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凶杀”太敏感了,听到这个词,甚至条件反射就想跑。
当然,她并没有真跑,反而下一秒就在心里唾弃自己被诅咒养出来的恶劣习惯。
这反而让她更站定在原地,没有离开:“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刚进去就被扔出来了……”柯南有些沮丧。
“是杀人案啦,”园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响起,“沙耶小姐,你害怕的话先离开吧,看着怪吓人的。”
铃木园子相信她不会是凶手,而这也是个台阶——不对,她不需要什么台阶——这时候,乌丸沙耶转身离开非常合理。
但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旁边难掩愁绪的铃木史郎,又朝园子笑着摇摇头:“没事,我不害怕。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这只是客套话,没人会指望一个大小姐在杀人案上帮忙。
但这打开了园子的话匣子。
“放心吧,目暮警官是老手了,应该很快就能破案。而且小兰的爸爸也在,他爸爸是一名侦探哦。”
“侦探?”乌丸沙耶小声惊呼,“那很厉害。”
“也没有啦,只是勉强糊口而已……”小兰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但远处响起毛利小五郎哼哼的笑声:“放心好了!本侦探一定会抓到凶手的!”
“爸爸……”小兰掩面。
“倒是沙耶小姐,好淡定哦。”园子又说。
她看着乌丸沙耶眨了眨眼睛,明明面前的人还是笑着,但她总觉得对方给她的感觉和之前有些微妙的不同。
乌丸沙耶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可能因为常看杀人恐怖纪录片,所以就还好。”
“诶——?!完全看不出来沙耶小姐是喜欢看杀人恐怖纪录片的人。”
“是吧?其实我也有些后悔啦,真的很吓人。但是看多了就还是习惯了。”
乌丸沙耶无奈又无所谓地摊手。
旁边的柯南本来还在找线索,听见乌丸沙耶的话,一愣,转头看向她,又慢慢露出感慨又唏嘘的表情。
他大概是全场唯一一个知道她究竟在说什么的人吧。
虽然连乌丸沙耶都以为没有人会懂。
柯南又想起当时他被那外国人用刀刺穿时的感觉——
痛啊,当然痛了。
死亡是这么痛苦的事情,所以将死亡作为“礼物”送给别人的人……当然也不可饶恕。
柯南敛眸,他转过身,继续蹭着毛利小五郎的便利打探案件消息。
-
乌丸沙耶和园子攀谈了一会儿,期间柯南很幸运,铃木史郎竟然认识他,原因是此前他和冲矢昴一起帮他破过一起发生在公司的案子。
乌丸沙耶:……怎么走到哪里都是命案。
不过也因此,铃木史郎也是在场唯一一个愿意给柯南讲案件细节的人。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铃木史郎的眉头也越来越深。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快到展画的时间了。
那副曾经被乌丸莲耶撕碎的画。
她思索片刻,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直接告知铃木史郎,但最后她还是走向了柯南。
如果她此刻告知铃木史郎那幅画的事情,铃木史郎可能会直接去处理画的事情。
要是再有什么细节,可没人会告诉这位体验侦探生活的男孩了。
当然——这其实完全和她没关系。
但莫名的,她有一种相信他的感觉,她觉得柯南或许真的分析到了什么。
或者说……
乌丸沙耶看着柯南思索的模样,敛了敛眸。
没什么或者。
她整理了表情,打算去问问柯南情况如何,然而就是这时,柯南却先一步跳起来,目光直直看向她。
乌丸沙耶:“?”
柯南跑过来:“沙耶姐姐,我要去洗手间!我先去了!我憋不住了!”
乌丸沙耶:“……”
所以……上厕所为什么还要告诉她?
乌丸沙耶一脸奇怪地看着柯南,然而男孩已经跑远了,很快消失在长廊上。
而另一边,铃木史郎似乎真的等不住了,他正和目暮警官商量着宴会的事,希望在不打扰到其他宾客的情况下继续完成宴会——反正嫌疑人有三个,已经站在旁边了。
乌丸沙耶这才朝铃木史郎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
嘀嘀嘀——!
嘀嘀嘀——!
嘀嘀嘀——!
一阵手机的响声忽然从地上传来,包括乌丸沙耶在内的所有人看过去,竟然是落在地上的一只红色手机。
那是柯南的手机,乌丸沙耶不会认错。
她捡起来,上面显示着【除了福尔摩斯外最厉害的侦探】。
乌丸沙耶:“……”
太明显了,她应该让柯南回去给工藤新一换个备注。
她是不该替柯南接电话的。
但这铃声一遍又一遍响着,似乎非常坚持着要让这边的人立刻接通。
而柯南此刻却在洗手间。
站在乌丸沙耶身旁的一位警员说:“那个……如果您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您给洗手间里的小孩子。”
这是最优解。
但乌丸沙耶看着这个备注,沉默了一瞬。
“算了,谢谢。”她淡淡一笑,然后转过身,按下了接听键。
接通的那一刻,乌丸沙耶拿着手机的指尖摩挲了一下,她垂眸,忽略过自己刚才多跳了一拍的心脏。
她第一句就说:“你太吵了,柯南不在,你一直打,我才接一下。”
电话对面:“……”
这片刻的安静,似乎是对面也有些诧异她的声音。呼吸声浅浅从听筒里传来,落在乌丸沙耶的耳廓,莫名让她想到工藤新一住在她家的那一晚。
而后,听筒对面响起一声轻笑。
太熟悉了,光是这声笑,乌丸沙耶脑海里就浮现出工藤新一的模样。
他或许一手揣着兜,一手握着手机,找了个地方随便靠着——或者是墙,或者是桌角——眼睛稍稍朝下看,却带着笑意。
“沙耶小姐,好久不见。”
“……你应该不是来打电话和我寒暄的。”
她挑眉,却没挂电话,甚至无声地、不好意思地朝众人笑了笑,指着手机,然后转过身朝远离他们的方向走。
对面“哈哈”笑了两声,很爽朗:“抱歉抱歉——是有一点事情,现在可能要麻烦沙耶小姐了。”
“什么事?”
“刚才柯南那个小鬼把案件告诉我了,我知道凶手是谁,但得麻烦沙耶小姐帮忙转述一下。”
原来是这样。
“我为什么要帮你的忙?”她问。
少女的声音很懒,带着漫不经心。
但她的脚步已经一停,然后又转过身。
“诶?”电话里的少年发出这声音。
乌丸沙耶忍不住轻笑。
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长廊的尽头处,男孩一只手握着领结,一只手拿着手机,正怔愣地看着她的背影。
少女已经朝着目暮警官他们走去。
电话里还在问:“有什么好处吗?没有我就挂了。”
第090章 宴会(4)
乌丸沙耶最终也没要什么好处,因为铃木史郎差点就要离开了,她必须立刻说话。
“……所以凶手是你,大川英。”电话里说。
乌丸沙耶认真而波澜不惊地说:“所以凶手是你,大川英。”
目暮警官和毛利小五郎一众人全部瞪着眼睛看向那个已经面露颓色的男子。他想要反驳,但已经无话可说,因为所有他能反驳的地方都已经被这女人——或者说,是她背后的那个“侦探”——回怼的清清楚楚。
大川英的妈妈直接崩溃了。
“英!英!你——为什么啊……”她从尖叫变成呜咽,捶着儿子的手力气越来越小,最后蹲在地上痛哭。
而身为凶手,大川英却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乌丸沙耶看着大川英,她眯了眯眼,低声询问电话对面的人:“他的动机是什么?”
对面的少年沉默一瞬,有些不解地说:“啊,不知道。”
乌丸沙耶没说话。
说实话,她是不太信工藤新一不知道的。
目暮警官朝高木涉做了个手,高木涉将大川英拷起,一切就在儿子杀了父亲的沉默中结束,唯独大川英的母亲啜泣着。
铃木史郎脸色不佳,他和死者除了合作关系外更是好友,如今好友去世,凶手是好友引以为傲的儿子,凶案又发生在自己庆贺的宴会上,这着实让他不好受。
他叹了口气,看看手表,时间还合适。
“爸爸,”园子有些担忧地看着铃木史郎,“那展画……”
“……唉,”铃木史郎叹了一口气,“继续吧。无论如何,画和人都要分开,作品是作品,无关鉴定它的人。”
大川英眼睑一颤,乌丸沙耶非常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她手臂自然垂下,手里握着手机,但电话还没挂,对面是少年的呼吸声,沉默却存在。
安静而悲伤的房间里,柔软却冰凉的红色地毯上,乌丸沙耶忽然开口。
“大川先生,”她淡淡说,“你以为你不说原因,就没有人知道了吗?”
手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男人离开的身影一顿,忽然转过了身,瞪大眼睛看着乌丸沙耶。
乌丸沙耶微笑地看着他:“真不巧,不能如你所愿了,因为我知道原因哦。”
大川英张大嘴巴,他想要说什么,嘴唇翕动着,却无言,只死死盯着乌丸沙耶。
而乌丸沙耶又用更温柔、更含笑的语气道:“而且其实今天我来这场宴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呢。”
“所以无论你杀不杀你的父亲,你的盘算都会落空。”
少女浅笑着看大川英,大川英深呼吸着,目光却愈加呆滞,眼球泛红:“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乌丸沙耶忽然又冷了下来,看着大川英的眼神像看一只恶心的臭虫,“在你杀死自己的亲人前,你就应该想想,计划是否会落空。”
目暮警官也诧异地看着乌丸沙耶:“这位……小姐?”
他甚至还没有记住乌丸沙耶的名字。
乌丸沙耶却摇摇头:“这个理由我只想说给铃木先生,至于他是否愿意告诉你们,那就该由铃木先生决定了。”
大川英这时才发出声音:“不——!!不能!不能!!”
乌丸沙耶理都不理他,转身看向铃木史郎:“铃木先生,不知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铃木史郎一脸发懵,但很快他就整理好表情:“好,这边请。”
乌丸沙耶跟着铃木史郎到了隔壁房间,在路上时,她又拿起手机。
“我有些事,就先——”
她忽然顿住,发现手机屏幕已经处于挂断状态了。
乌丸沙耶:“……”
乌丸沙耶:“……………”
-
隔壁房间。
铃木史郎其实不太记得这位宾客,只听见她和自己的女儿说了些话,应该是自己的女儿邀请来的。
但实际上,他不太希望铃木园子和她关系太深。
和他熟悉多年的小兰不一样,面前这个穿着黑色礼服的少女虽然和她们年纪相仿,又说说笑笑,但他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硬生生把铃木集团做成了现在的样子,在看人方面自然有自己的经验。
这个人,他看第一眼,就觉得和自己的女儿——至少是现在的女儿——不是一路人。
他先前不知道她接近自己女儿的目的是什么,但现在看来,似乎也清楚了。
“不知道如何称呼您?”他说。
乌丸沙耶淡笑:“铃木先生不如先听听我想说什么,这样一会儿我再说自己的身份,或许会让我们的交谈变得容易一些。”
铃木史郎并不觉得冒犯,他这个地位的人了,不会在乎一些刻意摆弄,它们或许真的有大用,也或许只是浅薄的愚蠢——而他不讨厌浅薄的愚蠢,因为好处理。
他点点头,语气温和:“也好,不过得稍微快点。”
乌丸沙耶敛眸:“首先,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您见面,您放心,我对贵千金不会有任何不利,其实她也是我朋友的朋友。”
“朋友的朋友?”
乌丸沙耶点点头:“对,我是说,工藤新一。”
铃木史郎惊讶了一瞬,看着乌丸沙耶的眼神有了些好的变化:“原来如此。”
乌丸沙耶心里松了口气。
让你挂我电话,她心里想。
其实刚才一进房间,她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铃木史郎对她的细微抵触,她不想让这个情绪存在太久。
看着铃木史郎的态度变化,乌丸沙耶“嗯”了一声:“而我来这场宴会,其实是听说您即将要展出《鲸澜》。”
“对,”铃木史郎点点头,“那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国外一位私人收藏家那里买来的。”
“而且鉴定人是大川英。”乌丸沙耶说。
“嗯,他是大泽的儿子,从小耳濡目染,在这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
说起这件事,铃木史郎就有些哀叹。
而乌丸沙耶则摇摇头:“但他为您鉴定了一副假的《鲸澜》。”
房间沉默了一瞬。
铃木史郎这才惊讶:“什、什么?”
乌丸沙耶说:“虽然很遗憾,但您的那副《鲸澜》是赝品。而我来找您,也是希望您不要将这幅画作为今天的展出,否则日后被其他人发现,对铃木集团的口碑和您的观鲸馆项目也有很大影响。”
观鲸馆项目是铃木集团近几年斥巨资投建的,不可谓不重视,这些乌丸沙耶都在来之前做足了功课。
“他的父亲应该是发现了这件事,所以想要来告诉您,但大川英不允许自己鉴定错作品的事情发生,所以将大川先生杀害了。”
铃木史郎回忆起刚才乌丸沙耶和大川英的对话,发现的确非常符合这个情况。
“但——”铃木史郎没有表露自己怀疑或是相信,他只问,“您为什么会知道《鲸澜》是赝品?”
乌丸沙耶这时才道:“实不相瞒,这幅画当年被峰藤俊雾作为礼物送给了乌丸家,但却在当天晚上被乌丸莲耶——也就是乌丸家的现任家主——撕了个粉碎。”
铃木史郎瞪大眼睛,惊诧于《鲸澜》的毁灭,也惊诧于乌丸家的秘辛。
铃木集团和乌丸集团不同,他虽然已经带领铃木集团走上了日本顶尖的地位,几乎成为无可撼动的豪门大家,但乌丸氏比铃木氏有底蕴,乌丸氏是真正的百年家族。
他其实有很多项目都和乌丸氏合作,但对方始终只派出代理人来与他的秘书对话,即便是他亲自参与谈判,乌丸氏也还是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