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浮和洛疏姣到底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小姐,见此情形惊愕至极。
贺浮还算反应及时,护着他们往后,大惊喝道,“你们先走!”
宋听檐面容依旧平静,他微微敛眉,一边后退,一边迅速开口,“分散进丛林,绕树而行。”
贺浮应声,伸手却不知道要护谁?
洛疏姣已然吓得乱了阵脚,留她在原地必然是死。
可护了洛疏姣,宋听檐如何办?
公子并不会武!
电光火石间,贺浮竟不知如何是好,夭枝已然上前抓过宋听檐,快速往后退去,“走!”
贺浮瞬间反应过来,拉过洛疏姣往另一个方向跑。
夭枝拉着宋听檐一会跑左,一会跑右,借着苍天大树躲避象的视线。
群象被树挡住路越发愤怒,撞树而行,减慢了速度,与他们隔开了距离,但也算近在咫尺。
他们一边快速离开,一边躲避着被大象撞倒的大树,凶险异常,只要一次失误这些凡人就得死。
夭枝还在想法子如何瞒着此人施法,却不防她一个闪身树后,宋听檐被她拉着撞了上来。
夭枝被他压了个正着,一个吃痛,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觉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她抬头,他还好整以暇开口,“太快了,我有些累。”
夭枝抬眼看去,果然见他容色微微苍白。
她脚步生生一顿,一时情急没有太注意,以凡人之躯,是没有可能一转眼跑这么远的,诚然被神仙这样左右拉着跑,五脏六腑都得移个位,一个上下不接气,就能骤亡。
夭枝见他还笑着,已是厉害,只是她糙惯了,往日见的又都是能漫山跑的师兄这类狂狗,便还是忍不住开口,“怎得这般娇气,那不跑又如何是好,等死不成?”
宋听檐转头看向象群,呼吸未缓便开口对不远处贺浮说道,“象群以雌象为首,喜嬉水,用小象引雌象去水源处。”
“是!”贺浮闻言疾步往前而去,在几棵树间翻跃而去,越过象群,直奔象群后的小象,逗着那小象往水源去。
小象顽皮,很快调转方向叫着跟上贺浮,转眼间就扑到了水里往对岸去。
雌象听到动静,当即吼叫着转头去追小象。
其余的象见状也纷纷跟去,一群象踩过溪水,炎热躁动瞬间平息下来,它们开始嬉水,也没有再回来的意图。
夭枝见此才放下心,一时只觉她若是不拉着宋听檐跑,好似也不需跑这么远的路,毕竟他已有对策,只是她速度太快,没给他开口的时间。
夭枝看向他颇有些小愧疚,正要说话,便觉她手里抓着的微微一动,她低头看去,才想起来自己还抓着他的手,还是十指相扣。
他的手皙白修长比她大出许多,这般一比竟显得她的手格外纤细小巧,他掌间的温热都慢慢透过来,有些烫人。
夭枝当即松开了手,只觉有些烫。
宋听檐见她松开手,才抬起手看了看,颇为认真,“再晚一些,只怕指骨要断。”
夭枝闻言匪夷所思抬起头,“你也不是纸糊的,哪有这般娇贵?”
宋听檐闻言看来,笑着开口,“虽不是纸糊的,但箭能射穿。”
夭枝:“= =”
夭枝只觉话被噎住,还以为此人是个软和的,却不想一摸一手的刺,颇会意有所指。
贺浮潜入水中,顺着河流往下,离它们很远才出了水面,借树掩护往这边飞奔而来,他们亦往回走。
洛疏姣腿脚发软,向他们行来已脸色苍白,无力说话。
他们这处安全了,世贝才从树上下来,看向宋听檐,“贵人如此危险之地还能临危不乱,又对这象群有所研究,只怕南疆这一带没有贵人不知晓的罢,着实叫鄙人佩服。”
宋听檐看向远去的象群,平和笑言,全不在意他一人而逃,“世贝兄过誉了,不过是闲来无事,书上偶有涉猎罢了,南疆我未曾来过,所见所闻皆是新鲜。”
世贝闻言一笑,丝毫没觉得舍下他们先跑有什么问题,他看过来,打量她片刻,“夭姑娘这身手好是厉害,是我先前眼拙了。”
夭枝闻言点头,开口认真点评,“是有些拙的。”
世贝闻言脸色又是一沉。
夭枝见他脸色变得这般快,不由想起往日在山门之中的变色龙,那精怪最是会变脸,心情不好就开始五颜六色的变,跟个彩色灯笼似的,此人若是往后过不了生死劫,她或可带去请掌门移魂,她好抽着玩。
贺浮往这边走来,想起世贝方才的举动,对他没有好气,只冷睨了他一眼。
他看向夭枝,有些意想不到,“你竟也会武?”倒不是他稀奇女子会武,只是他武功不低,夭枝这速度竟比他快上几倍。
夭枝摆了摆手,“你这都一来一回了,够得上我们走回来这会儿功夫了。”
贺浮闻言瞬间接受,他伸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姑娘过奖。”
夭枝退后做壁上观,却对上了宋听檐看过来的视线。
他们这一行人中只有他不会武功,还能这般冷静领着众人避开危险,也确实有本事。
这凡人恐怕不好糊弄……
世贝显然不想在这里多留,转身往外走,“我们往这处方向出去,避开群象。”
他往前走去,贺浮却不想跟,他走到宋听檐身旁,低声道,“公子,此人不可信,他既是熟悉这处之人,怎可能没见过大象,又怎会不知如何避开象群,必是有所保留,更何况之前砍掉老莫的腿,手法狠辣,顺着筋骨肌理,不是屠夫,就是常年杀人之人。”
宋听檐却平和开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公子!”贺浮有些急了,公子为人温善,可与这等歹人合作,无异与虎谋皮,这在战场上可是大忌啊!
宋听檐却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言,跟上世贝。
贺浮着实着急,却又不知该怎么劝,只能一步不离跟上。
他们一行人往外走去,周围树木乱倒,等出了这处林子确实没了象群的踪影,且莫名安静至极。
他们才走出几步,看见眼前光景皆顿住了脚步。
没有雨林遮挡,日光照下显得空气格外灼热,满地的沙石被晒得泛白滚烫,踩着都能感觉烫脚。
溪水外是一排大象,围得这处水泄不通,刚头的群象竟是有人领头,如今这些象群乃是归了队。
每只象上都坐着一个人,前头一排衣着异域,手中举着弓箭指着他们这处。
最前面的是首象,象牙极长极大,巨大威严,上面坐着一个红色衣袍的异域女人,通身上下都是异族的纹路,银饰缀满全身,宽大的衣袍遮住了大半身子,只露出一张美艳的脸,红唇浅眸,那眼神看来,就如丛林中的野兽危险而神秘。
这阵仗,一声令下,他们就能成为筛子。
世贝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他们身后,这处的风很大,吹着他们衣摆猎猎作响。
贺浮护在他们面前,拿着手上的刀严阵以待。
宋听檐却伸手将他的刀按回去,越过他走上前。
“公子。”贺浮有些慌了神,盯着那些弓箭,生怕那些箭射到宋听檐身上。
宋听檐走出一步,衣袍风中起伏,长身玉立,端的是天人之姿。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弓箭是不是对准他们,他伸手作礼,不卑不亢开口,“诸位见谅,我们乃是中原人士,千里迢迢而来只为拜访乌古族长。”
片刻的安静过后,前面的大象微微一卷鼻子,红衣女子似乎对他们能闯过雨林的事很意外,盯着他们眼神如兽类盯着猎物,“拜访族长做什么?”
“此行奉家中长者之令,为求族中长生药,救我家中祖母,在下知晓族中对中原医术好奇,我熟知医书数册,可请族中族长一道研学。”
女人看向他们,上下打量后才开口,直接做了主意,“既然贵客来访,我们自然相迎,与我们来罢。”
她话音刚落,前面几个赤脚男子便拉着大象往他们这处走来,光脚踩在尖利滚烫的石头上竟丝毫不觉不适,他们很快便到了这处,“请诸位骑象跟着我们一起回族中。”
宋听檐闻言颔首,如此不过一个来回,他便猜出那红衣女人是何身份,却道了二字,“多谢。”
世贝站在贺浮身后,忽然低声说了句,“可惜林中那两人恐怕撑不了多久。”
贺浮才历经险境,闻言瞬间想起,急切喊道,“不知你们可否帮我们救两个人……?”
他话音未落,宋听檐抬手按住他,示意不可再说。
贺浮闻言一顿,不明其意。
世贝却突然大声开口替贺浮把话说下去,“诸位,我们还有两个同行之人受了伤,困在林中,还望族中能派人相救,我们必然感激万分,我们公子还带了礼物来,只是此行路途凶险,人和礼物都留在了原地。”他说的快,几乎不给人插话的机会,像是真的很希望能够救那两个人。
“还有两个人?”红衣女人看向宋听檐,显然看出他是他们这一行人中的主心骨。
贺浮看向世贝,知道他肯定没有这么好心,他自然不笨,一瞬间也反应过来公子的意思。
这些乌古族人若如传闻中的凶残神秘,自然不喜外族人,又怎么可能替他们救人,说不准还会只拿财物,而杀了老莫和常坻……
贺浮压低声音,面色大变,“公子,这如何是好?”
宋听檐却不急,依旧平静,“既然话已经说了,也没有必要再隐瞒,惹人疑心反倒不好。”
他上前一步,扬声道,他声音太过好听悦耳,又有磊落之风,自然叫人信服,“我们带了中原难得一见的千年药材,只是保存之法只有我那两个侍卫知晓,这林中有巨蛇毒虫,凶险至极,自不想族中为难。”
聪明人就是这样,利益永远排在前头,百试百灵,若是单纯去救两个人,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但若是千年的药材,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难得之物,自然接来的是要活人。
红衣女人闻言便下了决定,“我自有方法派人前去,你们放心来做客便是。”
既是这里的族人,依着雨林而居,自然有方法。
其余人闻言想到那巨蛇,皆是心有余悸,一时间都好奇他们究竟有什么办法?
转眼间,几头大象来到他们面前,极为乖顺俯下身,被训化得服服帖帖。
世贝率先骑上大象,其他人随后而上。
夭枝正准备上前,宋听檐却开口叫她,“夭姑娘。”
她回头却对上了宋听檐伸过来的手,他的手很好看,节骨分明,白皙修长。
他指间挂着一块云纹玉佩,手衬得玉佩格外华贵。
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身旁,仙牌果然不见了!
她当即伸手拿回,心有余悸,这丢了可要赔不少钱,她已经欠了很多债了!
“怎么会在你这儿?”
宋听檐收回空空如也的手指,神情柔和,嘴角似有一抹平淡的笑,“我看着掉的。”
怎么可能,她系得死结。
夭枝拿过仙牌,看向系绳,竟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
上面还有一抹很淡的湿意,是蛇咬的?
她略一低头,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一条小蛇,似乎被象踩扁。
她有些疑惑,宋听檐果然了然,笑起来,“是小蛇咬的。”
夭枝微微错愕,这些玩意儿果然奸诈,竟然敢偷她仙牌。
她慢慢抬眼,直觉锐利看向不远处的丛林之中,果然对上了那一抹巨大的琥珀色,似湖般大。
那巨蛇对上她的视线有些畏缩,当即转头悄无声息游去,虽被雨林遮住了大概身形,但那特别大的蛇尾,离去时不可避免地摇晃着周围树木杂草。
宋听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知有没有看出什么。
他回转视线看过来,眼中还是带着温和之意,“这些蛇似乎很喜欢你的玉佩,不知有何特殊之处?”
夭枝闻言语滞,用处倒也不大,但用来吓吓这些玩意儿当个护身符倒是没问题的。
她将仙牌重新系回去,快速打了五个死结,半真半假开口,“是我山门的护身符,我自幼就带着。”
宋听檐闻言一笑,“原是如此,想来是多亏了姑娘此符,我们才安然出来。”
夭枝一时语滞,总觉他话里有话,也不知道他这话是指雨林中遇到的小蛇,还是刚头藏在丛林深处窥视他们的巨蛇……
第9章 他不行啊!
横冲直撞的象群在他们这处温顺听话,由乌古族人领着向前行,身后一排的大象跟着,驮着血淋淋的猎物,鹿羊虎兔,皆是死相惨状。
他们此行是为狩猎,意外遇到了他们这些外族人,好在弓箭没有射到他们身上,否则他们也必然成了挂在上面的猎物。
象群行慢,日头照射下来,前头溪地之中任何事物一览无余。
突然间,骑在象群上的健壮男子们猛然站起身,嘴中发出诡异的叫声,似丛林之中,动物遇到猎物的兴奋。
下面步行的男子们拿起手中的矛,身上带着的银饰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只是和他们这般叫声配合起来,显得颇为诡异。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远处有一只豹子,且是母豹,腹部微微隆起,显然是孕中。
那母豹见他们挑衅,匍匐在地,呈攻击状,呲牙低吼。
下一刻,象群跪倒在地,象背上的男子们快速从象背上滑下,拿过下面人递来的矛,以及半人高巨大龟壳做盾。
一群人接连发出咕噜咕噜诡异的叫声,围了上去。
那豹子微微后退,又猛地往前一伸爪子,攻击而上,却被硬利的龟壳挡了个正着。
下一刻,当前那人便掷出了手中的矛,极为准确地扎在了豹子的后腿上。
豹子一声低吼,当即往后退去,却已然没了逃命的时机。
这群人显然极为擅长捕猎,便是这种凶猛的丛林猎者也不在话下。
他们拿着盾包围而去,手中的矛一个个接连投去,皆准确无疑扎在母豹身上。
母豹挣扎倒地,发出凄惨叫声,兽眸似含泪光。
洛疏姣不忍再看下去,偏过头闭上眼。
豹子身上已经被扎了数支矛,奄奄一息。
他们当即拿起手中的矛高高举起,欢呼雀跃。
下一刻,他们手中人拿刀上前,极为凶残一刀捅入母豹肚中,在母豹的痛苦叫声中将里头已经成型的豹仔一一拽出,随后又将那母豹的皮生生剥下,露出里面隐隐跳动的肉。
这番举动做之前,那母豹都还是活着,做完之后,母豹便死去,乃是生生疼死,且看着自己的幼崽被生生拽出。
如此残忍的虐杀,显然不是一两回,且他们非常沉浸在虐杀的快乐之中。
这乌古族最出名的就是蛊,可他们却连蛊虫都用不到,几根矛便能杀了凶猛的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