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断一个人，不要看她怎么说，而要看她怎么做。
抛开她伪装出的、贪婪邪恶的面具，她所做的事情，都是在保护国家、保护公主、保护万千子民。
甚至，还保护过薇薇安她自己。
这么多年来，所有女巫都防备着格蕾丝，认定格蕾丝是她们的头号敌人。
但或许所有人都误解了她的心。
薇薇安注视着她的眼睛，大着胆子问：“我现在认为……或许你诅咒萝丝，并不是因为不爱她，而是因为比我们更爱她，对吗？”
第117章 睡美人的女巫（23）
格蕾丝：……哈？
她眨了眨眼睛, 不太明白薇薇安是怎么八百倍速推断出这个结论的。
她想了想，问：“萝丝和你说的？”
本来只是想问问是不是萝丝夸大其词为了吹她都不顾逻辑了，没想到在薇薇安听来就是变相地承认。
“果然是这样！”
一时间, 薇薇安看向格蕾丝的眼睛里满是敬佩, “格蕾丝，这么多年，你一定很不容易。”
默默背负着骂名却一言不发，就这么承受着排挤与冷眼。
薇薇安无法想象格蕾丝这些年来都是怎么过来的。
“……”
系统都被整懵了，问，“你用魔法偷偷给人下蛊了？”
格蕾丝自己都怀疑自己了：“应、应该没有……吧？”
“是不是你偷偷清洗了我的记忆？”
“我图什么要这么做！”
格蕾丝这边在忙着和系统扯皮翻旧账, 而薇薇安则对格蕾丝真有点崇拜了。
这下一切就说得通了。
出于一些不能说的理由, 格蕾丝用诅咒的方式下了预言, 实则是为了保护公主。
这也就可以解释, 为什么明明是诅咒, 格蕾丝却要将自己扯进去, 硬是要担任萝丝教母的身份, 却并不贪恋实权。
当然了, 正常人也不能想到格蕾丝实际上是来骗吃骗喝骗工资的。
“……抱歉，我从前没有想通这一点, 还误会了你。”
薇薇安低着头, 道, “但是现在, 我或许可以有些理解你的处境了。”
格蕾丝一愣：“怎么了？”
薇薇安捧住面前的红茶, 似是有点难开口，半晌才压低声音道：“我承认, 我一开始的确怀疑了你的用心，所以试探着用了你送给萝丝公主的魔法药水, 但感觉很好。于是我告诉了其他女巫，但是她们似乎并不太信任我，还认为我是因为受到了你施的魔法的引导。”
“无论我怎么和她们解释，她们似乎都认为我已经被……”
薇薇安看向格蕾丝，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格蕾丝却自己接得很爽快：“被我洗脑了是吧？”
真是恶名在外啊。
薇薇安点点头，说：“我也开始想，如果我一开始就不说实话，说不定在她们眼里的可信度还高一点，也就不会不让我见萝丝了。”
也就是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共情到了六年前的格蕾丝。
回想起格蕾丝那句，我比谁都希望萝丝能够平安长大，薇薇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似乎不是一句客套话，只是当时没有人愿意相信她，甚至也不让公主接近她。
“哈？”
格蕾丝眉毛一挑，“所以现在，你也被她们发卖了吗？”
薇薇安：“……”
格蕾丝怎么看起来这么开心。
把她好不容易给的那点同情和敬佩还回来！
薇薇安嘴硬说：“没、没有！只是暂时不让我见萝丝公主而已，我相信她们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
格蕾丝眼神同情：“哦”
都被发卖了还要维护前同事。
薇薇安的确是个好人。
薇薇安被她的眼神看得无比泄气道：“好吧，也许她们是有点过分固执了。但哪怕就是从此之后都不让我见萝丝公主，我也并不觉得我做错了。”
“她们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所以只愿意相信她们想相信的东西。”
格蕾丝莞尔，“没有办法，被误解是我们强者的宿命。”
系统：“……”
真会给自己贴金！
“就像你所想的那样，很多人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诅咒萝丝，至少我能告诉你的就是，我确实没有一点想要害她的念头。”
格蕾丝轻声说，“但不会有人相信我的。”
薇薇安：“！”
她相信！
芭芭拉可以靠水晶球，预言到未来的事情。
也许格蕾丝也可以。
况且格蕾丝的魔力更强，也许还真有可能一口气看到十五年后所发生的事情。
如果真是那样，那一切都对得上了。
格蕾丝在薇薇安心中从黑心坏女巫，已经变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圣母角色。
“格蕾丝。”
薇薇安欲言又止半天后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够说服其他女巫相信你，你还愿意加入我们吗？”
格蕾丝：“？”
加入你们干什么？
和你一样给国王义务打工，累死累活，最后被其他同事发卖了吗？
格蕾丝委婉说：“你应该能够看出来，我并没有这个野心。”
她只是想吃好睡好收钱躺平而已。
如果真有那么强的野心，以现在这个国王懦弱的样子，她早就可以想办法踹掉国王自己上了。
但很可惜，格蕾丝并不想。
从某种意义上说，格蕾丝还是挺佩服薇薇安的。
她有着这么强的魔力，却还是愿意当一个尽职尽守的打工人。
作为所有女巫中最聪明的那一个，薇薇安自然地承担了最多的工作量，但是她却没有什么怨言，甚至在被其他女巫剥夺探视权的时候，也没有太过生气，可见精神状态十分稳定。
薇薇安有点遗憾道：“好吧。”
“对了。”
格蕾丝则有些感兴趣地问，“魔法药水会让人唤起最快乐的回忆，薇薇安，那你是梦见了什么？”
“……”
薇薇安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说，半天后才说，“也没什么，就是以前学魔法的一些片段。”
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那应该是我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用担心太多，背不出魔法咒语就是她天大的头疼事情。
现在光是回忆起来那些童年时期的片段，就让人感觉很幸福。
“我刚接触魔法的时候，真的很喜欢它，觉得好厉害，也很为自己的女巫身份感到骄傲。”
“我还记得，我第一个学的魔法就是移形魔法”
薇薇安开玩笑般地念出了一串咒语，下一秒，还真有一枝玫瑰忽然出现在她的手里。
薇薇安：“？”
薇薇安被吓了一跳，愕然抬头：“可我都没有拿魔杖”
话还没说完，才看到对面的格蕾丝正悄悄收起魔杖，被发现后也很大大方方道：“的确，很多小女巫第一节 课就学这个魔法。”
也是因为想教萝丝，她还去翻了入门级别的魔法书，背出了这条魔法咒语。
“好啦。”
格蕾丝弯起眼笑起来，“这可是我花园里自己种的玫瑰，送给薇薇安，希望你永远能像第一次爱上魔法一样喜欢魔法。”
“至于其他人的态度，那在你自己的人生中，实在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薇薇安扣着那朵玫瑰，看着格蕾丝，觉得她和自己从前所想的她一点都不一样。
难怪萝丝接触她后会义无反顾地喜欢上她，还不断地帮她说话。
薇薇安觉得自己也快加入这个阵营了。
“格蕾丝。”
在告别之前，薇薇安握着手里的玫瑰，小声问，“我以后，还可以，来找你吗？不会打扰你太多次的！也许是一些魔法的事情，也可能是问你一些萝丝的事情……”
她说得并不流畅，仿佛说出来这段话实在是有点难以启齿。
“当然了。”
格蕾丝笑眯眯说，“哪怕不是关于这些的，也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没过几天，女巫们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格蕾丝的魔法药水的确没有任何问题。
这下女巫们更不理解了：“格蕾丝到底想做什么？”
“……我就说了。”
薇薇安还是忍不住替格蕾丝说话，“这瓶魔法药水没有问题，她只是想给萝丝实现她的心愿而已。”
有女巫皱眉道：“薇薇安！”
“怎么了？”
薇薇安说，“这可是萝丝自己说的。”
“就算你们再质疑我被洗脑，我被控制了也要说，这瓶药水没有问题，甚至还是萝丝主动去问他要的。”
“所以，从前我们对格蕾丝的态度很可能出现了偏差。”
薇薇安认真而又大声地说，“我们说是保护萝丝公主，但实际上，真正保护她的人可能并不在这里。”
薇薇安知道，偏见是很难纠正的，她也没有想只靠这一次就说服所有人。毕竟往前植入了六年的偏见，那么，她可以再花六年时间去拨正当初自己犯下的错。
她在尝试，萝丝也在尝试，尝试将格蕾丝的好让更多的人能够知道。
也许至少有一天，她们女巫提到格蕾丝不再是作为反面例子，而是会感叹，她们女巫中能出一个格蕾丝真是太好了。
格蕾丝家中。
“那个叫薇薇安的女巫……她是不是改变对你的态度了？”
陆斯恩问。
这几天看到她来了好几次，而且对格蕾丝的态度明显越来越友好。
格蕾丝撑在栏杆上，看着外面的好天气，道：“嗯……还算是迷途知返。”
系统：“……”
格蕾丝笑了声，说：“她还说，要帮我说服其他女巫一起接纳我我是无法相信，但是不妨让她去试试。”
万一真成功了呢？
虽然她没有加入女巫们的打算，但是多几个朋友总是开心的事情。
陆斯恩犹豫了一下，问：“但如果她们还是不接纳你怎么办？”
“很正常，我也不在乎。”
格蕾丝轻嗤一声，“不喜欢我又怎么样，又不少发我工资。”
对于格蕾丝来说，在这个故事里，她只需要关注萝丝。
而萝丝会越来越好，平稳地度过十五岁，对她来说就赢了。
至于其他的纷争，真没这么重要。
“格蕾丝！”
说到萝丝，她正站在庭院里朝着自己挥手，大声道，“今天我也想学新的魔法！”
格蕾丝笑起来：“来了。”
她朝着萝丝的方向走去，像走向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第118章 睡美人的女巫（24）
哗啦啦。
被龙翼带起的山风吹起格蕾丝的发梢。
她坐在巨大的龙背上, 垂着眼向下望。
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格蕾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久前，本该迎来丰收季的王国却突然下了一场百年未遇的暴雪, 就此引发了饥荒。
这场天灾还牵连出了其他的一系列意外, 导致王国内曾经的储蓄存粮也全都被毁，仅剩的口粮连维持王宫内几百口人的平稳运转都有些艰难，更别说提供给民间了。
看来这个冬天注定很难熬。
来到距离王宫最近的森林时，陆斯恩落地，格蕾丝从龙背上轻巧地跳下来。
陆斯恩也变回了人类的形态。
龙的飞行速度很快，带着格蕾丝一天就将王国全部看了一圈。
如果光靠格蕾丝自己飞行, 可能十天半个月都完成不了。
不过, 这需要陆斯恩飞得很高, 藏在云间, 才能勉强躲开底下民众的视线。
显然, 他做得很不错。
这也是格蕾丝第一次骑龙, 两人配合默契, 让格蕾丝十分欣慰。
“辛苦了。”
格蕾丝说斯恩，你先回家吧, 我还得去看看萝丝公主。”
陆斯恩点了点头, 犹豫了下后对格蕾丝道：“你也小心。”
格蕾丝笑：“我知道。”
格蕾丝步行来到了王宫。
这些年, 在格蕾丝前黑粉、现死忠薇薇安小姐坚持不懈的努力下, 格蕾丝的名声终于逐渐被平反了回来。
虽然十二位女巫内部对她的看法还是高低各异, 有认为她是忍辱负重的圣人的，也有认为她是投机倒把的演员的, 但不管怎么说，格蕾丝总算在明面上被接纳了。
王宫中的人也终于不用像躲瘟神一样躲她, 也没有再处处防备着她。
只不过，最近对于她的流言又是甚嚣尘上。
因为萝丝公主在刚过完十五岁生日后，就病倒了。
前一天刚下了大雪，第二天萝丝公主就发起高烧来。刚开始所有人还以为公主只是普通的着凉了，直到她连烧好几天都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国王和王后这才觉得不对，请来了医师和女巫们一同会诊。
但诡异的是，无论是医师的药，还是女巫的魔法，都没能治好萝丝。
与此同时，民间也逐渐闹起了饥荒。
国王和王后忙得晕头转向，作为王国的守护神，女巫们当然也没能闲着。
一片纷乱之时，有人又翻起了旧账，认为是格蕾丝十五年前对萝丝的诅咒导致了这一切。
“不可能。”
薇薇安第一个出来替格蕾丝反黑，“如果她的‘诅咒’真的有效，那么只要格蕾丝还是萝丝的教母，萝丝就不会有任何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