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急攻心, 就病了。
她本以为自己病成这样,宝玉他们会来探望, 结果这个院子静悄悄的, 一个人都没来。
虽然是有大夫进来帮她看诊开药, 但其他人呢, 她病了, 她的儿媳、子女不该来侍疾吗?
生病加上愤怒, 王氏把这院子里除了佛堂之外的东西都砸了,老太太听到人来报信,挥了挥手,淡淡道:“二太太喜欢砸就让她砸吧,不过她只喜欢听个响,就没有必要送好东西给她糟蹋了。”
也就是说她砸一次,补充的东西就要差一个档次,她喜欢用差的东西,那就不停地砸吧。
砸了两次之后,王二太太也意识到了这点,终于停了下来,让人去给老太太传话,她还是二太太,她病了,要有人来伺候。
她不想折腾宝玉,但还有李纨、赵姨娘和她一双儿女在,不过老太太驳回了她的话,“二太太得的病会过人,不宜见人。”
二太太要不是身体之前养的好,这接二连三的真要被气吐血了。
另一头,周瑞家的被带回了王家,王子腾对她可不客气,从她嘴里挖出了不少妹妹做过的事,王子腾沉默了。
周瑞家的咬死了没有去收买过宋稳婆,但他们收买了人在贾琏和王熙凤院子里放香,作用是一样的,难怪当时她不敢发誓了。
王子腾十分恼怒,之前她对贾琏做的事情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之后贾琏已经是他们王家的女婿了,姑侄相残算什么事?
周瑞家的大气不敢喘:“太太没打算要二奶奶的命啊!那东西只是让想二奶奶没那么快再生子而已啊!”他们已经知道了王熙凤这一胎是女儿,想让她吃点苦头,没那么快诞下大房长孙而已。
王子腾黑着脸:“闭嘴!”他如今只能拉着脸给这个妹妹擦屁股,另外继续查,按照周瑞家的口供,这宋稳婆不是她指使的,确实也重复了,那会是谁做的?
王子腾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贾赦,但他查了以后发现,贾赦和他的人是有志一同的宅男,不是他做的。
还有可能是谁?
王子腾的视线又看向了老太太,没有查到她,不过这个老太太是颇有手段的,她做了自己也未必能查出来,但如果是她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样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而且老太太一直偏重二房,又宠爱宝玉,要是自家妹妹有什么问题同样会影响到他们,而且自己这回过去,老太太同样是想着息事宁人的。
王子腾又查了荣国府其他人,全都排除了。
到了这地步,王子腾怀疑是不是周瑞家的为了逃避罪责,才一再推脱。
周瑞家的:“……”她哭都哭不出来了,都不是,难道真是她们主仆?但真的不是啊!
王熙凤是在出了月子之后才被贾琏告知在她分娩那日发生了什么,饶是已经出了月子,身体无碍,王熙凤也觉得大脑一阵晕眩。
等回过神来,眼泪就流了下来,“这哪里是亲姑姑,是仇人吧!”
要是一个不慎,她这条命就没了,就算能保一条命在,万一她以后无法再生育,没有自己亲生子,她下半生就要看庶子脸色了!
难怪她问平儿怎么这一个月来二太太都没来看过她,怎么病了这么久还没痊愈,原来是被罚关禁闭了!王熙凤咬牙,怎么就只是关禁闭呢?她觉得不甘心,但这事她叔父已经出面定下了,她无法改变。
贾琏抱着她,轻声安慰,“你别哭了,刚出月子要多注意身体,这事……你以后知道该怎么做就是了。”他一点都没有给二太太澄清的意思,巴不得王熙凤早日认清现实,夫妻一心,保住大房的地位。
“我马上就要去霖海府了,家里中馈现在由你管,就要你多费心了,家里一贯管的宽松,你管事后把家里这些人身上的皮给紧一紧。”
她屋子里居然无声无息就被人放了那种害人的东西,不得不防。
王熙凤身上顿时就像是被注入一股新的力量,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我会的!”
鬼门关走一遭也不是没有好处,管家权之前他们只拿到了一点,现在大部分都给王熙凤了,只有一小部分留给了李纨。
她是节妇,贾琏和王熙凤也没有完全不让她沾手的意思。
李家清贵,就代表着没多少银子,她手上管着点事儿多少能有点油水,也让人不能小瞧了他们母子。
贾琏又要出发了,王熙凤刚拿到中馈也无法开怀。
她不能跟过去,她要送人伺候吗?之前王熙凤借着有孕在身逃避这个问题,如今她已经生了,而贾琏年轻气盛,王熙凤一点都不怀疑他在那边几度风流,与其等他在那边抬举了别人,生下子嗣,不如自己安排,不怕她脱离掌控……道理她都懂,但王熙凤不愿意。
贾琏看出了她的纠结,让她不用操心了,“我是去霖海府读书的,不用特意安排人。”
他在那边确实有人,也就是个通房丫鬟,足够了,要是从这边带人过去,贾府下人们盘根错节,要是有孕了肯定要心大,他现在没有空管这些,而且他对贾府下人没有一定的考察,不敢带在身边。
再者贾琏现在想要自己的嫡长子从王熙凤的肚子里出来,这样才能让王家倾向他,他打算回去霖海府后让人把避子汤准备好。
王熙凤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二爷这是说真的?”
贾琏笑着搂人进怀里:“自然,二奶奶受了这番罪,我要是还一心想着别的女人,心里怎么过得去……”王熙凤知道他在哄她,依然被他哄的脸上笑容就没消失过。
林府那边知道了贾琏要南下的事,贾敏沉默的送了东西和信,让他帮忙带过去,另外四公主府那边也有东西让他帮忙。
贾敏不知道要说什么。
周娘子那天回来之后简单说了有人要对王熙凤下黑手,被贾琏抓了个正着的事,之后发生了什么周娘子被清场了,不知道下文,只确定母女平安,没几日就是洗三,贾敏去了娘家,却没看到二嫂,一问才知道她病了,如今正在静养不见客,贾敏就知道这多半跟她二嫂有关,她没问,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等到满月,依旧不见二嫂,贾敏更问不出口了。
也不用问了,事情明摆着。
哪怕她也姓贾,这种时候她也要装作不知道,只是到底影响了她心情,这个月心情都不畅。
她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二嫂会被关多久,如果时间长的话,二房没有一个主事的人不行,难道要抬举赵姨娘吗?
虽然她有一儿一女,但她为人粗鄙,让她管,只会把二房管的一团糟,或许还要再找人,但要是找了人,二嫂呢?
虽然贾敏一直不喜欢这个嫂子,也知道她肯定不会同意,这要进门辅助管家的女子身份不会太低,这对正室是个威胁,被她知道了,多半是要闹的,到时候二房内部又要乱起来。
想着想着,贾敏就觉得头疼,觉得儿子说有嫡子不纳妾的主意很好。
贾政确实有这个打算,按照之前说的,几年内王氏都没有出来的机会了,那二房谁管?
而且自己妻子管家和侄子媳妇管家差别不小,他之前要买什么东西、要请客吃饭,只要不过那条线他去账上直接就能提钱,但如今不行了,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能拿到银子,但速度没有之前那么快。
他的吃穿用度也比之前下降了一个档次。
贾政更后悔了,后悔当初怎么娶了这么一个媳妇,所以他跟老太太提出要娶一个良妾。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纳其他低位官宦人家的女儿,不过那样就是打王家的脸了,所以他打算纳一个普通良家的女子当良妾代管家,帮忙打理二房内务,这点老太太倒是赞成,“这事我记下了,你对外别说。”要是说了,王氏肯定要反对的,或许还打着这样正好可以“病愈”,老太太不想让她这么快出来。
大房的势头要压一压,王氏也要打压,抬一个良妾出来,正好。
她叹了一口气,也不怪政儿有这个想法,他身边还是要有个贴心人,而且如今闹成这样,要说凤哥儿没点心结那是不可能的,她管家,要是想给二房下点绊子,二房这样都没有还手之力。
还是要抬举一个人出来,不能让大房没有掣肘。
确实也是这样,二房这边除了贾宝玉因为有老太太老顾,生活水平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之外,其余人多少都有些变化。
贾探春和贾环一开始以为二太太是真病了。
但之后从二老爷提起二太太那愤愤的态度里面,贾探春猜出了另有隐情,多半是二太太犯错了,只是她不能问是有什么隐情,她只能忐忑地等待下文。
等着等着,贾探春发现随着二奶奶管家,这些见风使舵的下人们对二房的态度没那么热情了,她本来就不受重视,如今送过来的饭菜比之前更差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那就是赵姨娘她之前时不时就要被叫去二太太跟前,为她打帘子,端茶倒水,现在不用了,为此赵姨娘还叫了一桌席面,想要庆祝,被贾探春骂了一顿,拦下了,只是母女两个再一次闹得不欢而散。
赵姨娘觉得自己委屈,现在太太病了,二房就是她最大了,她还不能庆祝庆祝了?
这女儿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吗?一点都不体谅她,只会骂她?
贾探春话不能说透,赵姨娘根本没有心眼,存不住事,她要是说了,姨娘肯定会欣喜若狂,在老爷面前露出口风,她看不出老爷憋着一股火,姨娘要是问了就是撞枪口了,她要是还如此张扬,那是怕自己跳得不够高,没有惹火上身吗?
贾环心里也是想庆祝的,他现在不用给二太太抄经书了,不用耽误那么多时间,而且他时不时被克扣的文房四宝能正常拿到手了,只是他到底是读了书的,知道事情不能这么干,所以压抑着心里的喜悦。
贾宝玉是最迟钝的那一个,他听老太太说太太病了,他不能去见她,他就答应了,之后好一段时间没有提起他,直到过了一个多月才问,“怎么太太病还没好?”
这时候老太太想到二太太应该也接受现实了,就说,“你再等等,好了我就让人带你去见她。”
贾宝玉乖乖的答应了,二太太那边听到了嬷嬷传话,说宝玉要来看她,立刻提起了精神。
她病好了,吃的方面没有怎么克扣,但被关在这里,到底不顺心,终于宝玉要来看她了!
她想要跟他说自己的委屈,让他劝老太太让自己出去,他也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才能为她争一口气,但是嬷嬷又道:“二太太还请谨言慎行,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王氏:“……”她愤愤的盯着这个老嬷嬷,她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虎落平阳被犬欺,等她出去了,一定要给她好看!
最终,王氏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贾宝玉哭了一场,让他经常过来看她。
贾宝玉看着她伤心的样子不解:“太太病还没好吗?大夫怎么说的?”
王氏扯了扯嘴角,哑声:“是啊,大夫说我没那么快痊愈。”
贾宝玉明白了,原来太太是因为病没好难过,他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太太,听大夫的话,很快就会好的,我也会经常来看太太的。”
“好好好,我的宝玉最是孝顺,你也不要太经常来,耽误时间,你要专心读书。”
说到这,贾宝玉就不爱听了,“怎么能不经常来,这是儿子应该做的,太太……”他的甜言蜜语轻易就能哄的二太太破涕为笑。
京城这边老太太在给贾政挑选合适人选,另一头贾琏在去霖海府的途中出现了“意外”。
第66章 唐氏/叶氏/良妾
贾琏带着人回霖海府, 前面一路顺风,在走到行程五分之四的时候,贾琏基本已经放心了, 但就在这里,他们遇到了意外的情况。
光天化日之下,在城外没有行人的道上,一行人正在赶路, 突然从旁边的山林里跑出来一个形容狼狈的少女,看面庞,大约十五六岁,一身孝。
她见到这一行人, 大喜过望, 扑到了贾琏马下, 跪趴在地, 仰起头:“求求公子救救我, 有人贩子要抓我!”
她这一仰头, 就露出了她姣好的面容。
这是一个长相出众的少女,配上她的孝服,不禁让人感叹, 难怪有句话叫想要俏, 一身孝服。
没多久就有几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
他们手上拿着绳索,看到这个女子就竖起眉毛, “你跑啊, 你还能跑到哪去?你跑不掉的, 只是自讨苦吃罢了。”
说完了, 又对着贾琏这一行人陪笑, 一看就知道这伙人不是凡人, 不管是□□一看就知道是骏马的坐骑,还是这一行人身上的绫罗绸缎和配饰,都在说是他们惹不起的人,而这一行人中,被护在中间的贾琏一看就知道是话事人。
“这位公子,这女子是我们的逃奴,我们有卖身契,只是她刚被卖,还不想接受现实,给公子添麻烦了,我们马上就走。”说着,就要上前去拖走女子。
那女子惊慌失策,看贾琏的目光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砰砰给贾琏磕头:“公子!求你救救我,我愿给公子做牛做马,公子,我会刺绣,我擅女红,求求你买下我,我不想去脏地方,如果公子不缺人伺候,能不能当做借银子,我肯定会还……”她说的有些语无伦次,贾琏看着,挑了挑眉,“停,你说说是谁卖了你?”
看在她的脸上,要是没什么问题,偶尔日行一善也不是不行。
按照女子所说,她是当地一个老童生的长女。
她母亲前两年在生弟弟的时候去世了,然后前不久,她父亲也去世了,留下她带着两岁的弟弟,祸不单行,没多久一场病她弟弟也没了,因为这个情况,定了亲的夫家嫌弃她是天煞孤星,上门退亲,她彻底没了倚仗,见状,她大伯就想要占了她家的房子和财产,他完全不顾及名声,不仅想要财,还把她给卖到脏地方去,想着多赚一笔。
她似乎看出贾琏动了恻隐之心,红着眼眶继续给他磕头:“求求公子慈心!”
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没想到这么倒霉,还有这么没良心的叔伯,贾琏叹了一口气,问了价钱。
那些人对视一眼,不想得罪人,所以只把买人的价格翻了一倍:“二十六两,公子你可别觉得贵,唐氏的姿色你也瞧见了,她还识文断字。”要不是她年纪大了些,性格也比较烈,怕鸡飞蛋打,价格还能再涨点。
“那你就跟着我吧。”放在身边,日后当个通房也行。
贾琏前脚刚说出这句话,后脚就突然想起了表弟的提醒,突然灵光一闪。
这人会不会是有人特意安排到他身边的探子?
周瑞家的和二太太被扣了一个黑锅,是谁下的手他还没查出来,有这么一出,大房二房之间的隔阂越发深了,如果对方是针对贾家,那么会不会还有下文?
贾琏知道有很大可能。而且他确实在女色方面有偏好,这女子有姿色,或许就是有人针对他好女色安排的?想到这里,贾琏盯着唐氏上下打量,这样一想确实可疑,他就想要把人给扔掉,但转而又想,把人带着也行,让人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