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忤逆,小厮就近找家酒馆。
李希祖叫上几坛酒,咕噜咕噜灌下去一扫憋屈。
醉意上头,他十分不服气:“老子是侯府的公子,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能受那些人的嘲笑!对,不能接受。我一定要一雪前耻。走,走。去一雪前耻。”
小厮扶住摇摇晃晃的主子,不知道要上哪儿。
等站在上官府门口,他们十分疑惑。
来这干什么?
李希祖指着大门道:“给我去叫门,我要见上官海桐。去叫!”
没办法,小厮只能上前叫门。
门房打开一条缝,询问来人是谁。小厮报上名号。
门房赶紧把门关上,跑去禀报。
落晚院。
上官海桐正专心致志看书,听见禀告一笑:“派人去侯府通报一声。”
“是。”门房退下。
上官海桐放下书起身:“幻霜,叫上家丁随我出去。”
幻霜不理解,有必要理会吗?
她点头:“我立刻去办。”
大门。
李希祖醉得满脸通红,他打个酒嗝不耐烦喊:“人呢?怎么还没来?人……”
一声响,门敞开。
一身月白衣裙的上官海桐走出来,发上只插一根簪子。
简单素雅,清丽脱俗。
李希祖一时看呆,双眼大瞪,心里蠢蠢欲动。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李八公子夜里叫门,不知有何重要之事?”
美人的笑,勾魂摄魄。
小厮连扯带拉,才把主子叫回神。
李希祖一副施恩的模样:“我来是想告诉你。虽然咱们婚事推后,但可先做夫妻。你们这些下人,还不跪迎姑爷。我可是永安侯府的嫡子,做我的女人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上官海桐嗤笑,好久没见这么蠢的人。
幻霜气愤道:“永安侯府的嫡子怎么毫无礼数?即便我家姑娘并未孝期在身,也不该出言羞辱。我们上官府是清白人家,做不出腌臜之事。李公子还是去烟花之地寻开心吧。”
“你个婢女,有何资格说话。不进府,当街也不是不行。”李希祖勾起笑,兴奋不已。
“你你,无耻至极!”幻霜怒极,一双眼狠瞪出言不逊之人。
上官海桐神情淡淡,看李希祖犹如看一个死人。
上辈子让他死在青楼花魁肚皮上,全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意愿。
这辈子该用什么死法呢?
丑陋又恶心的死法……选项挺多的。
马蹄声和脚步声匆匆而来,李宗允领一行人赶到。
他高坐马上,一手勒缰绳,一手挥鞭重重打在不争气的弟弟肩上。
霎时间,皮开肉绽。
李希祖痛呼一声,跳起来大哭。
“带回去。”李宗允冰冷下令。
随行的家丁立马将李希祖拖走。
李宗允翻身下马,上前拱手:“家弟吃醉了酒。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
上官海桐眼眸深幽,轻轻笑:“李八公子胆气惊人,侯府后继有人啊。”
嘲讽之意过于明显,李宗允皱眉抬眸:“姑娘与家弟尚未退婚,你早晚也是侯府的一员。姑娘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今夜抱歉,在下告辞。”
他大踏步转身,利落上马。
上官海桐望着上辈子的手下败将,勾起唇角:“人尽皆知的事,我说与不说有何区别?不过是你们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罢了。大公子,对吗?”
李宗允回头,目光凌冽:“上官姑娘,须知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只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上官海桐毫无退意。
或者说永安侯府一直是她的猎物,绝无可能收手。
李宗允眉头紧皱。
上官海桐轻松笑道:“大公子可知道鹤顶红之毒?”
突如其来的一问,令李宗允疑惑:“自然知晓。为何问起此物?”
“知道便好。大公子请回。”上官海桐含笑请。
因为上辈子大公子死于鹤顶红之毒,还是发妻亲手送上。
她稍稍推波助澜,便让永安侯府的继承人魂归西天。
死前愤怒又怨恨,不懂结发妻子为何下此毒手。
李宗允,李大公子。这一次要不要试试别的死法?
更加痛苦的死法……
李宗允一脸莫名,驾马离开。
幻霜气不过:“什么人哪。还侯府呢。我呸。”
上官海桐十分淡定:“幻霜,将今晚之事散播出去。”
一愣,幻霜忧心:“此举固然能让那下贱胚子名声狼藉,可也累及姑娘声誉。”
“声誉这种东西,在乎时自然重要,不在乎便一文不值。去办吧。”上官海桐转身进府。
吃过嫁人的苦,这辈子她不想嫁给任何人。若一个不好的名声能阻挡桃花,何乐不为。
“知道了。”幻霜依旧很生气。老爷挑的什么姑爷,烂透了。
永安侯府。
李善齐怒不可遏踹翻李希祖:“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事?!”
侯府夫人哭着相护:“老爷,他知错了。他身上有伤,受不住打啊。”
“不想挨打,别干出荒唐事。来人,把他丢去祠堂好好反省!”李善齐负手不想多看一眼。
下人立刻进来,把李希祖带下去。
侯府夫人还想求情,见侯爷脸色不好作罢追儿子去。
一旁的李宗允开口:“爹,上官府可能要退婚。”
李善齐转头,冷声道:“这婚岂是他想退就能退的。”
第17章 多少男儿比她不及
“那位上官姑娘恐怕没那么简单。”李宗允虽只在大婚与今日见过两次,面对一介女子却有不寒而栗之感。
仿佛看见的不是一个十六岁闺阁少女,而是身经百战的野心家。
李善齐想起喜堂上那双充满野心和权欲注视过来的眼睛,若非女子,当真劲敌。
他坐于主位蔑视一笑:“区区女子能如何?后宅尚不得干政。她一个未出阁的丫头纵有滔天手段,又能掀起什么风浪?站不上朝堂,成不了大事。只配在后院拈酸吃醋。”
李宗允颔首。
懊恼自身过于忧虑无关紧要之人,侯府的敌人在朝堂上,在夺嫡中。
上官府。库房。
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家丁们忙碌进出搬运。
上官海桐斜靠大椅主持大局。
幻霜照着聘礼单子高声念,说一样取一样。
小丫鬟奉上茶。
上官海桐浅抿一口,等来心急火燎的父亲。
周姨娘随行,见这般大张旗鼓惊叹:“哎呀,大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上官岿愤怒拂袖:“胡闹!这桩婚事不许退,让人把东西搬回去!”
放下茶盏,上官海桐起身行礼:“父亲,此事你最好装聋作哑。”
“你!”上官岿大怒,左右找趁手的东西。最后没找到,扬起手作势要打人。
周姨娘赶紧拦住:“老爷,大姑娘定有她的原由。咱们不妨先听听。”
上官岿气急败坏道:“逆女逆女,她能有什么不得了的原由。你早晚要嫁到侯府,李八公子吃醉了酒胡说八道怎可当真。敢退这门亲事,莫怪为父不认你这个女儿!”
老爷竟如此糊涂!
幻霜担忧看向主子。单薄的身影何其令人心疼……
上官海桐冷笑:“父亲,好歹在朝为官,你怎愚蠢到如此地步?”
“什么?你还敢骂我。好好好,拿家法来。我今天非打死……”上官岿怒火中烧。
上官巍和上官宴闻讯赶来。
见侄女毫无惧色,上官巍抬手:“稍安勿躁,先看看。”
上官宴担忧堂妹被打:“爹,二叔是个拧不清的。万一他真动手……”
拍拍儿子的肩,上官巍轻抬下巴示意:“你的堂妹没那般软弱可欺。”
转头见堂妹一派淡定,上官宴收起焦急和担忧。
堂妹会如何做呢?
上官海桐从容开口:“够了。这段时间外面闹得风风雨雨,你还看不清局势吗?”
闻言,上官岿火气消下去大半:“什么局势?不过一些小打小闹。”
“小打小闹?”上官海桐有时候真想撬开父亲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堆草,“小打小闹背后是多少人的手笔,你想过吗?永安侯府属意萧家后,几次三番发生针对事件。”
上官岿想想,确实如此。
侯府高门大户,京中哪个女子不想嫁进去?
之前他下手快,抢得先机。而今肯定是那些不死心的家伙又在搞鬼!
“谁?是谁在捣乱?我去和他……”上官岿怎甘心煮熟的鸭子飞了。
上官巍和上官宴表情无奈。说好听是天真,说难听就是蠢钝。
上官海桐微微皱眉:“父亲莫不是还以为能高攀侯府,是你的真心诚意感动?不过因为你身居闲职,毫无用处罢了。萧家和你不一样,掌管京中诸事。自然入得了各方的眼。”
瞪大眼睛,上官岿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经由提醒,他总算反应过来。
惊骇,后怕。
上官岿慌张无措:“你的意思是,是他们……他们……”
“事情闹到如此,我们抽身只能退婚。难不成父亲想好好露个脸?”上官海桐嘲讽。
上官岿立刻摆手:“不,不不不。你说得对。退婚,马上退婚!”
一旦牵扯上几位大人物,卷进那场争斗。他一个小小五品,还不被生吞活剥。
保命要紧。可退婚定然惹侯府不快,恐遭受打压。
上官岿看向女儿:“为父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他快步离去。
周姨娘看看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看看上官海桐眼神复杂。
她再留下没有意义,只好追上去。
上官巍和上官宴满意一笑,走上前。
上官海桐福身:“大伯,堂哥。劳你们半夜过来看这场笑话。”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上官巍亲切询问,“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家里男人没死光,不用什么事你都一个人撑着。你父亲蠢了点,不是很坏。你别往心里去。”
蠢也好,坏也罢。他们之间的父女情分早所剩无几。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倒真有一件事需要大伯相助。”
“哦?说来听听。”上官巍倒是好奇。侄女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竟然还有搞不定的事。
上官海桐说出心中顾虑:“明早谣言传开,我上门退婚固然占理。但侯府不会那般容易让我如愿。最坏的情况便是双方僵持住,谁也拿谁没办法。届时我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她创造了十分有利的环境,但架不住对方无赖死不松口。
到时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筹谋一件事首次不成,其后再难功成。
上官巍点头,是这个理。
上官宴主动请缨:“我陪你一起去,为你撑腰。”
摇摇头,上官海桐直言:“你的份量不够。需德高望重之人或皇亲贵胄。此事必须我一人担着,你们出面性质截然不同。烦劳大伯出面请一位贵人相助,海桐感激不尽。”
看侄女又要行礼,上官巍上前虚扶:“不必客气。小事一桩,大伯必为你办成。”
上官海桐松一口气,最关键的一步棋终于落下。
待天明,她将走向战场。
事情商定,上官巍父子回院。
上官巍感慨:“可惜海桐是女儿身,多少男儿比她不及。”
“爹明日打算请哪位相助?事情能成吗?”上官宴忧心功亏一篑。
心里有计较,上官巍颔首:“此事他出面最好。你无须担心,为父心里有数。”
上官宴点点头:“二叔脑子不清楚,二婶卧病。海桐妹妹撑起偌大的院落实属不易。”
“咱们两家并未分府,以后多照拂便是。”上官巍负手而行。
“爹说的是。”上官宴将此事放在心上。
深夜寂寂,渐渐天明。
上官海桐坐于镜前梳妆打扮,这一天终于来了。
第18章 只求与令公子解除婚约
公鸡啼鸣,天色渐亮。
皇宫。
众大臣候在殿外等待上朝,言语商榷最新的国家大事。
上官巍走向护国公,郑重行礼:“借一步说话。”
护国公身强体壮,精神奕奕。
他抬手示意身边的人离开,自行走到一旁。
上官巍随行:“早朝在即,下官长话短说。护国公知晓下官二弟的女儿早前与永安侯府的幼子结亲,怎料拜堂之时家母骤然离世。侄女孝顺,自愿归家守孝三年。”
这件事前段时间可谓闹得满城风雨。
护国公听夫人提起过,还笑话了一场永安候。
他了然点头:“听过这件事。她守孝,永安侯府不是打算另娶萧家女儿吗?”
“是。”上官巍也不隐瞒,“近日京城谣言甚多,下官的侄女只想安心在家守孝。昨晚又和永安侯府那些人闹了些不愉快,决意今日退婚断个干净。还请护国公相助一二。”
护国公笑笑:“你侄女倒是个孝顺的。小事一桩。命我那整日不学无术的孙儿走一趟,让他多历练历练,长长见识。你侄女孝心可嘉,她所求定能实现。你,过来一下。”
他随手叫一个侍卫,吩咐去宫门前给等待的车夫传个话。
侍卫领命去办。
上官巍深深拱手:“多谢护国公。改日我定带侄女好好拜见致谢。”
护国公摆手:“举手之劳。我俩别在这聊了,上朝时间到了。走吧。”
“请。”上官巍退后一步。
护国公颔首先行。上官家的这个人情,有点意思。
“有事准奏,无事退朝——”殿中太监高喊。
皇帝不怒自威端坐在皇位上,扫视文武百官似一切尽在掌握中。
“臣有本奏。”一个官员站出来。
早朝由此展开。
上官府。
小丫鬟匆匆进屋回禀。
幻霜为主子梳好发道:“姑娘,昨晚的事已在外面传开。你说巧不巧,听闻萧家一大早上衙门告状。昨晚有人冒充李八公子擅闯萧府。”
上官海桐嗤笑:“李八公子好大的胃口。先去萧府,被拒后又跑来寻我。”
“呸,下作的玩意儿。拿姑娘当什么。”幻霜边骂边别上发簪。
对镜望年轻的容颜,上官海桐没多少愤怒。跳梁小丑,不值得动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