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鸢给自己喂了一颗正气丹，勉强能看上去不太异样。
“咳咳”，萧若风带着秦鸢步入内堂。两人相继有些不舒服，毕竟都受了伤。
“你没事吧？”景玉王瞧着面色不太好的弟弟，又瞧了眼他未来的弟媳，也是他弟弟的心上人。
“无碍！”
内堂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不知道外面刚刚这一阵血雨腥风。
“这……便是靖南侯府的小郡主……未来的琅琊王妃。”
“天启城这么多百花会，这位小郡主可是从未参加过，听说是稷下学堂李先生的唯一的女弟子。”
“良玉榜上的第十甲……”
人群中瞧着琅琊王萧若风牵着面容白皙的女子入了内堂，不难猜到是谁。有艳羡的，有嫉妒的，一时间这位皓月郡主便进入了天启名媛圈的讨论范围。
易文君一步一步随着喜娘走向景玉王，摩挲着袖下的匕首。就这样结束吧！她不甘心，她想让她爹她名义上的夫君也体会到她的不甘心。
忽而手上一紧。“文君，我来了……我们来了……”
“阿鸢……你……”易文君也是习武之人，不难看出她受了伤。
原来他们从未放弃过她！
“郡主！”喜娘不敢硬性扒开秦鸢的手，询问地看向萧若风。
“啊……”此时外间传来凄厉的叫声。
“啊……”一声声越来越远，可那不屈与不甘却越发强烈。
是他！他来了！易文君眼泪划过！
秦鸢声音有些无力，“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易文君轻轻扒开她的手，“阿鸢。谢谢你能来！”淡然对身后的喜娘道，“行礼吧！”
秦鸢看着被送入洞房的易文君，心如刀绞，是他们太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么？是他们小看了天启小看了皇权？他们是蚍蜉撼树么？
这一场输的是一场抢亲，可似乎击垮秦鸢多年来的信心。她曾经觉得在逃婚这事上有许多构想，可她如今才发现不过是年少轻狂不知愁滋味。如今，她只想好好缓一缓，眼皮也似乎很重，犹如骑着烈风驹跑了许久，想停下休息一会儿。
“嘭！”秦鸢最后映入眼帘还是那些喜庆的红色，倒在了萧若风怀里。
“妹夫，你可真下得了手！”百里成风听说秦鸢都晕倒了。虽然同样是把儿子打得鼻青脸肿，可秦鸢毕竟是个丫头。
秦鸢清醒的第一眼便见着两个父亲，和狼狈的百里东君。
“作为父亲，我为你们骄傲！”秦陵吁了口气，“虽然是闯了祸，但到底是没有辱没侯府的气节！”
秦鸢有些看不懂她爹，他这反复横跳的态度，是什么个意思。
“可……你们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秦陵叹道。
太安帝连夜派人召见镇西侯府世子与小公子，以及靖南侯府二公子与小郡主。
帝王心，深不可测。
百里成风与秦陵交换了神色，不知是福是祸。
萧若风得知了传召，也紧跟着进了宫。即使是亲父子，他也揣测不了这帝王之心。
第12章 圣意之下，他们皆是蝼蚁】
“咳咳！”
“咳咳！”
秦鸢与萧若风仍然相继在咳嗽，在场的人中，他俩今日是受伤最严重的。只不过，秦鸢最重的伤是在心上。
“秦陵，你下手是不是重了些？”瞧着面色苍白的秦鸢，太安帝有些不解，就他听闻的靖南侯府小郡主的性子，指不定府里是怎么宠出来的。这打孩子，也不至于如此动真格吧。
“不过……丫头，真有本事，连良玉榜十甲全都请动了，可你可知闯王府、劫王妃可是灭九族的重罪？”太安帝语气半开玩笑半当真，可那帝王的压迫感，让在场的人都噤了声。
秦鸢第一次感受这种压迫感。
“父皇！”萧若风正欲解围，被太安帝一个眼神喝止。
太安帝使了使眼色，身旁的大监立刻端出一个匣子。“皓月郡主，你这封号还是出生之时孤亲自取的。倒是没有辜负这个封号，明月未曾蒙尘。说来这民间的公婆第一次见未来儿媳也是要送些礼的。那孤便借花献佛将若风第一次打胜仗带回来的这颗海东珠赏赐于你！”
秦鸢骨节拧得都有些发白，可还是领赏谢恩。
“世子、二公子，这观完了礼，军务繁忙，便早些回去吧！”太安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臣等立刻把这两个逆子带回家好好管教。”百里成风立刻接茬。太安帝想来心思深沉，不知他到底作何打算。他们二人的身份在天启城本就是有些忌讳。
可此次，太安帝应是高兴的吧，在他眼里，秦鸢和东君的认输正是对皇权的屈服。
“你们回去便回去，丫头与若风的婚期只有半年，让她留在天启二人培养培养感情。”太安帝拿起一杯茶，观察众人的表情。
百里成风一直压着百里东君怕他说出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秦鸢恨不得此刻在太安帝面前大胆地说出她对这桩婚事不满，她有喜欢的人了。可……她承认她此刻不敢，直犯君颜，或许正好给了帝王由头像灭了叶将军府一样灭了侯府。
“咳咳！”秦鸢攥着衣裙的手指越发紧致。
“父皇！儿臣恳请与郡主的婚期推迟两年！”萧若风跪下，郑重地朝太安帝行了个大礼。
太安帝有些诧异，“你这是……”萧若风果然是那个风华公子萧若风，霁月清风，心胸豁达。
“罢了，这到底是你的婚事，便照你的意思。不过……丫头这闯祸的性子怎么做个合格的王妃，即日起便留在你府上亲自教导吧。本来也是你的师妹，小……先生。”
萧若风还想进言，被秦鸢扯了一下衣袖，算了吧，无所谓了。
秦陵看了一眼萧若风，果然是不一样的皇子。秦鸢的性子，苏暮雨护不住他，萧若风或许才是那个良人。
百里成风带着百里东君连夜回乾东城了。
秦陵也连夜回安南去了。走时与秦鸢告别，“鸢儿，这件事上，爹对你有愧，但爹不后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择一良君。”
“咳咳！”秦鸢表情漠然，“无所谓了！”
“二公子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阿鸢！”
圣意之下，他们皆是蝼蚁。
秦鸢成了两侯府在天启的质子。
“秦鸢！”萧若风叫住了正要进房间的秦鸢。“我知道今日之事，你们肯定很恨我。可，我也身不由己，我不只是你们的小师兄，我也是萧氏皇族的琅琊王。”
秦鸢不语，她太累了，她只想好好睡一觉。“说完了么？”
“我承认我有私心……我不想放手，亦不想逼你。”
“我知道了！”
第13章 你见过叶鼎之以后便和苏暮雨走吧】
秦鸢仿佛抽了全身的力气，躺上这个精致却不熟悉的睡榻一瞬间便沉睡。
外面一阵悉悉索索，这风中……有苏暮雨的味道。白日里，他破了影宗乾位的防守后就被叫走了，毕竟他的身份是暗河。
这场抢亲，秦鸢不用上升到更复杂的层面。
可他如今来闯琅琊王府意欲何为？
琅琊王府建府以来，萧若风从未住过。可今日他父皇同意婚期延期两年后，却提出让秦鸢入住琅琊王府。
这也是他第一次正式下榻自己的府邸。
萧若风坐在书房里。“撤了防守！让苏暮雨进来。”
秦鸢屋子的门开了。定睛一看，果然是苏暮雨。
他们二人之间，秦鸢把喜欢苏暮雨时常挂在嘴边，可苏暮雨从未说过什么，可他爱秦鸢之心，她知道。
“阿鸢！”
“苏暮雨！”秦鸢今日绷住的弦在此时此刻断了线，心里充满了委屈。立刻扑在苏暮雨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我们输了！我输了！我明明尽最大的努力抗争了，可……呜呜呜”
“我知道！”苏暮雨像哄小孩一样轻拍着秦鸢的背。“即使失败，少年人，无悔，无惧，不服！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阿鸢，你愿意跟我走么？”
秦鸢不可置信地望着苏暮雨，他这人一向爱得隐忍，第一次跟她说出这样的话。“可……我们走不了！”
今日，看似他们排场很大。可，连天启大内甚至都没有出过手，何况后面还有虎贲军、金吾卫、皇城军。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
苏暮雨牵着秦鸢的手坚定地走出门外，背上背着的伞在轰鸣。
果然，萧若风出现了！
“苏暮雨，暗河大家长的傀首领，或许你很强，可你一定走不出天启。”萧若风叹了一口气。
杀气凝结，苏暮雨已经祭出十八剑阵。他很少出这套剑，可萧若风毕定是个值得的对手。
琅琊王府的高手也预料到这个高手不好对付，个个警备状态。
“很好！”萧若风朝向秦鸢，“他应能暂时护你一阵。”挥手退掉了身后的护卫。
“明日，天启城外，慕云山，风晓寺。你见过叶鼎之以后便和苏暮雨走吧。”萧若风一字一句，手指捏紧，有些发白。“阿鸢，如今你呆在天启城必定不会开心。或许见过更广阔的天地，你才知道你的道是什么？”
秦鸢不可置信地望向萧若风。心中十分震惊，他竟然放她走！或许别人说这话会有后手，可萧若风不会，他是个坦荡的君子。
苏暮雨也有些震惊，收了剑，他不得不承认，如今他要带秦鸢离开天启，还真的只有萧若风能办到。他也是用情至深之人。
“苏暮雨，送你一句话，你到底是爱她还是害她？”萧若风言尽于此。“或许你们只有在一起才会知道答案。”
苏暮雨心下一顿。他当然是爱她，可为何他犹豫不前，从内心深处他或许觉得他不配。“明日，我在风晓寺接你！”
秦鸢点点头。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在绝望之后，她竟然要自由了？
“小师兄，谢谢你！”
“阿鸢，同样的话我也送你。你到底是爱他还是害他？”萧若风心仿若在滴血，他在极致地克制着自己。
第14章 那便走更多的路吧】
算是一夜好眠，她太累了，忽而得到了一丝喘息。
翌日清晨，琅琊王府门前已经候着一辆马车。
叶啸鹰朝着走来的秦鸢抱拳一拜，“郡主，昨日听说你请来了良玉榜的前十甲浩浩荡荡地杀到了喜堂门前！”
秦鸢一愣，这大汉看装束应是琅琊王军中之人。还真是“会”夸人，精准踩雷。
“郡主！敬你是条汉子！真不愧是战神的孙女。”叶啸鹰继续慷慨激昂。
汉子？！秦鸢一噎。我谢谢你全家！
“郡主，头儿吩咐我带你去城外风晓寺。昨日，就是我带叶少侠去的那里。叶少侠……也是条汉子！真不愧是军神的儿子。”叶啸鹰叹了一口气。
“云哥，他还好么？”
“放心吧，头儿给他用了最好的灵药。十几天便可痊愈。”叶啸鹰边驾着车边给秦鸢描述叶鼎之的近况。
步入风晓寺，秦鸢瞧着正在望着天启的叶鼎之，心里一阵疼。可，他还全须全尾的活着便好。
“云哥！”
“阿鸢！”叶鼎之打量了秦鸢一番，昨日她也受伤了。“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在叶鼎之眼里，东君与秦鸢就仿若他的亲兄弟与妹妹。
“云哥，我们之间还需如此么？只可惜……我们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秦鸢眼里噙着泪水。
现在想来，他们注定不可能成功。蚍蜉如何能撼动大树，可他们也不后悔。他们的不甘心偏要让那些人明白。
昨日从皇宫出来，她也看清一些事，她爹以及姨夫出手，甚至是萧若风的阻拦，更重要的是保住他们的命。
比起其他，命或许……更重要！
可她懂得并不想承认！她爹说，人生本就不易，她前面肆意的人生是因为有人给她承担了这些不容易，她才能任性地随心而活。
可这些，终究都是有代价的。
这也包括萧若风。他身为皇子，也不能只做学堂的小先生。
“云哥！好好活着。不要练魔仙剑了！我等着你有一天成为天下第一！”
二人聊着，身后，出现了萧若风。
“我自幼随军，我那时便知道北离繁华的背后，是北面骁勇善战的蛮族，他们地处荒凉，吃不饱饭，一个冬天过去，会死掉几十万的人口。所以他们对富硕的北离虎视眈眈，已经做了多年南下的准备了。而我们南方是南诀，如今他们终于终结分裂，统一后随时准备着北伐。“
萧若风指着繁华的都城，“而我们呢。最善战的将军被灭了门，最有威势的军侯们远远地离开了朝堂，父皇年迈，皇子内斗，长皇子无能，青王阴险毒辣，我与兄长没有显赫的母家支持，天启城其实一击就可破。”
“这个时候，必须要有人站出来，稳定局势。才能为以后北蛮和南诀的入侵，做好准备，才能守护住我们北离。”
萧若风一字一句，“也是我们三人的家族牺牲了多少人才有了今日的北离！作为稷下学堂的萧若风，我对昨日之事有愧。可作为萧氏皇族的琅琊王，我们需要影宗甚至是两大侯府的联姻，拦住你们，我不后悔！”
秦鸢与叶鼎之不语。这些对他们来说太沉重了。身为将军府与侯府出身的他们来说焉会不懂？可这一切为何非要牺牲他们的感情为代价呢？昨日之事，其实他们内心怪的不是主导阻拦他们的萧若风，而是怪这世道，非要折了他们少年人的羽翼。
师父说，走的路多了便有答案。那便走更多的路吧！
第15章 我见过你，便一眼万年】
看完叶鼎之，秦鸢便要走了，山下已候着那个红衣黑马。
“阿鸢，天启我会对外称你在王府养病。所以，在外便不要用秦鸢名字，尽量……低调些。”萧若风唤住秦鸢。
秦鸢点点头。
“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有麻烦通知我。”
秦鸢迟疑了半晌，点点头。
“阿鸢。两年后的婚约还在。或许两年后我还没有能力取消它。”
秦鸢点点头。她明白这不只是他二人之间的事。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正欲转身离开。
“秦鸢！当初父皇赐婚的时候，我开心地一夜没有睡。我知道这是一场算计的联姻，如果是别人，或许我也会妥协。可为何偏偏是你呢？我当初就在想，这是老天在眷顾我，让我不用做选择。我这一生，因为这个姓氏，做了许多困囿自己的选择。可唯一这一事，我庆幸我出生在萧氏。你可能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前，我见过你，便一眼万年……”
“你……”秦鸢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罢了。你走吧！他在等你！”萧若风心如刀绞，他怕他再说下去，便会改了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