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番异常天象之预警未能及时呈报,实属司天监之失职。臣以为,当以此为鉴,对司天监略施薄惩,以儆效尤,并责令其加强天文观测与推演之术,力求他日能更精准地预见天时,预防灾患于未然。”
“臣请奏,臣恳请陛下亲自祷告上苍,展现天子仁爱之心,行祈雨之礼,以虔诚之心感天动地,祈愿甘霖普降,润泽大地,庇护受旱灾所困的百姓,使他们早日脱离苦海,共沐皇恩浩荡。”
“…”
明兰静立一侧,耳中充斥着众臣的议论,初时还聚焦于旱灾赈济之策,渐渐地,话题却似偏离了正轨,转向了求雨与归咎。
明兰心中暗自焦急,深知此刻急需的是切实有效的救灾方案,而非空洞的祈愿与无谓的指责。太后见状,眉头紧锁,显然也被这纷扰的议论搅得心神不宁,转而望向皇帝,却见其面色淡然,未有过多表示。
于是,太后轻启朱唇,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位爱卿,议论良久,可曾触及赈灾之策的根本?”
言毕,太后目光深邃,望向明兰,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护国公主也听了多时,你可有何见解?”太后这是给明兰递梯子,推她上位。
明兰感受到众人的注视,深吸一口气,缓缓上前一步,行礼后言道,“陛下,太后,臣以为,当前旱情严峻,百姓困苦,我等身为臣子,首要之务应是商讨如何迅速有效地赈济灾民,恢复生产。
求雨虽为古法,但亦需辅以人力之作为,方能见效。至于归咎于司天监,虽有其责,然非当务之急。现在旱灾蔓延,但尚未到秋收之时,还有机会补救,臣以为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庄稼无水的问题。方才刘大人提及兴修水库,臣以为此法甚妙。”
太后冷冽的目光如利刃般掠过,显然对刘大人等皇帝亲信势力的微妙平衡有着深邃的考量。她让明兰发表见解,并非单纯为了听取意见,更似是在棋局中巧妙地落下一子,意在制衡与推动。明兰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背后的深意,旋即转了话锋。
“但此法实为预防,预防之法虽好,然此刻旱情已急,非朝夕可解。臣斗胆建议,当务之急是立即行动,组织人力,开凿灌溉渠道,以解燃眉之急。
此举不仅能将丰富的河水、井水等自然水源引入干涸的农田,为枯萎的庄稼带来生机,更能在日后成为保障农事生产的重要举措。臣恳请征调民兵,开挖沟渠,引水入田。同时也可兴修水库,以备不时之需。
此外,还应加强气象观测,为日后的防灾减灾工作提供建议。唯有如此,方能真正解百姓之困,安社稷之基。”
明兰的话语掷地有声,既展现了对当前局势的深刻理解,又提出了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赢得了在场不少人的暗暗点头,太后与皇帝面露赞许之色。
第172章 公主之威
就在这时,大殿一隅却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打断了这份和谐。一位官员突然出列,言辞犀利:“陛下,臣有奏,臣以为,护国公主之德行,有损大宋声誉,德行有亏。
公主德行,关乎大宋颜面,若其行为有违礼仪,有损国体,岂可再担‘护国’之名?臣恳请陛下,念及公主往日之功,可保留其公主之尊,但‘护国’之名,理应收回,以免误导天下。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哗然。明兰面色不改,心中却暗自思量:此人何意?
盛站在众臣中间,神色略显慌乱,他侧首急切地向身旁的官员询问道:“他这是何意?护国公主怎么有辱国威了?发生了何事?”
身边的官员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那人是犯什么癔症。
太后和皇帝的目光也立即向明兰望来,明兰紧锁着眉头,心中暗自腹诽,这官员简直是荒谬至极,莫非是脑子有疾,方才会口出这等无稽之谈。
立即有太后一派的官员站出来替明兰说话,“王大人上下嘴皮子一碰,便妄言护国公主德行有亏,实属无稽之谈。公主是先帝亲封,盛氏之女明兰,才德兼备,智勇双全,于国难之际,挺身而出,临危受命,救驾有功,不负皇恩,忠勇可嘉,其忠烈之举,天地可鉴,万民敬仰。岂是你可随意中伤污蔑的?”
话音一落,众官员纷纷附和,声援之声此起彼伏。皇帝见状,亦难掩怒色,对那王姓官员予以严厉斥责。
谁知那位官员梗着脖子,固执已见:“盛明兰所为,已在东京城内沸沸扬扬,百姓私下议论不断,此等行径,实则有损我大宋之威严,为皇室蒙羞,亦令陛下与太后颜面扫地。”
此言一出,立时有官员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厉声质问道:“你口口声声指责护国公主之行有损国威,却又不肯明言公主究竟有何不当之举?莫非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王姓官员闻听周遭窃窃私语,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他厌恶地瞥了明兰一眼,随即振振有词道:“盛明兰在救驾之前,曾当街被流寇掳走,此事众多百姓亲眼目睹,而后她却奇迹生还,紧接着便立下救驾之功。
臣深入调查,发现那些流寇实为叛军邕王府的余孽。由此推测,要么盛明兰早已失节,委身于贼寇以求自保;要么她便是邕王一党的内应,因提前归顺而得以逃脱。
之后,她更是以救驾之功混入朝堂,企图混淆视听。如若不然,邕王叛军众多,且好虐嗜杀,怎么她区区一个女子,竟能冲出突围,还请来援军呢?陛下,太后,此女身份可疑,绝不可再留于朝堂之上啊!”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再次掀起轩然大波,议论纷纷。
盛闻言,怒不可遏,他站出来,怒斥王姓官员道:“你简直是血口喷人!我女儿无辜遭难,全凭自身机智勇敢方得脱险,岂容你如此污蔑?御林军上下皆可作证,她入宫乃是太后亲召,纯属巧合。
至于救驾之功,更是我女儿临危受命,历经千辛万苦方请得援军。你非但不查真相,反而信口雌黄,编造谎言来陷害忠良,究竟是何居心?我看你才是邕王一脉潜藏的叛党,因嫉妒我女儿之功绩,故意抹黑于她。
陛下,太后,此人用心险恶,请务必严加查办!”
盛一番慷慨陈词,字字珠玑,掷地有声,瞬间唤醒了在场许多大臣的理智与正义感。他们纷纷站出来,为明兰辩护,声讨那王姓官员的卑鄙行径。
王姓官员眼见众臣不相信自已所言,狗急跳墙,胡乱开口,冷笑道:“民间传言四起,岂是空穴来风?无风不起浪,定是盛明兰自身行为有亏,才授人以柄。”
顾廷烨闻言,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而锐利,射向王姓官员,随后他缓缓地将目光从那王姓官员身上移开,转向皇帝,“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陛下,东京城中谣言四起,怕是背后有推手。
护国公主身为我大宋之尊,竟遭此等诽谤,不得不令人怀疑有细作作祟,意图通过败坏公主名声,动摇皇室根基,进而削弱百姓对皇室的信任。此乃国家大事,关乎社稷安危,必须彻查!”
见顾廷烨将话题引到邦交细作的身上,王姓官员急了,试图将矛头转向顾廷烨与明兰的私交上。“陛下,顾将军此言差矣,他之所以偏袒盛明兰,怕是因为二人交情匪浅,陛下,事实就摆在眼前,但您看朝中多少人竟为此女说话,朝中不清明啊陛下,这是祸乱朝纲之兆啊!”
皇帝闻言,眼神微眯,审视着殿内众人,尤其是那些多依附于太后的官员,他再看向顾廷烨,眉头紧锁,似在权衡利弊。
明兰离得近,敏锐察觉到了皇帝的表情变化,她瞅了眼王姓官员,心中暗忖:此人不知道是哪头的愣头青,胡乱上来攀咬,不知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之前的无稽之谈,明兰不放在心上,可最后这段话却是让他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真的戳中了皇帝的心事。
现在皇帝和太后新旧两派正是斗争激烈地时候,相互较劲,皇帝心中怕是对太后也是不满的。此时顾二哥仗义执言,虽出于好意,却也可能为他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于是,明兰决定主动出击,她上前一步,朝着那王姓官员的方向说:“王大人,本公主告诉你,我确实曾被伪装成流寇的邕王府爪牙掳走,原因无他,只因我昔日与嘉成县主结怨,邕王在策划那场刺杀官员的阴谋时,为给女儿出气,顺带着将我捎上了。
而后我逃出生天是因为我有保命的法子,女儿家在外行走,就是要有诸多防备才可,途中幸遇御林军相救,此事人证确凿,无可辩驳。
至于救驾之功,靠的是本公主的智慧和英勇,本公主驾马不停不歇直奔禹州,直至遇见陛下方止,陛下与顾将军皆可为我作证。本宫所言,王大人可听清楚了?”
第173章 入耳
明兰的话掷地有声,王大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小声嘀咕:“这…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
明兰笑了,“方才王大人所言,哪一句不是旁人的一面之词,仅凭道听途说便信以为真,甚至堂而皇之地在此大殿之上散布,如今我据实以告,您却置若罔闻,反指我不配立于朝堂,这岂不是自相矛盾?王大人如此做派,究竟是对我有偏见,还是对我女子身份的有偏见?”明兰意有所指。
太后的目光倏地望过去,王大人额头直冒汗,腿也开始打哆嗦。
明兰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继续开口道,“陛下,太后,我等正商议国之大计,赈灾安民,而这王大人却无端挑起纷争,企图混淆视听,这背后的动机,不得不令人深思。陛下,太后,臣以为,此人行为可疑,要么是他国细作潜伏,意图破坏我大宋稳定;要么是叛军余孽,心怀不轨,企图借机生事。无论何种情况,都应严加审查,以绝后患。”言罢,明兰郑重其事地跪下,目光坚定地向皇帝与太后请命。
王大人此刻已是汗如雨下,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陛下,臣冤枉啊!臣只是轻信了市井流言,误以为护国公主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臣的初衷,实则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着想啊!”
他心中懊悔万分,自已虽步入朝堂多年,却未能有所建树,反观盛明兰,一介女流之辈,仅凭救驾之功便凌驾于自已之上,这让他心中满是不甘与嫉妒。他素来轻视女性,太后虽为女子,但地位尊崇,他自是不敢妄议,可盛明兰不过是个出身四品官府的庶女,竟能如此风光无限,这让他难以接受。
尤其是那日,他在街头对家中妻女稍加训斥,竟被盛明兰撞见并当众斥责,更是让他颜面扫地,心中怨恨更甚。于是,当那些关于盛明兰的谣言传入他耳中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认为这不过是她徒有其表、不堪一击的证明。他自以为众多同僚与他想法一致,都对盛明兰的存在感到不满,这才斗胆在朝堂之上发难。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盛明兰非但没有如他所料那般惊慌失措,反而条理清晰地反驳了他,这让他措手不及。
皇帝见状,心中已有了计较。他深知自已初登大宝,正值多事之秋,辽国与金国虎视眈眈,朝堂之上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影响大局。王大人的举动虽看似无心,但实则动机不明,不得不防。于是,他沉声下令:“将此人押下去,交由御史台详加审理,务必查明真相!”
王大人被侍卫带离大殿,盛明兰则恭敬地叩拜谢恩:“谢陛下明鉴!”
随后,皇帝又将话题引回了赈灾之事,鼓励盛明兰将她的想法详细阐述。大殿之上,群臣也忽略先前的插曲,再次围绕旱灾赈灾之事展开了讨论,大殿之上气氛恢复紧张和热烈。
下朝之后,明兰跟随太后回宝慈殿。
“今日朝堂上的事,你怎么看?”
太后一边走,一边问明兰,明兰自不会觉得太后是问她旱灾赈灾之事,斟酌着回答道,“应是有人想要对付臣。”
“你心中可有头绪?”太后闻言,缓缓驻足,目光深邃地审视着明兰。
明兰也停下脚步,仔细想了想,她初入朝堂,刚刚崭露头角,还没有发表过几次政见,应当不是哪位朝臣大费周章来用这种手段陷害她,用语言伤人的,除了言官,通常都是女儿家的手段。明兰回想起黄福香在顾家时那复杂难测的眼神,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明兰沉吟片刻,心中虽有疑云,却不敢轻易断言。“臣心中确有一人选,然证据未足,不敢妄言。”
太后瞅了明兰一眼,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此事你需妥善处理,哀家不希望再听到有关于护国公主不利的言论。”
明兰恭敬垂首,应声“是”。太后未再停留,携着浩浩荡荡的宫人队伍渐行渐远。
待太后身影完全消失于视线之外,明兰方缓缓挺直起身。她明白,太后此言,既是警告也是考验,是给她下了一道无声的通牒,要求她迅速而干净利落地解决这场麻烦。
明兰缓步出了宫,一边走一边思考这件事的对策。待出了宫,小桃已经候在宫门外等她了。
“姑娘!”明兰一露面,小桃便迎上前来,眼中闪烁着关切。
明兰目光扫过那辆熟悉的盛府马车,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打趣道,“你不是说公主的马车形制如何如何漂亮,要日日坐那马车来接我,怎的今日又换回咱们府里的马车了?”
小桃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小心翼翼地看了明兰一眼,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哎呀,姑娘,您也知道,日日都是香车宝马,偶尔换回咱们府里的马车,也是图个新鲜嘛,这就像小娘说的,忆…忆苦思甜!”
明兰被小桃的俏皮话逗笑,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宠溺道:“你啊你,真是拿你没办法,都随你。”
明兰上了马车,车轮缓缓向前滚动,很快便走到了御街上。车窗外,市井的烟火气扑面而来,与皇城内的庄严肃穆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明兰望着窗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自在。
突然,外面有议论声传进明兰耳中。
“这就是护国公主的马车啊,你说护国公主是不是真的委身流寇了?”
那刺耳的话语如同寒风中的利刃,让明兰的笑容瞬间凝固。明兰静静听着车窗外的声音。
“不知晓,不过听说是一个人杀出重围呢。”
“公主不也是一人出城传诏救驾的吗?想来应是有实力对付那些流寇的。”
外头的这些声音都在议论关于明兰的事,或许有些并无恶意,但那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击在明兰的心上,泛起层层涟漪。
第174章 春风化雨
“哼,能对付,又怎会被流寇抓走?”有人开始质疑。
“我还听说,那些流寇就是叛军邕王的人假扮的呢,都是兵土,咱们这公主能以一敌百吗?”有人不怀好意。
“诶,那你说,公主是怎么逃出来的?”有人煽风点火。
“公主智力超群,又临危不乱,怎么不能靠自已逃出来?”有人替明兰反驳。
“女子怎么可能一人从宫中突破重重关卡,冲出城去,定是和叛军有勾结,说不定就是被掳走那一夜勾结上的。”
“你胡说,若是与叛军有勾结,又何必请来援军?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外头争论起来。