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这不是闺蜜,这是亲妈啊……”
秦嵩:“或许吧。你们女人之间的感情能好到什么程度,我一个男人也不懂。”
花花突然说:“她俩不会是拉拉吧!我怎么听怎么有种百合开满山的感觉?”
秦嵩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花花:“妈呀。”
花花:“话说回来,为什么那个情人被埋了都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呢,他的家人朋友不找他吗?世界上没了这个人,居然毫无波澜?”
秦嵩努力回想了一下,说:“我朋友好像是说那个被杀的男人是个孤儿,而且他在当地没有任何亲人朋友。”
花花恍然大悟:“我懂了,外地人,进城务工的,然后认识了这个女的!”
秦嵩:“可能是这么个情况。不过这只是个故事,不用深究细节。”
花花:“太可怕了,消失了就彻底消失了。”
秦嵩:“是这样。”
花花:“可是这个故事顶多算有些惊悚,请问恐怖的地方在哪里?”
秦嵩:“刚才讲的只是故事梗概。最恐怖的地方,要从这女人杀人后的第七天说起……”
第5章 恐怖故事(三)
秦嵩杀人后的第七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先从第一天说起。
第一天,他坐了六七个小时飞机逃到了新加坡。
在酒店办理入住的时候,秦嵩说想要个单人房。
前台的女生用中文抱歉地告诉他,现在只剩下双床的房间了。
秦嵩潦草地点点头,拿了房卡上楼了。
进了房间,他扔下行李箱就一头瘫倒在床上,眼睛一阵酸痛。
他想强迫自己睡一会,然而活跃的大脑还在运转,不允许他入睡。
秦嵩没办法,脱了衣服钻进被子,开始抱着枕头发呆。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
这里和国内的连锁酒店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两张简单的单人床,一个电视,一个很小的圆桌和沙发。地上铺着深色地毯,上面用白色线条画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条纹。
这里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唯独让他觉得碍眼的是——这里有两张床。
秦嵩现在心态很瑟缩,走在路上要戴口罩和帽子,不然他就觉得不自在,总觉得别人在盯着他看。
他希望能把自己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远离人群。
两张床对他来说等于在这个空间里多增添了一样他用不到的东西,这也让他很不舒服。
他呆呆地望着另一张床,脑子里全是黄媛瑞躺在地上的样子。
当时她额头上出了很多血,那些血沿着她的头发和太阳穴流在那张毛绒地毯上。
地毯很快就被染成红色,又渐渐变成褐色。
她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弯曲,脑袋歪在地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又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那双腿很白,上面被座椅压上了两个红红的印子。
他想到有一次黄媛瑞给他做麻辣香锅,结果锅里溢出了很多烟雾。她怕他呛着,把他关进了浴室不让他出来。
还有一次她尝试着给他煎鱼,结果火开得太大,油放得太多,煎鱼变成了炸鱼,最后全都糊了。
她捧着那盘鱼哭鼻子,秦嵩笑着用拍立得给她抓拍了一张照片。
秦嵩想到黄媛瑞在南方的那个小家,床头摆了很多的毛绒玩具,或许现在那些玩具早就已经被她收拾到某个角落,落上了很多灰。
还有她房间的那套床品,蓝白相间的,上面画了很多小兔子……
想着想着,秦嵩的鼻子就泛起一阵尖锐的酸痛,两颗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溢了出来。
他把整张脸埋进枕头里,用枕头压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他知道,她只是走错了路,爱错了人。
她有罪,但罪不至死。
秦嵩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弹力球,越是被她逼迫就越要逆反,越是被她威胁就越是对她产生负面情绪。
这些负面情绪像浴缸里的肥皂泡一样越来越多、越来越高,直到把他的心全部占据,把他们曾经的旧情全部覆盖,最后他在极度的盛怒和厌恶之下狠狠地把她打倒在地上。
但是随着秦嵩疯狂地拿着铲子在深坑旁边挥舞,用土把那个编织袋盖住——那些肥皂泡就狡猾地消散了。
它们争先恐后地迅速破灭,偷笑着缩进浴缸的水里,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秦嵩的心又变成了浴缸里的一汪清水,平静但冰冷。
他的脚在床单上痛苦地摩擦,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捂住太阳穴,努力想回忆一些黄媛瑞令人讨厌的地方,但不论怎么回忆,脑海里都是她笑的样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秦嵩一直颓废地躺在床上,哭一会,停一会。
这时候,他突然听到旁边的床传来轻轻的“吱呀”一声。
他慢慢转过脑袋对着旁边那张床,魂儿差点被吓飞:
黄媛瑞正静静地侧躺在那张床上,她歪着头,一双眼睛瞪圆了,静静地盯着他。
并且,她依然保持着一条腿弯曲,另一条腿伸直的姿势,额头上的血顺着眉毛慢慢滴下来。
秦嵩叫了句“妈呀”,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晃了晃脑袋,那张床就又成了干干净净的,连一丝被人躺过的痕迹都没有。
他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秦嵩感觉自己再这样躺下去,怕是整个人都要废掉了。
他喘息了一会,爬起来开了灯,把背包从沙发上拎起来,扔到了另一张床上。
他无法忍受另一张床一直空着,他怕睡着睡着一睁眼,黄媛瑞就又出现在那张床上。
他又翻开背包,想找个剃须刀。
可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他都没找到,鬼知道他出门前都匆忙地收拾了一堆什么。于是他又跟前台索要了一把普通的刀片。
他把肥皂打出泡沫涂在两腮和下巴,用这个刀片笨拙地刮了胡子。
照了照镜子,脸颊干净了,但头发依然像茅草一样凌乱。
他顾不了这么多了,光是起床刮个胡子就已经耗尽了他为数不多的精力。
他不想看手机,也不想知道现在是晚上几点,又一头栽倒在枕头上。
他的思绪像一团线头一样凌乱。
仰躺着的时候,他在思考会不会床下趴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背紧紧地贴着着他的床板……他记得初中的时候同桌给他讲过一个这样鬼故事,叫心连心,背靠背……
他不想仰躺了,又改成趴着。可是他又想到,会不会床下仰躺着一个人,那个人的鼻尖和额头紧紧地贴着他的床板,那样他们就成了面对面……
秦嵩烦躁地翻了个身,又改成侧躺。
这时候幻觉里的黄媛瑞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她刚才在另一张床上,也是用这样的姿势侧躺的……
秦嵩敏感地往那张床上看了一眼,床上除了他那只黑色的背包什么都没有。
最后,他终于躺不住了。他坐起来,把枕头靠在腰上,打算坐着睡。
困意渐渐袭来,他的脑袋一会儿垂到左边,一会儿又垂到右边。
他做梦了,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当年那趟列车上。
他坐车的时候就是这样睡觉的——脑袋一会垂到左边,一会又垂到右边。
一阵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好像有人在穿着小短裙和高跟鞋吧嗒吧嗒地行走。高跟鞋的主人似乎还佩戴了手链或项链,带来一阵叮当的清脆声响。
秦嵩虽然闭着眼,但他完全能想象到那双高跟鞋上面是一双怎样的腿。这双腿白皙,嫩滑,上面被座椅压上了两个红印儿,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两条腿一条直着,另一条弯着,它们看起来好像已经僵硬了……
秦嵩猛地睁开眼,又醒了过来。
他已经将近40个小时没有进食和合眼了。
第6章 恐怖故事(四)
第二天,秦嵩顶着一头乱发和两个乌青的眼圈从楼上下来,到前台还刀片。
前台昨天那个会讲中文的女孩已经不在了,换成了一个胖胖的女孩。
胖女孩打量了一下秦嵩的样子,用一口带着新加坡口音的英语礼貌地问秦嵩是否需要帮助。
秦嵩敷衍地朝她摆了摆手,把刀片递给她。
她接过来,询问秦嵩他房间的房号。
秦嵩甩下一句“416”,从兜里掏出口罩戴好,走出了酒店。
他在手机上搜到酒店附近有个华人开的药店,于是跟着导航走了过去。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店主正在给一个女顾客讲着什么,秦嵩听到他们好像在讨论感冒和抗病毒。
他沿着货架转了一圈,走到店主跟前:
“你好,请问有安眠药吗?”
店主抬头看了看他,说:“没有,不卖安眠药,但是有褪黑素。”
秦嵩:“也行。”
他拿了一瓶,店主补充道:“现在有活动,买两瓶还能送一瓶综合维生素。”
他就又伸手从货架上拿了一瓶。
拎着袋子从药店走出来,他打算再找个地方理理发。
药店门口有个眼睛很大的女孩在吃冰棍,她看到秦嵩后微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hello。”
秦嵩瞥了她一眼,没打算理她。他不知道她是华人还是马来人。
她又转过身来正对着秦嵩,伸手指了指秦嵩手里的袋子:“买的啥呀?”
秦嵩感觉很奇怪,这个大眼睛女孩的表现就仿佛他俩做了多年的邻居,在菜市场买菜偶遇了一样——她也太自来熟了。
秦嵩瞅了瞅手里的袋子,小声说:“褪黑素。”
女孩唆了一口冰棍,含混不清地说:“这东西有副作用,我妈从来不让我吃。”
秦嵩“哦”了一声,迈开步子想走。
女孩还没聊够,她又说:“你是来旅游的?还是定居?”
秦嵩:“旅游。”
女孩突然指向了秦嵩入住的酒店:“你不会住那儿吧?”
秦嵩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女孩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因为你看起来神色很差。”
秦嵩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女孩把冰棍儿含在嘴里,左右看了看,低声说:“你不知道那个酒店出过事儿吗?”
秦嵩皱了皱眉:“什么事啊。”
女孩:“去年夏天,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杀死在酒店房间里,把她的尸体塞进了床下。”
秦嵩拎着药袋子的手僵了一下。
女孩:“但最奇怪的是,他被捕之后说出了一些作案细节,他说他是把尸体仰躺着塞进床下的。可是警方发现尸体的时候,那尸体明明是趴在地上的!床底很狭小,尸体的背部就牢牢地贴在床板上……”
秦嵩的鼻尖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开口问道:“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女孩摇摇头:“没人知道,但我猜是尸体自己在床下翻了个身。”
她终于嗦完了那根冰棍,把小木棍扔进垃圾桶里,擦了擦嘴:“你看起来两眼发黑,神态很不对劲,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住到那个酒店里了。我在新加坡住了六年,对这一片很了解。”
秦嵩想了想,说:“我比较唯物主义。说实话,我不太相信你脑补的那些东西。我状态不好是因为我最近失眠。”
女孩:“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你不信就算了。不过你最好还是检查一下你的床下,我想你也不愿意跟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一上一下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吧?”
秦嵩有些不耐烦了,他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女孩点点头:“那你去忙吧,哦对了,我还是提醒你一下吧,你住这个酒店的时候记得绕开416啊,那就是当年出事儿的房间!”
秦嵩脑袋“轰隆”一下,他停住脚步,愣愣地看着这个女孩。
女孩无辜地耸了耸肩。
这时候,一个中年女人从药店里推门走了出来。秦嵩刚才见过她,她刚才在药店挑了几样抗病毒的药。
中年女人冲大眼睛女孩招招手:“晶晶,回家了。”
晶晶恋恋不舍地朝秦嵩挥挥手:“算了,哥哥,下次再聊吧!保护好自己!”
秦嵩僵在原地,说不出话。
中年女人看了看秦嵩,对晶晶说:“你先往家走,妈妈再买点水果。”
晶晶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中年女人来到秦嵩面前,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小伙子,我家女儿精神有点问题,整天胡说八道的……她不管跟你聊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哈,对不住!”
秦嵩稍微松了口气,他点点头:“没事,她没说啥不该说的。”
中年女人走了,秦嵩还站在原地。
他想,这个叫晶晶的女孩是个精神病,那她讲的灵异故事一定也不可信……但她为什么偏偏就说出了自己的房号呢?
第7章 恐怖故事(五)
秦嵩找到理发店,理了个板寸头。
理完发,他去了餐厅。他太饿了,一个人吃下了一整个披萨,喝掉了两杯可乐。
给身体补充了大量的糖分,他终于感受到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打开手机,看到胡横给他发来的几条微信。
那天出事之后他就变得六神无主,第一时间告诉了胡横。
是胡横让他稳住心神,又为他买了机票,他才来到新加坡的。
这几天,胡横一直帮他紧盯着那个建筑工地。
他在微信上告诉秦嵩,那个坑第二天下午两点左右就被填上了,现在工人们都在正常干活,没有任何异样。
用不了多久,这片土地上就会盖起一栋栋楼房。
就算有一天楼拆了,人们重新挖开这片土地——那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秦嵩稍微松了口气,坐在披萨店的座椅上轻轻揉肚子。
何倩也给他发来了微信,问他这些天在哪里住,过得好不好。
他简单回复了一句“一切都好”,就退出了和她的对话框。
他点开和黄媛瑞的对话框——这里再也不会弹出新的消息了。
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几天前,满满当当都是黄媛瑞给他发的消息,他基本没有回复过。
秦嵩记得大家都在用电脑登录QQ的那些年,不在线的人头像会变成灰色,好像还有一首歌曲就叫《灰色头像》。
可是微信不同。不管对方在不在线,头像都是彩色的,这点不会变。
黄媛瑞的头像就是彩色的。
秦嵩看着她的头像,很希望她还活着。
他希望收到来自她的微信,又害怕收到来自她的微信。
他关掉手机,走出了披萨店,慢吞吞地往酒店走。
快到酒店门口的时候,他远远地看到了一个人,感到有几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