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丝正想着委婉的措辞，只见陆斯恩却突然单膝跪了下来，垂着头，语气像是十分坚定，只有微微发抖的肩膀出卖了他的心情，“王后，我是您的骑士，我许诺过，我会为您效忠到死。”
他顿了一下，声音里又像是夹杂着一些难以察觉的委屈，“我不需要您的封赏，我只想陪伴在你的身边。”
格蕾丝：“。”
你清醒一点！
谁打个工会爱上自己上司啊！
格蕾丝：“我知道，但是”
“您别让我走。”
陆斯恩抬起眼，眼里盛着恳求的神色，“王后，我还能为您做很多事，我还能保护您很多回，您需要我，您知道。”
哦，小可怜。
格蕾丝看着他的蓝色眼睛，忽然又有点心软。
这么多年下来，如果说格蕾丝完全没有一点摇摆的感情，那也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是那样，她狠狠心直接把陆斯恩赶走就行了，何必考虑他的感受。
她不戳破，默许他的感情发展，本身就是一种立场。
但这对陆斯恩太不公平了。
如果陆斯恩爱上的是其他人，他都可以拥有一段平等而幸福的关系。
她回馈不了同等浓度的感情，也无法抛下自己的身份和他在一起。
可是如果她坦诚说了这一切，相信陆斯恩也一定会回答她，我不在乎。
“……”
格蕾丝安静许久，随后还是叹了口气，“好吧。陆斯恩，这是你的决定，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想要离开，想要爵位或者封地，你随时可以和我说，我一定会给你安排好的。”
陆斯恩肩膀一颤，如获大赦般松口气：“好。”
然而心里却想，不会有那一天的。
他是王后的侍卫，活着的时候为王后尽忠，死了为王后守墓。
除非王后不要他。
王后不能不要他。
格蕾丝精心筹备的宫廷舞会又名白雪选秀大会如期召开。
白雪本来并不太愿意来参加，还是格蕾丝劝说她，就当见见这一批的年轻贵族，也方便你以后掌权的时候认人。
白雪思考了一下。
有道理。
不过她又请求母后道：“但是当天我能晚一点、低调一点出现吗？”
虽然她知道这场舞会主角是她，但是一想到要被五十个陌生人盯着出场，白雪忍不住有点头皮发麻了。
格蕾丝爽快答应：“既然你是主角，你想什么时候出场都可以。”
于是舞会当天，格蕾丝首先邀请了五十位男嘉宾先登场。
为了不给白雪压力，格蕾丝这场舞会的氛围非常轻松，她甚至都没有点明这场舞会的真正用意，而像是真举办了一场普通的宫廷舞会那样，交待大家自行游玩。
等到场上气氛放松一些后，再让只穿着一条简单长裙、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白雪偷偷上场。
不过格蕾丝和白雪都失策了。
世界第一美貌的光环buff实在太为强大，即便白雪披个麻袋来也能艳惊四座，以至于她本来想偷偷混入舞会开始对着名单认人，没想到刚进去五分钟，就被各个年轻贵族们围住了。
“殿下，我能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殿下，您真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孩，瞧，您的眼睛是如此漂亮，我忍不住为它深深着迷。”
“殿下……”
“殿下！”
“殿下”
白雪：“……”
救、命、啊。
被这么多人围住，她一时感觉到有点窒息。
然而从小学习的贵族礼仪让她尽量保持端庄礼貌，即便烦恼也要努力微笑着应付着周围的人，只是围来的人越来越多，她捏着自己的裙摆，感觉快坚持不住了。
谁来救救她，谁来救救她啊！
“殿下。”
熟悉的、属于陆斯恩侍卫的声音突然出现，“王后请您过去一趟。”
母后！
白雪眼睛一亮，立刻说：“我和你去。”
陆斯恩今天周身散发出一股肃杀的气场，为白雪挡掉所有贵族后，很快带着她来到了二楼一间能看见楼下全景的房间。
格蕾丝正喝着茶，在里面等着白雪。
“母后！”
白雪刚走进去坐下，先端起面前准备好的奶茶喝了一大口，才像是终于喘过气来似的，撒娇道，“您都不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什么？”
“我看到了。”
格蕾丝笑着说，“这不是让陆斯恩去接你了吗？”
架势是很夸张，但白雪的身份和美貌摆在那里，也确实很难让人忽视。
她问：“怎么样，有看得过眼的吗？”
白雪想起了他们刚才饿狼扑肉般的眼神，拼命摇头。
太明显了。
简直就差把自己的目的写在脸上了。
说实话，她连这几个人的脸都没怎么认清，当时满脑子只有要怎么圆滑地回答他们的邀请了。
“没关系。”
格蕾丝觉得自己像在人民广场相亲角给白雪挑女婿的母亲，“我们再看看别的，你看左边角落里那个就还不错，他眼睛很漂亮。”
白雪还没望过去，陆斯恩倒是先看了一眼。
绿色眼睛。
王后比较喜欢绿色眼睛吗？
白雪看了一眼，没什么感觉，摇摇头。
“那另一个呢？”
格蕾丝又指向另一个，道，“他的金色头发很有气质。”
陆斯恩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白雪看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其实这场里长得好看的不少，不过白雪既然没看的上眼的，格蕾丝也绝不强迫。
等到白雪喝完这一杯茶，格蕾丝才说：“这次母后陪你一起下去。”
白雪有点心有余悸：“还要回去吗？”
呜，她有点不想面对。
选秀虽然失败了。
但这还是一次很好的历练机会啊。
舞会都办了，格蕾丝本着不浪费一点钱的原则打算给白雪完成这次社会实践。
“不要怕。”
格蕾丝让白雪挽住自己的手臂，“就当锻炼一下社交能力了，也许你未来还要处理比这麻烦很多的大场面呢。”
她们挪步下了楼，白雪依旧吸引了全场大部分贵族蠢蠢欲动的心，只是这次有王后陪着，敢于直接迎上来的人稍微少了一些。
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有人大着胆子，前来问白雪：“公主殿下，请问我能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白雪犹豫了下。
“你可以拒绝。”
格蕾丝告诉她，“你有拒绝的权利。”
白雪一直以来都非常柔软善良，不忍让任何人受伤，这当然是她的优点。
但是她未来要当女王，这意味着她必须要学会展露强硬的一面。
白雪看着格蕾丝，又看向发出邀约的贵族少年，摇了摇头：“抱歉，我现在不是很想跳舞。”
贵族少年的手僵在空中，白雪挽着格蕾丝匆匆离开，心里因为拒绝了别人而有些愧疚。
“对于不喜欢的人，直接拒绝就好了，不用找理由，更没有什么抱歉的必要。”
格蕾丝看出白雪这点犹豫，“就像你去挑选商品，你会对于没有选中的商品说抱歉吗？”
白雪想了想，说：“我会对商人说。”
“……”
好吧。
白雪不愧是白雪。
格蕾丝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你就更要锻炼不愧疚的能力了。”
啊，毫不愧疚地拒绝人吗？
白雪觉得有点难。
她问：“母后是怎么学会的呢？”
系统忍不住插话说：“我很怀疑你根本不用学。”
愧疚？不存在的！
以格蕾丝的性格，只会让被拒绝的人反过来对她感到愧疚好吗！
“那也不是。”
格蕾丝回系统道，“当你每天接三个以上推销电话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了。”
无他，唯嘴熟尔。
“没有这么难的。”
格蕾丝对白雪道，“白雪多练习一下，很快就会习惯啦。你是未来的女王，你要有这份底气。”
于是接下来，她选择旁观，然后看着白雪又一连拒绝了好几个，发现她的态度虽然依旧礼貌，但是拒绝得也越来越流畅了。
她的气场渐渐建立，正逐步从美丽温柔的公主，过渡到万人之上的女王。
等白雪再回来的时候，格蕾丝夸奖她说：“这不是做得很好吗？”
“好奇怪。”
白雪表情却晦暗不明，“母后，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有些人邀约的时候会和我说，‘殿下，我感觉我已经深深地被你吸引住了，我的生活里不能没有你’。可是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啊，他们到底喜欢我什么呢？这份感情有这么热恋吗？”
也许是因为她的身份吧。
但这样的喜欢，是真正的喜欢吗？
白雪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有点不确定地问：“母后，喜欢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她知道对朋友的，对家人的喜欢是什么样的，但是对爱人的呢？是和前面的都不一样吗？
格蕾丝：“……”
格蕾丝这下真的有点悲伤了。
不好意思啊女儿，你母后也是个孤寡王者，没有这样的经验啊！
格蕾丝努力想了一下类似的心情。
她最喜欢的东西就是钱，很多很多钱她的生活里也确实不能没有钱。
于是她装作很了解的样子，回答说：“就是想到能拥有它就心跳加快，血液沸腾，想要永远和它在一起……吧？”
白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而在她们身后的陆斯恩默默握紧了剑。
王后描述的这么具体。
是因为有过喜欢的人吗？
宫廷后花园。
两个贵族少年出来透口气，正议论着刚才的舞会。
“我觉得公主殿下对我们没有什么兴趣。”
其中一位棕发的贵族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点不忿，“你刚刚看见没？瞧她看我们的眼神，就好像我们配不上她似的。”
“就是。”
另一位黑发的跟着皱眉，表情也不太爽快，“我邀请了她两次都被她拒绝了，眼光可真够高的，也不知道她最终到底能选中谁。”
棕发贵族叹口气：“这次算是白来了。”
“不白来。”
黑发贵族朝着同伴挤眉弄眼，鼓弄玄虚半天才幽幽道，“公主殿下不行，不是还有一位吗？”
“还有谁？”
“王后也还年轻啊！”
黑发贵族说，“比起公主殿下，刚才王后的眼神就和善多了。而且我听人说，国王也病了很久了，王后肯定会感到孤独的。虽然我们没有被公主殿下选中，但是如果能得到王后的青睐，说不定也能借此攀升。”
他的语气里充满得意之色，毕竟刚刚王后多看他的两眼让他感觉到了希望，等待会人少了一点，他就决定去向王后发动进攻。
凭着他这张脸，成功率至少有八成。
“先生，我会将您的议论转告王后。”
忽然一道陌生的声音插入，把两位贵族少年吓得不轻。
“你是谁？”
黑发贵族第一反应是先指责对方，“你怎么敢在这里偷听？”
旁边的同伴拉住他，提醒他道：“这是王后身边的亲信，陆斯恩骑士。”
虽然身份不如他们。
但人家得王后信任啊！！
“王后的人？”
没想到居然被他听去了，黑发贵族脸上有点难堪，但还是强撑着面子道，“那也就是个侍卫，王后的一条狗而已，也敢和我这么说话？”
王后的人。
王后的一条狗。
陆斯恩回味着他的用词，嘴角忽然扯了一下：“不敢。”
“但至少王后身边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们。”
第30章 白雪公主的继母（30）
“所以, 白雪确定你这些都不喜欢吗？”
舞会即将散场。
格蕾丝最后问一遍白雪的心意。
白雪很肯定地点头：“都不喜欢。”
虽然她还没有参透对爱人的喜欢应该是哪种喜欢，但这里的五十位年轻贵族，就算当朋友她也觉得不够格。
格蕾丝也很爽快：“好, 不喜欢就不要他们。”
她半感慨半满意地对系统道, “挺好，随我，不是早恋的苗子。”
系统：“……”
“王后。”
陆斯恩来见她，道，“我有事向您禀告。”
格蕾丝：“说吧。”
陆斯恩看了一眼白雪，格蕾丝刚想说她能有什么事情瞒着白雪, 白雪却自己先打了个哈欠, 眨巴眨巴困倦的眼睛：“母后, 我想先回去了, 我明天还要上课呢。”
“去吧。”
反正舞会也到了散场时间, 格蕾丝摸了下她的头, “白雪今天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