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沙耶听见了，但她同样听见少年的语气里并没有嫌恶，反而是……
真拿你没办法啊。
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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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这部分区域的展览后，剩下的就只有旁边的美术馆属于附带展览内容了。
出发前老师特意说，想要去看美术馆的学生可以跟随他继续参观，不想去的也可以留在休息区吃吃喝喝，等参观美术馆的人回来后一起离开，结束今天的研学。
乌丸沙耶原本是想留在休息区的，但小兰和园子对美术馆很有兴趣，两人询问乌丸沙耶的想法时，她余光忽然瞥见美术馆门口的介绍牌上有一个老头的照片。
照片下面的介绍是【落合馆长】。
落合。
乌丸沙耶眼神微怔，怅然的感觉从心里生出来。
她朝小兰扬起笑，在工藤新一意外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工藤新一有些诧异：“你不累吗？”
乌丸沙耶看向工藤新一，只淡淡笑着，但微挑的眉梢里已经写着“要你管我”四个大字。
小兰也在旁边掐了掐拳头，同样笑眯眯，语气也温柔：“新一，你的意思是你觉得很累了吗？”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不！一点都不累！”
谁会因为区区几步路就牺牲自己成为扭曲的电线杆啊！
得到工藤新一的积极回答，小兰和园子美滋滋推着乌丸沙耶进了美术馆。
第005章 自作多情
“虽然这座美术馆坐落于东京博物馆内，但实际上它所属私人，且很快就要被改建为餐厅……”
老师在前面讲着，乌丸沙耶才没心思听这些。她难得显得稍微精神了点，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了目标。
落合馆长。
他今年已经一百零八岁了，头发和胡子都花白，身子佝偻着，眼神却矍铄。
乌丸沙耶撑着脑袋，眼眸里难得闪过一丝温柔。
这是她被诅咒后，第一次见到自己认识的人。
在乌丸沙耶的记忆里，落合还是个孩子。
彼时她已经十六岁，正不耐烦地上着艺术课，磕磕绊绊地回答着每幅画的年代、作者和背景。
然而她最最最讨厌一切和历史有关的事情了！
她宁可去学神社祭祀！
就在她终于忍不住要发脾气时，身边忽然响起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准确替她回答了剩下所有的画，让她的老师都大为惊奇——因为这个孩子才九岁。
他姓落合，是今天来乌丸家拜访的客人的孩子。
落合说完了全部的画，于是这节艺术课只能提前结束。乌丸沙耶心情大好，招来侍女迅速送走老师，然后又喊来很多精致好吃的茶点，算作给落合的奖励。
那个下午，乌丸沙耶懒洋洋地躺靠在庭园长椅上享受美好的日光，任由落合这个小屁孩坐在她旁边吃了一下午点心。
可转眼间，乌丸沙耶仿佛才过了半年，落合却从九岁的孩子变成了百岁老人。
乌丸沙耶看着他，一阵唏嘘涌上心头。
原本落合应该是乌丸沙耶顺遂幸福的一生中毫不起眼、下次提起就不记得的存在，但如今，他却成为为数不多能让乌丸沙耶感受到自己是“乌丸沙耶”的人。
“平宫，平宫？”
工藤的声音从耳侧响起，乌丸沙耶回过神来，发现落合竟然朝他们走来，并和小兰她们攀谈起来。
“……还要多谢毛利先生上次的帮忙，否则真要让画被偷走，我这把老骨头怕是也要跟着去了。”
“落合先生哪里的话，那都是家父该做的。”
……
工藤新一则懒洋洋地靠着她的轮椅扶手：“你刚才在发呆诶，是认识落合馆长吗？”
乌丸沙耶瞥了一眼他，也不回答，只默默把轮椅转到了另一边，在工藤新一“哇，太小气了吧”的语气中露出得意神色。
却不想下一秒，旁边便响起了落合的声音：“这位是——”
乌丸沙耶转过脸，发现落合的视线正落在她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落合看到她的那一刻仿佛也顿了顿。
小兰连忙介绍：“啊，这位是我的同学，平宫美惠，我们今天一起参加学校的研学活动。”
乌丸沙耶眼睑稍敛，她和落合对视了两秒，才露出笑容，拿笔在本子上写下【平宫美惠，请多指教】。
落合了然点点头，藏在眉毛下面的眼睛也笑着眯眯起来，带着怀念的神色：“平宫小姐真像我的一位故人啊。”
“诶？”工藤新一惊讶又好奇。
“故人？”园子也眨眨眼，“平宫，难道是我的错觉，其实你长得很普通，是大众脸？不然工藤也就算了，怎么落合先生也觉得你眼熟？”
乌丸沙耶：“……”
她假笑的额角隐隐崩出青筋，倒是落合哈哈笑了：“铃木小姐误会了。不是长相，而是眼神。当年我遇见那位故人时，她也和平宫小姐年纪相仿，所以现在一看，才格外熟悉。”
“啊……”小兰了然，“那这位故人现在……”
落合摇摇头：“已经故去了。”
气氛染上一丝哀伤，“被故去”的乌丸沙耶是当中唯一无语的人。
她心里对落合还记得她生出不多的感叹，如果现在她正是乌丸沙耶本人，她高低拍拍落合的肩膀，咧出逗弄的笑：“诶呀落合，还记得当年你在我的庭院里穿开裆裤的事情吗？”
是的，九岁的落合依旧穿开裆裤。
还是那时候的生活好啊。
乌丸沙耶颇为怀念地轻舒一口气，工藤新一却忽然拍了拍她，低声认真道：“喂喂平宫，这种时候应该表现出悲伤一点的，不要笑了啊。”
乌丸沙耶：“……”
-
简单攀谈后落合就离开了，他正要和收购这家美术馆的真中先生商谈收购事宜。
而见过落合一面，乌丸沙耶也达到了目的。现在该见也见了，该回忆也回忆完了，看着墙上的画作，她只觉兴趣乏乏，不如赶快结束参观然后回去爆炸重开。
然而还没出美术馆，不远处却传来一声尖叫！
“啊——！！”
这声尖叫穿透美术馆的屋顶，吓了乌丸沙耶一跳，心想这是什么失礼的人，竟然当众乱嚷，吵死了。
然而工藤却眼神一凛，直直朝着尖叫的地方跑去。
小兰和园子也推着乌丸沙耶在后面追，仿佛对这一切非常熟悉。
直到追到现场，乌丸沙耶才愕然发现墙上竟然挂着真中先生，而他的胸口正竖插一剑，鲜血溅满墙壁，并流下来汇成血泊。
站在中间的工藤新一熟练又严肃地开口：“大家都别靠近，要保护现场！兰，你去报警！园子，你去通知馆长，封锁美术馆，不要让人趁机离开！”
少年井然有序地安排好一切，原本应该慌乱的人们也在他的安抚下慢慢镇静下来，甚至开始窃窃私语。
“好可怕……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呜……”
“别怕，幸运的是工藤君也在。他可是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呢，一定能很快破案的。”
“有他在，就不会有一个凶手逃得掉！”
“是啊，我们要相信工藤那小子，他可是名侦探啊。”
……
名侦探？
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
乌丸沙耶眼中终于闪过明显地意外，她看着不远处正维护现场和安抚同学的少年，脑海里只剩下刚才那个同学说的一句话——
【有他在，就不会有一个凶手逃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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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竟然真的是个侦探。
而且还……小有名气？
乌丸沙耶撑着脑袋，看着工藤新一在现场熟稔又规范的安排，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好像确实小瞧他了一点。
而被注视的工藤新一也忽有所感，他转过身，果然对上了乌丸沙耶的视线。
美丽又娇贵的大小姐正坐在轮椅上，不仅没有被案件吓到，反而还是那副撑着脑袋的懒散模样。而她那双“你们这些平民”的高傲眼神倒意外带上些欣赏，光明正大地细细打量着他。
工藤新一：“……”
他敢保证，如果乌丸沙耶平常不装着点，按照这副姿态，出门是会被揍的。
真是个什么都不自知的嚣张大小姐，也不知道平宫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家族，竟然能把她养成这副模样。
工藤新一摇摇头。
远处的乌丸沙耶稍微挑了下眉。
这是在说他没事，让她不要担心他？
嘁，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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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很快就来了。
乌丸沙耶眼睁睁看着那个叫目暮的警官拍了拍工藤的肩膀：“又是你啊，工藤老弟。要我说要不你假期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
工藤新一摸着后脑勺咧嘴一笑：“诶呀目暮警官，你这是什么话。”
乌丸沙耶在旁边稍稍歪头。
看来工藤新一真的和警方很熟。
平成年代的日本已经这么厉害了吗？十六岁的高中生在凶杀现场宛如在自己家的后花园。
按这样发展下去，真要让高中生拯救世界了。
然后她就听见旁边园子凑近小兰悄声说：“呐呐兰，我觉得目暮警官说得没错诶，咱们下次不要带他好了。这家伙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命案，这都这个月第四起了！”
小兰也抱着手臂半月眼：“是啊，这下真的是要带他去神社好好祭拜一下的程度了。”
乌丸沙耶：“……”
竟然是这么夸张的程度吗？！
大概是察觉到乌丸沙耶的震惊，害怕乌丸沙耶以后戴有色眼镜看工藤新一，小兰和园子又连忙找补。
“不过工藤一般都很快解决啦！哈哈哈！”
“是的是的，在学校还是很平静的哈哈哈……”
两个少女摆摆手打着哈哈，乌丸沙耶垂眸思索片刻，写下一行字。
【他真的很厉害吗？】
小兰和园子看了纸板，都有些惊讶。
“原来工藤这家伙在大阪和京都都那么没有名气吗？！”
“平宫不知道新一的事情啊……”
乌丸沙耶点点头。
她成天不是死就是在去死的路上，最长一次活过六天，短的甚至不到一小时就挂了。很多时候她连自己在哪个年代都搞不清，哪还有时间去看新闻报纸，了解“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
看着乌丸沙耶一脸“我完全不知道”的表情，小兰手指戳着下巴思索：“怎么说呢……新一真的蛮厉害的。这家伙从小就很喜欢看福尔摩斯，也很喜欢解谜和破案，我记得他第一次真正破案才……七岁？”
“七岁？”园子低呼，“这家伙那么早就会破案了吗？”
小兰回忆着：“我也不是很清楚啦。我是听妈妈说的，妈妈好像也是听有希子阿姨说的。但是后来我问新一，他又说——”
【第一次破案？那应该是8岁在海边的案子[1]吧。】
【7岁那年我正好在美国，成天在家待着，没碰到什么案子。】
第006章 陪同
小兰还讲了当时海边沙滩案件的具体经过，用当事人的身份为工藤新一在侦探这条路上的天赋正名。
园子啧啧感叹：“这家伙竟然7岁就这么厉害，真是让人妒忌的脑袋啊。”
小兰指正：“8岁啦8岁。”
乌丸沙耶倒不是很在意细节。因为无论是7岁还是8岁，对于乌丸沙耶而言都已经足够证明工藤新一竟然真是个天生的侦探，一个破案天才！
当初她为了躲过凶手，不是没有找过警察和私家侦探。
前者总是不当回事，甚至还怀疑她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不过也没办法，她说有人想杀她，人家问是谁，她又说不上来。
后者收钱办事，但又能力不足，无法提前帮她找出凶手是谁。
就在乌丸沙耶已经对这些人大失所望、觉得他们通通都是饭桶的时候，竟然冒出来一个工藤新一！
难道神明终于站在她身边一次了？
乌丸沙耶卷着头发思索着，看向工藤新一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一丝期望的神色。
这一刻，她迫切地希望，工藤新一是神明送给她的礼物。
她想让工藤新一救下她。
-
一小时后。
“所以，凶手就是你，落合馆长。”
工藤沉重地反驳了目暮警官简单的推理，看着那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人说道。
美术馆内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落合——这样一位已经快一百一十岁的老人——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在人生几乎最后的阶段成为一名杀人犯。
连乌丸沙耶都瞪大眼睛，甚至开始怀疑工藤新一是不是真的靠谱。
“落合馆长？为什么？！”目暮警官震惊又悲痛，“您年少成名……善良仁慈了一辈子，为什么要在最后——”
他不忍再说下去，倒是落合笑着，并没有因为自己即将被逮捕而感到恐惧或痛恨。
“或许你们会觉得很愚蠢吧，但是为了几乎已经是我孩子的这些画作们，为了这个神圣的美术馆，我并不后悔。”
他承认了。
工藤新一的推理得到验证，这位年迈的老人就是杀人凶手。
落合甚至主动朝目暮警官抬起双手，目暮警官轻叹一口气，招呼一声，身后的警员为落合铐上手铐。
目暮警官将带走落合，杀人犯落合。
乌丸沙耶的表情已经从震惊变成了复杂，她的感慨，远比目暮警官要多。
在她的世界里，她和落合上次见面才是一年之前。
而且说实话，她对这个小鬼还是有点喜欢的。
身为乌丸家既定的继承人，乌丸沙耶从小就要被迫学很多她不喜欢的东西，但落合却不用。
那个下午，落合是庭院里唯一叽叽喳喳的声音，他说他喜欢画，喜欢这些艺术品，他决心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研究和爱护它们。
自由又天真。
和她那恶棍弟弟完全不同。
所以，如果此刻她还是乌丸家的人，她会大手一挥，立刻买下这家艺术馆，算是为落合留下最后一点念想。
可惜她不是。
她只是一个将死之人，在无尽的死亡中轮回。
眼看着落合即将走远，乌丸沙耶垂眸半晌，还在最后一刻拽住了经过她的、落合的衣角。
旁边的工藤新一一怔：“平宫？”
乌丸沙耶不看工藤，她只洋洋洒洒写下一句话，然后面无表情地递给落合。
【我知道你和乌丸家的大小姐打过交道。你借着这份情去找乌丸家，他们会替你收下这家艺术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