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找的。”
“不准再找了,明天就把账号注销!”
陈悦目还没豁达到帮女朋友找个对象生孩子的程度,所以他现在反而成了骑虎难下的那个。
他的心思福春一点也不知道也一点都不在乎。现在福春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社交征友上,有过一次成功经验她自信暴涨,陈悦目把她账号删了也无所谓,她用自己的手机在国内app搜索老外精准撩骚,并且征友信息还被陈悦目给刷到了。
一整天,他只要见不到福春就会处在一种虚空索敌的焦躁状态。
“你以为你是富婆重金求子吗!”
陈悦目按掉手机,顶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坐在北江大学教职工食堂吃第二碗瘦肉汤粉。
“什么球呀?”
“小陈老师下午一起打球呀?”
老师们今天开人事改革会顺便约着下午在学校打场羽毛球。
和陈悦目坐一起的是一对夫妻。两位教授在这所学校呆了近二十年,爱学术也爱牵线,成功在二十年间促成五对婚姻。跟他们一起的另一位女生是北大毕业今年刚来的讲师。
“不了,晚上还有事。”
“有空再一起出来,不打球吃餐便饭也好。”
“好啊,不如约下周怎么样?”陈悦目把用过的纸对叠放在餐盘上收拾桌面。
“哎呦,下周我要出差开会,他要去搞培训。”夫妻俩婉拒,“你们可以先约。”
“我……也要上课,下周比较忙。”女生也赶紧拒绝。
邀约的人又爽约,陈悦目也懒得和他们应酬。
“没事,下次再约。”他起身端起餐盘告别。
等人走远后夫妻俩小声嗔怪女方太害羞,谁料对面叹口气解释,她私下和陈悦目接触过几次,人根本不像平时聚会那样亲切,总是云里雾里让人捉摸不透。
也不知道他那样的到底喜欢谁,又或者说谁会喜欢他?
*
吃完饭陈悦目赶回家中,路上发了几个语音福春都没回。
车直接停在公寓大门前,他车门一甩步履匆匆,用手机狠狠顶几下电梯关门键随后拨通福春电话。
微信不看,电话也不接。
电梯像压缩的弹簧挤压陈悦目的耐心,门打开那一刻他气冲冲按开自家大门。
咣!
屋内安静得让耳朵出现尖鸣。
一切还像他早上出门时那般,原模原样的摆设,地面一尘不染,空气还和往常那样有股极淡的清香。
“喂!”陈悦目试着唤了一声,随后脱下鞋走进屋内。他扫一眼洗手池还是早上走前那样干干净净,没有一滴水渍。
“福春——”
屋内没人应声。陈悦目还不死心,走到关起门的浴室前又试探喊道:“死骗子?”
浴室内没有回应。他打开门瞧一眼空荡荡的浴室又关上,然后走到床前,床铺整洁干净,换下来的睡衣也叠好放在上面。
陈悦目将手机扔到餐桌,踱步扯下身上外套嘴中念念有词:“去哪也不说一声,随随便便,死街上最好,别来找我麻烦。”
刚说完门外传来按键音,他赶去开门,在门口与福春对视,然后侧身怔怔看着对面一身大汗直闯室内。
“热死我了!”福春扳开水龙头把头伸进去边喝水边洗脸。冲了半天还嫌不过瘾又拽起一旁的小花洒对着脑袋喷。
“给我穿鞋。”水沥沥拉拉滴落在地,陈悦目从柜子里拿出厨房卫生纸蹲在地上擦,“你去哪了?”
“出去逛逛。”
“一个人逛?”
“嗯。”
福春走到餐桌边抽出一张纸擦脸,淡定说道:“我晚上不回来。”
她说完跳过放在脚前的鞋子又一阵风似的出去,不给身后人一点质问的机会。
第8章 三个里的一个
陈悦目举着水杯,喝了又喝。
离福春出门已经过去五分钟,他没有打电话。
脚前是给福春拿的拖鞋,他的拖鞋整齐摆放在玄关。地板上福春踩过水渍留下的脚印一直延到门口。
陈悦目把杯子扔下跟着脚印走去。
杯中还剩些水,大部分洒在桌面蜿蜒流向桌边,然后一个震颤,水滴沿着桌边滴落在地。
*
今天天气不错,一路晴空照耀。福春感觉热就把外套脱下来系腰上。
沿途遇到一家小超市外面摆着水果,她驻足看了一会,走过去挑了两个苹果犹豫一阵又放回去。
“你要去哪?”
福春回头,见陈悦目横眉切齿。
“你怎么跟来了?”
“你敢找别的男人试试!找了就别指望再踏进家里一步。”
福春走下台阶,回头瞧他一眼笑答:“本来有一个聊得快见面了,但是人突然回国要等下个月再见。”
陈悦目搜肠刮肚在想怎么骂她,想了半天还是开口问:“你现在去哪?”
对面红灯还剩几秒,两人在十字路口等待。
“去找那三个里的一个,来嘛?”
他这两天一听到“来嘛?”就开始ptsd,一天天的就知道来来来,来的他高血压都要犯了。
“来什么来,你成心的吧?”陈悦目压低声音质问。
福春刚想说,对面绿灯闪烁,她不由分说扯陈悦目跑过去。
“我带你去见人,见了你就明白了。”
“上午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打电话了?”福春掏出手机,发现真有几个未见来电,“没听见。”
“是吗?平时我看你耳朵挺灵,怎么我一打电话你就听不见。”
“不知道,平时我消息看很勤的。可能你比较倒霉。”
福春是会气人的,这一点他从第一次见她就领教过。说她是刺头不准确,遇到状况她也卑躬屈膝。说她温顺更沾不上边,因为状况全是她自己惹出来的。她就像移位的床笠,不硌人但总让你难受。
陈悦目不想搭理她,停下脚步,“你自己去吧。”
日头当空,晃得人眼睛睁不开。福春转回身手放在额头上遮住光瞧着对面。
“真不来呀?
“生气了?你生气的样子真俏,哈哈……”
陈悦目扭脸要走被人一把从身后抱住。
“陪我路上聊会。”
“找你姘头聊去,少来烦我。”
“行行你走吧,别耽误我时间。”
“我倒要看看你能整出什么花样。”
两人拉拉扯扯,不知不觉一个拐弯上了大路,一直沿着路边在望不到尽头的大道上走了下去。
“你要去哪?”
“回村。”
“你打算走着去?”
“是呀。”
陈悦目算服了她,从市里走去县城把脚走冒烟最快也要六小时。
“你跑马拉松呢,菲迪皮茨?再给你戴顶月桂冠?!”
“那你回去嘛!”福春无所谓。
她快步朝前走进山坡下的阴凉地。陈悦目追在她屁股后头问:“你到现在还没说要去见谁?”
“我不是告诉你三个里的一个吗?”
“你好好说话。”
“我说了呀,骗你干吗?”
“真的去见前男友?”
“哪有前男友,你怎么瞎猜?”
蠢会传染是没错的,陈悦目觉得自己碰上福春就像个傻子一样让她耍。
福春走在前头,不知道是有感应还是凑巧,就在他濒临爆发时轻飘飘说:“那三个是我的姐妹。”
拐过山坡,陈悦目走进阳光。
“姐妹就姐妹,搞得好像你没断干净的情夫。”他说完察觉不对,“你少蒙我,吻过你的那三个人是谁?”
“你不跟小姐妹玩亲亲呀?”
“变态吗?我亲我姐干什么?”
“喔,也是。”福春点点头释然,“难怪你吻技稀烂。”
他们路过一片绿田结了许多大茄子,映在陈悦目脸上紫紫青青。
“不如你,大行家。”陈悦目嘲讽,“自己的身体十窍八孔跟第一天见似的,差点带错路还信誓旦旦。”
福春往前走了老远,听到这句话红着脸冲回去打他。
两人从路边打下草坡,冲进人家秧苗地里纠缠。
田间划出的泥路上脚印杂乱,远方烧柴火飘出一股焦味在地里弥散。阳光下绿叶上沾着泥土生机勃勃,一颗灰尘在光束中缓慢升腾。
“嗯……”
「某个预兆或栗树上一颗芽苞,人心就开始痒了起来。」
呼吸声蒸发在天地间。
「是一千颗玫瑰花苞,在某天清晨,突然让你无法呼吸。」
嘴唇相贴,仿佛含着一颗爆裂的樱桃。
「我们不是被某种难以捕捉的热情闪过脑际,而是教千百种铺天盖地汹涌而至的香气和色彩贯穿全身。」
感官汹涌袭向大脑,一个颤栗,万物冲进双眼。
“哎!”
陈悦目胸膛起伏,呆怔由着福春一巴掌拍他脖子上,“你再咬我一个试试?!”
他张张口,转念又变成平常那副欠揍模样。
一只土狗从他们身后路过。
“狗都比你强!”
福春嫣红的嘴一张一合喘气,陈悦目直勾勾瞧着本能露出嘲笑,又换来一巴掌。
手伸出被握住,福春整个人要贴上来,陈悦目拽住她的手后退,看向远处平房前站着的人。
“你还走不走了?”
柴火味淡淡,路边宁静得像幅画。
两人一前一后爬上斜坡,扑腾几下,陈悦目拉住福春继续往前。
阳光渐渐毒辣,他们牵着手,陈悦目问:“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说出来见姐妹?”
“我说了你信吗?”
“你不说我就不怀疑了?”他说完意识到什么又追问,“我信不信很重要吗?”
手机有人打来语音,陈悦目忽然记起下午学院要开大会,结果他却跟着福春跑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马路上瞎逛,心里无奈又窝火。
“老师,您在哪呀?”
“……”
“还来开会吗?”
“说我急性肠炎在医院。”
等他挂掉电话,福春飞快说:“就不想让你跟来。”
“我就知道你先前是成心的。”
“跟屁虫。”汗滑落到眉角,福春抬手,发现手还牵着,只好用另一只抹掉继续说:“她大我半岁,叫阮晓柔。前一阵流产在家休息。”
“一听这名字就是面瓜。”
“你咋知道?我们都叫她二瓜。”
陈悦目果不其然又开始嘲笑,福春撒开手避了避阳光。
等人笑完她很认真说:“就是因为你嘴太损,所以我才不愿意跟你提她们。”
陈悦目尝够了新鲜停下脚步,“不走了。”
“再走一阵就到了。”
“把地址给我,你接着走,我先叫车。”
“你坐车走啊?”
“不然呢?跟你一样傻缺走过去吗?”
福春欣然答应:“好呀,那咱坐车过去。”
陈悦目觉得自己迟早被她气死。
“我当你在朝圣呢,一步一步走过去。”
*公主号橙一推文
一个小时后车开到地方,在路口时福春让车停下来。
“往前走一点就到了。”她下车走去旁边小超市挑水果,陈悦目付完钱跟在她身后。
“你还知道礼义廉耻,第一次来我家怎么不给我带点水果?”
福春没空理他,她站在一箱苹果前一手拿兜子一手翻水果,挑的苹果又大又圆。
橙子,小番茄,还有放在角落很少有人买的蓝莓……
“蓝莓不新鲜别买了。”陈悦目从她手里拿出去给建议,“买点脆桃算了。”
福春把一个个袋子攥在手中,挑完水果又去把货架上积了一层灰的营养品够下来。她挑东西不看价钱,什么好买什么。手里捧着一堆,最后陈悦目还帮着拿了一大半。
福春挑好了去前台,从裤兜里掏出一卷钱。
老板娘在柜台里扫码,看见福春那卷钱皱眉问:“没有微信支付宝呀?”
“有。”陈悦目打开手机被福春拦住。
“不花你的钱,就用现金。”
东西扫完码装袋,福春从那一卷钱里数出五张递出去,老板娘打开收款机将格子里的钱全部拿出来。
“还差你两块,拿根糖呗?”
福春把塑料袋勒在手中转一圈,从罐子里掏出两根棒棒糖转身穿过对角走进一条小道。
陈悦目走在她后面,尘土飞扬的水泥路让鞋边蹭满泥灰。
“哪来那么多现金?”
“当伴娘挣的。”
小路七扭八拐,陈悦目突然在后面问她:“你工资还在我这,要不要拿回去?”
福春走在前面,过了一阵答非所问:“吃人嘴短。”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赚钱了就不花你的钱。”她一早知道陈悦目不可能帮她去发廊要工钱。
“不傻啊。”不知道留下来是一回事,知道了还是选择留下来又是另一回事。
路虽然弯弯绕多,但今天阳光好,照得到处都亮亮堂堂,抬头就见瓦蓝天空。陈悦目从后面伸手摸摸福春脑袋,“这点钱再乘十倍花出去也割不了我的肉。”
福春越走越快,手里提溜的袋子随着步伐一下下撞在腿上打转。袋子越转勒得手越紧。
“不是钱多钱少,我不想让你和我姐妹有牵扯。”
“你吃醋?”
“你事多心眼还坏,万一哪天抽疯找她要钱咋办?”
陈悦目感觉受到侮辱,说他心眼坏他认,但说他会找人要钱他就不能忍了。这点破钱,他当红包送出去还嫌丢人更别提要回来。
“你可多见点有钱人吧!”他都懒得辩解。
两人走到尽头一扇铁门前停住。
福春抱住袋子松脱出手。
“到了。”
门内狗吠不停,陈悦目上前用拳头狠狠砸几下门转头挑衅看向福春又补一句:“我事多心眼坏,配你这死骗子正好。”
狗叫声中有人问是谁。
“晓柔在吗?柔柔!”福春仰头大喊。
铁门拉开,一个身披灰蓝外套满脸褶子的老汉站在门口发愣。
“我来找阮晓柔。”
“找她干啥?”
“阮晓柔在吗?柔柔,二瓜!”
平房里很快传来回应,福春也不客气,直接拨开人朝里面走。
狗一直叫,在院子里打转,见人过来叫得更凶。福春回头招呼陈悦目进来,顺手呼噜那狗一把竟让它蔫声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