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被扛着真的好么?
花醉目光四处游移,看向一脸震惊的众行人,想要捂脸,希望殿下明天可以坚强。
棠溪琰顿足望向两人,不解地微微蹙眉,“他喝醉了,快摆矮凳。”
扛着他,她没办法跳上马车。
霜寒恍恍惚惚地摆好矮凳,等棠溪琰进去坐好后,才坐到花醉旁边,赶车回学堂。
天光渐渐散尽,暮色笼住精致典雅的院落,昏黄的灯光下,少女坐在窗前,双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葳蕤灿然的海棠花。
身后躺在床上的萧若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罗帐,脑中疑惑一闪而过。
他不是在雕楼小筑喝酒吗?
他深吸口气,抬手揉了揉隐隐发胀的太阳穴,缓缓起身,抬眸就瞥见棠溪琰正坐在窗前,蓦然回首,与他视线相对。
少女莹白细腻的小脸扬起灿然笑意,只听她高兴地道:“你醒啦!”
她又偏头看向外面,扯着嗓子喊了句,“花醉,醒酒汤。”
“来了。”
没一会儿,花醉就端着醒酒汤来到萧若风面前,递向他,恭敬地唤了声,“殿下。”
萧若风眉宇间漾起温润的笑意,抬手接过醒酒汤,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忽地,他喝汤的动作一顿,抬眸看着花醉问:“对了,师兄他们可安全送回家了?”
花醉面色古怪地看着萧若风,点了点头,“回殿下,都送回去了。”
萧若风见他神情有异,问:“怎么了?”
说完,他低下头继续喝汤,很快汤碗就见了底。
花醉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先告诉自家殿下,他伸手接过汤碗,“殿下,是小郡主送您回来的。”
“属下告退。”
说完,他就脚底抹油飞快溜走了。
棠溪琰见房间就只剩他们两个了,她起身来到床前,轻轻坐在边沿,伸出手戳了戳萧若风的手臂,“风风,李先生打架打坏了雕楼小筑,我赔了好多钱才把你带回来。”
说完,她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萧若风。
萧若风看着暗戳戳要钱的小姑娘,也来不及深思不对劲的地方,他抬手握住棠溪琰的手,正要说话,就见小姑娘蛾眉微蹙,反手握住他的手,不解地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啊?”
萧若风微微一笑,“旧时染过很重的风寒,落下了畏寒的毛病。”
棠溪琰心尖微颤,“你以前的日子,过得很不好么?”
不然,身为皇子,天家血脉,也不至于连场风寒都治不好。
“是啊。”
萧若风点点头,娓娓道来,“我记得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现在想想,都觉得真冷啊!我那时候年纪小,身体又不好,挨不过那么冷的冬天了,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我母妃的陪嫁丫鬟,用命请来了太医,太医来了看我这样,就知道我家不受宠,就不想治了,那时候我记得,我哥哥就那样跪在雪地里,给那个太医磕头,求他救我。”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你就全心全意辅佐他,助他登基为帝么……
棠溪琰心脏仿若被重锤狠狠敲下,闷闷地泛着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你有个好兄长。”
只是,你的兄长,终究还是开始不信任你了。
她忽然为他感到难过,那个爱弟弟的兄长,已经迷失在权利的旋涡,再也回不来了。
第52章 华灯映雪
落雪无痕,繁华未尽。
棠溪琰独自一人漫步在朱雀大街上,华灯映雪,行人如织,耳畔是他们的欢声笑语,眼中是北离的太平盛世,脑海里蓦地涌现临走前的那段对话。
她佯装漫不经心地问:“萧若风,你父皇变了,就不怕你兄长也会变?”
萧若风长睫微颤,却还是笑着说:“我相信哥哥。”
棠溪琰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眼帘微掀,眉眼清淡地看着双鱼华灯上覆盖的皑皑白雪,在灯火的辉映下,莹莹生光,端的是美丽动人。
她抬脚走进听风细雨茶楼,坐在原来的雅间,看着面前熟悉的小二,清淡的嗓音缓缓淌过耳畔,“景玉王府可有我们的人?”
“自然是有的。”
说着,小二咧开嘴,傲然一笑,“网罗天下,可不是我们罗网吹出来的,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们插不进去的钉子,无非是时间长短罢了。”
棠溪琰满意地勾唇一笑,她抬眸看着小二,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并不惊艳,但看上去就是觉得很舒服,“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微微一笑,“我叫云霁,夜雪初霁的霁。”
“好名字。”
棠溪琰目露赞赏,“以后,就由你负责将景玉王府的消息传递给我。”
云霁恭声应道:“是,大人。”
棠溪琰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目光再次落向那盏双鱼灯,华灯映雪确实很美,但稍微添一把火,就会化为乌有,还是提前布局,防范的好。
念头落下,她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放在案牍上,缓缓起身道:“这封信,送去天竺门给上官鹤。”
说完,抬脚就走了。
夜半,万籁俱寂,唯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萧若风静静坐在窗前,目光怔忡地看着濛濛雪雾。
刚刚花醉抓了一个探子,与他接头的,是哥哥府上的人……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阿琰离开前最后一句话,“你那哥哥,真的还有那么好吗?”
他垂眸自嘲一笑,他知道,哥哥已经不信任他了。
早在带阿琰去见兄长时,就知道了。
他忽然有些迷茫,哥哥怎么就变了呢……
暖阳初露,棠棣藏雪,棠溪琰手捧精致的金丝楠木锦盒,手指灵巧的在上面拨弄了几下,“咔嚓”一声,锦盒弹开,刹那间,整个房间的温度都升高了。
她眸光微动,从锦盒里取出一个小布包,塞进宽大的衣袖里,抬脚就朝萧若风的院子去了。
还没进门,就听见院落里嘹亮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老七,听说你昨天是被棠溪琰扛上马车的,整条街的人都看见了,哈哈哈哈,整个天启城都在讨论这件事,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风华公子,竟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名扬天启,哈哈哈哈哈……”
萧若风闻言,身子顿时僵住,昨日花醉告诉他,是阿琰送他回来的,他就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后面一连串的事情,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雷二一大早就跑过来嘲笑他了。
雷梦杀看了眼萧若风不太自然的面色,忍不住咂了咂舌,“你说棠溪琰个子长得小小的,居然能把你扛下楼,嘶,别说,还挺彪悍的。”
萧若风尴尬地笑了笑,抬眸就看到棠溪琰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走了进来,背对着她的雷梦杀毫无察觉,还在继续吐槽,“之前百里东君说他有心上人,但不知道名字,你知道棠溪琰怎么说的他吗?”
萧若风正要张嘴喊阿琰,以此来提醒雷梦杀赶紧闭嘴,孰料,棠溪琰看出了他的意图,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红唇无声地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别说话。
见状,萧若风乖乖闭嘴,端起茶杯喝茶。
萧若风动了动嘴巴,却没回答他,他也不在意,乐呵呵地接着说:“她说她要是百里东君,就把那姑娘抢回家当媳妇儿。”
“咳咳……”萧若风差点没被呛到,他赶紧放下茶杯,打算一时半会儿都不喝茶了。
“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彪悍?我跟你讲啊老七,作为过来人,我给你一条非常实用的建议,保证你们俩婚后生活蜜里调油。”
萧若风一听,心下微微一动,就听雷梦杀煞有其事地说了句,“一定要能屈能伸,犯错了不可怕,千万别犯原则性错误,被抓住了,一定要麻溜地道歉哄娘子……”
萧若风闻言,若有所思起来。
要会哄娘子么……
棠溪琰脸直接黑了,她一个闪身上前,一脚把雷梦杀踹飞,没好气地吼道:“你在瞎教些什么!”
这些话若是被萧若风学会了,那不就学坏了嘛,还犯错不可怕……
她一个眼风扫向若有所思的萧若风,杏眸微眯,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盯着他,萧若风顿时慌了。
雷梦杀人已飞到半空,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耳畔就传来萧若风慌张的声音,“阿,阿琰,我,我没跟他学……”
棠溪琰什么时候来的?
念头刚刚闪过,身子就猛地下坠,雷梦杀下意识的惨叫出声。
“啊!!!!”
“砰!”
人影砸落在地,粉尘飞扬,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就见他坐的椅子已经四分五裂了,他的屁股也在隐隐作痛……
棠溪琰听了萧若风的话,脸色好了些,但还是伸出手指指着雷梦杀,笑容“温和”地看着他劝诫道:“看到没,敢学一下试试?”
敢犯错,踹你喔……
看着生气的小姑娘,萧若风扯起嘴角笑了笑,忙不迭地回答,“不敢不敢。”
被现场当做反面教材的雷梦杀:“……”
棠溪琰目光瞥了眼趴在地上,捂着屁股,满脸无语的雷梦杀,朝萧若风递了个“算你识相”的小眼神,她伸手握住萧若风冰凉的大手,把他往房间里拉。
进了房间,她关上门,看着萧若风说了句,“把衣服脱了,留下里衣,在床上躺好。”
话音还未落,萧若风的脸瞬间爆红,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脱……脱衣服?”
还要在床上躺着……
他忍不住想,阿琰她要干嘛。
第53章 心月嫂嫂,你是来给钱的吗?
看着他爆红的脸色,棠溪琰忽然反应过来,赶紧说明来意,“我帮你治疗寒疾,要针灸。”
闻言,萧若风心里松了口气,他虽然很想快点和她结秦晋之好,但也不愿意让她婚前失贞,那是对她的不尊重。
脸上热意微退,却依旧面覆粉霞,他有些不自在地说:“阿琰,你先转过去。”
棠溪琰微愣,少年清隽秀雅的脸晕染着浅浅绯色,早已不复平时的从容淡定,她微微浅笑,乖巧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叮嘱道:“躺好后叫我喔。”
萧若风轻轻“嗯”了声,开始慢腾腾地动手脱去外衣,一身单衣地躺在床上,他微微侧眸看着少女纤细婀娜的背影,脸上热意又开始飙升,他强压下羞涩,轻轻开口,“阿琰,可以了。”
棠溪琰转过身,提步来到床前,轻轻坐在边沿,从衣袖里取出小布包,打开的瞬间,萧若风敏锐的感知到房间的温度上升了好几个度。
下一秒,他就见棠溪琰手中拿起一枚针,不是寻常想象中的金针银针,而是玉石磨成的针,难道是暖玉?好像不对,似乎是特殊的玉石。
棠溪琰注意到他惊叹的眼神,手稳稳地将银针扎入他的大穴,缓声解释道:“这是我十岁那年,师父特意去十万大山为我寻的焱玉,这玉严格说起来也是暖玉,只不过所处环境特殊,已经变异了。”
话音落下,萧若风身体的几处大穴已经都被扎上了玉针,棠溪琰手心运转回春诀,屈指轻轻弹了下百会穴的玉针,“嗡”的一声轻鸣,百会穴的玉针微微震颤起来,弹指间,所有玉针都颇有韵律地轻颤起来。
萧若风感觉一股暖流顺着震颤的玉针缓缓流淌,流向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四肢百骸都有些暖融融的,他忍不住呻吟出声,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感觉这么舒服。
在外面的雷梦杀从地上爬起来后,坐在椅子上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屁股不痛了,他转头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心里正好奇他们俩在屋里干嘛,耳畔就钻进一道舒适的叹息声。
他脑袋上不由得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两人到底在干嘛呀,这声音,怪让人浮想联翩的。
半个时辰后,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棠溪琰率先走了出来,只见少女清雅脱俗的小脸上映着淡淡的朝霞,鬓角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跟在后面的萧若风同样面颊微红,眉宇间还蕴着舒适愉悦的笑意。
他目光不由得诡异起来,来回打量了两人好几眼,才忍不住试探地问:“你们这是……”
萧若风抿唇浅笑,解释道:“阿琰在替我治疗寒疾。”
此话一出,雷梦杀心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有了,他侧眸望向棠溪琰,关切地问:“能治好吗?”
棠溪琰笑着点点头,“自然可以。”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棠溪琰每天都在替萧若风针灸,制药,同时抽空为他准备生辰礼物。
棠溪琰一一取下萧若风身上的玉针,清盈如玉的杏眸漾起澄澄笑意,看着萧若风说:“针灸疗程已结束,接下来的时间,你再吃一年的药调理调理就好了。”
萧若风缓缓坐起身,拿起手帕轻柔地为她拭去额头细密的汗珠,灿若星辰的眸子里盛满柔柔涟漪,“阿琰,谢谢你。”
棠溪琰粲然笑道:“谢什么,你可是我的人。”
萧若风缓缓凑近少女,在她饱满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唇畔漾起温柔缱绻的笑意,柔声道:“我也给你盖了章,你也只能属于我。”
棠溪琰眉宇间蕴起似水的柔情,明亮澄净的杏眸轻轻注入一汪融融春水,细腻莹白的小脸上漾起温软的笑意,笑得又甜又软,“我也认。”
昨夜雨疏风骤,棠棣零落,仿若满地金缕。
棠溪琰看着雕刻完美的玉佩,得意地扬了扬眉,小声嘀咕了句,“我这双手怎么就这么巧呢。”
说完,她又铺纸研墨,认真又郑重的在上面写下两行字,仔细地裁成字条,和玉佩一起塞入香囊,小心地收好。
她轻轻吁了口气,终于忙完了,无事一身轻,是时候去百花楼玩了。
棠溪琰迈着欢快的步伐,眉眼含笑地跑去百花楼,孰料,她刚靠近,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就拦住了她。
“这里可不是小姑娘可以来的地方,赶紧走吧。”
小姑娘不能来……
棠溪琰眼珠子一转,转身就走,随便找了家制衣铺,买了一套男子锦袍,借店家的雅间换上男装,金冠束发,清雅脱俗的少女瞬间变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她抬脚出了制衣铺,再次朝百花楼而去。
今天,这百花楼,她去定了!
刚到门口,她就看到三个熟悉的身影,她眼睛一亮,闪身来到三人面前,高兴地问:“你们也要进去玩吗?”
说着,她目光又移向司空长风,笑眯眯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司空长风。”
司空长风含笑点头,“好久不见。”
雷梦杀看着女扮男装的棠溪琰,猛地瞪大眼睛,四处张望起来,也没看到老七的身影,目光落向棠溪琰,吃惊地问:“你一个人来的?”
“嗯。”棠溪琰点点头,“怎么了嘛?”
雷梦杀眼珠子微转,对上少女懵懂天真的杏眸,他咧嘴一笑,“这么好玩的地方,你应该带上老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