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点头,“您交待的事情,要是没准备好,我们也不敢来见您!”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九阿哥拉着董嘉柔一边往那处小院走去,一边道:“今天穆先生不在吗?”
罗伯特道:“他这两天早出晚归,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这期间,他们的交谈时而英语,时而汉语,都是随意切换,倒是没难住董嘉柔,她都能听懂。
只是在陌生的时空突然听见这些,董嘉柔有些恍惚,还有方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英语,董嘉柔心中还有些忐忑,没想好待会儿该怎么同九阿哥解释。
不过此刻,她努力打起十二分精神,可千万不能再蹦出英语了,于是一路行去,董嘉柔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满脸的懵懂,假装听不懂九阿哥与罗伯特的交谈。
董嘉柔由着九阿哥一直牵着进了小院,不是她忘记了上次牵手吓到下人的事情,而是她这会儿满脑子都在想着刚才的“重大失误”,想着怎么装听不懂,根本没留意牵手不牵手的。
九阿哥倒是相当满意,他就知道,他的福晋是最能落落大方的。
罗伯特指着屋内大桌上一溜摆开的刀叉、盘子有些兴奋道:“禟,我们在大清也找到了蛋糕,那个蛋糕做得很地道,大清果然人才济济,这么快就能做出这么美味的蛋糕。”
罗伯特以为是哪个吃过他们蛋糕的人做出来的。
董嘉柔抬眼看去,总觉得那些蛋糕有些面熟。
九阿哥看见那些蛋糕的时候也是一愣,随即被巨大的自豪感淹没,“那是自然,我大清什么人才都有!”说完别有深意地看向身边的董嘉柔,十分绅士地为董嘉柔拉开椅子请她坐下。
这次董嘉柔倒是没有忘形,还记得自己在大清,记得为她拉椅子的人是位阿哥,矜持、扭捏、惶恐了一下,被九阿哥含笑按着肩膀坐下,在她耳边低声道:“这里都是洋人,咱们入乡随俗。”
董嘉柔依言坐下。
九阿哥在董嘉柔身侧的椅子坐下,用眼神示意董嘉柔,道:“是不是觉得这点心挺眼熟?”
九阿哥那日也去有间食肆看过的,里面的小蛋糕自然看得清楚,被人当面夸“大清有人才”,生为大清的阿哥,原本就与有荣焉,何况,人家夸的还是他的福晋,于公于私,都够九阿哥飘起来了。
董嘉柔轻声同九阿哥嘀咕道:“他们不会是从有间食肆买的吧?”
九阿哥含笑点头,“不用怀疑,肯定是。”
罗伯特从一个醒酒器里往高脚杯中倒入红酒,道:“这是最近葡萄园新出的红酒,禟,你和你的妻子一起尝尝,告诉你的妻子,这个特别适合女士喝,能让她更加美丽动人。”
九阿哥侧头看了董嘉柔一眼,见她一直保持礼貌的微笑,目光中却是透着听不懂的呆萌,九阿哥微微一笑,将罗伯特的话翻译给董嘉柔,末了还道:“我还以为你懂洋文呢,方才听你那句洋文说得那么好,还想问问你师从何处呢。”
董嘉柔暗自庆幸,幸好九阿哥不是当时发问,不然她还真没想好怎么回答,至于现在嘛,她已经想好答案了。
“什么师不师的,我原先恰好碰上过一次洋人,还是很久以前,刚好就学了这么一句,那段时间我可是天天念这句洋文的,没想到今天还真就派上用场了,我厉害吧?”董嘉柔适时地表现出小得意。
“厉害!”大清本就有不少洋人传教士,九阿哥倒也不怀疑董嘉柔说假话,只当个小趣事了,还道:“你若是对洋文有兴趣,回头爷亲自教你!”
董嘉柔一脸喜色,“那妾身就先谢谢九爷了!”
罗伯特已经朝二人举起了酒杯,董嘉柔连忙跟着九阿哥举了酒杯,掩袖轻抿了一小口,只觉得口齿留香,是久违的味道。
一旁的九阿哥却是一口就干。
对面的罗伯特见了“哈哈”大笑,“禟,你喝红酒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你看看你的妻子,多优雅,红酒是用来品的,你的妻子做的真的很好。”
九阿哥侧头看董嘉柔一眼,笑道:“她那是不胜酒力!”
罗伯特摇头,显然不敢苟同九阿哥的说辞,又指着桌上饿蛋糕道:“你们尝尝,这个很有我家乡的味道。”
九阿哥笑得得意,熟练地切下一快蛋糕品尝起来,点头称赞道:“嗯,这点心味道确实不错。”
说着还转头对董嘉柔轻声道:“早知道那日就不听你的,这个多好吃,我吃什么萝卜干啊,爷这样的身份,果然不适合吃萝卜干。”说着,还傲娇起来了。
董嘉柔点头,“可能是的,爷就适合带我出来吃这样的新鲜玩意,让我开眼界!”
董嘉柔说着,又插了块蛋糕,在九阿哥眼前停留一瞬,让他看清楚,所谓的让她开眼界的新鲜玩意,是她的小吃店出的点心。
还不忘含糊嘀咕道:“妾身今日还真是开了眼界了,好新鲜的吃食!”说完,摆出九阿哥方才更傲娇的姿态。
嗨,这该死的胜负欲!
九阿哥放下手里的刀叉,对罗伯特道:“我让你们准备的吃食呢?我今日可是特意带福晋出来尝鲜的。”
罗伯特笑道:“那东西,讲究的是一个新鲜,我们是收到你要来的消息了才开始杀鹅取肝的,这会儿应该快制作好了。”
话音刚落,就有仆从在门口道:“罗伯特先生,您要的鹅肝已经制作好完成了,是现在端上来吗?”
罗伯特点头,“快端上来。”
说完又对九阿哥笑道,“你看,这不是制作好了嘛!说起来,大清的鹅好像不太适合填喂,我们试了几次,鹅肝与家乡的区别挺大,我们计划着,从家乡运些鹅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或许是为了董嘉柔能听懂,九阿哥与罗伯特都用的汉语。
董嘉柔直接表达了心中的意外,“鹅肝?”
老实说,董嘉柔上辈子都没吃过这新鲜玩意儿,没想到穿越到了几百年前,倒托九阿哥的福,让她吃上这稀罕玩意儿了。
九阿哥很满意董嘉柔的惊讶,“开眼界了吧?想不到鹅肝还能当点心吧?爷可偷偷给你提个醒,待会看见鹅肝的时候,不管它是什么样子,你都给爷稳住,不要大惊小怪,你要相信,那就是鹅肝!”完全是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董嘉柔偷笑,“爷为什么就料定妾身没法稳住?不就是鹅肝嘛!难不成,咱们见多识广的九爷,第一次见到鹅肝惊讶得从椅子上摔下去了?”
九阿哥面色一僵,想到当初的情形,虽然不至于从椅子上摔下去,但他着实惊讶了许久。
眼看着端着鹅肝的下人鱼贯而入,九阿哥咬牙道:“行,爷今儿就看看九福晋怎么稳如泰山的。”
绕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董嘉柔依旧被盘子中煎得焦黄的肥厚鹅肝有些惊到,不过她只是眼神中透出了些许意外。
九阿哥对比当初自己的模样,好像,九福晋,真的算是挺稳的了。
罗伯特开始介绍鹅肝,用他不甚流利的汉语。
“因为今天给你们吃的是煎鹅肝,需要乘热吃,所以是等你们来了才下锅煎的。”
“旁边的酱,是我们用大清的果子制作的,蘸酱吃,酸甜解腻。”
……
董嘉柔听着,倒是跟她前世了解的差不多。
虽然董嘉柔前世没吃过鹅肝,不过不影响她了解这种东西。
罗伯特将鹅肝切好,分盘,推到九阿哥和董嘉柔面前,请二人品尝。
第32章
董嘉柔切了小块鹅肝, 蘸了小碟里的酱汁,在九阿哥的注视下品尝起来。
其实准确说起来,这应该叫鹅肥肝, 董嘉柔觉得鹅肥肝质地细嫩, 肥而不腻, 很是鲜美, 董嘉柔还觉得这鹅肥肝似乎还有一种独特的香味, 这般想着, 董嘉柔便又续了一口。
九阿哥见了, 笑道:“怎么样,这滋味儿是不是很特别?”
董嘉柔点头,能不特别嘛,这鹅肥肝在她那个时代也是作为高档餐点的,可不是每个人都吃过的。
“爷没说错吧?是不是带你开眼界了?”九阿哥得意。
董嘉柔继续谦虚老实地点头认同,吃人嘴短嘛,何况,这味道确实不错。
上辈子,董嘉柔知道鹅肥肝大概是怎么生产出来的, 她还顺带查过鹅肥肝的相关知识, 没办法, 鸡鸭鹅一体嘛,上辈子她可是产生过干养鸭场的念头的, 碰到相关的鹅问题自然就顺带一起查阅了。
鹅肥肝的生产, 说起来挺简单, 无非就是将达到一定日龄的仔鹅, 在短时间内人工填喂大量高能饲料,快速育肥, 这种饲喂方式又叫“填鸭式”,让仔鹅的肝脏快速积累脂肪,得到超大的脂肪肝。
那时候董嘉柔就有些不明白,明明是为了鹅肥肝这样填喂,为什么不叫“填鹅式”?
董嘉柔还看过相关视频,填喂得当的鹅,在解剖的时候,体内能取出超大脂肪肝,几乎占据了鹅的内腔。
生产鹅肥肝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两千多年,那时候很多国家都很热衷于填鹅,吃鹅肥肝,其中,以犹太人最为热衷。希特勒上台后,将填鹅视作为虐待动物,谁填鹅,就判刑,以此抓了不少犹太人……
再之后,便是因为保护动物组织的发展,认为填鹅的过程太过残忍,也不允许填鹅,渐渐的,西欧国家的填鹅传统就消失了……
算起来,这个时候,或许西欧国家的填鹅正发展得如火如荼吧?不然这些洋人都来大清了,居然还嫌大清的鹅不适合填喂生产鹅肥肝,想着要从家乡运鹅过来,这吃鹅肥肝的瘾也是够大的。
按理说,这脂肪肝可是病理性的,但却有学者指出,鹅肥肝并不是病理性的脂肪沉积,鹅肥肝和猪肉中的皮下脂肪沉积是一个原理,只不过脂肪沉积的位置不同罢了。
是不是同一个原理,董嘉柔没研究过,不清楚,但是鹅肥肝的美味她今天算是见识了。
据说这鹅肥肝还是强身益寿的保健食品,特别在心脑血管方面。仅这一条,董嘉柔就觉得,这跟猪肉不一样,毕竟肥肉吃多了,对心脑血管方面可没有好处,但常吃鹅肥肝的人,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却很少发生。
……
一大块鹅肥肝下肚,董嘉柔脑子里几乎将前世了解的鹅肥肝相关知识都过了一遍。
董嘉柔忽然心思一动,对九阿哥道:“九爷,罗伯特他们准备从他们的家乡运鹅过来?”
九阿哥愣了一瞬,突然想到什么,笑道:“怎么?莫非你想别人顺便给你带一群洋人的鸭子?”
他倒是将她养鸭子这事情记在心上了,不过却只是当做调笑董嘉柔的话柄,始终未曾觉得这事情能成功。
董嘉柔摇头,“我也想学填鹅肥肝。”
九阿哥瞪大眼睛,“你,嘉柔,你没疯吧?”
董嘉柔伸手在桌下轻轻拧了九阿哥一把,“先不说这些,回去我再和你说!”
九阿哥揉揉腿,轻声嘀咕道:“什么你你你的,爷都不叫了,真是惯得你翻了天了。”
嘴上这么说,九阿哥却已经调整姿态,认真做客了。
与罗伯特等人又聊了会儿民俗方面的趣事,聊着聊着就又聊到了吃食上。
几个洋人对有间食肆大加赞赏,九阿哥实在忍不住,便坦白了,“那是我福晋的食肆。”
得知里面的好几种点心、小吃都是董嘉柔参与研制的,几个洋人看向董嘉柔的目光瞬间变了。
原来大清的贵女并不是只会相夫教子……
一顿饭下来,大家也算是相谈甚欢,离开的时候,罗伯特还表示,等穆先生忙完了,到时候大家再一起聚聚,他请董嘉柔吃家乡小吃,还希望董嘉柔也带上些拿手小吃过来。
董嘉柔自是笑着点头应下。
上了马车,车帘刚放下,九阿哥就一把抱住了董嘉柔,将头靠在董嘉柔的颈窝,一边蹭一边道:“我就知道,我的福晋最厉害,你看,连洋人都对你称赞有加。”
呼吸的热气喷在董嘉柔的脖子上,带着红酒的香甜,董嘉柔只觉得头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喝多了,还是因为被九阿哥拦腰抱住以及喷在颈间的酒气,董嘉柔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是泡在水里,沉沉浮浮地漂泊,找不到着陆的方向。
九阿哥大约也是醉了,有一句没一句地夸着董嘉柔。
马车行驶到九阿哥府,车夫停稳了马车,喊了声“九爷、九福晋,到家了。”
到,家了?
家?
董嘉柔有瞬间回不过神,大约是今天回忆了太多前世的填鹅肥肝的知识。
身侧传来九阿哥绵长的呼吸声,董嘉柔看了眼熟睡的九阿哥,对车夫道:“九爷喝多了,去叫人来将九爷扶回屋里。”
金宝很快就带了人过来,董嘉柔也在闻讯赶来的绿芹和紫苏的搀扶下回了屋。
两个婢女好一通忙活,又是热水,又是解酒汤……
所幸,九阿哥酒量不怎么样,但是酒品很好,只呼呼大睡,一点儿也不闹。
第二日,董嘉柔和九阿哥刚用完早膳,董嘉柔提了填鹅肥肝的事情。
九阿哥乐得“哈哈”大笑,“嘉柔,不就是鹅肥肝嘛,爷又不是吃不起,你要是喜欢吃,爷让人给你弄就成了,犯不上你自己去琢磨这事。难不成,你天天吃饭,还得去种稻子不成?先把你的鸭子养出来吧,咱踏踏实实地,一步一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