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的看到这么大的银票,顿时抬头,秦卿用黑帽围遮了面,也不担心,大大方方的任他瞧着,“掌柜的可是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您别说,还真有个人来抓过治蛇毒的药!”
“何人?”
秦卿问道。
那掌柜眼疾手快乐呵呵的将银票揣入袖,故作神秘的看了看四周,凑近了秦卿道:“喆娘子。”
“苑壹院的喆娘子?”
秦卿皱了皱眉,随即看向掌柜,“确定没认错?”
掌柜的激动着点头,“我哪儿能看错呢,这喆娘子的才貌向来有名儿的,我可回回都去捧场看她弹曲儿的!”
秦卿闻言,勾唇笑了笑,“也是,喆娘子的曲儿可惯是好听。”
说罢,转身便走,出药门时,一个身着灰朴道袍的少年险些撞着她,她皱眉往后退了半步,那少年忙着道歉,可抬头一看方才的人已经不见了,只隐约觉得是个姑娘。
秦卿没想到问了大大小小不少药堂,最后得来的结果倒是耐人寻味了。
“噗~喆娘,薄情郎的小生……有趣儿啊。”
秦卿越发觉得那戏馆子的值当东西多了,瞅着天色尚早,她又转悠着去了一趟宝阑阁置办了不少东西让人送回楼子。
她是个大方的,说了给便是给,毫不含糊,对这些东西她也看不上眼。
鸢妈妈得了好物件儿对秦卿更是青眼相加,其他些个得了好东西的也跟着夸,秦卿收着好话,慢悠悠的回了自个儿顶阁房间。
小芩早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见秦卿一进门儿便懒窝在软塌上,一边点燃着屋子里的琉璃灯,一边问着,“娘子可要先沐浴?”
秦卿摆手,“小芩,来。”
小芩放下燃灯的火折子,走近秦卿,“娘子?”
秦卿拉过小芩的手,从袖中取出一个东西来,小芩只觉手腕微凉,拿起一看,一条碧绿清透的水妃镯清凌凌的挂在她的手腕子上。
“娘子,这太贵重了,我不要。”
小芩说着便要摘下来,这条镯子水头净,一看便知是极好的,定然价格不菲。
“胡说什么呢?给你了就好生戴着。”
秦卿用眼神制止了小芩的动作,“我的眼光可真是好,瞧瞧,小芩戴着多好看啊,这小手儿跟玉葱似的。”
小芩还是觉得太贵重,“娘子,真的不用的,小芩平日也不戴这些。”
秦卿平日对她便极好,吃穿用度从不短她的,还经常给她买这买那,对她比寻常人家养的女子都还贵气。
“听话,戴着吧,当是替我保管戴着的,听说这玉可通灵。”
秦卿随口胡诌,小芩这丫头向来好骗,就是一根筋儿,倔巴。
果不其然,听得秦卿这么说,小芩高兴道:“既是如此,那小芩便替娘子保管好,天天为娘子祈福。”
秦卿笑着由她去,用过晚膳,小芩在屏风外守着,秦卿换衣后唤了小芩灭了屋子里的灯。
“娘子,咱们真要去啊?”
小芩悄声问着一旁正在检查绳索是否牢固的秦卿。
“自然。”
秦卿毫不在意的回答着,固定好绳索一端,她对小芩抬了抬下巴,“你先下去,慢慢下。”
小芩点头,将绳索系在腰间,慢慢翻过窗外去,沿着窗边一点一点的蹭着墙壁顺滑下去。
等小芩安全落于地面了,秦卿才将绳索拉上复又套于自己腰间,熟练的翻至窗边,她虽然没有高强的武功傍身,但是身体柔韧度无人能及,比小芩更为灵活敏捷。
秦卿轻松落地,她手捏着绳索轻松一抖扯,那绳子便收了回来。
将绳索系结收好藏于腰间,秦卿带着小芩矮身从后墙院儿钻了出去。
“娘子,这绳索是绞乌姑娘新带来的吧?”
小芩一边走着一边低声问道,毕竟从前秦卿用的可不是这根如此方便收缩的绳索。
秦卿摇头,“哼,她那点子破东西我看不上,这可是我自己花了大价钱请人做的。”语气颇为自豪。
小芩忍不住笑,她对秦卿其他之事也知之甚少,只知绞乌和那个人每次来找秦卿时,她就被支出去了。
尽管如此,她依旧很喜欢娘子,虽说娘子在其他人眼中性情古怪,冷漠无情,但在她心中,娘子无论是怎样,都是极好的。
…………
“娘子,我们可还要等吗?”
寂静的夜色中,山蚊的嗡嗡声绵延不绝,小芩悄悄的捏死一个匍匐在她手边吸血的长脚山蚊,哈着气声问道。
秦卿点头,目光专注的盯着苑壹院儿的大门。
她二人此刻便衣模样窝在一旁的霞形拱桥下的簪花子树丛下的花船里。
夜晚正是接客的好时候,每个大大小小的花楼前都是一派熙熙攘攘的模样。
红笼绿酒,养眼美色,人来人往来往络绎不绝,不少贩夫走卒也瞅准时机,纷纷摆摊四周,想着借了花楼再赚上小笔买卖。
苑壹院和鸢楼分座西东两面,这京都的花楼头面便是它两家了,皆是独占鳌头,鸢楼因着从前有楚娘,后来秦卿横空出世,便更如日中天,这苑壹院嘛便是那掌柜口中的喆娘了!
喆娘擅音律,一曲酒杯短,二音肝肠断,就连那个男人这等不爱乐子的人都不得不赞叹一句可见其实力。
听闻,这喆娘子早些年间也是一等一的富贵人家女,千金贵枝儿的人。
也不知等了多久时辰,久到秦卿都快睡着了,忽听得小芩轻呼一声,她的思绪瞬时清醒来,“怎了?”
“喆娘子出来了。”
小芩说道,指了指那灭了灯的屋子,秦卿了然,二人认真的盯着前门口。
这苑壹院的老鸨可不比鸢妈妈好糊弄,罢且说秦卿与喆娘不同,秦卿说到底她是无契的人,能握她之命运的是那个男人,而喆娘可却是真正儿的花娘,签了卖身契的。
且她身为头牌去何处自然而然有人管束着,毕竟是行走的摇钱树呢!
果不其然,约摸半柱香后,前院儿门口出现了两个身影,正是喆娘和她的贴身丫鬟和守院儿的护卫说着什么,不大会儿便有辆马车来了。
“这苑壹院的老鸨对她还是真上心的。”
小芩突然说道,秦卿扭头看着她,疑惑,“这怎么说?”
小芩笑了笑,“娘子,这你就不懂了。规矩上来说,喆娘子身为头牌,轻易出不得门儿的,可是你看这么晚了喆娘子出门,还有马车护送,可不是上心是什么?”
秦卿点点头,见那头喆娘和她丫鬟已经上了马车,开口道:“咱们也得跟上去了。”
小芩点头,支着船桨靠岸,二人走近暗处巷子里。
小芩吹了一声哨子,一匹马儿从巷子里跑出,秦卿熟练翻身上马后将小芩拉上马,调转马头从小巷中拦腰间的分岔路过去,刚好追上喆娘的马车。
“娘子,你何时学了骑马?好生厉害。”
小芩惊讶的感受着风从脸颊出划过,凉意袭人。
秦卿笑着没答,其实今夜她是有意带着小芩的,她拿不准以后会如何,小芩是个好苗子,若她教得好,也许有一天她能用的上,此等世道,女子有技傍身总归好一些。
她贯来做事都只考虑利益最大化,除了在那人身上,她从不计得失。
…………
喆娘的马车一路上慢悠悠的绕着路,似乎一点儿也不急切。
“娘子,她难道发现我们了?”
小芩有些担忧的问。
秦卿摇摇头,虽然她这些本事不如绞乌他们,但也不至于如此窝囊。
敌人不急,她更是不急,在跟着马车绕城了一圈儿后,果然第二圈那马车速度快了不少,且方向也变了,看来这喆娘防的就是苑壹院的人。
秦卿不紧不慢的跟着,在马车驾驶着向东府巷去时,小芩和她对视一眼,“这不是?”
秦卿点头,小芩讶然的看着那马车在转角消失。
为了以防被发现,二人在街角下了马,改为步行跟上。
小芩对这块儿路线熟悉的很,她常来这边给秦卿买甜嘴儿,平日也来这边的茶摊寻新鲜话本子回去给秦卿解闷儿。
这边三教五流皆有,比之城西巷,混杂的多,偶有几个流□□花子随地在角落睡着。
若是平常,这里或许更为混乱,这几日因着察素齐哈尔部落要来和亲之事,肃清了不少流窜。
拐了两个弯儿,眼看着要到马车停住的门口了秦卿突然拉住小芩往矮墙一躲!
“我说了没人!”
一声轻柔嗔怪声响起。?
第11章 五彩绳
◎“谨慎一些总归是好的。”
男人醇厚的声音随即响起◎
“谨慎一些总归是好的。”
男人醇厚的声音随即响起。
女人轻哼一声似乎是不满,男人哄着她,复又进了那亮着灯的屋子。
待门闩落了梢头的声儿传出,秦卿和小芩二人才从墙根处的阴影走出来。
“是那日扮演薄情郎的男人!”
小芩惊讶道,她擅口技,或许记不住人的面容,但对于每人说话的声音过目不忘。
秦卿点头,看来如她初时料想一致,戏女的死十有八九同这人脱不了干系,可……喆娘又怎会掺合其中?
“嘘~”
小芩还想说什么被秦卿用指尖压唇打断,主诉二人悄悄弯腰挨着墙挪动到了屋子窗边儿去。
这片儿房屋简陋,围墙多为土制,不如青砖瓷实,垮了不少,秦卿不敢动作过大怕引起男人注意,这男人谨慎非常,且行事稳妥,怕不简单。
“哎呀,你别……别扯~你伤口~”
娇俏妩媚的声音传来,小芩瞠目结舌的看着秦卿,秦卿倒是乐的挑了挑眉。
男人急不可耐的说着,“喆娘,给我!嗯?我的好心肝儿。”
接着便是女子轻呼的声音伴随着布帛撕裂的滋拉声儿。
不小的动静儿断断续续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小芩虽一直在楼子里,可到底还是年轻,经的少,耳根子红了大片。
秦卿一边听着一边还不忘逗趣小芩,挤眉弄眼的。
小芩别过头去,不看她,随着男人的低吼这事儿可算完了,悉悉索索的平静片刻后,女子的声音才复又响起。
“哎,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等着吧,过不了几日就该结案了,明日我回那里去探探风。”
男人的声音带着事后的低哑,“若不是那三公主来听戏,节外生枝了,咱们也不用这么偷摸着。”
女子埋怨道,秦卿听得微微皱眉,原来如此。
“嗯”,男子敷衍的轻应一声,“睡吧。”
“你说,那贱人的身份不会出岔子吧?”
女子压低了声音,质疑着。
“不会,她那爹就没见过她,你去顶上自然无虞,对了,你那边处理好了?”
男子回答完许是想起了,问道。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早早打理好了,钱给的够,那老婆子欢天喜地的把契子给了我。”
“那就行,等这事儿一了,就是我两的欢喜日子了。”
说着,又是一阵床摇吱呀声。
秦卿听着,顿觉乏味,拉了小芩走了。
出了巷口小芩才气愤的骂了出来,“呸,这一对狗男女!”
秦卿笑她,“我的小傻妞,你气个甚?”
小芩哼了一声,骂着,“原来竟是他们害了那戏女,好狠的人!娘子,我们接下来如何是好?”
秦卿笑意未达眼底,清冷道:“小芩,如果你是那个戏女,你会想怎么办?”
“杀人偿命。”
小芩一字一句道,说完她怔愣片刻,“娘子……”。
秦卿笑了笑,“回去吧,夜深了。”
小芩点着头,那马儿灵的很,见主人回了,又忙从角落出来。
秦卿摸了摸马儿头顶鬃毛,带着小芩回了楼子。
…………
次日清晨,秦卿将醒未醒就听得楼阁间传来一阵阵笑声。
她起身着了软鞋,披了件儿大衫,掀开珠帘子,正看到小芩在给屋子里的绿植浇水。
“什么事儿,外边儿这么闹腾?”
一边问着,一边拿了柳枝儿漱牙。
秦卿贯来起床气性儿大,这么平淡的语气已然是不悦了。
小芩笑着解释道:“娘子,您不知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秦卿顿了顿,想起来了,今日端午了,按理来说,她今儿个得去那里露面儿了。
“哦,那今个儿楼里有什么新鲜节目?”
秦卿放下手中的柳枝儿,接过小芩递来的漱口水,问道。
“鸢妈妈一早说了今儿端午,晚上会放烟花,生意照着做,但提前放了半休儿,其余娘子都在底下备着东西做吃食呢,现下都在缠五彩呢!”
小芩兴致勃勃的说着,“对了,听说还有龙舟比赛,不过鸢妈妈肯定不准出去的。”
说着,小安敲门来了,他手里拿着好几个大熏筒子。
“娘子好,娘子快些让让,我给您好生熏熏屋子。”
小安裹挟着熏筒,在屋子里四处熏放着,还不忘从怀兜里掏出两个乖巧精致的香囊来递给小芩。
“小芩姐姐,给,送你与娘子的。”
小芩笑着接过来,对秦卿道:“年年过端午也不曾有,谁曾想啊,这辈子活这么大,第一个送我香囊的男人还是小安。”
“不过,怕不是我与娘子独有的罢,约摸着所有姐姐娘子都有份儿?”
小芩挑了挑眉,打趣道,她今日着了身水红裙衫,头上绕了根血藤玉钗,颇为素雅却十足的好看。
小安看着她,挠了挠头,红着脸,“没,我就买了两个孝敬给您和娘子呢!咋有钱送别的人啊?”
“瞧瞧,这是变着法的诉苦来了?”
小芩说道,从袖口中取出一颗碎银扔给小安,“呐,可别说姐姐不疼你,拿着去买点儿好吃的,给中眼儿的姑娘买点儿礼去。”
“我都说了没有应眼的姑娘!”
小安将银子丢了回来,拿了熏筒气鼓鼓的走了,约摸着是真恼怒了。
小芩讶异地嘿一声,“这小安今儿怎么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还气上了?”
秦卿端着银耳汤喝着,笑道:“许是被你的话伤着了。”
小芩嘟嘴,“我伤他?哪里的事儿,多大的小伙子了,开个玩笑还气上了。”
秦卿不语置否,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是说破也就没了意思。
午时间,秦卿闲的无事可做,便也取了点五彩线缠着。
她将编了个头,便听得小芩从外噔噔噔的跑上楼来,大喘气儿的开了门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