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天理了啊!这是要将我往死路上逼呀,既然连姐姐都不肯为我说话,那……那我干脆便去死算了!”
说着,柳姨娘便一头要往门框上撞。
石柱她自然是不敢撞的,若是真的一不小心撞死了,为了五两银子白白搭上一条命,岂不是亏大发了?
只是没撞在门框上,反而是在房门一开之时,柳姨娘直接就和孟宴修撞上了。
“柳姨娘这是做什么?”
见孟宴修来了,柳姨娘知道他一贯不喜欢沈锦月这个嫡妻,更是在新婚之夜冷落沈锦月。
柳姨娘抓住孟宴修的手臂,哭诉道:“世子你回来了,你且好好管管你这个嫡妻,她竟是要将我这个做姨娘的,往死路上逼呀!她若是硬要扣走五两月钱,那便先杀了我吧!”
孟宴修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当他看见沈锦月面上的泪水之时,却是一怔。
如扇的长睫还挂着欲坠不坠的泪珠,眼尾晕开了一圈的红霞,而最触目的,还是她的右脸上,有一道划痕,还有血丝往外冒。
整个人瘦弱单薄,如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柳枝,无端叫人觉得心疼。
第54章 来送头面
沈锦月开口:“柳姨娘若是不想扣月钱,倒也不是没有其他法子可以代替。”
柳姨娘哭声一止,便听沈锦月徐徐补充:“柳姨娘嫁给父亲肯定是带有嫁妆的,再加上多年的积蓄,凑一凑也能还得七七八八了。”
“沈锦月你不是人,那可是我儿女的傍身物,你竟然将主意打到这上头来,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沈锦月嗤笑,“柳姨娘也是为人母亲,为子女攒积蓄旁人自然说不得什么,可是柳姨娘,一切都得以侯府为重呀!你前些时日预支了那么多银钱,侯府本来就一直处于亏空状态,既然你现在手上有银两,倒不如还上一部分,日后每个月的月钱都不会少了柳姨娘的。”
通过这几句话,孟宴修倒是大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倒没想到,柳姨娘竟然会如此厚颜无耻,毅远侯府近些年来确实库房里的银两越来越少,逐渐有些入不敷出。
想起昨日沈锦月让翠玉来跟自己道歉这事儿,孟宴修心里有了一丝动容,“少夫人说的是,万事都应该以侯府为重才是。”
说话间,孟宴修又靠近一步,贴着沈锦月的耳畔道:“看在你昨天晚上让丫鬟来道歉的份上,我今天就帮你一回。”
沈锦月捏紧手心,小声道:“世子还是莫要离我太近,否则若是我一个没控制住,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吐了,世子你可就没脸面了。”
柳姨娘没想到孟宴修会为沈锦月说话,自知再这么闹下去,她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只能气愤的一甩衣袖。
留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柳姨娘的事情就这么了结了,孟老夫人瞧见柳姨娘吃瘪的模样心中畅快了一下,可是看到沈锦月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还需要好好敲打一下这个儿媳妇才行。
于是孟老夫人说道:“世子,春闱科考越来越近了,你得更加用功读书才行,内宅女人之间的事情你就别管了,自有我和少夫人商议。”
孟宴修不敢忤逆,作揖答是之后就回了书房。
孟老夫人将沈锦月喊到屋内,开始缓缓说道:“锦月,这些日子你管家辛苦了,柳姨娘不懂事,实在是骄纵蛮横了些,你今日教训了她一番也给她长长记性。不过侯府账面亏空严重,想办法填补也是一个侯府主母的责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沈锦月暗笑,她岂会不明白呢?不就是想要从自己口袋里捞点银子吗?
说毅远侯府账面亏空太多,想要填补就得拿银子,就得挪用自己的嫁妆,孟老夫人将管家之权交给自己不就是这个目的吗吗?
可是这一世的沈锦月绝对不可能乖乖地任人宰割。
沈锦月道:“儿媳明白,儿媳一定会竭尽全力填补亏空。”
“过两日英国公的老太君寿宴了,锦月你好好地挑选一份大礼送去,记住切勿失了咱们毅远侯府的脸面。还有接下来就是冬日宴了,这是你嫁入侯府之后第一次操办宴席,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大可以问我或者是你二婶。”孟老夫人眯着眼睛满是算计。
宴席所花费的银两可不少呢!孟老夫人倒是要看看沈锦月何时乖乖献出自己的嫁妆。
沈锦月心里已经有了考量,面对孟老夫人的幸灾乐祸也丝毫不慌不忙,应声之后离开,回到暮云阁,她让白桃将毅远侯府所有的田产铺面的契约拿过来。
虽然说这些田产铺面在毅远侯府手上生不出银两来,但是沈锦月细细看去,其实有两间铺子位置还是极好的,如果好好经营绝对收益不差。
前世沈锦月就将那两个铺面经营的风生水起,贴补了不少家用。不过这一世她可不会再继续傻乎乎地替毅远侯府挣钱。
她将最值钱的两间铺面的契约收在自己手里,而后又看向那件斗篷,衣服该还了……
晚间,才用过晚膳,沈锦月打算去揽竹轩,才起身,便听见外头小丫头禀报。
“刘妈妈来了。”
她略一挑眉,脚步未停,顺势走了出去,恰好看见刘妈妈亲自捧着一个木盒进来了。
才进院子,刘妈妈也看见了她,有了挨板子的教训,这一次刘妈妈连忙低下头,远远的便恭敬的向少夫人行礼问好。
飞龙见状,跟一旁的白桃递了个眼色——瞧,刘妈妈现在来暮云阁多规矩?
白桃心中暗笑——刘妈妈可是老夫人跟前最得脸的人了,她们小姐说打就打,那边还不能声张。
这些人哪个不是八百个心眼子?刘妈妈都如此,哪里还敢张狂?
沈锦月笑而不语,待刘妈妈走到近前,柔声笑道:“最近老夫人有事儿都是交给刘妈妈你去办,一朝得以重用,刘妈妈您也是扬眉吐气了。”
随刘妈妈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宋妈妈,她听了,心中暗道:那刘妈妈体面一辈子,临了在你这里丢了老脸,恐怕是一辈子也不想再来这里的了。
别说是刘妈妈,便是她,如今每次来这里都犯怵。
看着柔弱的人发起狠来,很难不叫人害怕。
也不知道是不是慑于沈锦月的厉害手段,如今听见她的话,刘妈妈疑心是在点她,心中一时惶恐,姿态越发恭敬。
“老夫人肯用老奴,老奴自然尽心。若是不用我,我便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过是尽奴才的本分罢了,夫人此话严重了。”
“不过是闲聊两句,刘妈妈不要挂在心上。”沈锦月淡笑。
刘妈妈强忍住擦汗的手,心中暗暗叫苦——好家伙,你不说还好,一说,她真的要忍不住多心了啊……
“刘妈妈手上捧着的是什么?”白桃问。
一个好奇的声音传来,刘妈妈只觉得天籁之音也不过如此!
她连忙将手中捧着的盒子捧高了些,好叫沈锦月瞧得更加清楚,脸上不自觉的带着讨好的笑容,语气恭敬:
“是头面。老夫人说,英国公府老太君寿辰,英国公府是皇亲国戚,老太君更是身份尊贵,参加她的寿辰切不可失礼。
所以老夫人今日便着人将赴宴穿的戴的都准备妥当,恰好收拾出来这一副头面——老夫人说,这是她年轻时候戴的,如今也戴不着了,便让我送来给夫人,让您戴着玩吧。”
戴着玩?
第55章 涂冰肌膏
即便是刘妈妈的话说的漂亮,但是以沈锦月对孟老夫人的了解,送首饰过来,肯定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这个时候孟老夫人想方设法地图谋自己的嫁妆,怎么还会好心好意地给她送头面呢?
沈锦月端详了一下,前世孟老夫人没送这个头面,她更是没有去参加英国公老太君的寿宴,那时的自己不幸感染风寒,这一世竟然送来这个,一时间她还真捉摸不透了。
她稍微侧头,白桃便上前去,从刘妈妈手中接过那木盒。
“劳烦刘妈妈回去,替我向老夫人道谢。”
沈锦月浅笑着,只是那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
刘妈妈任务完成,一刻也不想多待,听她交代完,便紧着告退。
走出暮云阁的时候,活像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追着赶她,走慢了便要被咬一口似的。
待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主仆几人的目光,便聚集在这木盒之上。
方才没仔细看,这会儿打眼一瞧,翠玉不由咋舌:
“剔红纽绳络山水宝盒?光是这盒子便如此昂贵,里头的头面岂不是更加?老夫人这次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而且,没有说用完还得还回去,而是直接送了诶!
李嬷嬷有一种赚大了的感觉。
沈锦月也有些惊诧,望着那宝盒沉吟道:“看来这次赴宴,不会太平。”
她话里的言外之意,直接让这‘意外之财’,变成了‘烫手山芋’。好像接了这个宝盒,是接了个大麻烦。
白桃只觉得手中的宝盒又沉了许多,讷讷道:“要不咱们再给她还回去?”
一副恨不得赶紧将这麻烦甩走的模样。
翠玉心疼:“哎呀,可贵呢。”
这位老夫人想干什么事儿,怎么可能会因为沈锦月不接受这副头面就放弃呢?
“那这东西……”白桃战战兢兢问。
“收着吧。”不要白不要。
“你们也收拾收拾,将礼品备齐。”
翠玉恋恋不舍地看向头面,这么好的东西,她何时才能拥有呢?为什么沈锦月命就这么好。
翠玉的眼神被沈锦月尽收眼底,沈锦月波澜不惊,她已经知晓了翠玉的为人,既然注定不能对自己衷心,那就怪不得她利用了。
白桃已从‘天降横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想到自家小姐方才的话,恐明日孟老夫人会趁着镇国公府的宴会做些什么,不由得忧心。
“小姐,要不咱们找个借口,不去这宴会算了!反正您也想和……何必还要去给侯府维持这些人情?”
在京城,夫人太太们今日这个宴会,明日那个诗会,并不是为了贪图享乐,而是利用这些宴会打点人情,好为自家在外头的男人们添些助力。
在白桃看来,反正她们小姐迟早要走的,那什么狗屁世子,也实在不值得她们小姐去帮他打点人情。
翠玉听了竟然先急起来,“白桃你说什么话呢!小姐现在是孟家少夫人,是侯府主母,哪有不去的道理。”
白桃语塞,沈锦月自然是明白白桃的心思,她轻声说道:“我们要去。”
别说如今孟老夫人催着她去,便是孟老夫人不让她去,她想尽办法,也得去赴这英国公老太君的寿辰宴。
白桃不解,沈锦月若有所思:“英国公府是贤妃的娘家,圣上对贤妃宠爱有加,英国公府如今风头正盛,我们自然要去见识一下别人这样破天的富贵是怎样的。”
沈锦月说完忽然意识到翠玉还在这里,于是拉起翠玉的手来到梳妆台前,笑意不达眼底,“翠玉,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转眼间你也十六岁了,比白桃还要大两岁,姑娘家的总归是要好好打扮一番挑选一个如意郎君。”
翠玉面色一喜,羞红了脸,嘴上却假意说道:“小姐,奴婢不嫁,奴婢愿意一辈子侍奉小姐。”
沈锦月都厌倦了这番说辞,前世她几次三番地想要为翠玉寻一个好人家,但是翠玉每次都是这么说,让沈锦月还真就以为翠玉不愿意嫁人,只想陪着自己,谁知道翠玉想嫁的人竟然会是孟宴修!凡夫俗子她根本就看不上。
她拿起几支珠钗往翠玉的头上比划,“你瞧瞧这个好看不?喜不喜欢?都送给你了,还有胭脂,女孩子要打扮艳丽娇俏些才招人喜欢。”
“翠玉,若是有了心仪的男子,可一定要跟我说,我会为你做主的。”
翠玉感动地说道:“是,小姐。”
待翠玉出去之后,沈锦月又来到白桃面前,“白桃,一会儿随我去揽竹轩,我们要还斗篷。”
白桃拿起斗篷跟在沈锦月身后,二人低调得很,翠玉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关心沈锦月的动向,眼里心里就只有金银珠宝,在自己屋里臭美呢!
来到揽竹轩一路畅通无阻,王行之听到脚步声便知道是谁来了。
未见其人,先问其声——
“王先生,我是来还斗篷的。”
王行之抬眸看去,恍然间瞧见了沈锦月的脸。
“脸上,是怎么回事?”
沈锦月摸了下右脸,“哦就是今日与柳姨娘起争执的时候,不小心被挠到了,小伤,过两日便好全了。”
“呵!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竟然被一个妾室欺负成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沈锦月竟然从王行之这番话里听出了一丝心疼?她愣了愣,许是自己听错了。
王行之现在想的却是,这小娘子,身处内宅之中,还能被明面上的一个小姨娘给欺负得连脸都挠破了。
沈锦月解释:“柳姨娘怎么说也是长辈,我当然不可能跟她硬碰硬,只能寻别的法子对付。”
“这就是你的方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王行之嘲讽着。
“秦风,取一盒冰肌膏来。”
秦风领命,立即折身去起云台取药膏。
沈锦月没心没肺地说着:“我有分寸的,她打的这个伤口正好让人看了怜惜,又不会留下疤痕。”
没一会儿秦风就拿了冰肌膏回来了。
“坐下。”
白桃和秦风都被派出去守在门外了,沈锦月想伸手,“王先生,我自己来便好了……”
“此处并无铜镜,你要如何自己涂?”
第56章 许你权势
沈锦月一怔,便也不再逞强,乖乖坐了下来,半仰起鹅蛋小脸。
王行之弯下腰,单膝跪下,这个姿势让沈锦月一惊,她便想起来,“王先生,我还是站起来吧……”
让堂堂一个皇子在她的面前单膝跪下,这么大的礼,她可不敢受!
“坐着,别动。”
王行之本人却并不在意这些,打开盒盖,以指腹刮了些许膏药,抬手在往沈锦月面上涂之时,补了一句:“若是疼,便忍着。”
说完后,他又觉得这话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似乎不太合适。
便又改口:“若实在疼,也可直说,我尽量轻些。”
沈锦月反而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王行之动作一顿,“笑什么?”
“平时王先生好似不近人情得很,原来竟是我想错了,王夫子也是个细心体贴的主。”
沈锦月深深的看着他,美眸笑意流转,干干净净的只倒映着他一人的身影,“特别好。”
王行之眸色一颤,指腹便覆盖在了她右脸的伤处。
沈锦月当真是冰肌玉骨,脸上的肌肤似是一层薄纱般,轻轻一戳便会碎了。
将药膏给涂抹开,柔嫩的触觉,一路从指腹传到到了心坎儿,带动着心脏的某处,似乎都跟着不正常的加快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