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半天,又一个一个删掉。
他重新输入:
“你想干什么?”
对方秒回:“还没想好。”
秦嵩感到浑身脱力,他现在真实地感受到自己成了一个提线木偶。
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秦嵩看了一眼,那是一连串词语。
“秦嵩 302 冰山烟灰缸 女人 白色编织袋 福元路工地 国外 王海。”
秦嵩反反复复对着这串词语看了几遍。
他发现一个问题:这里面每个词都很具体。
酒店具体到房号,烟灰缸具体到形状,编织袋具体到颜色,工地具体到某条路。
看起来这个人在向他表明——我洞悉你犯罪的每一个细节,你没法撒谎,无处可逃。
可是唯独倒数第二个词他写得很笼统:国外。
秦嵩感觉这个人就像个跟在自己身后的游魂,可自己到了新加坡之后就跟丢了。
他回复短信:
“国外是哪里?”
对方:“这不影响我带给你的压迫感。”
他说了句大实话,秦嵩竟无力反驳。
秦嵩:“你想要什么?”
秦嵩想好了,实在不行就用钱解决。中午的时候花花说过,自己曾经被威胁的时候就是用钱处理的。
对方却说:“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要,以后却不一定。我有你的把柄,可以让你做任何事,随时随地。”
“把柄”二字一下提醒了秦嵩。
他刚才猛地受了惊吓,思维都不会拐弯了,因此遗漏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对方手里真的有证据吗?
对方仿佛能看到他的内心活动一样,发来一张图片:“证据就在这个烟灰缸里面。”
秦嵩点开一看,那是黄媛瑞买给他的烟灰缸。
紧接着,他又收到一段视频。
还没点开,他就已经从缩略图里隐约看到了302的布局。
秦嵩的心脏快跳出胸腔了,他颤抖着点开了视频。
视频的角度是俯拍,看来是有人在墙角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视频里,黄媛瑞发疯般地拉扯着秦嵩的头发,又从桌子上拿起一把修眉刀。
秦嵩俯身用右手捡起一只烟灰缸,狠狠地拍在了黄媛瑞的额头上。
……
秦嵩一把扔掉手机,像疯了一样在客厅里大喊起来。
把嗓子都喊哑了他才从地上把手机捡起来,哆嗦着删掉了那条视频。
对方很有耐心地问:“现在你相信我了吗?”
秦嵩:“你到底是谁?”
对方:“我姓何。”
晚上,秦嵩没在家吃饭,去了一家安静的酒吧。
秦嵩在花花家做的精油按摩算是白做了,他感觉自己的每个细胞都快爆炸了。
他点了两种不同的酒,一边喝一边回想下午这场恐怖的对话。
对方说他姓何,秦嵩第一个想起来的人就是何倩。
但离婚的时候何倩就已经知道了秦嵩出轨,作为补偿秦嵩也把所有存款和房子都给了她。
她在心里和秦嵩和解了也好,没和解也罢,起码这种补偿方式她平静地接受了,而且秦嵩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帮秦嵩干裂的嘴唇敷了润唇膏。
这一切足以表明一点:或许何倩曾经恨过秦嵩,但她最终还是释怀了。
如果何倩真的掌握了他杀人的证据,为何不报警,而是要等到现在才来威胁他呢?
最简单的道理,如果是她,她没必要换个陌生号码,再告诉他“我姓何”。
这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
秦嵩能感受到,这个发短信的一定不会是个陌生人。
他不为钱,不为利,只为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这说明他对秦嵩有满满的恶意和恨意。
秦嵩实在想不起自己到底何时得罪了一个这样的小人,而且这个小人还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他更想不明白的一件事是——对方说证据在烟灰缸里面。
烟灰缸是凶器,这是事实。
可对方的重点似乎并不放在这只烟灰缸的凶器身份上,他既没有说“烟灰缸上有你的指纹”,也没说“烟灰缸上有那个女人的血”。
他说,证据在烟灰缸“里面”。
秦嵩把这句话理解为,烟灰缸里有摄像头。
但根据那个视频的角度,很明显摄像头是在高处的,更像是针孔摄像头。
烟灰缸上就算有摄像头也应该是摆在桌上才对,怎么会高高地挂在墙上呢?
秦嵩怎么都想不明白。
第22章 威胁(二)
第二天中午,胡横就急急忙忙地到达了明都。
敲响秦嵩家门的时候,秦嵩一家三口正在吃饭。
李娟笑着招呼他:“来的真巧,刚做好饭,坐下一起吃吧。”
胡横挤出一个笑容:“不用了嫂子,在飞机上吃过了。”
他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地上:“来的匆忙,就在路上买了点水果……来,小慧,叔叔给你买了玩具。”
小慧跑过来认真地接过玩具:“谢谢胡叔叔。”
胡横摸了摸她的脑袋。
秦嵩指指桌上的菜:“再吃点吧,吃完出去聊。”
李娟一边盛饭一边问:“你俩要聊啥呀?”
胡横:“我们高中班主任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和王海商量商量要不要一起买点东西去医院看他。”
李娟:“高中的班主任?这么多年了你们还在联系啊。”
胡横点点头:“当初他很照顾我们,我们都把他当父亲看。这几年也没怎么去看过他,寻思着去探望一下,表个心意。”
秦嵩接过话来:“我抓紧吃,吃完了出去说。”
匆匆吃完饭,秦嵩带胡横去了一家安静的茶馆。
胡横皱着眉头问:“你昨天在电话里说遇上事儿了,是什么意思?”
秦嵩叹了口气。
胡横:“你快把我急死了,我这一路都在想你的事儿。”
秦嵩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把那张纸和那条短信讲给了胡横。
讲述的时候,秦嵩一直盯着胡横的眼睛,观察他的反应。
胡横明显被吓住了,他看起来很焦虑。
他一口茶都没喝,手里不停摆弄着一个空茶杯。
秦嵩:“我现在该怎么办?你说这天杀的短信到底是谁发的,谁在威胁我?”
胡横思索了半天,他冷静地说:“老秦,我觉得你应该先分清楚威胁和恐吓的区别。”
秦嵩不解地问:“区别在哪里?不都是没屁眼的人才干得出来的事吗?”
胡横:“威胁,是这个人通过压迫你,想从你身上得到一些东西,或者让你为他办事。恐吓,那是纯纯为了给你施加心理压力,让你害怕,甚至把你逼疯。”
秦嵩想了想:“那他这算啥?我怎么感觉我又被恐吓又被威胁……”
胡横:“那个人说让你做什么事情了吗?”
秦嵩:“没有,他说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但以后不一定。他还不如让我死个明白,死个痛快!这是还要折磨我多久!”
胡横:“那就是恐吓。他其实根本没什么想从你身上得到的,就是为了吓你而吓你,你不要害怕!”
秦嵩:“我靠,说的轻巧,他有证据啊!命根子都在他手里,我怎么能不怕?”
胡横小声说:“你那个事情都过去大半年了,这个人要报警早报警了,为什么拖到现在?因为他根本不想报警!那你还担心什么?”
秦嵩闭上眼摇摇头:“不行,不行……我现在心里跟塞了个石头一样,不把这个人揪出来我夜不能寐。”
他猛地睁开眼又说道:“他说他姓何!”
胡横疑惑地看着他:“他还告诉你他姓啥?”
秦嵩点点头。
胡横:“哪有上来就自报家门的?”
秦嵩什么都听不进去,烦躁地看着天花板。
胡横试探着问:“要不你……跑吧?”
秦嵩:“往哪跑?”
胡横:“换个城市住,或者再出国。”
秦嵩:“我要是孤家寡人,跑也就跑了。可我现在拖家带口的往哪跑啊,我咋跟娟和小慧解释!”
胡横叹了口气。
秦嵩:“我有种预感——我躲不掉的。不管我躲到哪里,这个小人都能找到我。”
秦嵩发了会呆,突然问了一句让自己都吓一跳的话。
“老胡,你说……这是人吗?”
胡横哆嗦了一下:“什么意思?”
秦嵩:“我实在想不到谁会把我的事情知道得这么详细……如果不是人,那会不会是鬼?”
仿佛想到了什么,秦嵩突然把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你把我那件事告诉过别人吗?”
胡横愣了一下,他举起两只手:“如果告诉了别人,我活不过今天。”
秦嵩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缩回椅子里。
胡横伸手在他肩膀上戳了一下:“你怎么想的……我费那么大功夫把你换了身份藏在明都,然后转头又把那件事告诉别人……我这不是有病吗?”
秦嵩:“对不起,我现在精神状态很差,看谁都可疑。”
胡横:“我还是建议你放下恐惧,好好生活。现在看来这个人只是为了吓唬你,对你造成不了实际伤害。”
秦嵩冷不丁开口:“谁姓何?”
胡横:“你说什么?”
秦嵩自问自答:“何倩姓何。”
胡横:“这个人怎么可能是何倩呢?”
秦嵩眯着眼想了一会,突然抬起头来:“她弟弟也姓何。”
胡横沉默了。
秦嵩:“她有个弟弟叫何宇川。你回去帮我查一下,他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什么。”
第二天,秦嵩打起精神去上班了。
花花跑来关心他:“你好点没?我的花氏疗养管用不?”
秦嵩对她笑了笑:“谢谢你,很管用。我甚至觉得它免费太便宜我了,收费都不为过。”
花花:“我不差那个钱,我们是朋友。”
她观察了一下秦嵩的脸色:“但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反而比前两天更差了。”
秦嵩:“其实我也正想跟你开口来着……你什么时候能有时间,我还想再去一次。”
花花:“随时啊,中午就行。”
午饭时间,秦嵩没去食堂吃饭,又去了花花家。
花花用另一种精油给他进行了一次头部按摩,又一次用同样的方法对他进行了催眠。
秦嵩一直以为“催眠”是指心理医生在人眼前不停地晃悠一个钟摆,最后人变傻了,魔怔了,睁着两只迷茫的大眼睛把心里的秘密往外说。
现在他才知道,催眠也可以是单纯地帮你入眠,而且是高质量的睡眠。
这一次“花氏疗养”也很管用,秦嵩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精神了。
花花每次都免费帮他,这让他很是过意不去。如果花花开个自己的工作室或者养生会所,他绝对要第一个去办卡,而且是年卡。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每天中午都来一次。
下午,秦嵩接到了胡横的电话。
“老秦,我托了几个人查到了。何倩的堂弟现在不在A城了,他回了他上大学的城市,也就是松潭。”
秦嵩:“他在松潭工作?”
胡横:“他没有正经工作,跟几个狐朋狗友卖假水晶和假佛牌捞偏门,还在网上收钱说用玄学帮人修复感情,挽留情感,估计也是骗人的。”
秦嵩:“他为什么跑到松潭去做这些?”
胡横:“不知道,可能那里的人信这些吧。”
秦嵩:“他有实体店面吗?”
胡横:“有个屁的实体店,他在比较偏远的地段租了两间小公寓,一间工作一间居住,我已经打听到位置了。”
秦嵩:“你跟我一起去一趟。”
胡横:“没问题。”
第23章 威胁(三)
秦嵩跟李娟说自己要和胡横一起去探望高中班主任,动身坐高铁前往松潭。
在路上,他又收到了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王海先生,我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近了。”
秦嵩回复:“你去死吧。”
到了松潭,胡横在当地租了一辆老旧的面包车。
他们在何宇川的公寓旁边从下午蹲守到半夜,一直没见到何宇川。
秦嵩:“我好久没见到这个孩子了,会不会现在已经变样了?”
胡横:“孩子?这孙子只比你小一岁!”
秦嵩想了想,说:“好吧,他曾是我的妻弟。我总把当弟弟妹妹的看成小孩。”
胡横用鼻子“哼”了一声。
秦嵩:“你饿不饿?我想找个便利店买个泡面。”
胡横往四周看了看:“这算郊区吧,哪有便利店,能找到个商店都不错。”
秦嵩:“那我去买点面包,咱俩不能一直饿着肚子等吧。”
胡横紧盯着公寓门口:“你快去快回。”
秦嵩下了车去找商店了,胡横缩在驾驶座上继续等。
大概五分钟后,一个身影从公寓门口走了出来,正是何宇川。
胡横眯起眼睛,看到对方趿拉着拖鞋,手里拎着五六个垃圾袋。
他打开车门,走向何宇川。
何宇川扫了胡横一眼,把手里的垃圾甩进垃圾桶里。
胡横笑着朝他招招手:“哥们,你好。我问个路啊!请问翠竹小区怎么走?”
何宇川奇怪地看着他:“什么翠竹小……”
话音未落,胡横突然从兜里掏出一管喷雾,直接喷在了何宇川脸上。
何宇川捂着眼睛尖叫起来,胡横握紧拳头一拳将他打倒在地,拖进了面包车里。
公寓门口又恢复了寂静。
秦嵩拎着一袋子零食和饮料回来的时候,看到面包车的车身在不停地抖动。
他迅速往前跑去,打开车门跳到了车上。
“什么情况?”
胡横朝后排努努嘴。
秦嵩回头看了一眼,被吓了一跳:何宇川被胡横五花大绑扔在后座上,嘴巴里还塞了一坨布。此时他正紧闭双眼,在后座上不停地乱踢乱踹。
秦嵩:“我靠……”
胡横发动车子,开向了郊区一片漆黑的荒地。
秦嵩:“你怎么抓到他的?”
胡横淡淡地说:“我对他喷了防狼喷雾,然后给了他一拳。他嘴里塞的是我的袜子。”
秦嵩哈哈大笑起来:“牛逼,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