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看吧！从东方新运来的瓷器！”
路边的商人正在大声叫卖。
格蕾丝耳朵一动，走上前，看着他摊位上的物品。
“美丽的女士，看一看吧，这可是刚从东方运来的新奇瓷器，有茶具，还有餐具，您看看，喜不喜欢？”
商人十分热情地招呼她。
他一眼就看出眼前的女子非富即贵，这些东方瓷器价格昂贵，恐怕也只有贵族身份才能够买得起。
“您要是有喝下午茶的习惯，这就再好不过了。”
格蕾丝看了看瓷器的样式，说：“青花瓷。”
商人一愣，接着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这位女士，您真是博学，这确实是青花瓷，据说东方人要用极其复杂的工艺才能锻造而成。”
白雪也很是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瓷器：“母……亲，这似乎和我们平时用的都不一样呢。”
她还能不知道吗。
他乡遇故知呗！
想起王宫里多用金银，格蕾丝之前觉得是铺张，现在一想，或许是因为在这个时代下瓷器还未被广泛传入这个国家。
“那就替我包几套吧。”
格蕾丝选了几套茶具，让商人替她严严实实地包好后，尽数交到了陆斯恩手里。
“拿好了，陆斯恩。”
格蕾丝微笑道，“我想你的手拿剑这么稳，那为我拿这么几套茶具当然也没问题。”
陆斯恩：“……”
陆斯恩：“是，王……夫人。”
苏珊这会儿才恍然顿悟格蕾丝那句“我自然有我的用处。”是什么意思。
她们此行缺个扛行李的。
格蕾丝不急不慢地往前逛，集市上的物品琳琅满目，但除了异域商人带来的商品，交换的比较多的还是手工制品。
看来工业文明几乎是一点都没发展。
不过她也无所谓，挑喜欢的买买买，反正有人帮忙扛，买多少都行，过了一把十足的购物瘾。
白雪倒是对任何东西都很好奇，每一个摊位上都要驻足，认认真真地看上一遍。
“母、母亲！”
她跑回来，拉着格蕾丝的袖子，说，“我想要这个。”
那是一串手工制成的贝壳项链，和她平时所带的项链相比，并不算多出彩。
格蕾丝问她：“白雪喜欢这个？”
“嗯！”
白雪点了一下头，又说，“这个形状很像鸽子小姐和鸽子先生们的翅膀！很可爱！”
她说完后，又冷不丁忽然想起，如果是父王在，恐怕会斥责她的这种想法。
身为公主，一切都要符合身份，怎么能带这种不合身份的装饰？
她望向格蕾丝，美丽的眼睛带着一些恐慌，试探着道，“可以吗，母亲？”
格蕾丝笑了：“有什么不可以呢？白雪喜欢就好啦。”
她根本就没想到符不符合身份这回事，白雪只是个小女孩，她喜欢什么，就给她什么。
何况，也不贵。
她在心里感叹道，难怪人家是女主角呢，看看这简朴纯真的作风，和她这种奢靡的坏女人果然不能同日而语。
她这么想着，又看看自己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
坏女人就坏女人吧。
真爽啊。
这次来集市，除了带白雪开开眼界，格蕾丝也确实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办。
“苏珊。”
趁着陆斯恩这会儿离她们略远一些，格蕾丝小声说，“我需要采买一些东西，不过我对集市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这样的东西在哪儿能买到，需要你替我跑一趟。”
苏珊偶尔有出宫的机会，对集市虽然不说了如指掌，但也比格蕾丝熟悉多了。
她连忙道：“王后吩咐就是。”
格蕾丝开口：“我要彩色的蘑菇，罂粟花的花蕊，乌鸦的蛋，以及狐狸的毛发。”
苏珊：“？”
要不是知道王后不是这样的人，她差点就要以为王后是在故意刁难她了。
苏珊苦着脸回道：“王后……并不是我想偷懒，但这确实不像是在集市上能买到的物品。就没有更容易一点的吗？”
果然没这么简单啊。
格蕾丝想了想说：“如果这些都没有的话，就为我买一些好闻的香薰来吧。”
其他的的确不好找。
但这个时代下，香料发展还是非常好的。
苏珊找了一圈后，很快为格蕾丝买来了几种不同香气的香薰。
苏珊挨个给格蕾丝介绍：“王后，您看，这是玫瑰花味的，这是紫罗兰味的，还有这个是百合花味的，您闻闻。”
格蕾丝每个都很喜欢，点点头：“辛苦了。”
苏珊颇有顶尖打工人的觉悟：“为王后做事是应该的，不辛苦！”
一圈集市快逛完了，太阳也快落山了。
集市上的人们陆陆续续收起了摊子，格蕾丝刚想和白雪商量回去，却被白雪拉了拉手，示意她往下一点。
“母亲。”
白雪凑上耳朵，非常隐蔽地指了指集市摊位远处坐着的两个人，小声问，“那是什么情况呀？”
格蕾丝望过去，只见那边坐着一个衣着破败，满脸脏污的女人，抱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孩童，跪在路边，逢人遍哭，看上去模样有点恐怖。
格蕾丝本能觉得不对，道：“我去看看。安娜，保护好白雪。”
格蕾丝刚走近，那个女人边抓住了她的裙摆，哭着喊道：“好心的女士，好心的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
陆斯恩立刻拔出佩剑：“什么人，退后！”
格蕾丝却按住了他的手，将他往后挡了挡。
她没有拉回自己的裙子，只问：“你是什么人？遇到什么事了？”
眼前的女人抹了一把自己沾满泥污的脸，朝着格蕾丝道：“我是来卖我的女儿的，好心的夫人，求求你，大发慈悲，就把她带回去吧，只要给她一口饭吃，她什么都能做。”
所有人俱是一愣：“什么？”
这听起来有点耸人听闻。
身为母亲，居然要卖掉自己的女儿。
格蕾丝却半蹲下身，声音平稳，却充满力量：“我不能随便带走你的女儿。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她犹豫，格蕾丝看了一眼夕阳说：“现在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如果你不告诉我实情，等我走后，恐怕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再帮上你。”
她面容脏污恐怖，神态癫乱，任谁看了都是疯子，难以伸出援手。
女人犹豫一秒，像是被说动了，跪伏在地上，道：“我……我们是从托雷斯公爵的庄园下逃出来的。”
“我们世世代代都在托雷斯公爵的庄园下生活，劳作，只想着安稳平静地过好自己的日子。但没想到托雷斯公爵为人残暴，平时我们不说，最近又迷信上巫术。”
女人的表情变得扭曲而惊慌，“他、他信奉用不超过十二岁的幼童进行祭祀，能够长寿，于是秘密命身边的侍卫抓捕全庄园的幼童，所以我不得不带着女儿逃走。”
她垂下眼，泪水涟涟，“可是托雷斯公爵时刻都有可能派人追来，我一个人，根本没有能力护住我的女儿呢。好心的夫人，求您带走她，我的女儿虽然才七八岁，但什么都会做，您就当多一个好用的家仆，总比让她在祭祀里白白送了命好。”
而被她护在怀里的、懂事的小女孩抱紧了母亲的脖子，也流下了眼泪。
农奴叛逃庄园是死罪。
然而留下来也是死。
不如逃出来，求取一线生机。
她是一个农奴，这已经是她能想出的，最好保全女儿的方式了。
白雪听到最后，几乎是惊惧地拉住了格蕾丝的袖口。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事情？
这个世界，不是应该充满美好与和平的吗至少在安娜姐姐讲给她的故事都是如此啊。
“母亲。”
白雪慌忙地握住她的手，眼神中满是不忍和恳求，“我们救救她们吧。”
格蕾丝一直想找机会教白雪不用那么善良。
因为在原故事里，白雪就是因为太过相信陌生人，才被王后毒了整整三次。
而身为未来的女王，她也不应该太过心软。
不过这个念头只闪了一瞬，就被格蕾丝迅速摒弃了。
她该教白雪辨别善恶，教她自保，但绝不是在这种时刻。
身为执政者，怎么能不爱她的子民呢？
相反，那是她必须要学的一课。
比起她的父亲，才七岁的白雪，就已经无师自通了这一节基础课。
格蕾丝扶起那位妇女的手：“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玛丽。”
玛丽抽泣着说，“这是我的女儿露西。”
“好，玛丽。”
格蕾丝温柔一笑，“你们母女，愿意和我走吗？”
第8章 白雪公主的继母（8）
“愿、愿意！当然愿意！”
玛丽只愣了一下，欣喜若狂地反握住格蕾丝的手，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谢谢谢谢好心的夫人，谢谢好心的小姐！”
她抹了一把女儿的小脸蛋，催促她说，“快、快谢谢夫人和小姐！我们有地方能去了！”
小女孩露西的脸蛋脏兮兮的，但眼睛却格外明亮：“谢谢好心的夫人和小姐。”
苏珊却犹豫着开口：“王夫人，您再考虑一下吧。”
如果被陛下知道，王后擅自带了这两个人回来，说不定又要降罪于她。
而陆斯恩的目光落在玛丽沾着血污的衣摆上，也有点欲言又止。
只有白雪瞬间高兴起来：“太好了！”
她也蹲下身，毫不避嫌地握住露西的手，道：“我母亲很好很好，她绝对不会让你们被那个什么公爵再抓回去的！！”
她翻开自己背着的小包，里面是她刚刚在集市上买的新鲜的吃食。
她分给了玛丽和露西，“你们一路逃出来，是不是很饿了呀？这个是我刚刚买的，还很新鲜，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你们要不要试试？”
玛丽捧住面包蛋糕，不断流泪鞠躬道：“谢谢，谢谢，好心的夫人小姐，上帝会保佑你们的。”
“不用考虑了。”
格蕾丝拍拍白雪的脑袋，“救人比什么都重要，对吧？”
白雪重重一点头：“嗯！”
回去的路上，格蕾丝让苏珊另叫了一辆车，将玛丽母女安置在那辆车上带回。
她和白雪登上来时的马车回去。
原本以为苏珊离开，马车会稍微宽敞一点，但格蕾丝实在买了太多东西，还是快堆满了半个马车厢。
而白雪的包里也塞得满满当当，她抱在胸前，笑容灿烂。
格蕾丝问：“白雪今天开心吗？”
白雪毫不犹豫地一点头：“开心！”
这还是白雪第一次离开王宫。
原来外面的世界那么丰富多彩！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们还救了人！
能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白雪感到非常的开心。
但开心之余，她又有点忧虑：“母后，除了玛丽女士和她的女儿，那位公爵……是不是还会杀害其他的孩子们？”
格蕾丝微微一怔，神色变得有点凝重。
“白雪放心。”
她郑重道，“母后会去调查，尽快救下更多的人。”
白雪略微放下了一点心。
她歪着头，想了想，又问，“母后，如果我下次学习表现好的话，母后还能再带我出来吗？”
“当然了。”
“不过，今天的事情，包括我们救下玛丽母女的事情，白雪能不能不要告诉父王？”
格蕾丝食指抵在唇边，比了个“嘘”，“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
“白雪知道！”
白雪抬头看着格蕾丝，眼里难得有着公主的坚定，“如果被父王知道了，父王很有可能会赶走她们。母后放心，白雪一定尽力保护好她们的！”
格蕾丝松一口气，夸奖道：“好，白雪真聪明。”
下了马车，格蕾丝先让安娜送了白雪进去，随后在城堡门口无人处停住脚步。
“陆斯恩。”
格蕾丝唤道。
陆斯恩走至她身侧：“王后。”
格蕾丝示意他伸出手来。
陆斯恩迟疑片刻，还是伸出了手。
“你今天也辛苦了。”
格蕾丝语气平常地在他的掌心放了一枚金币。
陆斯恩眉心猛然一跳，抬眼道：“王后！”
格蕾丝神色如常：“我看你的剑鞘有点旧了，刚好拿去简单修复一下。”
“另外，我也有件事求你。”
格蕾丝站得笔直，陆斯恩则微微弯腰，垂下脑袋，这让她刚好可以平视他的眼睛。
“你对陛下一片忠心，必定知无不言，我明白，这是你的职责。”
“所以我今天出行的所有细节，你全部可以报告给陛下。但请略过我救下玛丽母女这件事。”
格蕾丝看到他眼底震动一瞬，继续说：“陛下并没有禁止我添两个家仆，而他政事忙碌，也不会记得城堡里到底有几个家仆。”
顿了一下，她说，“你就当是救人一命，好吗？”
话里的弦外之音，格蕾丝没有说，但她和陆斯恩都清楚。
如果国王知道，多半会将玛丽母女赶出王宫，或者直接交还给托雷斯公爵处置。
他们的国王陛下，就是这样的人。
“……”
陆斯恩掌心微颤，沉默不语。
忠诚是他被选进皇家护卫队那天，就刻进身体内的东西。
可是他也很清楚，如果真的如实禀告陛下，那对母女的命就很难保住了。
格蕾丝没等他给出回答，却先点了头：“谢谢。”
陆斯恩想要开口，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他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握住了掌心那枚还带着温度的金币。
格蕾丝回到王宫，苏珊来向她报告玛丽母女的情况。
“王后，我先让她们去洗澡换衣了。您看等她们休整后跟着谁比较合适？”
格蕾丝问：“检查过她们身上有伤吗？”
苏珊点头说：“检查过了，除了身上有些淤青，并没有其他什么外伤的痕迹。”
那玛丽衣服上的血是哪里来的？
格蕾丝微微皱眉，还在思索的时候，苏珊又小声压低声音提醒她说：“王后，我认为陆斯恩骑士一定会将今天的事据实禀告给陛下，您想好到时候怎么和陛下解释了吗？”
回到城堡内，陆斯恩并不会分寸不离地跟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