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操的到底是哪门子心?这人根本就不需要她救。
对于她摆在脸上明晃晃的悔意,与之相反的是,此刻的谢长辞心情居然算得上很好。
因为双腿被紧紧缠住,简俏连最基础的踹人动作都无法做出,只能感知到身后贴上某人滚烫的胸膛,左肩一重,原来是对方将头埋在了她的肩窝,那片被呼吸掠过的皮肤,像是烧起来似的。
被按在柔软的床褥间时,简俏满眼都是不可置信。谢西楼真的没给错药吗?
这难道不是春*药?
他们之间严丝合缝,好比一把钥匙被楔进锁中。大脑像被冻结,她甚至连何时转移的房间都没注意到。
但情况比想象中好一些,似乎是顾忌到她的感受,谢长辞的动作甚至算得上温和。就连往日那些令她感到无法接受的腕足,此刻也放松了力度,似乎在拼尽全力试图取悦她。
这一次的雕花大床前,两双鞋再没出错,皆正对向床所在的位置。
担心自己发出下流的声音,简俏本打算全程盯着窗棂瞧,却被他捏住下巴俯身吻住,清淡的味道在唇舌尖交换,随着津液流出,二人就这么交换了一个黏湿的吻,期间,简俏还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了两声。
谢长辞似是察觉到什么,伸手将她唇边的透明水泽抹去。
眼角余光发现他唇角微扬,大脑“嗡”的一下只剩空白,简俏被气得发抖。担心失去理智说些不该说的话、做出不该做的事,她平常很少动怒,但这次却又被轻易激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忘压下脸上的怒意,躲开对方不经意的亲昵举动,微微睁大眼睛:“你之前说我可以挑,那我要换个人!”
这一番话成功止住了谢长辞的动作,他倏地抬眼看她,眼尾勾出一抹佚丽的红。
在他直勾勾的眼神中,简俏心里“咯噔”一声,表面上顿了顿,语气却坚定:“不要你。”
没说换谁,但此时此刻,两人都清楚答案。
一片沉默中,谢长辞蓦地开口,精致俊美的脸上惨白如纸,没有任何情绪:“你能分得清吗?”
简俏:“……”
这个还真不一定。
被这样简单而轻易地反拨回去,魅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一片氤氲的黑暗中,似乎有谁隐隐发出一声无恶意的轻笑,再之后的事简俏便记不清了,因为快乐的情绪碎片几乎塞满了她的意识海。
鼻尖就是愈发馥郁的香气,视线跟着晃荡起来。随着快乐开关被反复打开,她多次绷紧的身体骤然放松,过程如同一尾打挺的活鱼。
理智崩溃中,简俏无意识地睁开双眼,刚好对上那人的碧色瞳孔。
见她“望”向自己,谢长辞俯下身,脑后的长发如水般倾泄,冰凉的触感落在简俏脸上,她下意识蹙起眉,侧了侧脸,中途却被他掰回。
在一团模糊中,她隐隐意识到,即便一只手还在握着她的腰,可谢长辞似乎更热衷于捕捉她面上的神情。恰如彼时彼刻,他刻意将脸凑得很近,视线化作剖开皮肉的刃,一寸寸刮过,无异于解剖后将她重组。
烟花一簇簇绽开,简俏能察觉到四周越发浓稠的水汽。她勉强张开眼睛,徒劳地往四周抓去,下一瞬被他精准地捉住、按在头顶。
被谢长辞今夜的“疯狂”吓到,她气得咬在前者的脖颈上,但似乎只起到了和预期相反的结果,青年不仅没停,还加重了力道。被又一次抵住时,那双翡翠绿的眼睛近在咫尺,感受到她的颤栗,非人的美丽存在呼吸喷薄在前者耳侧,轻声开口唤她:
“姐姐。”
听到这个称谓的一刹那,简俏混沌的大脑愣了愣,紧接着才品出一丝耳熟。好不容易回想到最开始是由白川开始叫的,结果后来被谢长辞学了,她心里便燃起一股逆反心来,于是破天荒地主动攀住对方的肩膀,几乎贴到他面上,语气认真,撕开后却是恶意的嘲讽:“你比我大,不能喊姐姐。”
谢长辞呆了呆。
兴许是被打击到了,之后半程的他可谓不发一言,而是换了一种方式表达态度。
简俏已经无暇思考,陷入长久的失神状态。
在某人的“努力”下,她体内魔息前所未有的充足,强烈的饱腹感令她全身汗湿。
谢长辞眼里似有幽火在烧,随着时间推移,他身上的异香越发浓烈,引得简俏情不自禁咬在他滑动的喉结上,继续往下时,正打算顺势将人推开,却被薄唇轻轻蹭着,吻住手心。
至于再之后的事,可谓是彻底乱成一团。如果硬要提起一件唯一有印象的事,是她感觉有滚烫的液体落在肩颈处,似乎是有人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什么。
至于具体内容,任凭简俏如何回想,都想不到一星半点,只因此时此刻,另一个想法占据了她的大脑:
谢长辞大抵是真的疯了。
简俏再次有意识时,睁眼便看到一抹红在眼前绕啊绕,待她定睛望去,才发觉自己趴在陌生人宽阔的背上。红色翎羽,单边耳坠,对方的身份呼之欲出。
可没等她出声,那人似乎意识到她醒了,身体瞬间僵硬。
简俏打量着四周,很快得出“他们已经不在离恨山范围”的结论,她喊他的名字,“江栩?”
冷风灌入,吹开了她身上的兜帽,露出小半截下巴。
那人终于低低应了一声。
“是谢西楼让你来接应我的?”
江栩闷声应了。
简俏将脸藏进斗篷中:“多谢……”说完她闭上眼睛,须臾后复又睁开,小声说了个方位。
那是她安排的隐蔽接驳点。
背上的少女轻得像朵云,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江栩垂着眼睫,再次加固了避风的灵气罩。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她不曾询问谢西楼的去向,也没要求自己将她放下。
数个时辰后,二人终于抵达。
不远处,水声拍岸,冷风习习。
看到那处高崖时,江栩下意识皱了皱眉。似乎感知到剑主并不平静的心湖,惊羽发出清脆剑鸣。
婉拒对方的搀扶,简俏独自一人往前走去,直至高崖边缘,脚下就是峥嵘的崖石。被冷风劈头盖脸地砸着,好似下一刻便要乘风而起。
倏忽间,简俏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在江栩沉沉的表情中,她垂着眼睫,从锁骨处召出长柄镰刀,在她掌心化为一把黑色的钥匙。以防出现上次的意外,她特意将沟通球融进武器中,事实说明这是个正确的选择,沟通球没被任何人发现。
没有任何人能阻拦她回家。
魅魔面无表情地将钥匙抛进崖下一丈处,顷刻间一扇小小的传送门出现了,外观像是黑色的漩涡。
迈步离开前,她看到江栩的眼睛忽然红了。
他已经高了太多,不再是当年眼高于顶的少年,就连脸上的青涩也早已消失不见。
只听他沉了声音,高声喝道:“愣着作甚,还不快走!”
简俏只怔了片刻便反应过来。
她不再开口,只是闭了闭眼,张开双臂,像一只自由的白鸟往后倒去。
无数喧嚣风声自耳边划过,跌进海中的一刹那,魅魔愕然地大睁着双眼。
耳膜骤然泛起尖锐的痛。四面八方皆是冰冷深黑的海水,无一不在表明她仍在云沧。
无法接受自己被接驳点拒之门外的事实,就像沉入莲池那样,简俏放任身体往更深处坠去。
一片死寂中,似乎有人破开水面,游向了她。
被用力捏开牙关,送入一**泛的气时,简俏感觉喉咙深处泛起腥甜,眼角不受控制地溢出生理性泪水。
身上的感觉很奇怪,很困……很倦……恨不得一睡不醒。
她被抱得很紧,几乎被锁在来人的怀抱中,牢不可破。那人力气极大,直到上了岸还携着一股欲将她勒死的力度。
早在四唇相贴时,魅魔便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可奈何此时的她连睁眼也做不到,只能以言语结结巴巴地诘问:“是……不是你做、做的?”
她在怀疑接驳点出错和他有关。
一片沉默中,谢长辞将手指一根一根挤入魅魔指节间,直至与她十指相扣。
要在清醒时,简俏定会恼怒地嫌弃他动作粗鲁,但随着力气一点点流失,她的挣扎微乎其微。
“不要动。”青年弯腰将下巴搁置在她颈窝。
随着能量汇入身体,不知不觉中,魅魔感知到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不可逆的变化,这股变化让她感到不安,发出生理性的抵制。
谢长辞又吻了吻后者汗湿的额头,用铁臂重新扣紧她,防止她自伤,“再忍一会儿就好。”
作为被一碗碗血喂出的准眷属,她身上都是他的味道,如果想要破局,他需要更迭一下他们的从属关系。例如,将他这具世界意志垂涎的肉身献祭给眼前人。
云沧的天梯已断,万万年无人飞升。这一想法堪比造神,太过骇人听闻。但谢长辞打听过,在魅魔所在的世界,以信仰成神并不罕见。
未知东西总是最可怖的。简俏根本猜不到他想要做什么,张了张口,话还没说便被剑修垂首吻住,待她不挣扎时,后者主动与她额头相抵。
简俏又一次在意识海中看见了那只怪物。
但不知为何,心里竟再也生不出畏惧,反倒是不安占据了上风。
耳畔是对方冷静的安抚声,被迫沉浸在陌生而又战栗的氛围中,简俏几乎要哭出来,但发不出声。
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剑修沉默片刻后轻轻吻在她汗湿的鬓边,“不用拒绝,全力接受便好。”
谢长辞闭眼,额头紧贴着简俏。微光在一呼一吸间溢出,怀里的人逐渐透明,几乎将要消散。
为了救她,救眼前的这个生命,他愿意献祭自己,以躯体为祭品,成为前者的首位信徒。而不是如从前一般,同世界意志争夺夹在中间的她,正如她原本就不应属于任何人。
比起将这个灵魂短暂困在身边,他更希望她活着,哪怕是在他无法触及的世界。
这才是能留住她的唯一方法。
另一边。
当被一道温柔的剑意推进身后的漩涡时,简俏震惊地看向站在对面的青年,那人却未看她,只垂着头以剑支地。
直至风止,谢长辞终于缓缓抬头。
在她走后的这一夜,宦洲迎来了近百年来的第一场雪。
青年敛衽跽坐,看向那扇关闭的门,睫毛上覆了一层晶莹的霜。
然而那处却空空荡荡,仿佛在说:
――“你只可到此,不可越过。”
第85章 他是信徒
深渊历一五九伯纪,七四零一年,冬月节。
距离选出新任领主已经过了两年又一个月,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一名恶魔能猜到,悬而未决的领主之位会以那样一种毋容置疑的方式定下。
……
帝都,拉达约佩。
高坐于王座的新晋领主姿势随意,一张雪白的脸上满是凝重。她左手支颐,未扎的黑发长及脚踝,几乎占据了王座的大半。
作为认真工作的魔王大人,简俏正在听取殿上恶魔大臣们的议题,对照着排满的日程表,迅疾且高效地将每日政务处理完毕。
“陛下,图格斯城主向您致意,希望和您共进晚餐。”
“换成三天后。”
“陛下,明日天界代表即将抵达,您的兄长简清表示他很思念您。”
“让他滚。”
见魔王皱眉,播读待处理政务的男性恶魔秘书顿了顿。
空气忽然安静,简俏低头抚平衣摆,“还有其他要事吗?”
殿内的大臣们大气不敢喘,不乏有胆大的,向今日的值班秘书使了个眼色:魔王心情不好时,他们一般建议见好就收。
奈何那名男性恶魔顶着一张呆滞的脸,在他们惊恐的表情中开口说道:“陛下,我们的人在那努发现了一名无翼天使。”
话音落下,大殿内原本还有一些的私语声戛然而止。
恶魔秘书继续补充:“他身上的……光明气息很浓,护卫队不敢随意处置。”
众魔闻言,面上难掩讶异。
“会不会是人类那边的圣子?”
“没准是天界那群鸟人特意安插的无翼卧底!”
说完,他们纷纷看向高座上不发一语的领主,投以殷切眼神:“陛下,千万小心!”
简俏:“……”
那努是深渊最深的裂谷地带。
简俏抵达时,最早发现无翼天使的小队仍守在原地。
当看到她时,这群身形高大的恶魔护卫队队员们纷纷羞涩地垂下头颅。
“陛下,日安。”
简俏微微颔首,回了声“日安”,成功收获一众亮晶晶的视线。
不远处,裂缝刮起几股凛冽的寒风。
“误入者就在这,因为不确定他的身份,我们的人没有进行投喂。”
在小队队长的带领下,简俏终于得以一览闯入者的“庐山真貌”。
最先跳入眼帘的,是对方那头同样长及脚踝的银发,其次才是清冷如山巅雪的半张脸,可惜的是,他整个人像是月亮跌进了污泥中,雪白衣衫与发丝皆有大片的脏污。
即便对方此刻虚弱无比,可护卫队却不敢掉以轻心,纷纷戒备着一场不知何时会发生的暴起。
“陛下!”
作为离简俏最近的恶魔,当察觉到她有要靠近的意思时,队长发出不赞同的阻拦口吻,却在对上后者平静的神情后止了声。
兴许被这番不算争吵的话语惊醒,地上的人终于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眸。
同一时间,简俏俯身下来,看向青年微微颤动的睫毛,“好狼狈啊,谢长辞。”
没等其他人被这副熟识的口吻惊到,就听她紧接着抛出下一句。
“要跟我走吗?”
仅仅半天不到,全拉达约佩的恶魔都知道领主关了个人类。
你没听错,人类!
当这一消息迅速扩大到其他几狱时,简俏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牢房中的人。
作为重点观察对象,谢长辞独享一间“单人房”。
为了防止越狱的可能,简俏特意派下属打造了一副坚固的链条。此刻,正系在青年光裸的脚踝处。
此时,彼弱我强的态势令她有恃无恐。
硬要追根溯源的话,连简俏本人也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成神的。只知道在她意识清醒时,一方漂亮的神格便在意识海中缓缓沉浮了。
作为得利者,简俏最初倒是接受得很坦然。但当那个能为自己解疑答惑的人真的出现了,她也没打算避讳什么,还是打算拷问一番。
所有的结果都考虑过,但魅魔唯独没想到的是……眼前的人居然失忆了。
不仅如此,简俏还发现,眼前的这个“谢长辞”似乎弱了太多,早在那努峡谷时,她就意识到一点:即使站得很近,自己也没再从后者身上体会过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