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突然开口,明熙立时打起精神来应对,她看剧是知道这个大娘子是个良善的,也知道她是个直性子不喜欢拐弯抹角,便明确今日来示好的策略就是打直球。
“大娘子,自我有身孕您免了我晨昏定省,我也是许久没有给您好好请过安了。今日来,除了想给您问个安,还想同您解释解释前些日子发生的事……。”
“有甚好解释,不是你平日里装的人畜无害的却暗地里给我使绊子,幸而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看不过你的做派没让人得逞”,大娘子不等明熙说完就一顿输出,看得出是气很了的。
刘妈妈见自家大娘子气的胸口起起伏伏的怕她太激动背过气去,赶忙伸手给她顺气,又在袖子底下戳戳她暗示大娘子消消气,听明熙把话讲完。
明熙实在也没想到大娘子反应那么大,生怕她气急了把自已赶出去,也忙不迭出声安抚,“大娘子自是知道我的,我来府里几年时间什么时候暗地里给人使过绊子,更何况还是大娘子您。您买了我来帮我家中度过了难关,我一直记着您的恩情呢,报答您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害您。”
“话说的倒是好听!”大娘子又是一通呛白。
明熙当做没听见,继续说:“那日主君去我房里,屋子里炭火不足有点冷,主君便问起来,明兰那丫头也在呢,小丫头受了委屈便想与爹爹说说,主君一听这宅子里竟还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妖,觉得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便发作起来,我还来不及解释什么,主君便掀帘走了,这也才有了后来的事。
我心里清楚这事同大娘子是不相干的,可我人微言轻,那林小娘又与主君情分不同,我也确实比不得她会哭,主君也信她。我都来不及反应呢,小蝶就被人使计谋赶出去了,我身边一直也就小蝶一个可用的,她走了我更是寸步难行。这不,今日扶我来大娘子这里的便是朱楼和绿萝两位姑娘,这二人还是林小娘送与我使唤的。”
大娘子听明熙说完便和刘妈妈对视上了,两个人一番眼神交流,心里也都嘀咕,都觉得卫恕意说的这番话就是有些投诚的意味。今日来一是想示好,二是想解释下前些日子那档子事,再把自已摘摘干净,三是暗示自已也与那林噙霜有仇呢。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投诚吗?这梯子都递过来了,要不要顺着爬呢?大娘子此时不好自已拿主意,想同身旁的刘妈妈商量商量,可现下卫恕意就站在那,也不好将人晾在那。
刘妈妈最是了解自已的主子,便低下头趴在大娘子耳边小声支招。“大娘子你买这卫小娘来不就是为了分林噙霜的宠吗,先前觉得这卫小娘是个不顶用的,这下两人结了仇怨,我们刚好可以利用利用,让她二人争去,我们正好坐山观虎斗。”说完,给了大娘子一个肯定的眼神。
大娘子觉得刘妈妈的主意好,就顺着明熙的话往下说,“其实我知道你向来是个好的,先前也是气昏了头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这事就过了。至于林噙霜那小贱人是最会装乖卖巧的,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装的柔弱不堪的样子,偏官人最吃她那套,连我也奈何她不得。”
“从前我总觉得自已是买来的,天然就矮了一头,处处忍让她,倒是让那林小娘觉得我好欺负,经此一遭我反倒是想通了,大家都是妾,都要侍奉主君主母,我倒不该妄自菲薄,是该伺候的更用心些。”
刘妈妈和大娘子两人又是一个对视,两人都觉得吃惊,今日的卫恕意跟往常很是不一样,从前她都是置身事外,从来不愿意献媚争宠,从来能躲就躲,今日说的话倒像是立了军令状,像要和林噙霜打擂台的样子。
大娘子思索了一会心里有了计较,“你想开了就好,本也不该妄自菲薄,以后对官人更体贴些才好。先前你说只小蝶一个得用的还被撵走了?”
“是的,本只有小蝶一个贴心的。”“既然你现在身子重,身边没有用着顺手的人也不行,那什么朱楼绿萝的也不是大丫鬟,想来也是不得用的,我再指两个人给你,你带回去。”
“妾谢过大娘子。”
“刘妈妈,你找两个能干的丫头唤来,让她们去卫小娘屋里伺候。”大娘子眼含笑意吩咐刘妈妈,言语里却充满了暗示。
刘妈妈低眉顺眼应下来,她当然也听懂了大娘子的意思,既然要找人送过去,这人选肯定是要好好思量一下的,既要能干又要机灵,今日卫小娘来投诚是好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她跟前安插两个自已人,总好过两眼一抹黑的抓瞎。
刘妈妈想了想,觉得院子里的朱鹂和鹦鹉可堪大用,便指了她俩过去,这两人都是家生子一家子身契都在大娘子手里捏着,用着放心。又怕她俩搞不清状况,特意唤了她们的老子娘来叮嘱了一番。
这边,明熙请安出来还带了两个女使回去,朱楼和绿箩顿感不妙,觉得这里头怕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两人都恨不得飞去给林噙霜报信,可现在又抽不得身,就一会功夫这大冷天两人竟是都急出了一头的汗,明熙看到两人神色慌张又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就明白她们心里想什么,知道她们着急脱身偏故意走的慢慢的,反正她不急,回去的路上再仔细瞧一瞧这盛府。
一行人就那么一路走一路看慢慢悠悠回了院里,回去之后明熙吩咐朱楼和绿萝带着朱鹂和鹦鹉熟悉下屋子,把该注意的讲仔细了,又叮嘱朱鹂和鹦鹉好好看好好听好好学,四人领了吩咐便各自退去。
等四人再得空闲的时候又到了午时,该伺候明熙用饭了。按照往日的习惯,她们布了菜就可以退出去了,因为不管是之前的卫小娘还是明熙都不喜欢用饭的时候她们在跟前,今日却是不同,小娘一会说饭菜不合胃口,一会说身子不爽利没力气动筷,要不就说菜咸了要添茶水,关键明熙并不支使新来的朱鹂和鹦鹉,就是一个劲的使唤朱楼和绿萝,把两个人使唤的团团转。
朱鹂和鹦鹉在旁边也看出了些门道,小娘这是不想让朱楼和绿萝二人闲着,再想想刚刚小娘让她们二人带自已两人熟悉屋子时那二人神情不属,频频看向屋外,好似有什么事着急去办,又想起临来时老子娘叮嘱的话,这二人是林小娘那边送来的,怕是她们二人想去做那耳报神,这卫小娘是看出来了,不想她们得空去呢。
朱鹂和鹦鹉心思百转间领会了明熙的意图,就看着那二人忙乱也并不伸手帮忙,明熙很满意大娘子给的这两个女使,会看眼色,懂事!
吃罢饭,明熙要去院子里消消食,便让朱楼和朱鹂跟着伺候,让绿萝和鹦鹉收拾好先去用饭,等会再来换朱楼和朱鹂。明熙吩咐完看到朱楼和绿萝明显长舒一口气的样子,还看到朱楼暗暗给绿萝使了个眼色。
不止明细看见,鹦鹉也看到了,等她们二人退下后,绿萝想要借口脱身,鹦鹉便拉住她说要同她询问询问这卫小娘的规矩,又问她府里都传小娘最是良善不过,今日用饭看着怎么还挺折腾人。绿萝也没看透今日明熙的举动,便真的和鹦鹉聊了起来,直到朱楼和朱鹂回来也不曾抽出空去报信。朱楼回来看到绿萝跟鹦鹉聊得热络,面色不见焦急,当她已经送过信了,便丢开此事,安心吃饭了。
明熙这招用的极好,朱楼和鹦鹉也配合得天衣无缝,还真把那二人暂时稳住了。明熙本也就只打算瞒这一时,只要到黄昏前没有林噙霜那边的人过来捣乱,她这计谋就成了一半了。
第3章 美人计
明熙消食后小憩了一会,养足了精神。她起身望向窗外的日头,看太阳已经微微西斜,问屋外候着的人,“是谁在外头?现下几时了?”
“回小娘,奴婢是朱鹂,现下刚过申时,小娘可是要起身?”
“我要起来洗漱,帮我打些水来吧!”
“是,奴婢这就喊人去。”
不多时,绿萝和鹦鹉拿着帕子端着脸盆进来,二人细致地伺候明熙洗漱。
洗漱完,明熙说:“你们都出去候着吧!”几人轻手轻脚地退出。
明熙等她们都出去之后开始四处寻觅卫小娘的妆奁。这是一个朱漆戗金莲瓣式人物花卉纹奁,盒盖上精心雕刻了一幅仕女消夏图,妆奁很是精巧,首层装有铜镜和木梳,下面一层是个粉盒,盛放着妆粉和胭脂,最下层有一块石黛,还有一瓶香油,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明熙用这些化妆品给自已画个淡妆,明熙只敢涂浅浅一层的妆粉,她不确定这妆粉是不是用什么矿物制成的,会不会对孕妇有害,所以不敢多用,再描个眉,其实卫小娘的眉形很好看,是弯弯的柳叶眉,很是柔美,配上她高挺的鼻梁,就显出些许的英气,也或许是内里的芯子换成了明熙,眼神更坚毅,便显出几分倔强来。明熙为了突出卫小娘这张脸的柔美,上了点腮红,浅浅的涂了点口脂,表情再温顺些,活脱脱一个柔弱美人啊!
明熙装扮好之后坐在铜镜前好好欣赏了下现在属于自已的这张脸,又对着镜子练习各种楚楚动人的表情,力求让人看了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今日明熙就要做一朵惹人怜爱的小白花。
“小娘!”明熙听见一声软萌萌的轻喊声,一转头就看见小桃露出一个头在门边,眨巴着滴溜溜的圆眼睛看她。明熙招呼她进来,小桃走到她跟前,悄摸摸地同她说,“小娘,主君回了,我来时主君刚从老太太院里出来,说是要去书房。”“乖小桃,我知晓了,你快回去陪你家姑娘去吧。”
小桃走后,明熙把朱鹂和鹦鹉喊进屋,“我要去趟前院书房,你们俩陪我去!”说罢,就看向两个人,仔细观察二人的表情,朱鹂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答是,鹦鹉性子应当更活泼些,她颇为担忧地问“朱楼和绿箩那边怎么办,要不要留一个人看着她们?”
“不用管她们,等我到了前院,消息也就瞒不住了,只要确保现在她们还没把消息递出去便好。”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明熙三人还是快步往前院走去。
书房,盛在处理公务,冬荣候在门外。
朱鹂和鹦鹉扶着明熙刚靠近书房,冬荣就瞧见了,远远见着觉得今日的卫小娘格外好看,但看穿着又和往日见的又没甚不一样,冬荣不敢再细瞧,又诧异卫小娘会到书房来,以前是从未主动来过的,这般想着冬荣动作便慢了。
在明熙一行人看来,这冬荣小哥一看到他们显然是愣怔住了,但冬荣不愧是跟在盛身边的老人了,愣怔一下也就稳住了,只见他回过神来忙走到明熙跟前,问到“姨娘怎找到书房来了?可是有事需要小的通禀老爷?”
明熙是知道冬荣的厉害的,不敢在他面前拿乔,颔首示意“冬荣小哥!”紧接着才说了自已的来意“我今日来寻主君有要事要说,还劳烦冬荣小哥通禀一声。”冬荣低头听到卫小娘这样的说辞微挑下眉,并不置喙,转身到书房前敲门通禀。
再说书房里的盛,起先听到脚步声知晓有人过来又听冬荣叫“姨娘”还以为是林噙霜过来寻他,本欲喊冬荣让人进来,后面却是听见了卫恕意的声音,这也着实让他讶异,这卫恕意从不主动寻他,每次去她房里也总是想方设法让他离去,表现得不情愿的样子,弄得自已很没趣,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竟来寻自已,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正欲叫人,便听到冬荣的敲门声,“请进来吧!”
明熙一踏进书房门便看见盛好整以暇的坐在书桌前望着她,明熙撞进他的眼睛里也不躲闪,直勾勾看着,心里是乐开了花,这盛不愧有探花郎的基因,相貌是长得十分俊美,又带着些许书卷气,想来是为官多年还自带一股威严,怎么看怎么帅啊,明熙在现代男朋友也没少谈,可没吃过这么好的,顿时觉得这穿越不亏啊,越想心里越美,眼睛里仿佛要冒出粉红泡泡了。
盛坐在书案前想等卫恕意主动上前来说明来意,不料这小女子一进门就盯着自已瞧,那目光仿佛要把自已吃了,看得盛心里发毛又有些脸热,忙挥手让其他人出去,冬荣退出去还贴心的将门给带上了。
这番动静也让明熙回神,明熙收敛目光,低头垂目,娇娇软软喊了声“主君~”,那声音是宛转悠扬,好似要勾人的魂似的。
已是黄昏,屋里光线暗,为了方便盛办公,书房里是早早点了灯的,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明熙又特意打扮了一番,盛看她怎么都觉得我见犹怜,想拥她入怀好好怜爱。盛越看越觉得脸热,说话也不由得更放软了声音,“你来寻我何事?”
盛的话一问出口,明熙就抬起含泪欲泣的眸子看向他,盛立时有些手足无措,他本是个多情的,见不得女人流眼泪,更何况是往日在他跟前不假颜色的卫恕意如今犹如一朵盛放的白莲站在他眼前。
盛起身走到明熙跟前扶住她的肩膀低声宽慰,又忍不住好奇询问她为何哭泣。明熙顺势扑进盛的怀里,又是一声更加绵长的“主君~”,盛也搂紧她轻抚她的背,明熙在盛怀里缓缓抬起头,用装满眼泪的双眸深情地看着他。
“主君,妾昨日做了一个梦,现在想来仍觉得后怕,妾怕梦里的事成真那便没有来日了,有些心里的话妾一定要对主君说。”
盛听了心想女儿家就是心思重,一个梦竟怕成这样,但见她依赖自已心里便又多了怜惜,安慰她:“梦境而已,无须慌张,怎可说没有来日的话。”
“主君不知,那梦真实的很,妾梦到自已这胎是个男孩,但是生产前进补太过孩子养大了,生他时竟是难产!妾好疼啊,怎么呼喊主君都不在,妾还听到明兰的哭声,就这样疼着疼着妾就没了力气,去了。等我去了才知主君去大娘子娘家润州辞行去了,妾竟是到死都没再见过主君,妾悔啊!”
盛听完心里一个咯噔,他是打算再过些日子家里收拾妥当之后去润州岳母家里辞行的!恕意这梦倒不像是空穴来风的瞎想,又听她说这胎是个男孩,想到恕意说的难产,盛也有些心有戚戚,但还是宽慰明熙“意儿,你莫要自已吓自已,你放心,我定早早给你请好产婆,请全扬州城最好的产婆,定能保你平安生产。”
“主君,我今日来也并不是同你哭一个梦,实在是后怕的紧。想到我死前都没能再见你一面,我就恨我自已。”
“意儿何出此言呐!”明熙在盛怀里撑起身子含情脉脉地轻抚他的脸,说出来的话更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主君,自我入府以来从不敢主动靠近你,你来看我我心里不知多高兴却不能表露出来,我深知自已只是个买来的妾,能得主君一时看中便已是难得,是万万不能肖想更多的。我克制着自已不能沉沦,主君是大娘子的夫君,主君是林小娘的竹马,主君不可能是卫恕意的!我也是读过书明白些道理的,我心里也有自已的坚持,我决计不允许自已同其他深闺怨妇一般怨天尤人!”
盛心潮澎湃的听完卫恕意的话,他一直觉得卫恕意心里是没有自已的所以才总把自已往别处推,今日听了她的话才知晓她是怕自已对她是一时兴起,没了恩宠后她怕自已成了一个怨天尤人的深闺怨妇。
明熙看盛深色动容,知道他听进心里了,便继续说:“我本想这一世能够陪在主君身边,能给主君生儿育女,知道主君和我生活在一方天地里也是无憾了。却不曾想有了昨日的那个梦,我害怕了,我的心意还不曾让主君知道,我总要同主君讲讲的,主君是我的心上人,不敢触碰的心上人。”
盛望着烛火下的美丽面庞,心里满满的感动,他竟不知这美人对他如此情深,情到深处才不敢说呀,除了卫恕意他还有一妻一妾,大娘子同他也是如胶似漆过的,可她的性子不太柔顺,有了霜儿后更是与他离心,霜儿倒是和他情投意合,又温顺可人,他也是一直放在心里的。可她们跟恕意不一样,恕意刚入府时自已很是新鲜了很长一段时间,可那时的恕意对自已总没笑脸,久了自已也就觉得没趣,放下了。如今听了恕意的陈情,盛倒似得到了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抱着卫恕意的手又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