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幻霜梳妆完毕赞叹,“姑娘此般美丽,李八公子哪配得上。”
上官海桐笑笑起身。
小丫鬟递上浅绿披帛。
幻霜接过,为主子穿上。
上官海桐瞧瞧天色:“什么时辰了?外面可准备妥当?”
“快巳时了。外面均已准备妥当。”小丫鬟恭敬回答,等待吩咐。
“嗯。出发吧。”上官海桐走出院落,没想到在廊下迎面遇见周姨娘。
欲言又止,周姨娘思索片刻一笑:“祝你马到功成。”
上官海桐颔首,擦肩而过离去。
周姨娘回头,眸中情绪复杂。
赵嬷嬷一声唤。周姨娘敛去情绪:“走吧。去伺候夫人。”
两人渐行渐远,与上官海桐去往不同方向。
大门。
聘礼排成长队放在地上,家丁们等在一边。上官海桐出府,坐上马车。
幻霜仰头宣布:“启程。”
车夫挥鞭,马车缓缓前行。
家丁们抬起聘礼,队伍浩浩荡荡跟在马车后面。
路过的百姓议论纷纷。一些话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引无数人猜测。
不忙的人跟上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永安侯府附近街道的茶楼。
萧夫人与萧风和临窗而坐,看下面经过的队伍。
同为女子,由衷佩服。
萧夫人感叹:“你若有她一星半点,何至于受制于人。”
大实话,无从反驳。
萧风和满脸担忧:“娘,你说她能成功吗?”
“你不懂。精于谋算之人不打无把握的仗。她会胜的,你且看吧。”萧夫人满眼欣赏。
萧风和紧张搅帕子。上官姐姐,一定一定要成功啊……
马车在永安侯府前停下。
上官海桐下车。
幻霜前去叫门:“劳烦通报,上官家前来拜访。”
门房扫一眼家丁们放下的聘礼,着急忙慌进府禀报。
侯府夫人听了,带着大儿媳妇到门口。她笑笑:“欢迎欢迎,姑娘快屋里请。”
上官海桐瞥一眼大儿媳妇,福身行礼:“多谢夫人,不必了。小女子此番前来不为别的,只求与令公子解除婚约。婚书、庚帖皆在此。劳烦夫人取来我的,两府交换。”
得知来意,侯府夫人脸一垮。
她第一时间推脱:“侯爷上朝未归,此等大事我做不得主。”
上官海桐气定神闲:“那我便在此等着。祖母过世,我心悲痛,决意守孝三年。小女子实不敢耽误令公子寻求良缘,故而前来解除婚约。相信侯爷会成全我的一片孝心。”
远处围观的百姓们窃窃私语。李希祖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昨晚还那样。
难怪人家要来退婚,还给足脸面没把事情捅出来。
侯府仗着高门大户欺负一介弱女子,行事令人不耻。
眼看议论愈甚,侯府夫人不得不咽下胸口恶气:“姑娘言重了。我儿对你情根深种,不介意等三年。婚事退不得,待三年期满你还是我侯府的儿媳。请体谅我这做母亲的一番苦心。”
“情根深种?”上官海桐微笑,“夫人不知道吗?昨夜李八公子跑到上官府,扬言要与我先做夫妻。我孝期在身,他此举何意?这般行径,实非君子所为。”
传言是一回事,听到当事人亲口说是另一回事。
“简直厚颜无耻!”不知道哪位好汉大喊一声,引发百姓激愤。
指指点点的声音越来越大。
侯府大儿媳妇提议:“事关两府,怎能轻易做决定。上官姑娘请进府,我们仔细商议。莫在门前纠缠,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女子重声誉,寻常定顺水推舟应下。
上官海桐不在乎。
她颔首轻笑:“多谢好意。侯府的大门我进不得。深宅大院进去了,再难出来。我无心攀附,更不想落个反复的名声。还是在此解决吧。大家都看着。”
软硬不吃。侯府夫人哼一声拂袖:“那你便等着吧。”
“我确实要等着。等夫人一个决定,等侯府一个态度。”上官海桐的话成功让侯府夫人止步,“聘礼在此,我已退。收不收是你们侯府的事,少了可不归我管。”
“你!”侯府夫人没想到对方居然耍起无赖。
聘礼她亲自准备的,自然知晓里面有些什么。若有损坏,心疼啊。
第19章 他救了她,她害死了他
上官海桐转头吩咐:“幻霜,将聘礼清点给夫人看。过后磕了碰了与我们无关。”
“是。”幻霜掏出聘礼单子,从最上面开始念。她每念一样,家丁将对应的物品打开。
围观的百姓何曾见过如此多的稀世珍宝,一个个垫脚的垫脚,伸脖子的伸脖子。
机会难得,恨不能长八双眼睛盯着价值不菲的物什瞧。
一辈子有这么一遭,也算他们的福报。不愧是永安侯府,出手真阔绰啊。
人群外,街道上。
三位男子骑在马上看热闹。
他们皆十几岁的年纪,肆意张扬。
护国公府嫡长孙,蔚雨游。年十七,尚未婚配。
他收到祖父传回的话,叫上弟弟特意赶往。路上遇见九皇子谢秋光,非要一道过来。
蔚雨游挺欣赏上官家的姑娘:“公然对永安侯府叫板,此女子属实令人敬佩。”
最左边的少年名蔚景颜,护国公府嫡次孙。他笑得最开心:“解气。李希祖那废物躲着不敢见人,让两位妇人顶在外头。真不是个男人。哦,好像他确实已经不是个男人。”
谢秋光遥望那道坚韧不屈的身影,驾马缓缓走过去。
两位公子赶紧跟上。马儿停在人群外,高处看得更清楚。
上官海桐转头与幻霜说话时,眼角瞥见马上的三人。
她望过去,不由一愣。
护国公府的两位公子,应当是大伯找来的帮手。
九皇子来凑什么热闹?没见过退婚吗?有什么好看的?
蔚雨游注意到上官海桐落在九皇子身上的目光,明显有些故事。
他打趣问:“九公子认识上官家的姑娘?莫不是何时惹了芳心而不自知?”
谢秋光仔细想想:“大概有过几面之缘,距离太远没怎么接触。”
宴席也好,赏花宴也罢。以上官家的身份大概率接近不了皇子。
他没印象很正常。
所以才奇怪上官家的姑娘看自己的眼神,为何含怨带嗔。
多个观众而已,上官海桐稳定心态。
幻霜还在念单子展示聘礼。
侯府夫人再也忍不住:“够了!你如此羞辱我侯府,想过后果吗?”
大儿媳妇想劝,已经来不及。话出口再难收回。
上官海桐不解道:“夫人的话,恕海桐听不懂。聘礼是侯府正大光明抬到上官府的,我正大光明送回有何不妥?夫人不愿宝物公之于众,命人搬回侯府就是。海桐绝不拦着。”
侯府夫人胸口堵着一口气。她当然明白抬回聘礼意味着解除婚约。
可那是侯府的东西,放在眼前不能取回是在挖她的心啊。
上官海桐一使眼色,幻霜继续念。一样样,一件件,全摆出来。
侯府夫人的心在滴血。
一直有个声音在说:干脆退婚算了。这样的儿媳侯府要不起。
理智却在提醒她,要顾及侯府的颜面。更不能让上官家得逞。
“谁欺负我娘?”此时,李希祖气势汹汹走出来。
他跪了祠堂,身上又有伤。走路一瘸一拐的,捣腾得却挺快。
正主登场,上官海桐上前一步:“李八公子。我今日来退婚,你给个说法。”
“退婚?你凭什么退婚?你一个区区五品官的女儿,能嫁入侯府是你的福气。想退婚,门都没有。告诉你,少爷我已有正妻人选。你三年后嫁过来只能做平妻。”李希祖得意道。
此言一出,百姓议论纷纷。虽有平妻的说法,实际上没什么人这么干。
要被戳脊梁骨的。
蔚家两兄弟瞠目结舌,没想到侯府打着这样的主意。
谢秋光微微皱眉,神情不悦:“我记得上官家的姑娘是侯府原定的正妻,因家中祖母过世返家。一片孝心,竟被侯府如此对待?永安侯简直仗势欺人,不顾孝悌人伦。”
李希祖听到这话仰起头叉着腰嚷嚷:“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份吗?”
侯府夫人和大儿媳妇年节进宫赴宴远远瞧见过九皇子,但看得不是很真切。
九皇子特立独行,不喜宴会。
基本露个脸就走,大多臣子只与其打个照面。
两人不确定是不是九皇子驾临。皇子怎么会给上官家撑腰?
上官府老大那一支尚有可能。
老二不过闲职,能力寻常,为人也不出众……
谢秋光翻身下马。蔚家两兄弟跟随。百姓自行让开道。
三人走到上官海桐身前。蔚景颜路过时眨眨眼,示意放心有他们在。
颔首回礼,上官海桐视线不自觉落在九皇子身上。她上辈子的救命恩人……
那场宫宴,太子和太子妃发难。三皇子、四皇子等一众皇子反击。
参加宴会的家眷被奔进来的官兵冲散,各自躲藏逃命。
那一夜,血洗皇宫。多少人杀红了眼,分不清敌我。
她奔跑时被一队士兵找来,眼看扬起的刀要落下。
一个高大的身影骤然出现挡在前面,带着一队精锐诛杀敌人。
男人抬手擦拭脸上溅到的血,回过头来:“你们没事吧?”
她认出来了,陵昭王谢秋光。
清除掉障碍,陵昭王带人准备离开。看方向是去往更残酷的战场。
上官海桐没忍住开口:“那边危险,你们最好不要去。”
靠这点人冲进战场的中心,与送死无异。
陵昭王用力一甩剑上的血,态度冷硬:“无碍。本王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比性命还重要?一直未参与夺嫡,为何在最后关头牵扯其中?
“你们……”九皇子欲言又止,最后转身远去,“保重。”
这一走,是诀别。宫中大火烧掉了许多东西,包括九皇子的性命。
他救了她,她害死了他。
如果九皇子知道那场政变有她的手笔,还会出手相救吗?……
“放肆!这位是九皇子殿下。”蔚雨游厉声呵斥。
上官海桐回神,因站在几人身后不怕被发现。她毫无顾忌打量尚且年轻稚嫩的九皇子。
并非那个干脆利落挥剑,身形高大的陵昭王。
十六岁的鲜衣怒马少年郎,却已有那份沉着冷静成熟模样的雏形。
面对这个背影她想道声谢,说句抱歉。她自认上辈子未亏欠任何人。
唯独九皇子……
第20章 无论借谁的势,只要目的达成
视线这种东西,被瞧着的人最能直观感受。
谢秋光心中懊恼,上官姑娘真对自己芳心暗许?什么时候的事?
不记得了怎么办?
该如何委婉说拒绝的话?必须好好斟酌斟酌,把人惹哭就不好了。
侯府夫人和大儿媳妇一惊,立刻拉李希祖一起弯腰行礼:“见过九皇子殿下。”
家丁齐齐随同。百姓纷纷效仿。
谢秋光转身抬手:“请起。”
眼神猝不及防与上官思桐的碰触,他干咳一声立刻避开。
罪过罪过,可不能让上官姑娘越陷越深。他知道自己很好,但感情讲究两情相悦。
上官思桐不明所以。
面前的九皇子和她记忆中的有些相似,又好像大不相同。
李希祖不服气,口中嘟囔:“神气什么呀。一个最不受宠的皇子,还想管侯府的闲事。”
蔚雨游眉头一拧:“侯府夫人,你便是如此教育儿子?对皇子不敬,该当何罪!”
“我说错了吗?”李希祖半点不惧,“给面子才尊你一句九皇子,不给面子你算老几。我永安侯府的事你管得着吗?你拿什么管?我劝你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少折腾。”
侯府夫人忙拉自家不成器的儿子:“九皇子,抱歉。他被我惯坏了,不懂事。”
上官海桐看向九皇子,发现对方并未生气。习惯了?还是无可奈何?
生母出身平民,无母家帮扶,无朝臣俯首,无帝王宠爱。
说是九皇子,实际孤身一人。势单力薄,面对永安侯府只能忍气吞声。
谢秋光没怎么听旁人的废话。
他心里正抓耳挠腮,上官姑娘一直看自己。这怎么好啊。
怪他魅力太大,误人终身。等事情解决必须解释清楚。
蔚雨游脸色一沉:“侯府夫人一句不懂事就想揭过?今日之事我回去必然告知祖父,也好与永安侯到朝堂上说道说道。求皇上明断,你永安侯府是否凌驾皇子之上。”
大儿媳妇慌忙解释:“蔚公子,息怒。请进屋一叙,容侯府真诚致歉。”
对护国公的孙儿致歉,而非九皇子。
上官海桐眼眸一沉:“侯府门槛太高,我们怕是进不去。”
蔚雨游冷哼一声。
蔚景颜捏捏拳头示威。
谢秋光内心乱成一锅粥。上官姑娘果然对他情根深种,处处维护。
看在这份真心上,拒绝时必须温柔。或者提前送个小礼物更好?
蔚雨游提醒神游天外的九皇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谢秋光清清嗓子,负手一本正经道:“你说得对,本皇子确实管不了永安侯府的事。但你们堂堂侯府仗势欺人,欺辱一介柔弱女子。小人作恶,人人可管,人人可诛!”
蔚景颜附和:“没错,我们就看不惯你们永安侯府仗势欺人的嘴脸。”
之前李希祖当街打人的事百姓记在心里,此时此刻由衷叫一声好。
上官海桐注视九皇子,明明自身处境堪忧还义无反顾帮她。
这样的人生在皇家,难怪上辈子落得那般结局。
那股视线又来了。
谢秋光一阵惶恐,上官姑娘切莫泥足深陷,千万要悬崖勒马啊。
脚步声渐近,众人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太监双手高举圣旨,领着一队禁军奔来。
禁军开道,太监停在永安侯府门前。他高声宣读:“九皇子接旨。”
所有人跪下,高呼万岁。
太监展开圣旨:“……今册封皇九子谢秋光,为陵昭王。赐居陵昭王府……加赐黄金万两,丝绸一百匹。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