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沙耶又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冲矢先生的名字有些耳熟……这样看来，冲矢先生既其实就是咲的学长吧？”
乌丸沙耶还说：“那个工藤新一……我也知道。咲说了她将自己的事情委托给了一位非常靠谱的侦探。但她还是离开了。她去世后那个侦探的踪迹和消息也消失，我还以为……”
“以为工藤新一死了？”冲矢昴接话。
乌丸沙耶点点头，又看向冲矢昴，眼神沉静却深邃，黑寂之下隐藏着的是无人可知的情绪。
“所以他没有死？”
冲矢昴轻“嗯”一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似乎为了避开某些东西或者人，只能暂时回到美国，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的消息。所以外界也传言他因为某个案件死亡了。”
乌丸沙耶轻轻调整了一下呼吸，但节奏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打乱了。
工藤新一还活着。
工藤新一还活着。
这句话让她脑中那根从醒来就绷紧的弦松了些，让那个一直卡在喉咙里的石头落了下去，她垂眸，看着面前的手机，上面【工藤新一未接】的字样让她长睫轻轻颤抖。
“沙耶姐姐，”柯南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你还好吧？”
他拽住她的手，乌丸沙耶低头看向他，男孩神色有些担忧。
乌丸沙耶一顿，自知有些失态，连忙收起神色：“没事……不过那位工藤新一为什么要给一个已逝的人打电话？”
冲矢昴唏嘘不已：“或许是还想通过语音信箱听一听她的声音吧？他们关系还不错来着——嗯，曾经还差点让我误会了，但朋友还是称得上的。如果我接电话，那家伙反而会嫌弃吧？我们两个的关系倒一般。”
男人说着看了眼柯南，柯南抽抽嘴角，干笑着道：“反正后来昴哥哥就不接电话啦，只会按照那个奇怪哥哥的要求在每次电话之后删掉电话记录，说是不能被别人发现呢。”
乌丸沙耶闻言思索片刻，觉得很有道理。
琴酒那个奇怪组织现在都以为工藤新一死了，而神结咲的手机既然能被无关人员拿回来，那就证明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他们删干净了，但它依旧还是重要东西，如果有人潜进来偷看手机发现工藤新一的电话，一定就会知道他没死。
这家伙……就这样还要打电话吗？为了语音信箱？
这是什么世纪大笨蛋啊？
乌丸沙耶皱皱眉，有些不理解，有些嫌弃，还有藏起来的、她自己都不会意识到的难过。
“那个……”她顿了顿，又道，“如果下一次再打来电话，我想接，可以吗？”
“诶？”
“诶？”
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意外地看着乌丸沙耶。
但少女敛眸，只喝着碗里的粥。
“我……也是咲的朋友，我想和他聊两句。”她说。
-
唰——
水龙头的水冲下来，冲矢昴把盘子简单冲洗一下才放进洗碗机。
柯南站在旁边的凳子上洗杯子。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都做了，如你所想，她真的想亲自接电话。”
柯南闻言“啊”了一声，声音也成熟一些：“那家伙就是这样，肯定会自己听到才彻底安心……毕竟是对她很重要的事情。而且我猜她还会损我两句吧？比如‘这种事有什么好打电话的’‘咲知道会烦死的，别再打了’之类的。”
冲矢昴轻笑一声：“你很了解她？”
“……也没有吧，”柯南说着望向窗外，圆月高悬，他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的回忆，“只是她这个人其实很简单，如果用心去观察的话，很容易了解。”
“说乌丸家这种大财团培养出来的家主很简单，你倒是头一个。”
柯南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她复杂厉害在她的能力，但她简单的是性格。虽然看起来脾气很差，说话态度也没礼貌，性格还高傲……但其实她是个善良的人，还有些脆弱，只是不愿意表达出来。”
他想起少女一次又一次把他推开，想起她说着“你不配为我牺牲”，想起她梦中喃喃，太多了，明明他们并没有相识很久，几段人生加起来也甚至一个月都不到……
但他总觉得，他们已经度过了很长的岁月。
柯南一阵感慨，忽然发现周遭安静下来。他抬头朝冲矢昴看去，发现男人正盯着他，眼神意味复杂。
“喂喂，干嘛这么看着我？”
“……看年轻啊。”
“什么啊，净说奇怪的话。”
……
结束时，柯南找着工藤新一使用的那个手机，调整好变声蝴蝶结，就朝冲矢昴挥挥手。
他得跑到外面和乌丸沙耶打电话，理由嘛，就说去博士家玩就好。
此刻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他走在外面的街道上，晚风徐徐吹过，有些冷，他哆嗦一下，看着手机里那个熟悉的号码，轻舒一口气，然后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接通声音，他坐在一方月光之下，抬头看着月光和路灯，一时分不清哪个是月亮。
一个是照亮一段一段路的明亮，一个是会照亮一生的明亮。
男孩长舒一口气。
手机里的声音还在规律地响着，现在大概是冲矢昴正在把手机给乌丸沙耶，而他坐在外面，望着夜晚的天空，心里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是的，他在为那个叫乌丸沙耶的少女说谎。
他大费周章，又是把她带回家，又是打假电话，还让冲矢昴陪他演戏，啰哩啰嗦下来，他只是为了说一个谎。
柯南恍然想起离开冲矢宅时冲矢昴问他的那句话——
“如果你喜欢她，但是你们已经这样错过了，该怎么办？”
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喂喂，大叔，你别说笑了啊，我和她只是朋友啦。”
他又说：“而且如果是真的喜欢的话，又哪里存在错过？”
毕竟，他和她可是已经交缠在一起的命运啊。
滴。
电话在这一刻接通。
他看着月亮，听见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它懒散随意，又带着轻轻的小心翼翼。
“喂？”
第068章 通话（双更）
乌丸沙耶坐在窗边的靠椅上看月亮，把接通的电话放到耳边那一刻时，她咬了咬嘴唇。
电话在接通的那一瞬是安静的，两方都没有说话。
乌丸沙耶敛眸，回忆着自己给自己的背景设定，努力让语气正常起来。
“喂？”
片刻寂静。
乌丸沙耶手指颤了下，但还是捏住手机，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直到——
“喂……？”
电话对面同样传来了带着些意外和小心的声音。
这声音乌丸沙耶再熟悉不过了。
只轻轻一声“喂”，她看着窗外月亮的眼眸一颤，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白。
还活着啊，这家伙。
真的还活着。
“您好？”电话里又传来对方的声音。
这次少年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乌丸沙耶甚至能想象到少年此刻接电话的模样。他蓝色的眼眸一定闪耀着细碎的光，带着些谨慎和认真，还有对未知的一点点探求。
乌丸沙耶勾勾唇角，有些想笑，她只觉得命运真是玩弄人，她认为自己没有希望时遇到了工藤新一，又在看到希望时眼看着工藤新一成为了帮她回到王座的一截血阶。
而现在呢？
她笑出声，轻笑响在寂静的夜晚里。
对方好像愣了，半晌后才道：“那个，我应该没打错，您是——？”
“你又是谁？”
乌丸沙耶依旧笑着，语气轻松起来，她现在觉得自己格外轻松，从未如此一身轻过。
她说：“我是手机主人的朋友。”
少年说：“我也是手机主人的朋友。”
“我叫沙耶。”
她没说自己的姓。
对方一顿，也道：“我叫夏实。”
乌丸沙耶眨了眨眼：“是吗？我曾经在咲那里看过一本小说，主角就叫‘夏实[1]’。”
少年没有立刻回复，而是轻轻嘀咕一句“原来是这样”，然后才道：“没错，正巧是同名呢。”
“但为什么我听冲矢先生说，你叫‘新一’？”
“……”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半晌后他语气变了，不再小心翼翼，而是舒了一口气，语气也带上些意外和轻松。
“原来是冲矢先生的朋友。抱歉，沙耶小姐，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出现在大众面前，所以刚才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才会说假名字。”
“哦，”她说，“无法说出自己真实的名字这种事……情有可原吧。”
“谢谢理解，”少年似乎笑了笑，“抱歉，我不知道这通电话会被沙耶小姐接到。”
“哦……那所以为什么打电话？”
“诶？”
“我说，为什么要给一个离开人世的人的手机打电话？”
“……”
“……”
对方没说话，乌丸沙耶也沉默了，她忽然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尴尬。
或者说，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得了吧，其实有什么可问的？这家伙不过就是愧疚、愧疚和愧疚。
明明是自己害了他，他还会愧疚没有救下自己——工藤新一就是这样的人。
“行了，”她忽然道，笑意消失，语气也冷淡高傲起来，“我就是正好在手机旁边，于是随便接一下。没事的话，我挂掉了，拜拜。”
“诶？”对方声音又一扬，有些错愕，不知是重复还是回应地开口，“拜拜……？”
乌丸沙耶立刻挂了。
她看着手机，定定看着它，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喜怒无常。
明明自己就是希望工藤新一没死，现在证实了这件事，她一开始也很愉悦，所以为什么现在又没那么愉悦了？
因为自己问出去的蠢问题？
是啊，她为什么脱口而出会问出这种问题？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吧？工藤新一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知道吗？
无非就是愧疚罢了，还能是什么啊？而且这不就是你满足的答案吗？
乌丸沙耶，你一遇到工藤新一脑子就坏掉了吗？
她咬着嘴唇，将目光从手机上挪开，继续看着月亮。
然后她周身安静下来。
稀疏的虫鸣、远处的汽车鸣笛、偶尔街道上醉汉的胡言乱语……
都非常清晰。
现在任何声音响起，她都能捕捉到。
直到——
滴滴。
她猛地转头，目光落在了神结咲的手机上。
它又响了。
-
柯南再次听见听筒里的“嘟嘟”声时，他甚至在心里问自己——
喂喂，工藤新一，你还打电话干什么？
你还不知道乌丸沙耶是什么人吗？明明她只要知道你还活着就够了。
你这样打电话，根本没有理由，一会儿拙劣的解释就将成为聪慧大小姐嘲笑的话柄。
嘟、嘟——
所以到底为什么还要拨回去啊？
嘟、嘟——
柯南有些无奈地、疲惫地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他变小之后很多事情在视觉上都发生了变化，唯独月亮太远了，无论如何变化身高，他眼睛里的月亮都是一样的。
所以看到月亮时，他会觉得自己是工藤新一。
滴。
电话被接通了。
又是一阵熟悉的沉默，但这次的沉默很短，电话对面少女很快便扬起懒散的声音：“工藤新一？”
柯南眨眨眼：“啊，是我。”
“你很闲吗？”
“……哈？！”
“不然为什么总打电话？你的人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非要去影响别人的生活？”
“……”
看吧看吧看吧！
他早就猜到了，他早该知道的，这不是纯属打电话来找嘲讽的吗——？
“哈哈……”他干笑，“抱歉，我并没有想要打扰沙耶小姐生活的意思。那既然如此我就——”
“等等。”
少女又打断他的话，理直气壮，任性妄为。
“既然打都打来了，那就随便聊两句吧，反正我很无聊，你可以陪我打发时间。”
柯南：“……”
柯南：“……好。”
对面似乎轻笑了一下。
他一顿，又补充道：“正好我也想休息一下。”
少女“哦”了一声：“随便你。”
柯南轻轻舒了一口气，也放松下来：“所以聊什么？”
他虽然这样问，但他其实并不想聊“神结咲”。
一是乌丸沙耶现在并不是神结咲，总聊神结咲仿佛是在聊另一个人。
二是神结咲原本确实是另一个人，她比乌丸沙耶更早离开，他们借以她的身份去聊，并不尊重。
电话对面的少女沉吟片刻，八分随意两分试探地开口：“虽然似乎我们的共同话题只有咲，但是她已经离开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比较好。”
柯南一怔：“好。”
“所以你在干什么？”
“……？”
哈？
他在干什么……柯南连忙算了下时差。
现在东京是晚上十点，所以洛杉矶……洛杉矶……
柯南眨眨眼，干笑一声：“我…我刚起床。”
是啊，凌晨四点多，不是刚起床还能是什么？
他打电话打得太着急，完全忘了时差——而且他也没想到会聊到这些啊！
虽然他也可以编一个别的时区，不过老爸老妈最近的确又搬到了洛杉矶，还是尽量往事实上说比较好。
所幸对面的少女并不知道具体地点与时间，只“哦”了一声。
然后两个人沉默了。
这是一阵有些尴尬的沉默。
他们能听见对方的呼吸。
滴——
私家车鸣过笛。
然后是：
“你——”
“你——”
“……”
“……”
“我先说。”
“你先说。”
三声连续的叠音，然后又是一阵沉默，柯南勾了勾嘴角，电话对面似乎还传来了一声轻笑，很短。
“好，我先说，”乌丸沙耶懒懒道，“你……为什么想做侦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