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看着她怎么度过了这几年的樱井彦一,感觉非常不解,他在为对方难受,为她半途而废生气。
小林千岁捂住脸,长长的发丝顺着垂下,落到萩原研二胸口处。
她嗓音哽咽,声音充满了痛苦:“因为……那个看着他挣扎、难受的人,是我。”
再忍耐一下,一下是多久?
他们好像在走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在这条路上,那个意气风发的警官先生,变得浑浑噩噩,成为众人眼中奇怪的病人……
樱井彦一张了张嘴,肩膀无力的垂了下来。
是啊。
因为是小林千岁在看着萩原研二痛苦,所以,才会没办法坚持下去……
如果两人的身份对调,萩原也会坚持不下去的吧?
他的眼睛突然湿润了起来。
这未免也……太残酷了。
————
是谁……在哭?
好悲伤啊。
别哭了。
为什么他也好想哭。
萩原研二似乎看到面前蹲了个女孩,那颤抖着、孤独的身影,让他鼻头发酸。
有人将他抬上了车子,有人在旁边焦急地呼喊他,随着门被关上,声音全都隔绝开来。
好疼。
伤口好疼,心也好疼。
那阵哭声在脑中盘旋,萩原研二似乎跟随它回到了过去。
在树林中抱着他放声痛哭的女孩、戴着花环笑盈盈落泪的女孩、因为感动眸中含满泪水的女孩……现在,脑子里都还是她的哭声。
原来、你这么爱哭啊,小千岁。
要不是看了这些记忆,都没发现呢。
萩原研二笑着,像看电影一样,任由那一幕幕记忆涌来。
在回到那条充满血腥味和悲剧的小巷中,他的笑意淡了下来,苦中作乐道:“看,又哭了。”
唇角的笑意随着接下来的画面完全消失,转换成不可置信。
他……死了?
平躺着的身体已经没了呼吸,紫色的瞳孔涣散,永远失去了焦距。
啊,对,他死了。
他想起来了!
他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
他死了,在那个准备求婚的夜晚,因为黑衣组织的突然出现死了!
大概是记忆太过冲击,萩原研二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又活了过来?
为什么!!
想到伏在尸体上哭泣的人,他瞳孔突然放大。
是……小林千岁!
所以,所以他的记忆才会被改变吗?
所以她的存在才全然被抹除了吗?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记得、没有人能看得到她!
没有人!包括他自己!
包括他自己……
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流了出来,萩原研二捂住脸,泪水穿过指缝,大滴大滴落在洁白的被褥上。
什么鬼魂、什么妖怪?那只是一个有特殊能力的人类,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罢了。
所以他让这么一个女孩为了他被世人所遗忘、从众人仰慕的侦探变得连名字都不能留下了吗?
当他抱怨报告难写、和好友聚在一起玩闹、和家人一起度过节日时,小林千岁呢?
那个内心极其喜欢热闹的女孩,在干什么呢?
“哈……”他嘲讽地笑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哭声从喉咙里溢出。
“千岁,对不起……”
说什么永远在一起,结果却连爱人都记不住。
还让她为自己背负了一切,痛苦了这么久。
萩原研二简直不敢想象,小林千岁这些年是怎么度过的。
天空、城市的景色、树木、人群、小动物、这双仿佛能容纳所有东西的眼睛,却唯独看不见那道纤细孤独的身影。
他在各种危险的场合救下了许许多多的人,可那其中却没有一个叫小林千岁的人。
只要一想到她站在自己面前,而他的视线从中穿过落到其他地方,萩原研二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对不起,千岁,对不起、对不起……”
好想见她。
好想见小林千岁。
要怎么才能见到她?
“你没听说过吗?小林侦探她啊,拥有一双特殊的眼睛,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呢!”
萩原研二脑中突然闪过这句话,是曾经某个时刻听过的传闻。
常人看不到……
妖怪?灵魂?
是灵魂吧。
青年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从床上爬起,不顾身体的疼痛朝窗边走去。
很孤单吧?
一个人待在这繁华喧闹的世界里,很痛苦吧?
没关系,很快就不是一个人了。
“你在干什么啊萩原!”
身前被人拦住,萩原研二看着面前的女孩,紫色的瞳孔失去往日的光彩,里面充满了浓郁的悲伤和愧疚:“千岁,没关系的,很快你就不用独自承受这一切了。”
小林千岁脸上的神色从诧异转到惊慌:“什么意思?!”
她一直陪在萩原旁边,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很疲惫趴在桌边睡着了,还睡得很沉,一直到青年哭声传来才瞬间惊醒。
她上前询问没得到回答,还以为对方看不见自己,正想其他办法时,他突然爬起来径直朝窗边走去。
猜到他意思的小林千岁难以置信地喊:“你摔到脑子了吗?你不是已经能看到我、想起我了吗?!”
她紧紧抓着青年的手臂:“萩原!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我脑子没坏!我没有病!我清醒得很!”他大喊着,眸中满是痛苦。
正是因为清醒,他才没办法忍受啊!既然小林千岁不能被世人看到,那他也变成和她一样的存在好了!
本来,就是他的错啊!
这些本来就是他该承受的,已经让小林千岁代替他这么久了,总不能接下来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正常生活,而对方不能吧?
萩原研二苍白的唇微微勾起:“一个人在世上很辛苦吧?我陪你好不好?”
“不、萩原,我们是不是有哪里存在误会?你不是已经……”
青年闭了闭眼,猛地把人一把扯开,翻身从窗户跳出。
小林千岁在被甩开的一瞬立马飞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额头青筋暴起,她死死咬住牙齿不放手,
“萩原……研二!你疯了吗?!”
“千岁,对不起,让你一个人……”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给我上来!你要是掉下去了,我发誓让你再也见不到我!永、远!”小林千岁额头冒汗,不知道怎么回事,萩原研二从手术室里出来后不久,她就浑身疲惫困意浓浓,能抓住对方这么长时间已经是极限了,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她咬牙道:“你知道的,我一向说话算数。”
有汗水滴到萩原研二脸上,他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条件反射的抬起手,想要去够窗边,但他刚有动作,小林千岁整个人被重力带得往外偏了偏,让他不敢再动分毫。
“你别动,抓紧我的手不许松开!”小林千岁警告完,随后往病房喊了两声。
这个点外面应该有人吧?
或许是小林千岁脸上的神情太生动,又或许是两人紧紧抓在一起的手,带来了真实感。萩原研二心头的绝望和崩溃都逐渐褪去,闷声道:“千岁,对不起……”
小林千岁被他气笑:“还说自己脑子没病?现在清醒过来了吗?”
“我……”他没说话,尽管已经从那么残忍的真相中稍微缓过来了一些,却依旧觉得自己的做法没有错。
小林千岁抿了抿唇,她也顾不得心头那股苦涩,费劲的支撑着对方。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病房门被人猛然打开:“发生什……”
“松田?!太好了,快来帮我把他拽上来!”
松田阵平大步跑到窗边,用力将人拖起来后,在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拳揍到萩原脸上。
“萩原!”小林千岁惊呼出声,松田阵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拉了过来,满脸怒气:“萩原研二!你在干什么?!”
萩原研二看着好友那张怒不可遏的脸,愧疚的闭了闭眼。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很不负责,可他不想、也不应该让小林千岁独自承受那些。
“阵平,我想去陪千岁……”
半长发的青年脸色惨白,因为伤口撕裂额头溢满了细汗,他的声音脆弱极了,眼眶通红,里面是压抑不住的悲痛。
松田阵平从来没见过对方这幅模样,神色微怔,下一刻因为他的话眉头紧锁,非常困惑地指向一旁:“你在说什么啊?小林不就在那吗?”
“不、你们根本就……”萩原研二话语一顿,他看着面前抬起指向身侧的手,顺着缓缓看去。
是一脸惊讶的小林千岁。
她迟疑地问:“松田,你……能看到我?”
“你能看到千岁?”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松田阵平松开手,“废话,你们两有病吗?那么大一个人站在那我是瞎了吗会看不到?”
啊,是了。
要还是先前那副样子,无论她刚才喊得有多大声,外面都听不到才对。
但松田阵平刚才开门的询问,显然是闻声赶来的,还有他进来后的目光在第一时间就投到了她身上……
这天大的惊喜狠狠砸到两人身上,砸得两人头晕脑胀,让她们一时分不清是不是太渴望被看到,所以才产生了这么一个美好的幻觉。
“萩原哥,你醒啦?”突然传来的声音将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樱井彦一站在门口,说道:“松田哥,你来一下。”
他轻微晃了晃手里的纸,那应该是一份报告,不用想都能知道是谁的。
松田阵平看向萩原研二正准备让对方拿进来时,明白樱井彦一出现在这是为了什么的小林千岁说道:“松田,我会看着他的,你放心。”
卷发青年看向她,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点头道:“好。”
房门被轻轻带上,直到脚步声远去,安静的病房内才有了一丝响动。
小林千岁没有说话,她走到桌上拿了绷带和药,替萩原研二重新处理伤口。
她眉眼微垂,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一圈一圈的替他解着绷带。
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经历过那些悲惨的日子,两人还是和从前一样,一起查案破案,受伤后相互处理伤势。
萩原研二看着,在那只颤抖的手连续几次都没把药打开时,一把抓住。
声音沙哑:“千岁……”
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砸到青年手背上,那灼热的温度烫得他心中酸涩不已。
作者有话说:
以下是关于萩原会想自杀的解释(仅个人理解):
萩原和千岁都不是爱情至上的人,亲情友**业责任感会对他有很大的牵绊,但千岁因为他被抹除存在这件事,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他以为就算想起千岁也没办法让她回到从前,这是他没办法忍受的事,所以才会做出这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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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正文完
◎我愿意◎
萩原研二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搂进怀中,手上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萩原。”小林千岁撑着他胸膛想把距离拉开一些,却被死死禁锢住,动不得一分。
她紧张道:“你的伤……”
“没关系,不会有事的。”萩原研二将头埋进她颈肩,声音沙哑又颤抖:“让我抱抱你。”
青年宽阔的身影在这一刻脆弱极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害怕她再次消失的恐惧将他整个人包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些许安心。
小林千岁小心翼翼地避开伤,环上腰间回应着他。
她闭上眼,靠在青年胸前,感受着那温热的体温,和生机勃勃的心跳声。
泪水顺着眼角流出,这次是开心。
曾经稀松平常的拥抱,却是那段日子里她遥不可及的梦。
如今终于再次实现了。
她安抚道:“萩原,不会再有事了。”
“真的吗?我不会再忘记你?大家不会再看不到你?”
“真的。”
在樱井彦一大大方方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全都明白了。
萩原研二想起了过往,证实了她的存在,成为维系她和这世间的桥梁,她也从死神又变为了人类,所以刚才才会那么疲惫。
只是看松田阵平对她和樱井的出现并没感到意外来看,大家关于她们消失的这几年的记忆可能有所变动。被自动填补成合理的发展。
“太好了,太好了……”青年言语间是无尽的喜悦。
小林千岁在他怀里蹭了蹭,柔声道:“萩原,我回来了。”
萩原研二松开环住她的手转而捧起那张脸,眸光细细扫过她的眉眼,在和那双被水洗刷过清澈见底的眼睛对上时,他终于笑了,认真又温柔地说:“欢迎回来,小千岁。”
————
“所以在其他人眼里,你们俩只是因为案件的原因离开了?”萩原研二放下小林千岁的手机,里面的内容是樱井彦一发来的关于他调查到的信息。
“毕竟这种不科学的事,让大家知道只会引起恐慌吧?”小林千岁将绷带打了个漂亮的结后,收拾起药来。
转身时被人一把抓住,回头便看到青年笑眯眯地盯着她,说:“那这就是只属于我们两的小秘密了?”
小林千岁戳了戳他脑袋,好笑道:“你把彦一忘了吗?”
萩原研二顺势倒在床上,捂着额头叹息道:“确实,我们的小秘密又少了一个。”
“萩原,你好幼稚哦。”
“诶?怎么会是幼稚?小千岁一点也不浪漫!”
“嗨嗨~我们萩原交际花最浪漫了。”小林千岁拖了把椅子坐到他面前,双手一拍歪了歪头,似乎在模仿别人:“萩原君~周末有联谊要不要去呀~”
“什么时……哦!想起来了,可我不是拒绝了吗!”萩原研二亲昵地捏了捏她脸颊,笑道:“吃醋啦?”
“没有。”小林千岁笑着把他手移开。
在这几年中,也有人组织联谊或者想帮他介绍对象,都被萩原拒绝了,她在旁边看着,既开心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