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是内向腼腆不善言辞,很想要和她做朋友但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吧?刚刚男孩的举动已经证实他是想要接触她的!
一种责任感自林鲸心头升起,她当即挺起胸脯主动开口道:“我是林鲸!你呢?”
“林鲸……”男孩愣了一下,像是一块蜜糖含在嘴里一般的在嘴里反复念了一下她的名字后,他嘴角微微翘起,“禅院寂,我是禅院寂。”
第一次自我介绍不是从他人口中托出,也不是理所当然的将‘十种影法术’作为前缀与人格概括,而是理所当然的他的名字。
“你的手超凉的,是身子骨比较寒吗?”林鲸说着往旁边挪挪然后热情地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后直接向后躺下,“来来来!一起晒太阳啊小伙子!”
禅院寂乖巧地坐到了林鲸身边,学着她的样子舒展身体躺在草地上,不过双手还是习惯性放在了身上,随风摇曳的斑驳光影时不时会晃到他的眼睛。
“不知该如何称呼?”禅院寂扭过头看向身边的女孩,她穿着一件过分简单的纯白单衣,不过衣物布料却并不粗糙,反倒是那些达官贵族才穿得起的材质。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怎么顺口怎么来吧!我可以直接叫你阿寂可以吗?”
“嗯。”
林鲸开心地弯起眼笑起来,和漂亮弟弟成为朋友让她止不住傻乐,“这样我们就是朋友了吧?”
禅院寂是她的第一个朋友,她的第一个交的朋友就是这么漂亮的美人胚子,她好大的福气啊!
禅院寂缓慢地眨了眨眼,“朋友?”
交朋友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禅院寂想起那些大人或巴结谄媚或笑里藏刀的嘴脸亦或是其他孩子或小心翼翼或不甘嫉妒的表情,他们口中的朋友只会让他觉得恶心虚伪、不屑一顾。
但是对林鲸的话就不会,哪怕都是初照面,他对林鲸第一眼就格外欢喜。
这大概就是合乎眼缘的朋友了吧。
思及此处,禅院寂的语气肯定了下来,他再次应道:“嗯,朋友。”
他那样回应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喜悦冲涨了他的心间,那如大宅般的阴冷与沉寂似乎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无限倒退,一切的嘈杂与晦暗都在远离,只余下风吹草叶沙沙声响,映入他眼中的是在影子的映衬下愈发烂漫的光。
拥有了第一个朋友,一个与咒术界格格不入的大概是天与咒缚的朋友,禅院寂将族中长辈的训诫与‘苦口婆心’全都抛之脑后,只感觉自己身上的冷意与污秽都被女孩赤诚明亮的视线洗褪了几分。
终究是自从觉醒了术式便被众人高高捧起的人,比起那些比自己还要弱小的人灌输的思想条规,禅院寂更相信自己所见所感。
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感受着这份异常快活的心跳,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起来,难掩喜意:“很开心。”
第2章 战国·咒术界
禅院寂在林鲸身边,听着她平稳清浅的呼吸声,感觉脑内那些嘈杂恼人的声音都随风而散安静下来。
日光和煦,树荫清凉,他忍不住的犯困,不知不觉间就闭上了眼睡着了过去。
等他醒来,双目不免有些怔愣,忽如大梦般,感觉自己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安宁了。
“怎么样?”小姑娘清脆软甜的声音传来,“是不是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这天气这景色可好睡啦!你睡得有点久,家里人会担心你的吧?”
“没事。”禅院寂回答道,双目还有些失神。
从记事起,禅院寂活得就像是踩在深沉粘稠的影子里一般动弹不得、难以喘息,他越是清楚是自己困住了自己,周围的一切越是让他觉得烦闷。
禅院寂再次看向女孩,冷清沉寂的眸子缓缓弯起,如月映日,他缓缓道:“鲸。”
“嗯?”女孩顺着他的呼唤侧过身来面向他。
“你家在何处,父母何人,能否告知我?”禅院寂语气轻缓。
林鲸也不知道自己这转世算什么情况,于是说:“他们都不在这个世上了。”
禅院寂静默片刻说:“抱歉。”
“这有什么?”面对禅院寂的小心翼翼,林鲸回以毫无阴霾的硝烟,在她死而复生的那一刻,前世所经历的那些苦痛与无力对她来说都已是过眼云烟,“我们是朋友嘛,刚刚认识的朋友想要相互了解是理所当然的事。”
禅院寂松了口气,然后一板一眼地认真说:“我族中宅院算是宽广,可日居百人不在话下,吃食衣住皆不缺,鲸若是无处可去,愿意来我家中住下吗?我会竭尽所能的照顾你。”
禅院寂很喜欢林鲸,所以不想错过她,不想与她只是匆匆过客,他终究是个咒术师,自私自利如同寄生虫的禅院家男性,想要将喜欢的留在自己身边。
但禅院家对于无咒力者绝对不是个好地方。
因此他心虚得很,说完便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她似乎在思考,禅院寂心中虽不安,却也依旧是缄默下来等着她回话,不漏半点她的神色变化,而这般情况下,他眉眼神情看着反而越发冷凝得不近人情。
“会麻烦吗?”林鲸迟疑。
“不会。”禅院寂快速回答道。
本是无处可去该漂泊于世的林鲸热情地反握住男孩的手笑道:“那我愿意!”
林鲸感动极了,这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他的手好像被她握住的那一刻就不属于他了。
禅院寂只觉得自己脑子混乱一片,只剩下林鲸双手传来的温暖柔软的触感,他面上仍是淡淡的没什么太明显的表情,内心掀起的海啸除他外无人可知。
双手无力得可怕,他做不出任何反抗她的动作,像是在梦里一样轻飘飘的。
“那走吧。”禅院寂听见自己一如既往平淡的声音,“我带你去禅院家。”
另一边,禅院寂做完委托便甩开侍从消失不见将禅院家的这些随从吓得面如土色却不敢声张。
他们知道能悄无声息带走十影法的人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几个,五条家那能瞬移的六眼算是一个,但五条神子那性子人尽皆知,几乎是被五条家养得不食人间烟火。
这次多半也是十影法嫌他们烦,做了委托就找清净去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能说什么呢。
于是禅院的随从们胆战心惊的等啊等,终于看见了十影法的身影,大喜过望。
谁料这次回来,十影法手里还牵了个长得格外温软可人的小女孩,看着就给人一种琉璃剔透似的通透干净感,可也能一眼可见她根本不是咒术师。
这样的人配和十影法站在一起,配进禅院家吗?在他们看来是根本不配的。
随从欲言又止,看着十影法那冷冷清清毫无情绪的沉寂眸子,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十影法的决定他们这些旁的人无可指代,唯有族中那些长老能对未来家主十影法说法一二,还不能保证十影法会听进去。
更别说这一代的十影法天赋绝伦,是能与五条家六眼相媲美的天才,他们这些人自然是更加不敢对十影法的言行举止和决定有任何的不满和反对。
“走。”十影法淡淡对他们吩咐了一声,就拉着女孩走到牛车门帘前,亲手将小姑娘动作稳健轻柔地托上牛车后才自己上去,再牵着人家进了车厢。
门帘垂下后,外面的视野也被隔绝在外。
车厢内空间不算大,但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车厢内铺有软垫和皮毛,但战国时期的道路状况并没有现代那么好,车轮也没有弹簧缓冲,即便车夫的驾车技术再好,也免不了路上的颠簸。
但作为一位天资卓越且刻苦锻炼的咒术师,禅院寂完全稳如泰山,身形无半点摇晃不定,垂着眸子,对外面的事物没有半点兴趣,气定神闲如若高崖寒松。
林鲸就没那么好了,就是禅院寂把坐垫都给她坐了,她依旧被颠得屁股疼,险些撞到车厢壁面,被禅院寂及时拉住。事实证明她就算没了病痛缠身也依旧是个柔弱无力的菜鸡。
禅院寂犹豫了一下,端端正正跪坐着的他向林鲸伸出双臂,就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是顺应内心做出这样邀请的动作。
林鲸心领神会,她没有逞强,况且她有逞能的本事吗?根本没有。
将坐垫物归原主,林鲸小心翼翼地挪到禅院寂怀里,也的确比起照顾人,她更习惯于被照顾,对于接受他人的善意与照顾她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有时候善意也如同诅咒一般压得让人喘不过气,就如长辈的期望、小组的寄托、同事的信任。
但林鲸并不会因为自身的弱小无能反而对善意者心生憎恶,哪怕她清楚自己也无力偿还那些善意,她只会越欠越多,这些债会压得她心里喘不过气——哪怕他们也从未想过要她偿还。
她唯有竭力的去活着,用意志力撑过数个病痛折磨的夜晚,这是她唯一能回馈他们的了,而这也是他们期待的。
痛苦吗?曾有过不甘心吗?
林鲸并不在乎,就如流水过境不留。
禅院寂确认林鲸坐好了,放下手臂礼貌地圈住林鲸,让她靠在他身上,将人安稳护在怀里,只要他不受动摇,她就不会偏挪受伤。
禅院寂身上有种淡淡的冷香,似乎是熏染在衣服上的香料留下的,又像是他身上传来的,车厢里也有但更淡——凛冽干净,似是高山之雪。
没去过雪山的林鲸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感觉这个气味和冷清缄默的禅院寂很搭。
明明在树林里的时候已经睡过一觉,可窝在禅院寂怀里后,伴随着安心感的是一股困意,林鲸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嘟囔了一声“我先睡一会儿”就很快入睡了,俨然一副要把上辈子没睡好的觉全部补回来的架势。
禅院寂默默抬起一只手将女孩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固定住,免得东摇西晃伤脊椎或者磕到哪,眼睑低垂的眼眸将目光十分自然地落在了林鲸身上。
睡觉的时候体温会下降,禅院寂默默用自己的振袖给小姑娘当了被子盖住腿也犹嫌不足,双手做出召唤手势,轻声一唤:“玉犬。”
一黑一白两只狼犬从他身上的影子中轻盈走出,站起高度已到成年人腰部的黑白玉犬将车厢填得满满当当。
禅院寂只是看了它们一眼,黑白玉犬便意会了主人心念,安静地摇着尾巴不叫唤,并乖巧地趴下来填满四周的空隙。
长时间维持玉犬存在的咒力对禅院寂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他根本不在乎这点咒力消耗。
倘若他在乎,那真是要被老对手六眼笑掉大牙了。
做完这些,耳根发烫的禅院寂面无表情地抱稳小姑娘,闭目养神,不消片刻便安下神恢复了往日的淡定,可见十影法平日里放空自己的本事有多么炉火纯青,不过哪怕是放空了精神的状态,男孩也脊背笔直挺拔,眉目间愈发淡漠冷清,尚且稚嫩的长相也掩盖不住已经初有长成的家主之势。
就这样一路到了禅院家主宅。
禅院家是一个彻头彻尾以咒术师为尊的家族,只有咒术师在这里才能算是人,也唯有强大的咒术师在这里才能活得像个人。
毫无疑问,这里并不欢迎一个咒力量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天与咒缚’,无咒力者在这里更是连狗都不如。
林鲸一进禅院家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此地的排斥,脚下被恶意扭曲浸透的土壤里自她踏入便溢出不善的讯息,一双双看来的视线那样的冰冷而又厌恶,就好像她是何等污秽肮脏的存在,是什么天理不容、罪不容诛的人。
林鲸清楚自己没有犯下任何过错,被这样看着属实是无辜至极,于是她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被看着又不会掉块肉,谁让她的确是来蹭吃蹭住的呢。
她不是真正的7岁孩子,不会因此而不安恐惧的怀疑自己。
而那些人显然也不敢多看,不敢与禅院寂目光接触的他们一见禅院寂看来就会低垂下头颅弯下脊背做出卑躬屈膝的姿态,但对她的视线却更为怨毒了,尤其是那些女性。
但相较禅院家的女性,林鲸却觉得禅院家的男人恶意更甚,他们的目光显然更为的调侃戏谑,就仿佛禅院寂带回来的是什么值得玩味的小宠物,只等着她被抛弃。
林鲸不解,她不明白这处住宅的人为何是如此模样,却也更加不解,这样的土地却孕育出了禅院寂这般如清霜明月之人。
禅院寂对周围的视线视若无睹,目不斜视,步伐不徐不疾,仿佛每一步都被丈量过一般精准,拉着林鲸目的地明确的向着一个院子走去,那里是他所居住的宅院,也是被他圈定的地盘。
林鲸看着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的禅院寂,满身冷寂的男孩与这古朴华丽的宅院如若浑然一体的景色,她看见了十分漂亮的檐铃,它们形如一朵朵倒垂的莲花串联而成,长长的从房檐垂落直至越过一点廊道的护栏。
“好漂亮的铃铛。”林鲸感慨,“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好看的铃铛!”
一旁传来几声不屑的嗤笑声。禅院寂停下脚步,眸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声源,那些个哪怕是年龄比他要大了一轮不止的人便都一个个的低埋下脑袋,不敢动也不敢再发声。
“那是雨链。”禅院寂自然地开口为林鲸解释道,一直用余光关注着林鲸的十影法自然清楚她看的是什么,他语气轻缓而耐心,“下雨的时候,雨水会顺着雨链滴落在地面上,不会那么容易打湿走廊。”
他说完,继续牵着林鲸往自己的院子走,步履相较刚才要更加慢,禅院寂反应过来这个宅子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那样的索然无味,连抬眸多看一眼都觉无趣,可对林鲸而言处处都充满了新鲜感。
“下雨的时候会响吗?好听吗?”林鲸好奇地问道。
“会。”禅院寂回答道,他虽是脸上平淡的没什么情绪,但回答林鲸的话却是没有半点的敷衍,“我的院子里也挂了好几串,栽了些紫阳花点缀院子会比这里更好看些,下雨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看。”
见林鲸随着他的话眼睛骤然发亮,禅院寂忽然期待起天快些下雨了。
第3章 战国·咒术界
带着林鲸进了自己的院子后禅院寂身上的冷意与排斥感便有了些许减轻,院子里的侍女早在禅院寂走近的时候便迎了出来,瞧见林鲸的时候目光忍不住闪烁了一下,小心翼翼看向禅院寂。
“她是林鲸,是我的朋友,今后就住在我这了。”禅院寂语气算不上严厉苛刻,也无刻意的压迫感,却有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感,“见她如见我,待她如待我。”
这这这……这哪里行?!
一个没有咒力的废物怎能和十影法相提并论?!
管家侍女心里是一百万个不赞同,但还是应了是,而后看向另一旁的小侍女,小侍女赶忙悄悄跑了出去,禅院寂怎会不知,他清楚得很,铁定是去告知族中的长老和家主了。
禅院寂没有阻止,而是让管家侍女去煮茶准备甜点,然后看向林鲸询问道:“你和我睡一个屋子可否。”
林鲸点点头,人生地不熟的,和朋友在一起会更有安全感些,虽然和禅院寂才刚认识一天,但她对禅院寂却很信任,因为她能清楚感知到对方的善意,这也出于对她的在乎而提出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