别,回来笑着说:“黄姐,这家店的新咖啡特别好喝。”
志明皱眉,你费这钱干什么?一个月实习工资才多少,你给办公室的人买咖啡,那群贪占便宜的笑面虎为了自己的利益,该压榨你该出卖你时可不会手软。
“谢谢黄姐星期六还帮我。”
志明心里冷嘲,我跟你被绑进一个项目里,副组长在后面算计准备着甩手推锅和伸手拿成果,你一个实习员工出事了,锅肯定是我的,组长那群王八蛋十之八九又得借题发挥,上纲上线的捅到更高层去整我罚我,折腾我到生不如死。
你以为我想帮你?我是被压迫算计得没有办法了,每月房贷压身,只得在狗屎堆里找口饭而已。
志明翻手把咖啡钱转给小姑娘,乔晏晏没有收,笑着说:“黄姐下次请我喝就行了。”
志明面无表情,“我对咖啡没什么品味,难喝你别后悔。”
花钱,气人。
乔晏晏插科打诨、闲聊玩笑过去。
她接着皱眉生气的抱怨:“黄姐,我们工位上怎么老是被堆上些废料垃圾啊?我上周五明明清理得干干净净的。”
志明没好气:“你真当公司是‘家’啊?”
乔晏晏不快的说:“可是.....郑盈泰和副组长工位上就好好的,别人的杂物总是堆在我们这里。”
志明没吭声。
你自己品不出味儿来?还笑脸盈盈的讨好组长,她知道你是实力最差的新人炮灰,不会在乎你的示好,对那几个王八蛋黑心狐狸笑一下都浪费自己宝贵的情感和能量。
当然这是志明的逻辑,她彻底认清这些狗屁之后,一句话都不想浪费,一个好脸色也不可能有。
就算只是加剧了她的孤立,她成为办公室里唯一没有笑容的人。
“我觉得这样不对。”乔晏晏说:“我刚才跟组长说了,她说让我跟别人沟通不要堆杂物。”
志明冷冷:“她让你找谁说?”
乔晏晏指办公室里一个满脸凶肉的大块头,“那个工程师啊,是他们用的设备杂物.......”
志明止住:“你别当面找他!那群人背景大脾气更大,你.......”她揉头说,“你去问郑盈泰,问他的看法,工程师们跟他关系最好。”
乔晏晏睁大眼睛,坐下怔了怔。
她拍桌子生气,“组长好恶心啊!知道有麻烦会得罪人,就让我自己去踩坑!”
志明心道,这狗屁组长知道你是和其他新员工陪跑的炮灰,为你费什么事?除非你是甄精英那样的大佬精英,你的需求才会被重视。
“别买咖啡了,浪费钱。”她拧眉说:“公司根本就不是家。”
乔晏晏难过,“黄姐,我每天要清理工位上的新垃圾,没有归属感。”
志明想,要是被组长副组长排除出利益团体之外了,就别在这里工作了,我是被房贷压着被迫吃屎,不然谁想天天在爬高踩低的臭粪坑吃屎背锅,毒害身心。
但她没有说,握住凉下去的咖啡杯出办公室,乔晏晏在后面叫了她一声‘志明’,拎着漂亮小包跟出来。
办公室里的组长和副组长抬头看了志明和乔晏晏一眼。
志明回头拧眉,干嘛?
不要一起吃饭,让我一个人干净呆着,远离职场的恶意和虚伪又要防备打探和算计的社交。
“我们一起午休呗。”乔晏晏可怜巴巴的说。
志明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