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池望窗外看了一眼,瞥到了院子里贺柠远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眼皮一跳,刚想回头跟余秋鸣说一声,结果转过身发现人已经跑二楼了。
贺柠远写好作业,在院子里逗了逗土狗小煤球,又和橘猫小橙子玩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电子手表时间,突然急躁起来。
他跑出公寓门望了一圈没看到人影,这才跑进公寓。
“表哥!”贺柠远进去大声喊道。
鹿池走出厨房,言简意赅,“他去二楼了,出什么事了?”
贺柠远脚步一停,语速极快道:“我放学回来时,碰到楼砚哥哥出门,说是买狗粮去了,宠物店在我学校附近那边,可现在距离我写完作业都过去一小时了他还没回来,我刚刚用电话手表打了电话没接通……”
余秋鸣可能听到了声响,从楼上跑下来问什么事,贺柠远又重复了一遍。
鹿池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对他们说:“小远熟悉宠物店,秋鸣你和他出去找找。”
就在余秋鸣和贺柠远夺门而出时,门先一步打开了。
“我回来了。”
门内门外的人都愣了。
鹿池听到动静探出头,看到陆怵背着楼砚出现在玄关处,门外拉布拉多蹲在门口摇尾巴。
余秋鸣迎上去,连忙问道:“阿砚怎么了?”
楼砚从陆怵背上下来,主动解释:“没事,就不小心摔了一跤,幸好遇到陆怵,要不然要更晚些回来了。”
陆怵绷着脸,把事情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
楼砚平时去的宠物店今天关门了,另一家宠物店隔着有点远,因为没怎么去过,路况不熟,那边的盲道也不太平,而且障碍物多车子乱停,才导致他摔了。最后狗粮没有买成,在楼砚手足无措时,拉布拉多看到了陆怵,叫了几声引起后者的注意,于是被他背回来了。
鹿池端着菜去客厅,插话道:“明天我去买宠物食品,你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我一起带回来,刚好我想带满月的小煤球去检查一下。”
楼砚感激道:“麻烦池哥了。”
余秋鸣有点在意地搀扶楼砚,紧张问:“摔得严重不?要不然我现在开车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楼砚:“没必要,就是膝盖破了一点,就是走路会疼,休息几天应该就没问题。”
陆怵趁他们说话间,已经去客厅柜子里拿了医疗箱过来,让楼砚坐沙发上后,二话不说卷起他的裤脚,手法熟练地开始消毒伤口。
其他人很识趣帮鹿池端菜盛饭,贺柠远去楼上叫正在复习的余夏喧。
当大家正式坐下来吃饭后,面对一桌丰富的饭菜,简直快要热泪眼眶。
“哇塞,晚餐这么丰盛!”
“好香!”
“可以开动了吗,我好饿!”
“好吃好吃……”
大家都很给面子地夸赞了鹿池的厨艺,最后把饭都吃得精光,饭量大的陆怵甚至又盛了一碗。
鹿池微笑,“你们喜欢就好,下次我多做一些,要是没吃饱晚上我再做夜宵。”
余秋鸣打了个饱嗝,“哥,你可不可以长住下来,公寓需要你。”
其他人整齐看过来,眼巴巴地盯着鹿池,就连看不见的楼砚也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鹿池:“……”
第7章
鹿池扫了一辆共享自行车,绕着附近的街巷骑了一圈,背着蓝色宠物包,小奶狗在包里被颠簸得嗷嗷叫,时不时用爪子扒拉着透明罩,在上面留下好几道划痕。
鹿池停下来,拍了拍背包,示意小家伙安静一点。
“乖一点,等会接种完疫苗,买罐头给你吃。”
小煤球不知道听没听懂,稍微安静了一些,但遇到颠簸的路段,还是会被颠得哼哼唧唧,小声嗷嗷两声表示不满。
小煤球是鹿池和鹤鸢在一个月前,饭后散步捡到的,一只机灵且圆润的小黑狗。
那时两人刚好闲着,饭后出来闲逛,绕着公园附近散步,经过绿化带时,旁边的灌木丛忽然掉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跟球一样滚到他们脚边。
借着远处的路灯,鹿池和鹤鸢看清了灰头土脸的小狗,然后就被小东西碰瓷了。
鹿池很喜欢猫猫狗狗,但他记得鹤鸢有洁癖,一时不知道该拿这只扒拉它脚踝的小狗怎么办。
“它赖上你了。”鹤鸢觉得有趣,半蹲着看小狗摇尾巴。
鹿池也蹲下去,揪住小狗的命运后颈,提起来仔细打量了一遍,“它太小了,应该出生没几天,说不定它的家长还在附近,我们要不要去找找看?”
“可以,要是找不到,就带回去吧。”鹤鸢没意见,语气淡淡。
鹿池迟疑地问:“可以养吗?它……挺脏的。”
“我没嫌弃,也不是洁癖的问题,只是我对猫狗的毛过敏……我看你挺喜欢,如果注定和小家伙有缘分的话,可以抱回去放别墅的院子里养着。”鹤鸢站起身双手插入兜里,趁鹿池没起身,轻轻拨了拨他的头发。
鹿池呆呆地看着她,因她温柔的举动,晃了神。
“咕噜咕噜……”
鹿池回过神,低下头盯着手上脏兮兮的小黑狗,只听它的肚子里发出饥饿的声响。
鹤鸢莞尔一笑,“走吧,这么小应该还要喝羊奶,我记得马路对面有家宠物店。”
之后,他们又多逛了一圈公园,没见到第二只狗,又因为夜晚气温过低,不再停留,直接去了宠物店,简单检查了一下小狗,确定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最后在店长的推荐下,两个人买了宠物用品和食品,拎着小狗回去。
因为小狗又黑又圆,于是他们一致决定给它取名叫小煤球,直到白天给小狗洗了澡,才发现小狗黑得不纯粹,爪子、脖颈、嘴巴附近都是白的,看起来有点像熊猫小狗。
再后来,鹿池去院子里喂了小煤球,无意间沾染了狗毛,可能那天穿的衣服也比较黏毛,然后去接鹤鸢下班并一起用餐后,鹤鸢身上出现了红疹子,鹿池这才后知后觉自己闯了祸。
鹤鸢吃了几天抗过敏药渐渐好了,鹿池还是会因为这件事感到内疚自责,因此每次触碰小狗,都会很仔细地洗个澡,或者穿一次性隔离衣去喂食。
快一个月后,鹿池思考了很久,准备给小煤球重新找个领养人,结果自己先一步等来了离婚协议书。
可能小家伙和自己挺有缘的,鹿池也想好好养一只属于自己的狗……这种聪明又护主的动物非常有灵性,也许等肚子里的崽崽出来之后,还能有个伴。
鹿池想得过于投入,回忆着和前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又期待着和肚子里还是米粒大小的宝宝快点见面,想着想着就连眉眼都柔和了一些。
可能现在还算早,街道两旁的包子铺已经做起了生意,其他门店还关着门,不热闹但也不冷清,可以看到不少大人骑着车带着小孩穿行而过。
鹿池把车停好之后,去临近的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一瓶豆浆,付了钱很快回到车旁,推着车边吃边走。
一路下来,他注意到人行道上那条窄窄的黄色盲道,上面有很多障碍物,有些区域可能年久失修破得坑坑洼洼,堆积着凹凸不平的石子,还有未及时清理干净的垃圾,几辆自行车、小电驴停在线外,半边挡在盲道上,只留了一点出路。
盲道上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鹿池以前不会注意这些,现在见到了真正的盲人,才知道他们的生活有多艰难。
鹿池看楼砚平时走路都很小心,对于危险也很警觉,走路时一手拿着盲杖,一手牵着导盲犬,结果还是摔了……
鹿池弯着腰把盲道上的空瓶拾起来扔到旁边的垃圾桶,将那些超过线的车子挪到线内,把大块的石头踢到角落里……走走停停后,总算到了另一家宠物医院。
宠物医生接过小煤球,直接带去做检查。
鹿池跟在后面问:“它现在可以接种疫苗了吗?之前捡到时太小了,就没打了。”
医生:“多大了?”
鹿池:“现在应该有四、五十天了。”
医生:“可以,一般45天左右就能打第一针了。”
鹿池:“后面两针要间隔多久?”
医生提着小狗去注射区前,认真回答:“都间隔21天,第三针基础疫苗打完之后,隔个七天就可以接种狂犬疫苗。”
鹿池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仔细记下来,默默估算第二针和第三针的接种时间。
“这只混血小边牧很健康,你把它养得挺肥的。”
“边牧?”鹿池噎了一下,疑惑问:“不是土狗吗?”
“不是,这个是边牧,不过也有柯基的血统,算是两者的串串,长大特征会更明显一些。”
“我还以为是普通小土狗,原来是边牧和柯基的混种,怪不得腿那么短。”鹿池看了一眼小煤球屁股,不是很大,看样子只遗传了柯基的小短腿,其他还是边牧的特征。
“腿确实有点短,但挺可爱的。”医生可能觉得好玩,特别温柔地摸了摸狗头。
此刻小狗还没意识到险恶,主动凑过去用圆脑袋蹭蹭,等到被按着打针时,才开始嗷嗷嚎起来。
医生笑着评价:“没哭,是坚强小狗。”
鹿池抱着嗷嗷个不停的小狗,安慰性地轻拍了拍,结果一低头就对上满是委屈的黑豆眼睛。
哭是没哭,但是怨气还是有的,不奖励一下应该会一路嗷回家。
鹿池不怕它闹,就怕它吵。
“有什么它能吃的罐头,先哄哄它再说。”
小狗吃到了美味罐头,很快就忘了刚刚不愉快的打针经历,埋头暴风吸入肉罐头,吃的时候甚至吧唧吧唧嘴。
接下来医生非常专业地推销起狗粮和宠物小零食,鹿池买了一大堆,然后又咨询了大型拉布拉多犬的狗粮,也买了好几包。
医生见他买得多,还送了赠品,并且给了一个很大的手提布包,刚好能装下所有的东西。
走出门后,鹿池提着大包放在车子踏板处,然后打开宠物包招呼小煤球,吃了罐头的小狗摇着尾巴跑过来,自觉主动地钻进去,甚至在鹿池拉上拉链后,轻轻打了个饱嗝。
鹿池隔着透明罩,曲起手指轻弹了一下,心想着就这些东西就花了大几千,也不是心疼,就是眼见自己越来越少的余额,还是会有紧迫感,这样下去真的会穷。
早知道,他不应该那么快辞职,起码在身材还在的时候,把梅姐努力争取来的平面广告给接了再离职。
短时间,他还真找不到另一个适合的工作。
难道,他真的要去碰鹤鸢给的那张卡吗?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还是不想动用,即便是鹤鸢主动给予的,也不太好。
他希望那一年的婚姻是平等关系,而不是用金钱换来的包养关系。
也许对鹤鸢来说,这点钱不值一提,但对一无所有的鹿池来说,这张卡十分珍重。
鹤鸢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安全的庇护所,一个温馨舒适的家,已经很好很好了。
他不敢欠太多,怕自己会陷下去,更怕她会厌弃。
此刻被鹿池惦记着的白月光前妻,正在手术室做心脏微创手术。
作为主刀医生的鹤鸢拿手术器械的手很稳,更换无菌手套时,白皙的手指骨节修长且有力。
鹤鸢全神贯注做一件事时,眉眼会格外专注,即便带着口罩,依旧透着冷冽严肃感。
递器械的护士助手打着十足的精神配合着,生怕自己哪里出错,而拖累进程。
按理说,鹤鸢主刀,一助、二助医生,器械护士,麻醉医师还有彩超医生都能安心一大半。
别看鹤鸢年轻,却是实打实地厉害,手术成功率高,做事干劲且效率高,可以说她是整个手术团队的主心骨。
这次也很快很顺利结束,但是因为是心脏手术,哪怕完成了,也没人敢松懈,还要等病人从麻醉状态清醒。
鹤鸢连着做了两台手术,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然而精神高度紧绷着,已经很疲惫了。
下班后,她去医院地下车库,把车开出医院直接停在一处停车位上,给鹤翎打了个电话。
“阿翎,你打车来医院,帮我开车回去。”
“发生什么事?”
鹤鸢往椅子上靠了靠,平稳冷静道:“刚下手术台,可能有点低血糖。”
“你等我,我马上坐车过来。”鹤翎碎碎念,“中午饭是不是没好好吃?当了医生更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鹤翎半闭着眼,小声说,“午饭吃了。”只是吃的不多。
自从鹿池走了,鹤鸢的胃口一直都不太好。
她不太习惯没有他的生活,以前白班有手术的话,结束了都是男人开车来接她,回去也马上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她,还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不能想,一想就忍不住冒出更多阴暗的想法。
第8章
刚放学的贺柠远还穿着校服,双肩背着黑色书包,耳朵上挂着有线耳机,正低着头调试MP3声响,播放的是英语词汇,因为英语科目是他的弱科,正想着空闲时巩固一下。
少年长相干净,透着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朝气,很容易招惹来路人的侧目。
显然,贺柠远很习惯这种目光,可这次他不知道还有几个人已经跟了他一路,盯着他背影的视线充满了不善。
“他那双鞋是限量款,书包好像也是知名品牌。”
“能上得了这边高中的,不是脑子好使的,就是家里很有钱的。”
“应该是头肥羊,我看了其他走读生,要么有车接送不方便下手,要么一脸穷酸的也下不了手,就他这样还可以,老大要动手吗?”
其他人看向转着折叠刀玩的黄毛,一脸蠢蠢欲动。
“不急,这边人多不好搞,那边没有监控,等他拐进去再说。”黄毛一直盯着前面的少年,见他拐进去了,做了个手势,“跟上。”
贺柠远走到偏僻的街道时,脚步顿了一下,悄悄关掉了MP3,但是耳机没有摘。
不是他的错觉,真的有人在他身后跟着,而且不止一个人。
这条街距离菜市场很近,早上很热闹,下午就没什么人,角落里随处可见的厨余垃圾,脏乱得容易滋生出老鼠和蟑螂。
恰好这时,垃圾桶旁突然窜出一直通体漆黑的老鼠,贺柠远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拔腿就跑。
身后跟着的几人不管身份暴露的问题,直接包抄过去。
可能选的地方实在不方便跑步,那几个人很快追上去,把他堵在角落。
“你们要干什么?”贺柠远冷静下来,直直地盯着中间拿着刀的黄毛,心脏剧烈跳动。
贺柠远来不及说第二句话,就被这几个不良青年给硬生生地拖进了暗巷。
书包拉链被扯坏了,书本文具散落在潮湿的垃圾堆里,耳机线也断了。
混混们没在书包和他身上搜到现金,顿时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