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迎了上来，扶住他:“少爷，你感觉怎么样，马车在这里，里面还有大夫等候。”
王越还在广州跟着传教士学医，这位是从医馆里请来的。
大夫给他把脉，无事，只是有些劳累，回去后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青石得知这个结果，笑脸送大夫离开，大夫一下马车，就被别人抓住了:“大夫，你快给我家公子看看，他晕过去了！”
“给我儿子看看，他发高热！”
“大夫、大夫……”
看着这些惊慌失措的家属，青石在心里摸了一把汗，幸好他少爷没事。
林烨回去后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垫底，就一头睡了过去。
在贡院的这些天，前面还好，最后一场的时候就没有睡过整觉，隔壁拉肚子的那位仁兄动静太大了。
等他睡醒，林j林焕已经拿着默写出来的卷子过来在花厅等候了。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早，我才刚起。”
林j苦笑:“睡得不太安稳，这次卷子怎么这么难？”
他对比了前面几次秋闱的卷子，这一次是最难的。
他答的不太好，所以回家睡觉也不安稳，从噩梦惊醒，索性就早早起来，过来和林烨对一对，也好让自己死心。
林焕也是如此，他感慨:“我们参加乡试还是勉强了些。”
另一头，金陵的贾珠一出贡院就病了。
这回他比上次好点，虽然后面他也病了，却只是咳嗽，没有发热昏迷，所以他用药油提神，撑着考完了全程，而且正常发挥，等坚持完，走出考场，心下一松，就晕了过去，然后发起了高热。
在贡院外等候的贾家人早有准备，大夫就等候在旁，不过这一回他病情来势汹汹，他反复发烧了七天，大夫一度不敢下方，生怕这人熬不过去，又请了别的名医过来，他的高热才彻底退去。
好在这时候已经考完了，贾珠可以安心养病。
只是到底也安不下心，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他度日如年，不知道那一只即将落下的靴子到底会走向哪里。
林烨也在等待结果，他等待的间隙还和甄老爷来了一场偶遇，甄老爷爱才，知道林烨的身份后就十分热情，谈经论道中提及一些古籍是林烨没有看过的，林烨顺势提出借书，他一口答应了。
于是林烨去了甄家做客，见到了眉心有一颗胭脂痣的甄英莲。
她在父母身边，活泼讨喜，是甄老爷和封氏的掌上明珠。
见到林烨，躲在封氏后面有些害羞，被封氏宠溺的拍了一下，就乖乖上前来见礼了。
她比黛玉大两岁，林烨看到她如今在父母跟前安然长大，好像也看到了跟原著命运截然不同的黛玉，对她态度亲近，甄老爷笑眯眯的看着，带林烨去书房借书的时候十分大方。
他膝下就一个女儿，没有兄弟照应，他平日里多结些善缘，日后有那么一两个能有回馈，他女儿未来就能日子顺遂。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在他的书房，林烨看到了好些林家也没有的古籍，这些都是甄老爷祖上传下来的。
果然甄老爷家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内里家财丰厚，没有兄弟互相帮衬，膝下只一独女，被人盯上一点也不出奇。
不过背后谋算的人自葫芦庙失火案件之后就销声匿迹，担心暴露，舍弃甄家舍弃的十分彻底。
他派人守在甄家，一无所获。
借了几本书后，等还回去，就到了揭榜的时候。
报喜的差役满脸喜气洋洋:“恭喜贵府林烨老爷高中解元！”
哪怕如今林烨还小，外人称呼起来已经自动加上了老爷的后缀。
举人一只脚已经踏入了仕途，哪怕之后不再继续科举，也能做官。
有句话叫穷秀才，富举人。
举人不仅仅有了做官的资格，还能免除部分赋税，所以哪怕考中了举人没有去做官，也可以接受别人的投靠，开私塾也能收到不少学生，不用再担心生计。
“同喜同喜！”青石嘴巴快咧到耳根，给报喜的差役送了一个大红封，喜的这位差役好话一连串，不枉费他抢到了给这位解元老爷报喜的活。
这边的动静吸引的人越来越多，青石一声令下，就有人抬着铜钱和花生出来，但凡有人上前说一句恭喜，就可以拿走一枚铜钱和一把花生。
这是沾喜气，大家也不是贪图这点东西，有个路过的男人喜滋滋的把铜钱和花生收好，决定回去后给儿子放到枕头下，这可是解元老爷家的好东西，如果能沾点文气，儿子考个秀才，就不枉费他这么辛苦供儿子上学堂。
林烨收到喜报，心下松了一口气，解元，看来他这回运气不错。
他看了另外一位争夺解元同期的文章，他们两个伯仲之间，解元花落他家，不得不说沾了点运气。
如今尘埃落定，他参加完鹿鸣宴就可以回去了。
他报喜的信还没到扬州，林海已经从自己同僚那里先得了消息。
这是结果出来还没公布的时候传来的信，不影响结果，这时候林海只能自己和夫人偷偷乐，等收到林烨的喜报，整个林府都一派喜气，大家都得了一个月的月银做奖赏，另有一身新衣服，大少爷院里伺候的人奖赏更加丰厚，奖了三个月的月银！
这凭空多出来的银子，谁不喜欢？
而且少爷越出息，他们的未来越有着落，说明他们和子孙可以安心的待在林家这条大船上。
林j林焕不出意料的落榜了，副榜都没进，两人说不丧气是假的，谁不想有惊喜呢？
只是如今梦醒了，他们只能继续苦读，准备下年的秋闱。
在分别之际，他们问林烨:“明年春闱你去吗？”
林烨摇头:“不了，我要沉下心再读两年书。”他要参加后面的春闱，这样把握才能更大。
他如今才十五，他有时间。
等他回到扬州，就得了金陵传来的好消息，贾珠也中了，第十二名。
这个名次自然比不上林烨这个头名解元，但以他如今十九岁的年纪，照样也能被大家成为少年俊才。
而且他双喜临门，不仅高中举人，京城的李纨还生下一子。
只是报喜的信末尾却有个不祥的消息，贾珠得到喜讯后喝了酒，得了风寒，为此他连鹿鸣宴都没有出席，如今正在金陵养病，而给他治病的人，就是金陵城外那个寺庙神出鬼没的虚光大师。
看到这条消息，林烨脸上顿时严肃了起来。
要是那个寺庙真跟癞头和尚等人有牵扯，那如今贾珠这不是羊入虎口？他在治病的时候偷偷下点药，贾珠能发现吗？
林烨不能坐视不理，要是贾珠真因为这个原因没了，如了癞头和尚等人的意，这不是林烨想看见的，所以他匆匆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亲自送给贾珠，叮嘱一定要亲手送到他手上，然后带着回信回来。
他自己这边暂时还走不开，刚回来扬州，林如海贾敏因为他中解元广发请帖，他要是这时候离开，未免太不负责。
贾珠很快就收到了林烨的这封信。
在拆开信以前，他以为信上写的是表弟中解元的喜报，但看了信以后，他脸色凝重。
什么？
表弟怀疑给自己治病的虚光大师和擅闯林家妖言惑众的邪僧是同伙？！
贾珠惊怒交加，但是信上表弟说他希望自己能暂时稳住这位虚光大师，他马上就会前来金陵，让他先找别的名医看病，还介绍了一位之前打过交道的大夫。
贾珠思索了一番，应下了。
这位虚光大师开的药，他没有吃，偷偷吃另一位大夫开的药，拖了几日，林烨来了。
他还带着周娘子，他先让周娘子给贾珠把脉。
周娘子本来是不愿意出远门的，但是林烨砸了不少珍惜药材，周娘子心动了，只好跑这一趟，给贾珠把脉后，周娘子眉头皱起，语气不太好：“表少爷，你是不是没有把我之前的话放心上？”
贾珠被她的话说的有些心虚，“我有注意，我的身体不差。”
要是不注意，他怎么能坚持完秋闱这九天？
“你出来就倒下了，现在还没好全，这叫做不差？”周娘子把脉，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怎么年纪轻轻把自己的身体透支成这样？”他又不是穷苦人家，为了养家不得不透支自己的身体。
他现在的身体，虚透了。
第34章 怀疑/放弃春闱
贾珠忍不住质疑, “给我把脉的大夫没说有这么严重，他们难道看不出来？”不应该，在京城有刘太医, 来到金陵请的也是名医。
周娘子:“你这身体是自己作的，医术再好的大夫，能强迫你适当用神？我想肯定有人委婉劝过你，你没当回事, 那给你开点药撑着，短期看也没事。”
这不是医术的问题。
在给皇家人看的时候更明显，太医们一个个都是开太平方的好手，说诊断结果的时候要是不懂说话的艺术, 早就混不下去了, 极端点的还有性命之忧。
周娘子不会委婉,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毛病, 所以哪怕她医术过人, 之前也混的不好。
至于说有没有人故意轻描淡写误导贾珠, 那周娘子就不知情了。
贾珠拧眉:“所以要是不管……”
周娘子:“那你活不到老。”
贾珠沉默一会儿后，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起来，脸色灰败。
他确实是仗着自己年轻, 任性了些, 但已经到了这地步吗？
这样的话，他还有什么用？他还没考中进士, 还没进入官场, 还没有反哺家里……
眼看他眼睛里失去神采, 周娘子百思不得其解:“我在扬州消息闭塞, 没听说荣国府出事啊？”如果荣国府出事, 他这么急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要是荣国府出事，贾敏应该不会这么坐得住才是。
听到她这话，贾珠又咳了起来，“咳咳咳！”
他脸上还有剧烈咳嗽带出来的病态红晕，“不是……”
荣国府确实没到生死攸关的时候，只是他等不了。
妹妹的青春虚耗在宫内，他们家和甄贵妃、九皇子的牵扯越来越多，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这份心焦让他迫切想要早点进入官场。
但如果他壮年夭折――想到这个结果，贾珠遍体生寒。
周娘子:“那还有什么比你的命重要？”
贾珠好似被一根棍子敲醒了:“我明白了，多谢周娘子。”
他原打算参加明年春季的春闱，但现在贾珠放弃了，他要好好养一养身体，不然他真没熬过去，他这么多年苦读就白费了。
交流完病情，周娘子离开了贾珠的卧房，看到了在门外等候的林烨。
林烨预料到了周娘子的话不会太客气，他这个当弟弟在跟前难免伤贾珠颜面，就避开了。
“周娘子，还想劳烦你帮忙看看这些药。”
那是虚光大师给贾珠开的药。
周娘子也不问，挨个打开药包仔细查看，“……这些药没有问题，对症。”
林烨:“你是否有觉得奇怪的地方？”
对周娘子这个答案，林烨并不意外，要是他们手段这么粗糙，早就暴露了。
周娘子，“这位大夫爱行走偏锋，下重方，对症。”
林烨有些失望，看来这些药里没有发现问题，“他房间里面如何？”
贾珠因为久卧病床，房间里药味重，为了遮这药味，燃了香。
这也是林烨的关注重点。
周娘子愣了下，扭头回去了，过了一会儿出来，对着林烨摇头，那香里面确实有药，但那是安神助眠的，对贾珠无害。
林烨:“我明白了，这回劳烦周娘子了。”
周娘子:“我收了你的东西，应该的。”
贾珠今日情绪波动较大，没有精力再和林烨谈话，第二日，贾珠睡醒，就迫不及待的问了:“表弟，你说的那邪僧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林烨也想苦笑。
从他小时候开始，到如今已经过去十多年，有人在背后算计他，三番几次要他性命，他们却到如今都还没有揪出幕后黑手的真身。
本来想着贾珠这次生病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下手机会，或许他能够有所发现，但是现在线索又中断了。虚光大师虽然还在他的怀疑名单上，但到如今没有抓住他的任何马脚。
贾珠脸色凝重，也在不停地思索：“当初你惊马的时候姑妈写信问老太太，老太太怎么说？”
林烨：“外祖母怀疑的人都排除了。”说到这里，林烨看了一眼贾珠。
那时候他怀疑王二太太，不过她是第一个被剔出怀疑名单的。
她有动机，但她没有这个实力，她的人手只在贾家。
王家只有王子腾有这个实力。
贾珠想不通：“你们有没有头绪？”
虽然这伙人是针对林家表弟，但贾林两家联姻，表弟是姑妈嫡出，两家的关系亲密，贾珠是真心为林烨担心：“有人在背后盯着你，你之前还到处跑，太冒险了。”他很不赞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林烨叹了一声：“没有，已经排除是林家世仇所为，如今他们盯上了林家，未必不会盯上贾家，珠大哥，你也要小心。”
贾珠又是一阵咳嗽：“我会注意，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烨：“我想见见那位虚光大师。”
贾珠点头：“我让人去请。”
结果没请来，有一位外地富商知道了虚光大师医术高明，把人请去为他病危的老母看诊，人已经连夜离开了金陵。
贾珠知道后，有些后悔：“多半是我没有吃他的药被他发现了。”他察觉到不对，就立刻离开了，还是以这种合情合理的理由。
林烨却笑了：“这不正说明他有问题吗？”不是做贼心虚，又何必离开？
“珠大哥，这事我会继续派人盯着，你就安心养病，对了，这事还没有头绪，我希望珠大哥帮我保密，就是外祖母问，你也别提及，等我有线索了，到时候会亲自和外祖母说。”
贾珠怔了一下，答应了：“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说。”
贾珠这病要慢慢养着，他既然放弃了开春的春闱，就强迫自己静下心，放下书本，不再想着要用功，家里来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贾珠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和打算如实以告，结果周瑞家的亲自来了：“大少爷，太太知道你久病未愈，放心不下，特意让小的快马加鞭过来探望。”她还带来了刘太医：“刘太医与我们家相熟，对大少爷的身体状况也了解，想来多半是这边的大夫医术不精，才会拖延到如今，恰好刘太医有事请假回家乡，顺路就请了他来，有刘太医在，肯定是药到病除。”
贾珠清瘦，如今这样子不至于说皮包骨，也相差不远，一看就知道是大病一场过的人，周瑞家的并不怀疑他的病情，但如今不是都熬过来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