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坐正了身体,嗯,他不能打击董鄂氏经商的雄心,不能伤害她。
九阿哥在心中告诫自己。
重新擦了擦嘴边的茶水,九阿哥语重心长道:“嘉柔,首先,你出来吃个饭就能想到养鸭子这个商机,爷很欣慰,你是个可塑之才。只是,这商场如战场,不是你看到了就能打胜仗的,你没有合适的兵马,人家城池的城门年久失修你也攻不下来。”
这么同她说,应该能消除些他方才对她造成的打击吧?他同额娘当年不一样,额娘是不相信他可以经商,他是因为养鸭子这事情太难了,给董嘉柔分析利弊。
“爷这么说,你能听懂吧?”九阿哥努力压制笑意,可那上扬的嘴角与凤眸根本压不住。
“爷就直接说妾身不会养鸭子就是了,何必说那么复杂。”董嘉柔一把抢过九阿哥手里的帕子道。
瞧不起谁呢,前世董嘉柔的舅舅可是养鸭子的,她小时候寒暑假都会去舅舅家,后来舅舅的养鸭场越干越大,还做成了发酵床养鸭场。
舅舅经常会说一些养鸭心得,早些年也有不少血泪史。
关于养鸭子,可以说,董嘉柔还是懂挺多的。
前世,若不是困于鸡肋工作,她大概真的就去养鸭子了。
董嘉柔甚至想过辞职去养鸭子,但最大的问题是雇人方面,鸭子养多了,很多事情不可能自己亲力亲为,舅舅那边尚有舅母和两个表弟一起干,在帮工接不上的时候,一家人总会忙得脚打后脑勺。
那时候,农村合适的劳动力可不是那么容易找的,毕竟村里留下的大多是老人和小孩,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
留下的少部分年轻人,不是家里要忙这,就是要忙那,当然,还有一小部分纯粹是因为懒。
如此一来,想要长期雇合适的人,真的太难了。
但是现在,人手问题对于董嘉柔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毕竟九阿哥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少,就是原主的陪嫁庄子上也带了不少人手。
最开始,董嘉柔一个打工人突然摇身成为九福晋,难免报复性直接躺平,享受上辈子梦想中的退休生活。
一朝觉醒,意识到九福晋这份差事并不能终身富贵,她才想着做点买卖,因为原主的铺子在美食街,她这才想着将胭脂铺子改为小吃店。
可在小吃店的筹备中发现自己的这个经营模式没有稳定的供货难以支撑,这便又生出了别的心思。
九阿哥见董嘉柔一副不罢休的模样,便道:“成,你想试试就试试吧,左右爷这趟回来能有不少银子,随你折腾,爷给你兜底。”
有银子果然底气够足。
董嘉柔有些动容,不过最让她觉得难能可贵的是,九阿哥舍得为他的福晋花银子,这是她上辈子从未感受过的,来自丈夫对妻子施展的钞能力。
这感觉,嗯,还怪好的!
“九爷,您就认定了我干不成?”
九阿哥想象着董嘉柔顶着鸡窝头,头发上身上还沾着些许鸭毛,挥动长竹竿狼狈地赶鸭子的画面,努力忍住笑,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道:“嘉柔,我信你。”
才怪。
两人正说话,外头响起熟悉的声音:
“让?本福晋还得捡别人的不要的?”
是八福晋的声音。
董嘉柔无语到差点翻白眼,真是冤家路窄,她穿越以来也就跟八福晋不对付,怎么出来吃个饭还就偏偏碰上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
董嘉柔的小表情九阿哥看在眼里,这是九阿哥从未见过的鲜活表情,真实又特别地惹他怜爱。
九阿哥伸手拍拍董嘉柔搁在桌边的手,轻声道:“没事,有我在。”
“在”字还在耳边,包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哐啷”一声推了开来。
门口赫然站着八福晋。
“九弟?”八福晋眼中闪过意外,显然没想到九阿哥也在。
她转头对不敢靠近的伙计喝道:“不是说是九福晋吗?怎么九阿哥也在?”
伙计“扑通”跪在地上,朝八福晋磕头,嗫嚅着不敢再开口。他倒是想说,可八福晋没给他机会啊。
“八嫂这是怎么了?”九阿哥起身,朝八福晋扬起礼貌的微笑。
董嘉柔看得出来,九阿哥这次的笑容,真的只有礼貌。
显然也是听出了八福晋方才话里的意思,再看向八福晋怒气冲冲站在门口,身边还跟着个抱着鞭子的婢女,九阿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尊重八哥,因此也尊重八福晋,往常只觉得八福晋骄纵些,到底鞭子没落在自己身上,九阿哥没太多感觉,但现在,八福晋显然动了对董嘉柔动鞭子的心思,不管这事成没成,九阿哥都觉得脸疼得厉害。
亏他往日还对八福晋敬重有加,没想到八福晋竟然这般不将他放在眼里,但凡多想想,也该考虑下,董嘉柔是他的福晋……
九阿哥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几个呼吸间,竟然连礼貌微笑都没法保持了。
到底是阿哥,天潢贵胄,与生俱来的气度,八福晋心中有些犯怵,横行多年,八福晋倒也没有立刻服软,强撑对跪在地上的伙计喝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说九福晋赏了鸭子给我?”
说完朝那伙计甩了一鞭子,转头强颜欢笑道:“九弟,九弟妹,你们慢慢吃,我方才也是被这小人挑唆的,现在看来都是误会,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九阿哥和董嘉柔说话,转身就带着人离开了。
一通闹腾,已经不少人在看这边,那挨了一鞭子的伙计跪匐在地上,直到八福晋走远了才跪行至董嘉柔她们的包厢外,磕头道:“九爷、九福晋明查,小的并没有挑唆,求九爷、九福晋饶命。”
说完又“砰砰”磕起头来。
董嘉柔轻轻扯了下九阿哥的袖子,九阿哥一个眼神,金宝立刻驱散了看热闹的人,“都散了都散了,赶紧散了,九爷还要吃饭呢,看什么看,不要命了?”
听说包厢里的人是九阿哥,众人自是不敢再看,立刻各自散去。
九阿哥挡在董嘉柔身前,对跪在门口的伙计道:“起来说话。”
伙计又磕了几个头,感激涕零道:“多谢九爷、多谢九福晋。”他就知道九爷是个厚道的。
九阿哥冷声道:“到底怎么回事?”难得与福晋出来吃个饭,还碰上这样的事情,真是晦气。
伙计“扑通”再次跪下,朝九阿哥和董嘉柔磕了头,便直接俯身在地道:“回九爷的话,今日九爷府上来定包间的时候,刚好将店里最后一只鸭子定下了,八福晋来店里的时候,要吃鸭子,店里当时因为没有鸭子了,八福晋正在教训小的们,九爷和九福晋刚好赶到,九爷让了鸭子出来,原本这事情也便解决了,却不知道店里哪个客人说了句九福晋人美心善,将鸭子让给了八福晋,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话,八福晋听了很生气,问清了九福晋的包间,就冲了过来。”
伙计说完,又“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说话的声音都带了颤抖的哭腔,“小的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话说完,伙计已经瘫软在地上了,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把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真正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董嘉柔在九阿哥身后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腰。
九阿哥绷紧了一下身体,反手就握住董嘉柔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抚,很快又松开。
九阿哥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小块碎银扔在伙计面前,冷声对地上的伙计道:“起来吧,去外头医馆看看背上的鞭伤,不够的话就记在爷的账上。”
伙计双手捧起碎银,感激涕淋,“多谢九爷、多谢九福晋!”说完又磕了几个头。
九阿哥挥手道:“赶紧下去,让人给爷催催菜,再这么耽搁下去,爷都没胃口了。”
伙计应下,连忙退下。
等人都走了,包间重新恢复安静,董嘉柔笑着道:“原来,九爷是这样的九爷!”
第23章
“爷是怎样的九爷?你原先又以为爷该是什么样的?”九阿哥笑着问道。
“人俊心善!”董嘉柔言简意赅。
“长得俊, 爷从小就知道,心善嘛!”九阿哥笑了笑,看向董嘉柔, 眼神里带着些许意味不明, “你还是头一个。”
这回倒是轮到董嘉柔有些意外了, 她对清朝的这段历史不是太清楚, 但因为追过几部清穿剧, 她百度过几位阿哥, 九阿哥刚好被她搜索过。
影视剧中, 都将九阿哥演绎成了毒蛇美男的形象,但百度上查到的历史,九阿哥好像是一位十分讲义气的侠王,与影视剧刚好相反。
董嘉柔心中还是更偏向于百度那个说法的,毕竟能将生意做得那么好的人,要是没点诚信,没有一帮誓死追随的人,全靠黑心,一般情况是长久不了的吧。
“那是因为别人眼神不太好, 看不到九爷的好。”千穿万穿, 马屁不穿, 捧老板嘛,董嘉柔会, 何况她这话是带了真情实意的, 不完全是马屁。
九阿哥听了扬起笑脸, 伸手捏了一把董嘉柔的脸蛋, 道:“爷没白疼你,等爷挣银子回来, 再带你去吃好吃的,保证是你从未吃过的。”
董嘉柔笑着应“好。”心中甚是期盼,只是她此刻完全没想到,九阿哥那次带她吃的东西,会成为她在清朝建立商业帝国的基础。
“对了,爷方才说的那个有鸡的庄子附近还有条小河沟,你要是真想养鸭子玩,有空倒是可以去看看。”
“当真?”
“爷什么时候骗过你?”九阿哥现在只要想到董嘉柔一个贵女,拿着竹竿赶鸭子的画面就觉得好笑。
虽然他知道,董嘉柔不会亲自去赶鸭子,但福晋赶鸭子真的太有画面感了。
说话间,伙计在门口躬身问道:“九爷,九福晋,菜都做好了,现在上菜吗?”
九阿哥扬声道:“上菜吧!”
包间的门被掌柜推开,掌柜站在门边笑着朝九阿哥点头哈腰,端着托盘的伙计们鱼贯而入,掌柜亲自介绍菜色。
“招牌猪头肉、葱爆腰片、黄芽菜煨火腿、酱香鸡丝、糖醋鲫鱼、鳝丝羹……”
零零总总十几道菜,直到将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
上辈子,董嘉董嘉柔也不是没去外面吃过满满一桌子菜,但两个人在外面吃这么大一桌子菜,董嘉柔两辈子都是头一回。
董嘉柔努力压下想说“浪费”的冲动,不断告诉自己,现在是在陪一位阿哥,一位真正的皇子吃饭。
董嘉柔微微垂下眼帘,生怕被九阿哥看见她不合时宜的“没见过世面”的表现。
总算是等到焦掌柜退了出去,九阿哥带着笑意道:“来尝尝一品居的菜色,看看你那小吃店吃食的味道能不能压过这京城第一楼。”说话间,亲自给董嘉柔夹了一糖醋鲫鱼上最嫩的那块鱼肉。
“多谢九爷!”董嘉柔连忙双手接过。
“要不要叫你的婢女进来伺候?”九阿哥道。
董嘉柔原本想说不用的,转念一想,九阿哥吃饭是被人伺候惯的,总不能要老板陪着她一起自己夹菜,而且这桌子有些大,站起来夹菜显然也不妥当,便道:“嗯。”
一心只想着一大桌子菜的董嘉柔,完全没想过自己起身给九阿哥夹菜,伺候九阿哥吃饭。
直到晚间听绿芹同詹嬷嬷感叹:“九爷如今对福晋是真上心,吃饭的时候不但不用福晋照顾,席间还给福晋夹了好几次菜呢!”
董嘉柔这才惊觉,自己把伺候老板吃饭这茬给忘记了……
九阿哥真的是行动派,陪董嘉柔吃过饭,当天晚上就带着巨款连夜去进货了。
董嘉柔觉得,就凭着九阿哥这个拼命劲,他不发财,董嘉柔都觉得没天理。
老板这么拼,董嘉柔也受到了感染,第二日早早起来。
难得在老板不在家的时候没睡懒觉。
就连绿芹都有些意外,“福晋,不再睡会儿吗?辰时还没到呢。”这半年来,只要无事,没到巳时福晋根本不醒,是因为九爷出门办差的原因吧?
绿芹心里想着,也便问出了声,“福晋是因为九爷的原因睡不着了吗?”伺候董嘉柔穿衣的动作倒是丝毫不耽误。
董嘉柔道:“算是吧!”当然,还有一半的原因是她自己太想快点挣钱。
绿芹嘴角上扬,“福晋不用太担心九爷,九爷也不是头一回出门办差,不会有事的。”
绿芹以为董嘉柔是因为担心九阿哥才睡不着的。
董嘉柔听了一愣,她什么时候担心九阿哥的安危了?九阿哥在康熙年间根本不会有事。
纵是要担心,也得到新帝继位后。
目前,康熙身体好着呢,哪里轮得到她担心。
不过这种事情,董嘉柔识趣地“嗯”了一声,直接略过这个话题,不做解释。
绿芹取衣裳的时候,董嘉柔道:“今天给我穿方便出行的,我要出门,对了,紫苏呢?让她给我准备马车去,你们两个今天都换身方便行动的衣裳,待会儿咱们一起出去。”
绿芹眼中闪过意外,“福晋,今日又要出去?去哪里?”
绿芹觉得,董嘉柔这一连声的吩咐,又起了大早,这是要出远门?
董嘉柔道:“嗯,去庄子上看看去,也跟詹嬷嬷说一声,府里的事情就交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