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有一瞬间的思维跳出了他的状态。
他想——那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个人系统，可以通过检索工藤新一而检索到他？
这个思维只跳出去了一秒。
他连神色和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眸底依旧是平静的蓝。
“那看来组织的目的就是想要要出密钥，而现在沙耶和直美·阿尔简特应该就在一起。”
“差不多吧，大概还有五分钟朱蒂就会和直美·阿尔简特的父亲碰面了，在这之后如果有直美·阿尔简特的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追踪她的位置，再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好……谢谢，赤井先生。”
电话另一头，冲矢昴脚下的车迅疾如影，他的镜片微微反光，没有回应男孩的话。
电话挂断之后，柯南的耳边又静了下来。
他看着远处的岛岸，看着远处的海鸥，看着平静的大海。
阿笠博士双手有些局促，他靠近了柯南：“新一……你别太担心，既然对方是抓走而不是直接——那就证明沙耶小姐对他们还有用，所以她会没事的。”
“……嗯，”柯南点头，“我没事，我很冷静。”
阿笠博士一噎。
没错，新一是很冷静……但他为什么总觉得新一冷静过头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叫乌丸沙耶的人为什么忽然就在新一的生命中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
“……新一啊，”阿笠博士又开口，“你以前和这位沙耶小姐认识吗？”
游艇轰鸣，海水唰唰地被掀起。
他有些好奇，又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的男孩——或者说少年也无妨，毕竟此刻他除了样貌，简直毫无一点男孩的样子。
完完全全就是工藤新一。
而少年闻言一顿，才慢慢道：“嗯，博士，我认识她。”
“认识她好久了……每次都是因为，要救她。”
太多次了。
而他也失败太多次了，直到最后一次的成功——至少他那时候以为是成功。
这些堆叠起来的回忆和使命几乎让他已经将“救出乌丸沙耶”刻在了骨血里，他想，他一定要做到这件事。
他凭什么做不到？他没有理由做不到。
有些事情，没有第二个选择，如果有，那就是永远的失去和无尽的后悔。
而这么多次了，他已经拥有足够的经验和教训。
他必须镇定，必须。
——要谨慎、要冷静、要……不顾一切，才可以。
第096章 八丈岛（6）
乌丸沙耶来不及看宫野志保和直美·阿尔简特为什么会相识，她被贝尔摩得带出了小房间，这才发现外面是拥挤的、闷热嘈杂的大型机器。
猜错了……不是船舱地下室，更为拥挤，更为机械化……
潜水艇吗？
乌丸沙耶抿唇。
她虽然活了这么多年，但的确还没有体验过潜水艇这种东西。
她宁肯是邮轮，至少它会更大，而且自己还会熟悉一些里面的结构，有利于逃跑。而潜水艇的话……她只在无数次不同人生中的偶然片段上见过，大多是电视或者报纸。
“在想什么？”贝尔摩得转头看了一眼她。
她们两个人走得并不快，乌丸沙耶想，或许得走个几分钟才能到贝尔摩得先把她带去的地方。
“在想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乌丸沙耶淡淡道。
风情万种的女人挑了挑眉：“你真的不知道吗？”
乌丸沙耶换了个话题：“是你假扮成了西泽真？”
“是啊，那位小帅哥的人气不低，假扮起来还有点压力呢——”贝尔摩得说着，语气却轻松，丝毫不见压力，“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沙耶小姐。”
乌丸沙耶面不改色：“那还真是劳烦了，不过为什么不直接杀掉我？我应该对于你们而言也是个麻烦吧。”
“如果麻烦都杀掉，那只会徒增更多的麻烦。”
贝尔摩得耸了耸肩，几句话的功夫，她们已经走到了一间小房间门口，贝尔摩得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
乌丸沙耶被衣服卷起来的、浸着血的手指一颤，在谨慎和紧张之余，她心里还生出一丝……期待。
“好了，如果你还有命活着的话，或许下次我会告诉你更多的事，小——哦呀，才不是小姑娘了呢。”
乌丸沙耶唰地将目光看向贝尔摩得，对方始终轻笑着，眼中却是更加复杂晦涩的东西。在那无数情绪交织而成的眼神中，甚至还有一丝是悲伤。
悲伤？
乌丸沙耶眯了眯眼。
贝尔摩得推开门，然后把她推了进去。
空间一下子明亮起来，狭小的房间只有一个人坐在中央的椅子上。那是个男人，背对着乌丸沙耶，看样子年纪偏大，体型壮硕。
乌丸沙耶喉头一紧——她太久没有见到那个人了，她已经不太能分辨出那个家伙如今会是什么样子。
而如果——她是说，如果面前的就是……
她定定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的男人，直到对方开口。
“初次见面，乌丸小姐。”
他转过身，粗糙的脸上是一只独眼。
乌丸沙耶顿时失去兴趣。
-
滴、滴、滴、滴……
舱里响着常规的仪表声音，安室透静静坐在椅子上，很快，旁边的高跟鞋声盖住了仪表声，贝尔摩得穿着一身紧身黑色皮质潜水衣走进来。
“送过去了？”他说。
“嗯，朗姆那家伙不让别人听见他的审讯，把我赶得老远——”她说着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她如果没有在交涉，应该就是死了吧。”
安室透顿了一瞬，又笑着好奇：“既然如此，朗姆为什么还让你把她带回来？我记得这任务一开始就是——”
“杀掉她。”
贝尔摩得掏出烟，又在指间停下动作，最后夹着烟坐回皮椅上：“是啊，为什么呢？”
她望着电子屏幕，安室透看着她，企图从那双沉淀漫长岁月和无数秘密的眼眸中看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说实话，他几乎都做好了救不了乌丸沙耶的心理准备——虽然这并不妨碍他会尽自己全力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去救——毕竟在朗姆手底下活下来的……目前还没有。
那是个有些疯的老男人，像藏在雨林里的独眼巨蟒，总是能阴冷的吞掉猎物。
潜水舱里的仪表还滴滴响着，安室透面前是贝尔摩得，身后是朗姆的房间和里面的乌丸沙耶，他静静站在这里，直到贝尔摩得吐了一口气，就像在吐烟雾。
“波本，你有什么愿望吗？”
“？”
喂喂，他没听错吧……这个女人现在在和他聊……愿望？
安室透张开嘴，又闭上：“啊，这种东西谁都会有吧？”
“是啊，”贝尔摩得纤细的脚碾着地面，“那你说朗姆的愿望是什么呢？”
“他已经五十六岁了，你有多久没有见到他拿狙了？”
贝尔摩得说着，这才转过头看向安室透。
安室透忽然感觉自己被女人的双眸锁住了。
那是一双在昏暗潜水舱里的眼眸，像猫一样妩媚，却又泛着冷意与几乎察觉不到的……疯狂。
-
“找到了！”
阿笠博士的电脑发出“滴滴”的声音，红色圆点在电脑屏幕中央闪烁着。
小兰、园子、毛利小五郎和柯南几乎同时围上来，柯南跑的最快，他跳到椅子上划着光标，直到确认那个红点就在大海上。
“她……她还在这里，她就在海上——”他说着一顿，又抿唇，“不对，不对，不在海上——”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大海和夜幕完美融合，根本看不处分界的线。
“……她在海下。”
小兰一惊：“海下？！潜水艇吗……？”
园子拍了拍小兰的肩膀，随即掏出手机：“高助先生吗，对是我，让护卫队——”
“等等——”
啪。
两道声音忽然同时响起，短发少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柯南也是刚开口阻止，此刻却错愕地看着毛利小五郎按住了园子的手机。
他露出了极少的、靠谱的严肃表情：“园子，这时候不能让你的私家护卫队找。”
不仅是园子，小兰也愣在原地：“诶？爸爸……？”
“那片海域——是警方的海域。”
“诶？”
“笨蛋，你们都不看新闻吗？”毛利小五郎叹了一口气，但表情依旧正经，“别的我不敢说，但这片海域在我在职的时候就是警方的私下管控海域。这件事虽然只有少数警方的人知道，但是最近新闻上也有说过警察对于观鲸馆的保卫程度很高了吧？”
园子眨了眨眼：“爸爸说……那是因为观鲸馆涉及到和韩国的领海问题……”
“那只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其实还有其他原因……”柯南也开口道。
而这个“其他原因”——毋庸置疑，就是太平洋浮标。
“而能在警方的管控海域里这样正大光明地开潜水艇，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家伙。”
——那是一群，吸血的黑乌鸦。
毛利小五郎惊讶地瞥了一眼柯南：“你这小鬼头脑子倒是转的还挺快……总而言之这件事先不要动用铃木家的关系。我这张脸虽然已经不在警方的系统里了，但打个电话还是可以的，至少证明这件事不简单……”
他说着转过身便转过身去打电话，看得园子和小兰一愣一愣的。
“喂喂……小兰，第一次见大叔这么靠谱诶。”
“嗯……虽然我以前也见过，但那都是很久以前了……”小兰抿唇，最后又摇头，“不过能看到他这样，总比在房间里喝个烂醉好吧？”
柯南静静站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啊。
这件事本来需要由他去完成，那样切换电话的身份还很麻烦，解释起来更是啰嗦，现在就很好，大叔去联系了警方，黑田他们很快就可以将两个案子并在一起……
而他——
他看着大门，那扇门外是岛上的黑夜。
“滴滴”……电脑还响着。
阿笠博士敲着键盘，声音不大地开口：“喂喂，新一，我看这个红点在缓慢的移动，只要它们不提速，那么警方确认地点之后很快就能找到——新一？新一？”
他转过头，刚才在他身边的男孩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老人脸色一白，连带着胡子都颤了颤。
“等等，不会吧……？”
-
白炽灯亮在一家岛民开的小超市里，这是一家中华超市，白天的时候爆满，晚上才稍微空闲一些。
阿笠博士大松了一口气，看着旁边的男孩忍不住道：“新一！你吓我一跳，我以为你要自己去海里找沙耶小姐！”
男孩手揣着兜没吭声。
阿笠博士眨眨眼，又叹了口气：“好了新一，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你一个人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太大了，你也不想我们还没有救回沙耶小姐，就再搭进去一个你吧？”
他边说着边跟着柯南往里走，他不知道柯南要来超市干什么，但是他已经隐隐觉得柯南——或者说工藤新一，不太对劲。
从游艇上开始就是这样，那种沉默的镇静，就算是在早熟早慧的关东侦探工藤新一脸上也很少见到。
“总感觉大事不妙……”阿笠博士说到最后自己嘀咕着，却见柯南忽然停下脚步。
“博士，”他的声音有些和年纪极其不符的疲惫，但又那么坚定，“老白干，帮我买一瓶吧。”
阿笠博士：“……”
阿笠博士：“……老白干？”
他呆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孩。
“喂喂，新一，你不会要、要喝酒帮自己冷静下来吧？”
“博士，我之前告诉你我的身体会变大，但是没找到原因——就在今天，我找到了。”
“什么？！”
“当时我吃的特殊食品无非就是酒心巧克力，那能让我变大的东西不是巧克力就是里面的老白干夹心。下午我已经吃了巧克力……”男孩边说边踮起脚，自己抱下一瓶老白干，“没有用，那就只能是它了。”
“……新一，你疯了吗？你要变回去？！”
“啊，这副身体实在是太麻烦了，什么都干不了，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越晚一步，沙耶就越危险……”
“但是那也不能这样做啊？！”
超市响起男人的声音，前台穿着短裤和背心的男人望过来看了一眼。
柯南立刻扬声：“博士！都叫你不要喝酒了！明天还要去观鲸馆呢！不要再喝了啦！”
阿笠博士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孩，他神色认真地高声说着和表情完全不符的话，但那双蓝色眼眸又那么沉静和决绝，似乎有种……马上就要失去什么的悲伤。
“……”
“新一……”
“博士。”
那是工藤新一的语气。
他决定做一件事，并且全权信任着博士的语气。
风扇呼呼转着，前台的男人摇着扇子，最终看到一老一小从后面绕过来。
老人手里拿着一瓶老白干，旁边的男孩脸色似乎不是很雀跃，并没有那些孩子来岛上观鲸的欣喜。
“一共两千円……”他收着钱，顿了顿，又不满地看了一眼这老头，“下次不要带着孩子来买酒了啊，不然我会报警的。”
阿笠博士干笑着点头：“是是是，抱歉抱歉……”
他这才拎着酒出来，小超市的外面是一盏什么灯罩都没有的白色灯泡，在海边被海风吹着，只能照亮脚下这一小片地。
阿笠博士叹了一口气：“新一，我还是希望你冷静一点。”
男孩这才露出下午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虽然是个不那么开心的笑。
“谢了，博士。放心，我已经很冷静了，我不会让他们发现的……而且我也有帮手啊。”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里冲矢昴的简讯是他到了。
“……好吧，从小什么事情我都犟不过你，”阿笠博士揉了揉太阳穴，“但那你要把定位器带好，我会随时定位你，一旦有任何危险你就按下呼救按钮，我会第一时间联系警方。”
男孩点点头：“嗯，这件事只有拜托给你我才放心。”
“但你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没办法啊……”
男孩望向远处的大海，那是一望无际的黑，仿佛能够吞没一切。
“让我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地等着她被救，根本就是做不到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