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是说……”
邹绮雯本就聪慧,一点即通,“妙云给我的那杯酒有问题?”
“岂止是那杯酒,你怎么刚好就进了宁拓的屋子,这里边可有的讲究。”
邹夫人问:“宁拓想来是被蒙在鼓里,可看他娘为了让他娶你,不惜使出这种手段便知,他对你并无意。即便如此,雯儿,你也愿嫁?”
邹绮雯沉默片刻,随后坚定道:“娘,我愿意。”
不仅因为她爱慕宁拓,愿意嫁他为妻,更因他人品贵重,前途坦荡。
他能给她尊重,给她荣华富贵,她有何缘由不嫁?
邹绮雯离开母亲的怀抱,笑容灿然,“宁国公夫人算计我,可我也握住了她的把柄。娘,往后您就等着看吧。”
看她如何站稳脚跟,将宁拓和整个国公府握在手中。
邹夫人欣慰笑了,“这才是我的女儿。”
她摸了摸邹绮雯哭得通红的脸,怜惜道:“娘祝你一臂之力。”
起身走到门口,停了片刻,开门的一瞬间,邹夫人眼里已含了泪,带着满脸怒意走到宁拓面前,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混账!我好好的女儿就这么被你糟蹋了,你要她往后怎么办?!”
“我精心教养长大的女儿啊!”邹夫人哭着怒骂,“怎么就遇上你这么个畜生!”
从醒来后便陷入沉默的宁拓指尖一颤,垂首哑声道:“是我的错。”
“夫人放心。”
精致明媚的脸在眼前消散,宁拓心口生痛,用尽全身力气道:“我会迎娶邹姑娘。”
……
陆埕踏入医馆。
在他身后,宁国公府的马车沿着街道驶过,用绸缎做的精贵车帘被风吹起一个角,宁拓颓丧呆滞的脸一闪而逝。
寻了熟悉的老大夫,陆埕等在队伍中。
好在前头没几个人,他进了里间,抬手将门关上。
老大夫望他一眼,又几分稀奇,“什么病症?”
话落,他扬扬眉,调侃道:“该不会又是哪伤着了?”
陆埕清了清嗓子,张了张唇,却不见一个音。
老大夫等了片刻,见他始终不开口,嫌弃摆手,“没病就出去,别耽误人看病。”
陆埕耳根发红,不再扭捏,“有没有女子……房事……的药。”
他话说的磕磕绊绊,但老大夫活了这么些年,什么没见过,起身往外走。
陆埕补充,“分量多些。”
老大夫目光奇异,上下扫了眼陆埕,背着手出去了。
没多久,他拿了个包裹进来,“看看这些够不够。”
陆埕打开一看,足足有十来个瓶瓶罐罐,他喉间一梗,“……够了。”
老大夫啧声,“年轻人,还是节制些。”
陆埕目光躲闪,面色极不自然。
老大夫没忍住笑了,从柜里翻出一本书,“看在相识这么久的份上,送你了,回去好生学学。”
陆埕隐约意识到这是什么书,耳廓红意蔓延。
老大夫挥手赶人,“行了,东西拿了就赶紧走,别耽误我看诊。”
陆埕抿唇,低声道:“可否再为我配味药?”
……
陆埕回去时,萧婧华正在榻上不知写着什么,双眉皱着,很是苦恼。
见了他,她将宣纸推开,嫌弃道:“你怎么才回来?”
“路上耽搁了会儿。”
陆埕走过去放下包裹。
萧婧华打开,从里边拿出一个小瓷圆瓶。
瓶身光洁细腻,打开一看,里头装着乳白色药膏,闻着还有股淡淡的香味。
陆埕喉咙发紧,“要我帮你吗?”
萧婧华耳后根一烫,“不用,你出去。在门外守着,不准人进来。”
陆埕:“……好。”
等他出去,萧婧华拿着药膏,慢慢挪到床上。
帷幔放下,遮挡住榻上风景。摸索着上完药,萧婧华擦去额上的汗,缓缓舒出一口气。
她下了床,将药膏收好。
一本书从包裹间抖落。
萧婧华弯腰捡起,望着封皮上的《大盛山图志》几个字,细眉微微一拧。
原来是这样耽搁了。
给她买药还能不忘去书铺,真有他的。
萧婧华小步走到门口,开了门,一把将书拍到陆埕胸前,语气不善,“你的书落了。”
陆埕一怔,刚把书接过,房门已在他眼前阖上。
站了片刻,他回了书房。
犹豫许久,陆埕终究还是把书打开了。
画面入眼,白皙耳根瞬间变得通红。
勉强将书翻了一半,陆埕慌慌张张寻了个隐秘的角落妥帖放好,吐出一口浊气,取出刻刀和白玉,低头雕刻。……
工部三人各自选定了书院建址,萧婧华带着云慕筱亲自去看了。
一处是荒废的书院,一处挨着陆旸所在的青山书院,另外一处则是一座荒山。
萧婧华有些犹豫,问云慕筱,“你说何处比较好?”
云慕筱道:“都有优势,端看你如何取舍。”
第一处虽已荒废,但在原有基础上修缮很是方便,第二处离青山书院不远,周边多村庄,来往也方便。荒山的位置居中,其主原是一名三品官员,他家犯事后那山充了公,此时正归属朝廷。
萧婧华犹豫半晌,“就第三处吧。”
云慕筱也比较属意第三处,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它怎么都是最好的。
“只是选了它要费力许多。”
“无碍。”
萧婧华笑,“一点一点来,咱们不着急。”
云慕筱莞尔,“好。”
选定好了位置,萧婧华便让工部三人设计书院图纸,同样是三选一,择其优。
三人领命,各自散去。
回京之后,萧婧华马不停蹄去了工部,买下那座荒山。
文书到手后,她辞别梁宏,出了大门后钻进停在街边的马车。
云慕筱一直在等她,见她上来,忙递上一盏茶。
萧婧华仰头喝了,舒了口气,“明日我就回王府把汤公公借来。”
那山着实有些荒芜,开山也得费些功夫。
“对了。”
萧婧华偏头看向云慕筱,“过两日我要去拜访山文君,你可要和我一道?”
“谁?”云慕筱惊了,一把抓住萧婧华的手,激动道:“山文君?”
梁门山家的名气比起云家丝毫不落下风,因其传承已久,底蕴甚至还要深厚许多。
这位山文君单字一个微,其祖父乃是前朝大儒,她自幼跟随祖父游历山水,才气逼人,一首兰君赋惊艳世人,引得无数读书人拍手叫绝。
在当时,除了新昌大长公主,山家文君的风采无人能及,直到她成婚生子,才逐渐淡出世人视线。
“没错,就是山微。”
“我去,一定去。”云慕筱应声,眼中泛着光亮。
叔父口中的山文君惊才绝艳,她仰慕已久,可惜她隐居多年,无法得见。
没想到,婧华居然知道她的去向。
萧婧华笑道:“那你等我音信。”
“好。”
云慕筱重重点头。
辞别云慕筱,萧婧华回到陆府。
方坐下,她招手唤正在忙活的箬竹过来,语气郑重,“箬竹,你想离开吗?”
第94章
箬竹瞬间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在萧婧华脚下,“除了郡主身边,奴婢哪儿也不去。若是奴婢何处做的不对,郡主如何处置,奴婢都不会有丝毫怨言,只求郡主别赶奴婢走。”
说到最后,她眼里已然含了泪,声线含抖。
萧婧华惊了一瞬,猛地发觉方才话里的歧义,她一拍额头,忙将箬竹扶起,“快起来,我并非要赶你走。”
箬竹哽咽,“那郡主方才是何意?”
萧婧华道:“荒山开采,需得募工监工,我想让你跟在汤公公身边学几日,此后这事便交由你负责。”
汤正德虽能干,但他还管着王府的一大摊子事,总不好一直麻烦。思来想去,这事还是得由身边人来做才行。
萧婧华拉着箬竹的手,“你从小跟在我身边,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怎么会赶你走?”
她抬手替箬竹擦去脸上的泪,郑重问她,“此事,你可行?”
箬竹破涕为笑,重重点头,坚定道:“奴婢可以。”
萧婧华笑了,“好。”
晚上,从前院用完饭回去时天还没全黑,檐下灯笼已然亮起,与西边最后一缕晚霞相对而映。
萧婧华和陆埕走在一起,谁也没说话。
不知从何时起,喜爱热闹的她渐渐也习惯了安静。
满院花卉竞相开放,秋千上的紫藤花散发着幽香。
萧婧华忽然兴起,足下一转,坐在秋千上。
陆埕站在她身后,轻轻推了两下。
萧婧华往后瞥他一眼,没拒绝。
裙摆在空中飞扬,似波浪翻涌,又如一朵绽放的花。
她望着天边渐散的金光,神情放松舒畅。
“对了。”
想起一事,萧婧华对箬兰道:“听闻山文君喜玉,我记得库房里有方前朝时的麒麟墨玉砚,明日找出来,去拜访时记得带上。”
箬兰应下了,“好。”
背后力道微顿,陆埕不确定道:“你要去见山文君?”
萧婧华随口应,“是啊。”
山微虽隐居多年,但她早年和新昌大长公主交情不错,晚年也偶有书信往来,因此皇室一直掌握着她的行踪。
秋千不动了。
萧婧华足尖点地,扭头看向陆埕,“你想做什么?”
陆埕回神,重新推她,“什么时候去?”
“或许两日后,又或许三日。”
陆埕抿唇,“后日我休沐,我……可以去吗?”
读书之人,鲜有不知山家之名。
山家文君以女子之身享誉文坛,受世人追捧,却又在声誉最盛时嫁人隐退,荣华富贵说弃就弃,这般奇女子,陆埕想见她也在情理之中。
萧婧华足尖落地,从秋千上站起,“你想去?”
陆埕点头。
她退后两步,轻轻扬唇,“让我高兴了,我就带你去。”
陆埕一怔。
高兴?
不等他反应,萧婧华已转身往院里去。
陆埕快步跟上。
回了院,萧婧华刚进屋,身后陡然传来关门声,旋即咔哒一声。
门被人栓住了。
萧婧华疑惑回头,还未看清,整个人便被猛地摁在桌上。
她瞪着陆埕,“你做什么?”
陆埕轻声,“让你高兴。”
话落,他俯身,颤抖的唇瓣贴上萧婧华。
双唇相触的刹那,两人皆是一震。
陆埕定定看着半躺在桌上的少女。
青丝散开,她凤眼瞪圆了,虽有震惊,但并无拒绝之意。
他略微放心,薄唇微张,逐渐深入。
唇齿被撬开,萧婧华第一次体验与人唇舌相触。
陆埕的动作很轻,她并无不适之意,甚至有种微妙的舒适。
眼前之人半阖着眼,神色认真,鼻尖与她相触,灼热气息打在脸上,令她指尖一颤。
萧婧华缓缓闭上眼,双手抓着陆埕肩上衣料,舌尖追逐回应,与他交缠。
桌上茶壶不知被谁带倒,茶水洒落,水落成线,沿着桌面下淌。
萧婧华偏头喘了口气,红意攀上脸颊,热得她出了汗。
缓了片晌,她正要抬手去扯陆埕的衣裳,倏尔察觉到腰带被人扯落。
裙子散开,两只手将她稳住。
懵然间,陆埕俯下了身。
他的双唇贴上来的刹那,萧婧华瞬间头皮发麻。
浑身绷紧,她在无措间攥住了他的衣袖,用力到指尖发白。
窗门紧闭,呼啸风声击打着窗棂,却涌不进一丝风流。
萧婧华全身无力,攥着他袖子的手缓缓松开,软在桌上。
意识涣散间,陆埕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上,随后离开。
听见水声,又等了片刻,萧婧华偏头看去,有气无力问:“你在做什么?”
陆埕喝了水,回到榻前,俯在她上空,在她眉心缓缓落下一吻。
迷蒙间,萧婧华依稀闻到他身上的淡淡药味,疑惑了一瞬,便再没功夫思考。
她跪坐在床榻上,在冲撞中注视着陆埕隐忍泛红,沉溺欲海的脸。
她想,她可能上瘾了。
……
萧婧华许久不曾睡得这么好了。
她偏头看向一侧。
模糊间忆起,昨夜事后,她不准陆埕留宿,他当真在给她清理干净后离开了。
感受着浑身清爽,腿间弥漫着的清凉之意,萧婧华罕见地有些愧疚,因此在陆埕下值归来,询问她可否带他一道时,她没怎么思考就同意了。
陆埕起先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道:“当真?”
萧婧华道:“平白无事骗你做甚。”
陆埕唇角上扬,勾起一抹浅淡却又欢欣的笑意。
凤眸亮起,似飘在夜幕中的孔明灯,明亮而温暖。
萧婧华怔怔看着,在他转过视线时垂下眼眸,低敛的长睫盖住眸中情绪。
翌日。
萧婧华被箬兰叫醒时整个人都是昏沉的。
她近来少梦,可睡不着这事一旦开了头便好像泄了闸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安眠香对她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萧婧华嫌苦,又不愿让太医开药,就这么拖着。
平时虽睡得晚,却能睡一个上午,可遇到这种需要早起的情况便极为难熬。
昨晚她独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闭眼,感觉没多久便被人叫醒了。
她痛苦起身,由着箬兰服侍着穿衣洗漱,草草吃了两口粥便和陆埕辞别了陆夫人,只带着予安和觅真出府。
钻进马车,萧婧华靠在角落里自闭。
她默默想,回来还是找个太医算了,药再苦,也比不上睡不着苦。
陆埕皱眉看着她。
平日里他起身上朝时萧婧华还睡着,因此并不知她的睡眠情况,但从休沐日的零散观察来看,她晚间似是睡得并不好。
陆埕挪过去,轻轻触碰她的肩膀。
睡眠不好的人脾气多少会受到影响,萧婧华睁眼,语气不善,“做什么?本郡主准许你碰我了?”
陆埕将她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低声道:“我还没见着山文君,还需让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