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经了林噙霜和周雪娘的事,心里一定有成算了,应该不会再无度的纵容谁了,这样看也是好事一件,老太太也不用太烦忧。”房妈妈看的更透彻。
“儿孙自有儿孙福,盼着他能吃一堑长一智了!”
“小娘,我打听到西院那边林小娘一直闹着要见主君,求主君能看在周雪娘服侍她多年的份上对周雪娘网开一面,主君只回了七个字。”鹦鹉故意卖关子。
“鹦鹉姐姐就不要吊人胃口了,快些说吧。”
鹦鹉笑着开口,模仿盛的口气,“若再闹,罪加一等!”
“哈哈哈哈…”众人都笑起来。
“合该如此,看她还敢再闹?”
“就是,从前她没少给咱们小娘使绊子,克扣小娘的东西,这就是报应不爽了!”
“那周雪娘还敢恶人先告状,幸好主君相信小娘,肯明察秋毫,不然真要被她反咬一口,那真是呕死了!”
“只是那四姑娘看着有些可怜,不知那林小娘和周雪娘怎么想的,看着疼四姑娘也是真疼的,偏总让四姑娘搅和进这些大人的事里来。”
“是说呢,眼看着一个娇小姐都快折腾成妇人了,我见四姑娘几次都没了鲜活气,整个人老气横秋的,哪有咱们姑娘的半分机灵劲。”
“…”
第43章 行刑
新春既望,烟火犹灿,月余之间,已届正末。
正月底,家家户户门前的红灯笼虽仍高挂,然红色却渐渐褪去初时的鲜艳,街巷间少了些喧嚣与热闹,多了几分宁静与日常,扬州城的百姓纷纷从节日的氛围中抽身而出,投入到新一年的忙碌与奋斗之中。
盛府也开始全部忙碌起来,各院开始打包物品,女使们会细心地将衣物、日常用品及贵重物品逐一折叠、包裹于布匹或麻袋之中,对于易碎之物更是小心翼翼地以软物衬垫,确保长途跋涉中不受损伤。每样物品都会被仔细标记,以便在路途中或者到达东京后能够迅速找到所需要的物品。
在大家都在整理行李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盛突然让小厮通知各院的丫鬟仆从去后院拆房观刑,下人们这才想起主君说要严惩西院的管事妈妈周雪娘的事来,众仆从议论纷纷。
等众人都到了才发现柴房变了大样,院子里被收拾干净了,正中的位置已经放好了一个木制的长凳,大约有一人宽,四个孔武有力的小厮分别站在木凳的两侧,前两人手拿三尺五寸的法杖,那法杖大头阔不得过二寸,小头径及厚度不得超过九分,后面的两人每人手里拿了一捆绳子,四人表情肃穆,气势摄人,众人见了无不胆寒,本来还有些喧闹的柴房院子,现在针落可闻。
等大家站定后,另有另个小厮抬了一个人出来,此人浑身脏污,形容枯槁,比街上的乞丐好不到哪去,认识周雪娘的人都不敢相信这就是她本人,原本安静的小院因为周雪娘被抬出又掀起了一阵议论声。
冬荣从人群后面走来,众丫鬟仆从纷纷让出一条道,冬荣在众人前方站定,废话一句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今日把大家都叫来,就是让大家看看,谋害主子是什么下场!主君念在周雪娘伺候林姨娘一场的份上,给她留了点体面,便不去衣受杖了!此次周雪娘谋害主子,杖三十!”
众人一片哗然,看周雪娘这模样,这番杖刑下来,还能有命在吗?
那抬着周雪娘的两个小厮听令将周雪娘放到了木凳上,手拿绳子的二人紧接着上去将周雪娘的手脚绑住固定在木凳上,全程周雪娘没有任何挣扎,她也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随着冬荣一声令下,“行刑!手拿法杖的两人就抡圆了膀子打下来,法杖落在皮肉上发出一声闷响,原本毫无动静的周雪娘突兀的惨叫出声,随着一棍棍落下,叫声愈发凄惨,周遭胆小的婢女吓哭好几个,胆大的仆从也都不敢再睁眼去看。
冬荣看到众人的反应,厉吓出声,“都睁开眼睛好好看着!你们都要记住周氏今日的惨状,以后才不会再犯!”
大家只好被迫看着行刑的过程,起初,周雪娘的惨叫还一声盖过一声,可随着法杖落下的次数增多,周雪娘也渐渐没了声息,行刑的两人见木凳上的人没了动静,停了下来,等冬荣的指示,冬荣朝周雪娘瞥了瞥,身旁的一个小厮立即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气。
冬荣便下令,“继续打!”两位行刑的小厮只能继续,周雪娘即便昏死过去也实打实受了这三十杖!
行刑结束,众人依旧噤若寒蝉,冬荣面对众人,眼神凌厉的扫视一圈,“都看清楚!记仔细!”说完,就率先走出去。
等冬荣一走,柴房小院又沸腾起来,大家都围在周雪娘两三步远的地方,却没人敢上前去看看她是否还活着,冬荣也没有说明怎么处置受完刑的周雪娘,众人迫于冬荣的威力也不愿意多管闲事。
直到长枫和墨兰赶来,长枫让墨兰在院外等着,他进门去找自已的小厮。长枫进到院子里就看见乌泱泱一群人围在一起,都没人注意他的到来,他费劲的扒拉开人群,有人见三少爷来了这才给他让出一条道,待众人让开,长枫才看见趴在木凳上的周雪娘,猝不及防看到如此血腥的画面,这未经世事的少爷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就晕死过去。
长枫的小厮看见自已少爷吓晕了,赶忙从人群中挤出来,背起他喊着找大夫,院里又慌乱起来。
墨兰在院外听到哥哥的叫声还以为是周妈妈的伤势太重,长枫心疼才惊呼,可等到长枫的随从背着长枫出来才发现自已想错了,她迎上前去,“哥哥怎么了?”
随从看见墨兰也找到了主心骨,“四姑娘,我们少爷吓晕了,赶紧让人找大夫来。”
墨兰懵了,哥哥没把周妈妈带出来,自已还吓晕了!“你快将哥哥带回他的院子,我让人去找大夫!”
墨兰吩咐完,自已冲进院子里去,指着两个眼熟的小厮让他们赶紧去找大夫来看三少爷,云栽同林噙霜院里的几个女使婆子见到墨兰进来,赶忙挡在她眼前,不让她看到周雪娘的惨状,怕她也受不住。
墨兰着急,催问她们,“周妈妈怎么样了?伤的可重?快将人抬回去救治啊!”几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一个平日里跟周雪娘相熟一些的婆子折回去试了试鼻息,惊喜发现,人还活着,这才招呼几个姐妹找来担架把周妈妈抬回西院里。
再说出去找大夫的小厮,跑了好几家医馆药铺,都说大夫被请走了,现下没有大夫坐堂,跑了两条街都没请到一个能看诊的大夫,两个小厮急的冒火也是无法。
直到跑到第三条街,才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医馆里抓到一个刚从外面回来的大夫,两人不由分说就拉起大夫往府里跑。盛府门外,长枫的随从正急的直跺脚,看见两人将大夫带回来,都没等大夫喘口气就拽着大夫去了长枫的院子,林噙霜的人赶过来要大夫的时候大夫已经到了长枫的院子了。
大夫给长枫把完脉,说是惊惧过度才会昏倒,给开了安神药,又施了针,长枫也就无事了。只是这一番折腾下来,一上午的时间都快过去了,那边周雪娘情况紧急,已经起了高热。
第44章 来晚一步
来请人的女使因为同样担心三少爷的病情就没敢催促大夫,直到大夫出来才请人往西院去,得亏这个大夫是个年轻的,要是上次给卫恕意看诊的那个大夫,这样奔波一趟,病人没事大夫就先倒下了。
大夫到了西院,众人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直接将周雪娘的伤口显露给大夫看,这年轻大夫一眼看出这是受了杖刑,行刑的人可没手下留情,大夫看着周雪娘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有些不愿意救治,“这位妈妈受的伤太重了,又耽搁了时间,现在要治,我没有把握,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话就想走。
几个女使拦住他不让他走,林噙霜崩溃,“怎么就请了这么一个大夫,再去请厉害的大夫来。”一个女使弱弱开口,“小娘,请大夫的小厮说三条街就找到这一位大夫,今日城内不知怎么了,所有大夫都出诊去了,请的这位也是从外面刚回来的。”开口说话的这个女使就是刚刚去请大夫的那位,从小厮那里了解到了情况。
墨兰怕阿娘把大夫得罪了,上前去安抚大夫,“大夫,求您看看周妈妈吧,她受了重伤,浑身发热,您若不救她,也没有人能救她了呀!”
大夫看墨兰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既明理又乖巧懂事,也有些心软,可自已确实是医术有限,怕真的无能为力啊,墨兰看出大夫的犹豫,“大夫,您放心治周妈妈,什么结果我们都认,绝不会怪到您头上的。您放心,您刚刚还救了我哥哥,我们不会恩将仇报的。”大夫听了墨兰的承诺,又看向明显是主子的林噙霜,她眼神殷切,大夫也只好应下。
他先给周雪娘扶了脉,脉象散乱无章,这脉在筋肉间连连数急,三五不调,止而复作,如雀啄食之状。大夫觉得情况不好,这是重伤之后又风邪入体,命悬一线呐!他赶忙让林噙霜先拿参片来给人吊着命,又让人取冰水来给病人冰敷降温,再让人把伤处的衣服剪开,慢慢撕下好处理伤口。这样一通忙活,周雪娘的脉象稍稍稳定了些,只是高烧一直不退,人陷入昏迷中也一直未醒。
大夫给开的药熬好了用芦苇杆硬灌了进去,冰敷的帕子也换了一条又一条,大夫说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若能退烧,这妈妈就还有一线生机,可若一直不退烧,那就是回天乏术了。х
墨兰去看了长枫回来后,就一直陪着林噙霜守在周雪娘床前,周雪娘迟迟没有苏醒的迹象,墨兰看着她的伤口虽然上了药还是掩不住的狰狞样子,忍不住哭出来,“阿娘,周妈妈会不会一直就醒不过来了?”
林噙霜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她看着周雪娘呼吸微弱的样子也害怕极了,周雪娘陪着她一路走来,说是主仆更似姐妹,林噙霜想着也不由悲从中来,派去金紫医官药铺请大夫的人一直没回来,周雪娘的烧也一直没退,林噙霜看着她因高烧干裂的嘴唇,忙端了水来给她润唇,手指捏着汤匙靠近她的嘴唇,林噙霜突然觉得不对,当手指靠近她的鼻尖时没有感觉到一丝呼吸,林噙霜不敢置信,她颤抖着用手指再去试探周雪娘的鼻息……
“砰”的一声是碗掉落的声音,连同这声音一起传来的是女使喊出的“金紫医官药铺的孙大夫来了!”墨兰激动的跑去引大夫进来,没有注意到林噙霜的僵硬,她也听到孙大夫来了的声音,她缓缓转过头看向门外,心里在问:没有呼吸的人还能救活吗?
“阿娘,孙大夫来了,快让孙大夫再给周妈妈看一看!”林噙霜僵硬地慢慢让开,希望有奇迹出现,孙大夫上前扶脉,却感受不到脉搏,又伸手掰开周雪娘的眼睛看了看,眼神已经涣散,孙大夫起身,“晚了!病人已经去了!”
林噙霜听到诊断结果后,直接倒下了!墨兰扶着云栽的手才稳住了身形,周妈妈死了!她都没有来得及在这世间留下最后一句话,就走了?墨兰突然哀恸大哭,几个女使婆子一边劝姑娘节哀一边将林噙霜扶去床上。整个西院一阵兵荒马乱。
东院里,鹦鹉正在跟明熙汇报西院的情况,“漏了一个小医馆的大夫,他前些时日去到乡下给村民看病去了,今日才回扬州城,就被府里的小厮请来了。不过在三少爷那边耽误了好一会,这个大夫又年轻,没能让那位的烧退下来。孙大夫那边出了点状况提前回来了,也被请过来了,但说是来晚一步,人已经没了。”
明熙听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去了好,也不枉她花重金请了全城的大夫都去城外乡下义诊,明熙舒展了下四肢,惬意的对鹦鹉说:“你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朱鹂吧,就当是庆祝她提前康复了!”鹦鹉应下。
明熙一个人坐在房里,一半身子被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笼罩,一半隐在阴影里,明熙稍稍偏过头躲过直射人眼的阳光,将整张脸隐在暗处,心里对自已说:“这是利息!先让林噙霜尝一尝失去的滋味,权当还了她打明兰的那一巴掌。可这不够!”明熙的眼神锁定在西方,势在必得!
周雪娘的死没有在盛府引起轩然大波,当那三十杖落下来的时候,众人就已经断定她活不成了,整个盛府很是寂静了一段时间,丫鬟仆从们知道主君的忌讳,也忌惮冬荣的手段,都勤恳做事,不敢八卦议论,只偶尔私下叹两声也就过了。
西院后来倒是出了一个小插曲,朱楼的老子娘得知周雪娘死了,知晓林噙霜压根护不住自已的心腹,就断定林噙霜不得宠了,便到林噙霜那里闹过一回,威胁林噙霜再给笔银子当做补偿费和封口费,更是狮子大开口要五百两,被林噙霜命人撵了出去,可是这一家料定林噙霜现在无人撑腰,三番五次来闹,林噙霜不堪其扰,拿了一百两打发了,还让他们签了字画了押,说此事一笔勾销。
第45章 布局(一)
就是在这件事后的当天晚上,明熙难得的得了空,盛的同僚给盛办了送别宴会回来的比较晚,她让柠檬去给绿竹传消息,约她见面。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绿竹做寻常女使打扮来到了明熙的院子。
“绿竹,你和你哥哥的身契已经在我手上了。”明熙开门见山,手里拿着两张身契展示给绿竹看。
这是周雪娘事件之后,明熙趁着盛有愧疚之意的时候,同他撒娇说她现在手里管着庄子铺子,手底下没有得用的人,想再从府里挑些人手。盛本想从自已的心腹中挑两个借给她用,明熙却说要自已培养些人出来,又说府里前院的一些杂役手上也没有正经活计,不如她就好好挑起来培养起来,也是自已的助力。
盛见她有自已的主意就同意了,将前面那些杂役人员的身契拿过来给她挑,明熙认真仔细的挑了几个,又不经意的将绿竹和大头(槐轩)的身契夹在其中选了出来,“就这几个吧,先让他们就在外院里待着,主君让冬荣小哥找人先给我好好调教调教,等他们学了些本事,我用起来也顺手。”
多亏了林噙霜因为担心绿竹心里有怨气不让她再继续留在西院,把人撵到了外院,不然明熙反而不好行事,这下也算是成全了明熙和绿竹的缘分。
绿竹看到自已的身契到了明熙的手上,神情很激动,如若跟着卫小娘将林噙霜的事处理好了,自已就不用再受制于人了,但绿竹又有些担忧,“小娘,奴婢有个有个疑虑,您拿了我的身契,这是在主君那过了明路的,倘若日后我出手对付那林噙霜,主君怕是会怀疑到您身上啊!”
明熙瞅了绿竹一眼,“你很聪慧,能想到这一点。放心好了,主君不会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明熙当时选好杂役之后,又偷偷将绿竹的身契抽了出来,这才把其他几人拿给盛过目,再由冬荣去给他们培训,也就是说,绿竹的身契是明熙借着选人单独留出来的,没让盛知晓,但是绿竹的哥哥槐轩确实在明面上已经是明熙的人了,这也是对绿竹的一个小小震慑。
明熙成竹在胸的样子打消了绿竹的疑虑,既然选择了主子,那就全然信任才能成事。
“我探听好了,林噙霜会在我们出发去东京前由南誉带人送回宥阳,南誉不像冬荣一直跟在主君身边统管府内的事,对你们这些女使仆从都了解,南誉一直在外替主君办事,对府内的人和事肯定不熟悉,这更方便我们行事。林噙霜这次是受罚回宥阳,大娘子就是为了让她不痛快都不会让她带太多自已人回去,没了周雪娘,剩下的那些人也未必会心甘情愿跟林噙霜去宥阳,所以到时候确定了随行人员的名单,我会尽量选一个生面孔,然后把她送到庄子上,把你换上去,到时候她替你在庄子上,你替她上船,南誉不认识你们,这样你以她的身份上船去宥阳就万无一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