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却道:“儿臣听说温宪已经薨了,想着这会儿府上应是忙着准备葬礼,若是儿臣这会儿过去,他们难免还要空出人手来接待儿臣,儿臣便不去添乱了。”
太子说得十分理所当然,他也是当真觉得,自己堂堂太子,亲自去温宪公主的葬礼,已经是给足了温宪公主的面子了。
“添乱?温宪公主她是你的妹妹,你的妹妹没了,你作为哥哥,去露个脸,你管这叫添乱?在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手足之情?那怕一丁点儿?”康熙朝太子捏着大拇指和食指,痛心道。
太子有些呆住,他不明白,为什么康熙突然发难,“皇阿玛?温宪公主突然没了,儿臣也很痛心的。”心里却是想着:温宪公主就是太娇惯了,二十的人了,居然因为天气太热,病死了,这京城这么多人,宫中女眷也不少,怎的大家都没事,就温宪公主没了?
这能怨谁?不只能愿温宪公主自己吗?
这如今,皇阿玛居然因为这事而怪罪他,是他让温宪病死的吗?
太子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不服,康熙自然也看出了太子眼中的不甘,无力地朝他摆手,道:“你退下吧,回去好好给朕想想,什么叫手足之情,你是太子,将来是要当皇帝的,若是你一点不顾念手足之情,将来,你的那些兄弟们如何为你效力?”
太子躬身应道:“皇阿玛,儿臣与各位阿哥们一直相处很好,老四他们也一直很敬重儿臣。”
提起四阿哥,康熙想到今日瞥见四阿哥红着眼的模样,朝太子摆手,示意太子退下。
“儿臣告退!”太子出了御书房,面上的恭顺很快消失,原本对温宪公主的死没太多情绪,这会儿却是满腹不满:不过一个公主罢了,连死都害得他不安宁,好好的小曲儿听不了就罢了,还要被皇阿玛训斥一番。
……
另一边,四福晋挽着董嘉柔的胳膊,道:“嘉柔,你,没事吧?”
董嘉柔其实在下了马车后,就已经收拾了情绪,毕竟这一出门,就会碰上不少阿哥、福晋,谁知道又会有什么人使坏,她不得不先打起精神。
只是真的听闻温宪公主薨了的时候,心中满是对命运无奈的悲哀,她与温宪公主并不熟,一个陌生人的离去,她还不至于悲伤到失了魂。
董嘉柔朝四福晋微微摇头,示意不用担心自己。
因为温宪公主薨,太后和康熙要回府,一众人出来送行,董嘉柔跟在四福晋身边,内心充满对命运的无力,想到弘晖,董嘉柔就忍不住心痛,再想到自己这一年多的努力,终将抵不过命运的齿轮,董嘉柔更是被悲伤淹没。
温宪公主是四阿哥的胞妹,四福晋本就与温宪公主走得近,如今得闻温宪公主薨了,她也没见上最后一面,自然是真悲伤。
至于九阿哥,他与温宪公主的交情一般,不过因着只比温宪公主大两三个月,小时候倒是玩过一阵。阿哥、格格们夭折的事情,没少发生,九阿哥其实也习以为常了,只是今日,董嘉柔的情绪十分不对,他一直很担忧。
这种担忧,看起来,同悲伤相差无几,康熙匆匆一瞥,自是没能辨别。
董嘉柔和九阿哥都没想到,两人这次竟然阴差阳错地,又在康熙这里得了加分。
天气炎热,温宪公主从生病到死亡,不过两日,谁也不曾想过温宪公主会直接病逝,并未准备身后事,幸好康熙亲自发话“厚葬”,很快内务府就来了人帮着一起办理,这才稳住了场面。
五公主毕竟只是同辈,而且还只是妹妹,四阿哥夫妻及九阿哥夫妻等灵堂搭建完毕,稍坐了会儿,便先行回府,只等着盖棺入土那日,再来送温宪公主最后一程。
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别的阿哥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事情传到康熙耳中,四阿哥和九阿哥又得了个手足情深的好印象。
回府的马车上,九阿哥握着董嘉柔的手,道:“你今日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待会儿叫太医来看看吧?”
九阿哥有些心慌,之前没觉得怎么样,这会儿刚从温宪公主府上回来,也颇有感触,温宪公主起初不舒服的时候,一定也没想到自己会就这么没了吧?
若是刚开始,有了一点点不舒服的感觉,就立马叫太医,温宪公主现在是不是就不用躺在灵堂里?
董嘉柔摇头,“没事。”
九阿哥皱眉,“怎么会没事,从我回府告诉你温宪公主的事情,你就一直浑浑噩噩的模样,一会儿还是叫太医看看吧,太医说没事,咱们也好放心。”
董嘉柔猜到,九阿哥多半是因为温宪公主的事情,心中有了些阴影,便道:“放心吧,我不会的,只是心中有些感触,九爷,你相信命运吗?”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
董嘉柔垂了眼睑,遮住眼中的情绪,“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你觉得爷像是信命的人?”九阿哥挑眉看向董嘉柔,“爷是与命运抗争的人,什么命不命的,不过是世人不愿努力,又不满现状的托辞罢了!”
董嘉柔有些意外,没想到九阿哥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么看着爷作甚?爷知道自己长得英俊,你也不用这么盯着爷看,大白天的。”九阿哥一脸嘚瑟地逗起董嘉柔。
董嘉柔白了九阿哥一眼,“哎,我说真的,假如九爷能知道每个人的结局,也知道自己的结局,看着身边的人正按照命运的轨迹走完自己的一生,九爷还会不会努力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九阿哥见董嘉柔恢复了几分生气,这才稍稍安心。却是对董嘉柔的这个提问很意外,“嘉柔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爷要是有这能耐,还用自己努力吗?直接去给人算命,料事如□□头传出去了,爷还需要努力?”
董嘉柔一听乐了,“爷堂堂一大清阿哥,居然想着去给人算命?爷不怕皇阿玛打断你的腿?”九阿哥的回答完全出乎董嘉柔的意料。
不过倒是转移了董嘉柔的注意力,董嘉柔也不可能一直同九阿哥聊这种话题,便直接顺着九阿哥的话胡说八道起来。
两人一下马车,就有嬷嬷上前禀报,“九爷,九福晋,五福晋身边的香兰姑娘来府里找福晋,说是五福晋身子有些不适,想请福晋过去看看。
董嘉柔还没开口,九阿哥就道:“五嫂不舒服叫太医就是了,你又不是太医,五嫂叫你作甚?”
董嘉柔确实心中一紧,刚发生了五公主的事情,五福晋不会又要走历史轨迹了吧?
“香兰可有说五福晋是什么情况?”董嘉柔焦急道,哪有心思关注九阿哥说了什么。
嬷嬷摇头,“香兰姑娘没说,只说五福晋有些不舒服,想请福晋过去看看。因为知道福晋去了五公主那边,香兰姑娘也不好让人来请,只让老奴转告福晋一声。
五福晋今天并未去五公主那边,董嘉柔原本没在意,只以为五福晋是因为有孕,所以没去,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禁有些慌,难不成五福晋是因为身子不舒服?
董嘉柔立刻沐浴更衣,在九阿哥陪同下,马车朝五阿哥府快速驶去。
“五嫂,怎么了?”一进五福晋屋子,董嘉柔甚至连客气话都没说,就焦急道。
第77章
五福晋躺在床上, 见董嘉柔进屋,朝她微微点头,“嘉柔。”转头对身边的婢女道:“扶我坐起来。”
董嘉柔连忙上前, “五嫂, 你还是躺着吧, 咱们就这么说话就成。”说着, 上前握住五福晋的手, 在五福晋床沿坐下。
五福晋笑着道:“哪里就这么娇弱了, 我就半躺在床上, 没事。”
说话间,五福晋就着董嘉柔的手就要起身。
董嘉柔连忙帮着一手扶住五福晋的肩膀,另一手往五福晋背后塞了一个靠枕,“小心些,五嫂。”
五福晋坐稳了身子后,对屋里伺候着的丫鬟、婆子道:“你们先出去,在外面守着,我与九福晋说几句话。”
等一众丫鬟婆子告退后,五福晋收了笑脸, 一把抓紧了董嘉柔的手, 道:“嘉柔, 我好怕,你们陪太后去避暑后, 不久我就做了个梦, 梦见温宪公主陪着太后一起去的, 结果中暑, 没了。”
董嘉柔心跳差点漏了半拍,只愣愣地看向五福晋, “五嫂,今日,是被那个梦给吓着了?”
五福晋点头,“原本我只以为,那梦挺奇怪,温宪公主明明就没去,当时爷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今日,温宪公主竟然真的没了。自打听到这消息,我这心里就一直慌得紧,想找你说说话,知道你去了温宪公主府上,我只能让人去你府里传个话。”
五福晋说话的时候满眼的慌乱。
董嘉柔试探性,问道:“五嫂,您,是不是还梦见别的事情了?”五福晋说的那些,显然同董嘉柔之前梦见的一样,是董鄂嘉柔那一世,五福晋梦见的,也是。
五福晋有些慌,“梦里,我怀过两次孩子,都没有保住。”说话的时候,五福晋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两次,梦里,这次,就是第一次,两次后,我再也没怀过了,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
董嘉柔心中也忽的一沉,原来,五福晋的这一胎,并不是因为她的到来而无中生有的?原来,这本就是五福晋命中就有的?
所以,她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历史的齿轮哪里那么容易被撬动,她不过是赚了点银子,到头来,她与九阿哥一起被幽禁,银子再多,也不过是个数字了……
这一刻,董嘉柔也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与无奈,五福晋抓着董嘉柔的手,董嘉柔也紧紧反握住五福晋的手。
五福晋的梦中,只有自己两次怀孕都没保住孩子,之后再没有孩子的苦楚,关于皇位,倒是一丁点也没有。
五福晋说完了自己的梦,忽然也感受到了董嘉柔的恐慌,五福晋抱歉地看向董嘉柔道:“嘉柔?你是不是也觉得挺吓人的?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董嘉柔想朝五福晋回一个笑脸,安抚下怀孕的五福晋,但她刚一扬起嘴角,自己都感受到,笑容似乎有些惨,于是也不再勉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五嫂,你梦中,怀孕的月份也同这次一样吗?”
五福晋道:“好像不太一样,又好像是一样的,梦里是温宪公主的死讯传回来的时候,我惊着了,才查出怀有身孕的,你也知道,我月事本就好几个月才来一次,结果,不到一个月,我就……”五福晋终是说出去滑胎这样残忍的话。
董嘉柔掐指一算,眼中生出一丝希望,“五嫂,那你这胎跟梦中的其实不一样了。”
通常是不满三个月容易滑胎,五福晋梦里,也就是原本那一世,五福晋到现在,孕期应当是不满三个月的,而现在,五福晋已经四月了,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很明显能看出来怀孕了。
五福晋却有些不明白,“有什么不一样吗?不过是这次发现得早些。”
董嘉柔心中确实大大地松了口气,“五嫂,您也说了,梦里,这个时候,您才刚查出怀孕,想必,是完全不显孕肚的,若是像现在这样,哪里还需要太医来看?但凡是个长眼睛的,就能知道您怀了孩子了。”
五福晋听了微微点头,面上神情却依旧是紧绷的,她显然不像董嘉柔现在这般轻松,“就算差了一两个月,就能跟梦里不一样吗?梦里,温宪公主是陪着太后一起出去的,这次她并未出去,不也照样……”
董嘉柔心中其实也有这方面的担心,但既然与梦中不一样,那就证明,这一胎,是因她的穿越而影响了的,就算她现在担心,也不想让五福晋跟着继续担心。
便道:“五嫂,您别太担心了,您这事情,跟梦里完全不一样了,您想想,梦里,您是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而且孩子月份尚小,本就不太稳,您突然得知温宪公主的事情,只怕心思全在为温宪公主悲哀去了,定是也不怎么注意自己的身子,所以才会动了胎气,不舒服了才找了太医,那会儿,只怕肚里的孩子已经受了挺大影响了。”
五福晋这回终于松动了些。
董嘉柔又道:“再说了,五嫂不过是做了梦,恰好有一环同现实撞上了,总不能真就将这梦当真了。”
五福晋再次点头,“我也知道是梦,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心里,特别慌,而且,那个梦太真了。”
董嘉柔道:“五嫂,就算是真的,那您现在梦到了,或许就是上天给您的提醒,有了这提醒,您更应该好好养胎,而不是继续忧思这些。”
董嘉柔说到这里,自己都信了,对啊,五福晋能有这样的梦,是不是说明这一次她的命运也将改变?
就如她穿成了董鄂嘉柔,那时候改变了董鄂嘉柔原本与九阿哥的恶劣关系,所以之后梦见了董鄂嘉柔的一生。
董嘉柔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更坚定了,对忽然就生出了对未来的满满的希望。
董嘉柔的这种情绪感染了五福晋,五福晋也渐渐扫出心中的阴霾,点头道:“你说得对,如今,我不应该这般担忧,不然,只怕没事,都要被我这样弄出个三长两短。往后,我每日叫太医来一趟就是了,人家笑话我娇气,我就娇气了,只要孩子能平安,就是说我疯了,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